钟北尧低低笑出声道:“好像这中间出了误会。是,我喜欢沈慈恩,我一直喜欢的是她,所以这次才来打扰学姐你,想请你帮我约她吃饭,因为我舍不得放手,还想再继续追她。”
“钟北尧,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童栀学姐,我这边还有事,你早点休息,晚安。”
......
电话掐断,童栀有些茫然地盯着手机嘀咕道:“我好像听到了慈恩的声音......”
井溪的神色有些复杂,盯着挂断电话的微信界面,半晌后才有所悟地轻咳道:“他送沈慈恩回家,大概现在两个人还在一起。”
童栀哦了一声,然后端端正正坐得十分乖巧道:“你看,我和他没关系,之前那些都是意外。”
井溪眼波微动,抿了抿唇角问道:“你和他高三谈......”
童栀看向停顿说不出声的井溪问道:“你是说高三时,我和张老妖说我与钟北尧谈恋爱的事么?”
井溪盯着对面神情平静的童栀,放在虎口处的拇指来回摩挲,慢慢点了点头。
童栀因蜂蜜水滋润而透亮的唇珠轻动,她转头看向屋内唯一一张照片,照片里易秋婷搂着腼腆羞涩的她,一张笑脸和蔼灿烂。
童栀吸了吸微红的鼻尖低声道:“我没有和钟北尧谈过恋爱,那是我和钟北尧第一次见面,谈恋爱......是我骗张校的。”
学生时期骗老师自己在谈恋爱,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井溪拧着眉头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童栀浅浅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睫提着唇角道:“因为我想被找家长。”
第24章
青春期学生的情动就像花园里的风, 说起就起。
这一份情动的原因往往也非常单纯,可能是因为对方好看,可能是因为对方成绩好, 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性格讨喜。
总之,心动理由千千万, 随意撂一根杆下去, 砸到的都可能是某个青春期少年心中的白月光。
作为长相、成绩、性格三方面翘楚的童栀,从进入小学开始, 明着暗着的示爱就没中断过,但她从来都是直接发放统一模板的“好人卡”, 老老实实做着老师、家长心中的三好学生。
包括喜欢井溪,她也只是偷偷藏在心中, 从来没做过一丁点有违学生身份的事情。
但是, 做了十多年三好学生的童栀, 在高三第一次期中考试时,成绩一落千丈, 考试排名直接从旭升光荣榜的照片栏退到了名单栏最后一位 ,险些被崔琳找来了家长。
“行了,成绩有起伏很正常,这一次的退步也反映出你这个阶段的学习存在着问题。”
崔琳轻拢着眉头翻看着期中考试的年级排名,在标红的“童栀”这行,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次,才将成绩单放至一旁道:“你也别太大压力, 好好调节,老师也会继续关注你的情况, 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好了,回去吧。”
和童栀分析了半节课成绩的崔琳, 挥了挥手示意童栀先回去,一直低头看着鞋尖的童栀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道:“崔老师,我退步这么大,您不找我的家长来学校么?”
崔琳愣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童栀一遍道:“你平时表现都很好,刚才你的反思也很诚恳,很清楚是因为最近贪玩偷懒,才导致成绩退步的。”
“既然你已经认识到了问题,我也给你一次机会自行调整,但是如果这个月你依旧不改正,那我便要喊你爸爸妈妈来学校谈一谈了。”崔琳起身拍了拍童栀的脑袋笑道,“好了,也别太紧张,回去吧,后面继续努力。”
童栀沉默了一会,然后向崔琳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路过东边办公室时,看到隔壁班的老刘,正飞着唾沫和谢明非的父亲讲大道理,谢明非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一双眼睛湿得通红。
童栀很羡慕。
谢明非不过是从年级第五退到了第二十五名。
而她从第一退到了第五十名,依旧没有被喊家长来学校谈话。
童栀突然感觉年轻班主任也不太好,比如,崔琳总是不按传统做事,这也让她的期待落了空。
回到教室时,今天的值日生已经打扫完教室离开了。平时天天等童栀一起走的沈慈恩,也因为今天要去外婆家过夜而没有留下等她。
童栀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脑海里还在回想刚才谢明非和他爸爸站在一起的画面。
“童栀!”
