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沈慈恩刚才的反应,已经猜到未来的井溪笑了笑道:“好。”
钟北尧插着兜低头闷乐着,想到昨晚童栀的话,井溪神色微动道:“听童栀说,你之前帮过她?”
“啊?”钟北尧回神道,“你是说她和张老妖说,跟我早恋那件事?也算不上帮忙吧,那天我挨收拾不亏,我确实动了心思,只是找错人了而已。”
他原本想找的是谁,现在大家也都明了。
井溪笑了一下,随后敛着眉眼问道:“听她说,最后张校长也无奈地放你们走了?”
钟北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挑着眉眼哼笑道:“不放还能怎么办,他又请不来那两尊大佛。”
顿了顿,钟北尧有些同情地叹道:“那天童栀学姐一直在办公室等到了七点,天都黑了也没见她父母过来,连个电话询问都没有。最后张老妖都忍不住叹气,让她先回去了。”
“童栀学姐的父母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没一个正常人,特别是她妈......不好意思。”
意识到背后说人不妥,钟北尧收了收话语继续道:“我以为我家老头就够不讲理的了,结果还是逊了一筹。”
井溪交握着双手,坐在科室门口的座椅上静静地听着,钟北尧回忆道:“那晚我家老头揍了我两下就有饭局先走了。我看天黑了,童栀学姐一个人走回家,就跟着送了一段路。”
“结果到了她家门口,她人还没进去,花瓶先砸出来了。”说到一半,钟北尧还是忍不住皱眉道,“我觉得她妈一定是有些精神疾病,她看到童栀学姐回家,第一反应是责问她,为什么要犯错,还闹到了她父亲面前。”
“听她的意思,童栀学姐的父亲打电话把缘由告诉了她,让她去学校,而她竟然无动于衷!”
钟北尧愤然摇头道:“她一点也不关心童栀学姐,只忙着训斥她,觉得是童栀学姐让她在丈夫面前丢脸抬不起头,枉费童栀学姐为了让他俩不离婚,故意闹这么一出。”
“为了让他们不离婚?”井溪拧眉问道,“童林盛夫妇是那时候离婚的么?”
“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钟北尧点了点手指道,“我家老头那段时间也不知道犯什么病,对于我早恋这件事非常重视,连着罚了我好几天,童栀学姐过意不去,就自己找去了我家,把事情说清楚了。”
钟北尧抿了抿唇,侧眸看向井溪道:“暑假那会,她爸突然提离婚,扔下离婚协议就搬出去了,两三个月没再回来过。她妈不想离婚,童栀学姐也不想,但是她给她爸打电话,每次都是没人接或者秘书随意应付一下。”
“再后来律师来催她妈办手续,她去公司找了几次都没见到人,就只能用老师找家长这个方法试一试了。”
钟北尧啧了一声道:“都是铁石心肠,明明两个人都知道老师要见他们,结果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井溪紧了紧交握的双手,墨色的瞳眸中情绪满涨。
高一上学期,崔琳让班里每个学生写下自己的学期期望,还开玩笑说可以写上自己想要的小礼物,等期末家长会时,她把这份愿望单交给父母,说不准表现好,父母真的会帮他们实现心愿。
当时很多同学都写下了自己想要的礼物,井溪坐在童栀的旁边,无意间看到了她的心愿单——
“希望过年可以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放烟花,看春晚。”
对于大多数孩子而言,童栀的这份心愿大概就是在浪费许愿机会。
现在想想,那年除夕,躲在窗后,看他与井承泽、张兰放烟花的童栀,在写这份心愿时,是真真切切的期待。
她自始至终都只是想要一个普通温馨的家。
DR室的大门敞开,钟北尧起身准备进去接沈慈恩。
井溪站起身叫住他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系我。”
钟北尧点头挥手道:“好,谢谢井师兄。”
井溪转身往停车场走去,穿过医院来来往往的人流,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童栀过去的落寞,他无法改变,但是她未来的分秒,他不想再让她独行。
*
晚上十点半,童栀盯着班里那群猴崽在寝室乖乖入睡后,趴在寝室的走廊上往小院的方向眺望。
卫生室的灯已经灭了,小院里也只亮着一盏路灯。
井溪的房间一片漆黑,童栀默默松了一口气,今晚应该不会碰到井溪了。
童栀打着井溪买的手电筒,顺着蛙虫杂叫的坡道,一个人就着手电筒的光晕,慢慢摸到了寂静的校门口。
校外是漆黑的农田与山影,夜晚的山风呼啸而过,擦过童栀裸露在外的手臂,带起一小层鸡皮疙瘩。
向来胆小地童栀,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踩着昏黄的灯影,快步走出校门,准备往小院跑去。
校外的路灯下,高瘦挺拔的身影被灯光拉得纤长,童栀看着一身运动装的井溪,杏圆的双目愕然圆睁。
站在路灯下静候的井溪,打着手电筒冲童栀挥了挥手,童栀小跑到他的身旁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啊?”