听到窗户边传来的呼喊,童栀转头看向了声音方向。
一个她不认识的高高壮壮的男生,正左顾右盼地猫腰走到她们班门口,见童栀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他赶紧小跑到她的面前,把一张纸条拍到她的桌面道:“这是高二三班的钟北尧让我给你的!”
说完,对方一连撞歪了几张桌子,逃一般跑离了童栀她们班级。
钟北尧?
童栀慢慢看向桌上那张薄纸,她伸手翻看信纸看到一句简短的邀请——
“童栀,放学后我在小花园等你,不见不散。——钟北尧。”
信纸上的字龙飞凤舞,潦草又张狂。
童栀盯着这封不明不白的邀约信看了片刻,不得不说字如其人。
有些好看,也十分叛逆。
她是有听说过钟北尧的。
钟北尧虽然从未出现在旭升光荣榜上,但是旭升的每一个在校生都知道他的大名。
毕竟两个月的时间在国旗台下做了三次检讨,这样的惹祸频率,在旭升也是足以占个榜首的。
童栀随手将这封信收在一旁,准备等会撕了扔进垃圾桶里。
书包收拾好后,在准备动手撕毁时,她又突然陷入了沉思。
这个年龄段谈恋爱是很严重的问题,如果被崔琳知道,是不是该找家长了?
放在信纸边缘的手停了下来,童栀将有些褶皱的地方抚平,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了书包里,然后往教学楼后的小花园走去。
太阳的余晖已经收了大半,钟北尧抻着腿举着手,看着腕上调动的秒数,一下一下数着数字。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钟北尧啧了一声坐起身,按了按表旁的按钮有些着急道:“这都第二十六个六十了,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放我鸽子了吧?”
高大挺拔的男生仰起脖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着宽大的表盘镜面侧脸照道:“不可能啊,她最近明明经常看我,这不挺帅的么?”
钟北尧对着手表盘抽了抽自己浓密锋利的眉毛,童栀站在他的身后轻咳道:“你好,请问你约我来这里有什么事么?”
“终于来了,我就说不可能不.......来?”正在整理发型的钟北尧飞快转身,在看清扎着马尾长得就乖乖巧巧的童栀后,上勾的唇角骤然一顿,“你谁?”
童栀看着长相看起来很机灵的钟北尧,顿了顿声回答道:“......我?我叫童栀,是你约我来这的,难道不是么?”
“你是童栀?”
钟北尧从石凳上一跃而过,凑到童栀跟前低头比划道:“不对啊......矮了不少,头发长度也不对......”
童栀皱眉退了一步,钟北尧摸着脑袋疑惑道:“是我约你来着,不对,是我约童栀来这,你说你叫童栀?”
童栀慢慢点了点头,有些后悔来这里了。
这个“校霸”好像不大机灵。
见童栀点头,钟北尧俯下身看道:“哦,是你,那天你们三个女生走一起。”
钟北尧挠了挠下巴琢磨道:“你是童栀,所以你就是他们说得校花?”
童栀被“校花”这个称呼尬得有些难受,忍不住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有些羞耻地摇头道:“可能吧,校......校花什么的,是大家夸张的玩笑而已。”
钟北尧盯着童栀看了一会,捋了捋自己刚刚摆弄了半天的发型道:“也没太夸张,挺漂亮的,只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摆了摆手向童栀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弄错人了,我今天想约的是另一个人,但是我把她当成了你。”
童栀愣了一下,钟北尧插着裤兜后退道:“是我弄了个乌龙,我道歉,对不起。那个......时间不早了,咱们就各回各家吧 ,再见。”
钟北尧拎起放在一旁的书包便准备离开,本以为可以谈个恋爱的童栀有些急躁道:“等一下!”
“你还有事么?”
钟北尧耐心地回头看向童栀,大概是想着自己错在先,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一定好好帮忙。
看起来就应该脾气不太好的男生,很好脾气地站在原地等着童栀说事。
童栀捏着指尖站在树荫下,抿动嘴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的诉求。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和对方谈一谈合作时,走廊处突然传来了张校长的高声呼喊:“那两个同学!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做什么!”