井溪看了眼童栀,接过她手中的背包笑道:“夜跑刚回来,看到学校坡道上有灯光移动,想着可能是你下班了,便在这等了一下,和你一起回去。”
“这么晚夜跑么?”童栀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一眼道,“晚上又黑又静,你不害怕?”
井溪打着灯,替童栀照亮周围道:“你呢,晚上又黑又静,一个人害怕么?”
飞鸟从树上急蹿而过,童栀缩了下脖颈,搓了搓自己的耳垂道:“还......还好,有点怕。”
井溪停下脚步看了眼童栀,然后拉过她的手,搭在自己手上的背包带道:“那就抓紧这里,不要离太远,我陪着你。”
童栀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和井溪紧紧挨着,一同握在背包带上的手,藏在鬓边碎发后的耳朵,慢慢泛起了红晕:“哦,谢谢你陪我回家。”
井溪看着地上拉长的两道身影,唇角渐渐勾起:“不用谢。”
是他该谢谢她,让他有了期望。
如果可以,他想一直陪在她的身侧,陪她寻到她所期待的家。
当然,他还希望她的那个家里有他。
第27章
“童老师, 休息呢?今天这堂课上得真好,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吴老师拎着烧水壶从童栀身旁经过, 听到他的夸赞,童栀有些不好意思道:“您过奖了, 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往后烦请前辈们多多指教。”
“谦虚什么,做得好就是要夸。”吴老师接好水看向童栀, 这才留意到她耳畔还放着手机,“哎呦, 你在打电话啊,不好意思, 你继续。”
童栀笑着点了点头, 走廊又恢复了宁静, 电话那头的沈慈恩才乐呵道:“我就说你肯定上得好,刚才还和我谦虚说一般般。别人都是报喜不报忧, 你倒好,反着来。”
童栀往走廊尽头走了几步,离开办公室范围趴在栏杆上道:“老前辈们鼓励后辈而已,我这点教龄,好多教学上的东西都没弄明白,课究竟上得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
“现在是教坛新星, 以后是教育泰斗。”沈慈恩动了动自己搭在茶几上的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抱着抱枕仰靠道,“总之, 未来的名师,必然有我家童童。”
童栀笑嗔道:“你倒是比我本人还能吹。”
沈慈恩心情很好的哼了两声,童栀想了想自己的课表道:“我明天只有两节课,我可以和林老师换一下课,然后回去陪你推拿。”
“不用。”沈慈恩轻轻转了转自己的脚踝道,“我只是扭伤脚,又不是没了脚,只是走路有些不方便而已,没事的。”
“真没事?”
“没事,要我起来给你视频表演个单脚跳绳么?”
“祖宗,你消停点吧。”童栀垂着脑袋有些担心道,“昨天井溪和我说你摔伤了脚,吓我一跳。幸好没事,往后你还是小心点,特别是你那高跟鞋,你个子本身就不矮,往后为了方便还是穿些舒适方便的鞋子吧。”
“那不行!”沈慈恩一把坐起身道,“许婧婷那个小绿茶,比姑奶奶矮了三公分,却每天穿八公分的鞋,我要是穿矮了,岂不是得仰着脑袋看她,不行!”
一提到许婧婷,沈慈恩的音量都高了好几分。
童栀只知道沈慈恩在高中时就不喜欢许婧婷,具体原因,沈慈恩也没说。
“那你自己多小心,明天真不用我陪你?”
沈慈恩拒绝道:“真不用,而且......有人陪我。”
最后那句话,沈慈恩的声音弱了不少,童栀也从中听出了一些微妙变化:“哦,有人陪你......我猜猜是不是某个钟姓学弟呀?”
“啧,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沈慈恩咳了一声,压着嗓音有些口齿不清道,“是他......但是我和他就是纯粹的校友关系,你别多想。”
童栀亮着眼眸故意道:“对啊,你们就是纯粹的校友关系,我知道啊,难道还有什么其他关系么?”