钟北尧的反应很快,在听到脚步声时就慌忙招呼童栀道:“卧槽!张老妖来了,快跑!”
见童栀没有动静,钟北尧很仗义地伸手拽住了她的书包背带,拉着她就准备一起跑。
“你们两个干什么!都不许动!”
矮密的绿化带遮挡了一部分视线,走廊上的张校长只依稀看到高个男生的手搭在了娇小背影的肩上。
“手放哪里呢!”张校长加快速度跑来道,“你们两个等我过来!”
钟北尧拽了下童栀迈步道:“赶紧走赶紧走!”
走廊上的脚步声急促靠近,童栀回过神想了一下,抬手按住了钟北尧放在她书包上的手。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挣脱开钟北尧的拉扯,然后握紧他的手将他留在了原地,迎面朝向走廊,等着张校长小喘着追到面前。
“哎不是,你......”
钟北尧话还没出口,童栀已经拽着他又往张校长的方向走了两步,面朝着他打招呼道:“张校长好。”
“你好......童栀?”张校长有些惊讶地看向童栀,又看向她身后的男生疑惑道,“钟北尧?”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张校长的视线扫过俩人交握的手,随后微微瞪眼指点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张校长打量了一下童栀猜测道:“扭着脚了?还是他纠缠你?”
“哈?张老......咳,张校长,我和她......”
“对不起张校长,我不该乱动心思,想和钟北尧谈恋爱。”
童栀松开钟北尧的手,冲着张校长深深鞠了一躬,钟北尧瞪着眼震惊道:“你说什么?”
张校长瞳孔震动了一下,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说什么?你和钟北尧谈恋爱?”
童栀回头看了眼钟北尧,因为愧疚而红着脸低头道:“对不起张校,是我主动告白,然后缠着钟北尧,您要罚就罚我。”
钟北尧被童栀说得发懵,磕磕绊绊解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张校长愣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本就方正严肃的脸慢慢沉了下来,打断了还在解释的钟北尧低斥道:“你们跟我去办公室。”
人证物证俱全,当事人也已经承认。
童栀和钟北尧这场“恋爱”被坦然呈在了学校老师面前。
沉默不语的童栀,一直喊冤的钟北尧,办公室里鸡飞狗跳了半个多小时后,两个人的态度终于激恼了张校长,当场喊来了两个班主任,要把双方父母都喊来好好商谈。
看到崔琳无奈地转身去打电话后,童栀不禁松了一口气。
白思雅这两天都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应该不会接电话。
那这通电话,最后会打给童林盛吧?
正在听训的童栀紧抿着嘴唇,燃起了一点希望。
第25章
为了见父亲一面, 一向是三好学生的童栀,硬是无中生有,给自己弄出一场恋情。
有些荒唐可笑, 但是桌前的两个人,谁都牵不动嘴角。
井溪的眉心, 从童栀开始回忆这件事起, 便没有再松开过。
他知道童林盛夫妇感情不好,作为父母也说不上合格, 但是没想到竟会差到这个程度。
“我以为被老师找家长,一定可以见到他, 但是我弄错了。”
童栀像一个平静的朗诵者,垂着眼眸沉静道:“能被老师一个电话就喊来的家长, 说明那个孩子在他心中一定是珍宝。而我根本就没有明白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所以那天, 我谁也没等到。”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童栀的叙述, 平缓冷静。
井溪的视线自童栀的面庞回收,烦躁不快的心被丝丝缕缕的疼痛笼罩。
做为一个旁听者都觉得心忿闷堵,井溪想象不出做为经历者的童栀,又是再多少次心灰意冷后,才脱敏到如今这般的不在意。
他心疼童栀,但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童栀。
低沉的气压一直包裹着冷脸闷痛的井溪,直到对面传来阵阵平稳的呼吸声——
他抬头看向对面一直低着头的童栀, 怔愣半晌后才慢慢起身走到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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