听出童栀是在打趣人,沈慈恩羞恼道:“不跟你说了!”
“哎别!我就是逗逗你。”童栀收起玩笑态度道,“你怎么想,我觉得钟北尧还挺好的,而且我后来想了想,他口中那个喜欢十多年的白月光,应该就是你。”
沈慈恩顿了一下,抱紧抱枕软声道:“是我,他昨天都跟我说明白了。”
童栀:“真不考虑考虑?你不喜欢他么?”
“也不是不喜欢......”沈慈恩支支吾吾了一会道,“是我还没想清楚,等你回来再和你说吧。”
明白沈慈恩是动了心,童栀觉得俩人有戏,心情愉悦道:“行,等这周回去看你时再说。”
挂了电话后,童栀看了看时间,也快到上晚自习的时候了,去班里遛了一圈,等吴老师进班上课后才转身回了小院。
“栀栀姐,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童栀刚迈进小院,就看到林晚拎着洗浴用品准备出去洗澡。平时她和林晚都是前后错开,因为晚点她要去查房,林晚都是让她先去。
今天在班里多转了一会,回来的有些晚,见林晚已经拿好了东西,童栀摇头道:“你先去吧,等你回来了我再去。”
林晚也不再客气,晃了晃脑袋弯着眉眼道:“好,我回来后喊你!”
“嗯,去吧,注意安全。”
估摸着林晚回来还有一段时间,童栀回屋拿了先前练习考的试卷坐在走廊下批改。
留在村镇学校的学生,学习基础普遍不太好。尤其是受疫情影响,学生这两年的学习,很多都是通过线上教学完成的,学习结果惨不忍睹。
翻阅着刚刚改完的试卷,童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将试卷分类,细细查看记录每个学生存在的问题,翻到高陈飞的试卷时,眉头又不禁蹙了起来。
高陈飞的答题卷,字迹工整,作答认真,在班里算得上是尖子。
然而在姓名那一栏,他依旧只写了“陈飞”两个字,将自己的姓氏省略了。
在童栀的印象里,高陈飞这个学生勤奋聪明,虽然性格上有些内敛,但是他待人友善真诚,做事也是仔细认真。
童栀盯着答题卷上的信息栏看了一会,学校、班级这些信息,高陈飞都是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填写完整,唯独姓名上又出了问题。
而且,高陈飞也不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上次林晚和她反应这个问题后,她特意去找了高陈飞,也提醒了他去改正,但是在之后的作业、考试中,他依旧是省略姓氏,只写自己的名。
童栀将他的试卷挑了出来,准备明天下课后再和他谈一谈,问一问缘由。
“在改试卷?”
头顶的灯光骤亮,桌旁多了一片身影,童栀抬头看向正拿着毛巾擦汗的井溪道:“你是出去运动了?”
井溪抬手晃了下悬在头顶上的绳子,将上方悬挂的灯泡往童栀的方向抖了抖:“能看得清么,会不会有些刺眼?”
童栀看了下桌上的试卷,摇了摇头道:“看得清,不刺眼。刚才出来时天还没黑透,所以就没开灯。”
“嗯,往后记得开灯,再点些驱蚊香。”
井溪捻去手上的灰尘,见童栀还在看他,想起她前面的问题回答道:“晚上没什么事情,就出去跑跑步。”
童栀想到昨晚遇到井溪,他也是说在锻炼,于是好奇地问道:“你是每天晚上都去跑步锻炼么?”
井溪点点头道:“嗯,差不多吧,怎么了?”
童栀摇了摇头:“没什么,挺好的,可以强身健体。不像我,太懒了,运动项目样样倒数。”
大概是想起了童栀高一运动会上的战绩,井溪低头闷笑一声道:“人各有所长罢了,不过,你还是可以尝试着做些运动,对身体好。”
“嗯,再说吧。”童栀将桌上的试卷收好,看向一旁的井溪疑惑道,“你今天回来的挺早,昨天为什么那么晚啊?”
井溪擦汗的手顿了顿,眸光微闪迟缓道:“今天出门早,加上有些累,所以提前回来了。”
“噢,其实今天这个时间刚刚好。”童栀伸头看了看还未完全黑透的天空道,“昨天晚上实在是太晚了,你以后还是早些回来,那样也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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