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是你吗?”云镜挣扎着去拉她的衣角,却并未碰到,狠狠跌倒在地,他难以置信伸出手,“你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了,百余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弱小。”花浅白噙着泪水回过头,“如今墨公子来报国仇家恨,你又能做什么?这么多年来你竟然一直将齐兰当做你的好师尊,你对得起当年死去的将士和子民吗?”
“浅浅,都是我不好,当时应该早点把你带出将军府的,都是我的错,疑惑多年却从来不去寻找真相,知道一切这么血淋淋的被摊在我面前。。”他似乎是克制不住般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来,似乎是全身的力气难以支撑他站起来,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那只手。
花浅白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而一只手已经点进了心脏中,汩汩的心头血流向了地面。
“你差不多一点,心头血是很宝贵的,不是让你这么嚯嚯的。”墨星痕瞄了一眼便知道花浅白想做什么,不快地提醒,“毕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你还是多少客气点。”
“墨公子不必担心,我与烟若自有约定,今日她帮我,日后我帮她,做这些她都是同意的。”花浅白解释完便重新看向自己一生的羁绊,齐兰和花云岚。
“妹妹,这夫君是你一生所求,如今你可还快乐?”
花云岚自然没有回答,她死死咬着嘴唇,全然没有往日里端方从容的仙子模样,眼里情绪复杂。
“齐兰,你苦心孤诣以天辰宗作为诱饵布置这个陷阱,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想到关键当口会出这么多意外吧?”花浅白冷笑,“就像你们,本来就是神裔出身,本就占据天时敌人和,是天道的宠儿,享尽一切便利和运势,可飞升也没那么容易吧?不然你还会在人间蹉跎岁月那么久吗?”
“用得着你在这里讽刺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齐兰的痛楚,他一甩袖子,魔气凝结成实体,黑爪对着花浅白的面门劈了下来,“区区一个魔,给我去死。”
“我是魔我承认,你心魔丛生,早就不算修士了,你敢承认吗?”
花浅白一个弯腰,轻巧躲过黑爪,却没料到黑爪下的魔气中又生出无数根毒针,向着她背后袭来。
“烟若小心!”墨星痕和纪云渊同时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毒针即将刺穿她身体的瞬间,角落里的云镜猛虎扑食般爬了起来,挡在了她的身后,继而重重摔在了地上。
“四殿下,你在做什么呀?”花浅白回过头,难以置信看着倒在地下的男人。
“我没关系的,浅浅,我一直就想这么做了,可是一直没机会。”他嘴角泛着黑血,表情却不再痛楚,“我总是纠结迟疑,犹豫不定,害了你也害了我,但是这一次我希望我是及时的。我由始至终只爱你,一直都爱你,到死也爱着你。这次你相信了吗?”
“你个蠢货,我何曾怀疑过你的真心啊。”花浅白早已泪如雨下,缓缓抱住他的身躯,“当时我死之时,你为我掉落一滴血泪,落在我的魂魄上。我的魂魄便一直跟着你,走南闯北,守着疆土。直到你死那天,我化身为魔,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你不知道吧,后来我把那些害死你的人都杀了,给你报了仇。我还把你的魂魄一点点拼凑起来,他们告诉我这样你就能重新转世投胎,也能就此忘了我。”
“但我不想忘,记着你,再痛也值得。”云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起身在花浅白耳边耳语了一句,然后抓着她的手,露出凄然的笑,“这是我最后留给你的东西,我希望它能保护你。”
花浅白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他们身下的鲜血不断凝聚,形成了符咒的模样,滚滚停停,逐渐汇聚成了一座天梯的图案。
在图案光芒大亮时,花浅白的手已经从云镜的心脏中拿了出来,手里攥着一把银光闪闪的东西。
“通天匙竟然被你藏在了心脏里,可真有你的啊。”齐兰目眦欲裂,直接冲了上去。
魔气和白雪相互碰撞,发出了炸裂的声响。
此时的花浅白已经是个魔该有的模样了,她脸色冰冷,赤红双眸,面颊上带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符文:“齐兰,你我之间是该有个了断了。”
掺杂在冰雪之中的,是喷薄而出的龙息,斩天剑光芒之下,是紫色雷电的狂舞。
“你们以多欺少,但我也不怕。”齐兰笑容狰狞,伸出一只手来把花云岚抓到面前,“夫人,养了你这么多年,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候,你也把力量借一点给我吧。”
“这纯纯是邪魔外道的吸灵大法啊。”角落里的何录看的提心吊胆,“兰燕仙尊这完全是在吸取花神仙子的灵力和寿命为己用,原以为他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却没想到真相竟然让人瞎了眼睛。”
严政和蓝汐没想到这家伙不声不响竟然懂得还挺多,还想听他多说几句,就见何录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咒。
严政:“这是干什么?”
“缩地千里符啊,我师尊生前画的。”何录还一脸自豪。
严政:“我没问你这是什么,我问你为何要拿出这张符来?”
何录:“你傻啊,这里两个魔,一个长老一个龙傲天,一会儿打的天昏地暗,再不跑我们都得变炮灰。”
蓝汐多了一嘴:“我们不管烟若师妹了?”
“放心吧,纪长老和墨师兄不会让她有事的,我们可就不一样了,该跑那得赶紧跑,这是我这么多年当路人甲当出的经验。”何录自信,“你们俩跟我走,保证你们也能活。”
严政和蓝汐对视了一眼,很快做出了决定。
第79章 腾龙国15
几乎就在何录瞬移过后的一瞬间,整个星辰殿开始了彻头彻尾的坍塌。
那些昂贵的建筑材料承受不住灵气剑气的激荡,就连天辰宗藏在地下的日月仿佛都同时苏醒,它们都感受到了威胁和恐惧。
齐兰已经发了疯,他背后的魔气中探出了密密麻麻的人脸,个个面容悲苦而痛苦哀嚎,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人脸和沙虫身上的人脸很相似。
“沙虫中封印的是惨死的腾龙国人民的魂魄,而你将它们捕获用来修炼邪术。”墨星痕脸上也带了怒意,斩天剑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线,“我要你今日以死谢罪,告慰所有亡灵。”
“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齐兰哈哈大笑,“你知道自己才什么修为吗,竟然口出如此狂言。我知道你天赋异禀,可若是半途夭折,多强的天赋也不过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花浅白并不与他废话,冰片与雪舞已经封住了所有法阵,冰晶一点点蔓延,控制住了塌陷的宫殿。
“你们以为我为何将天辰宗选在这里,没错正是为了压制怨气。”齐兰露出阴险的笑容,“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可反复折磨这些灵魂,让他们怨气更加深重,弥漫得经久不散,美味得让人垂涎,只有这样,才是我力量的源泉。”
“小心些,他破坏了所有聚阴阵,阴气弥漫开了。”就算身为魔,花浅白也不由得被齐兰的无耻所震惊。
“晚了,已经晚了,你们一个也逃不出去,都得死在这。”齐兰一脸嗜血,“今夜不会有人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除了我。”
“不,今晚所有人都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除了你。”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齐兰先是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声音好生耳熟,紧接着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心脏中穿了出来,那是一把还在淌血的剑,是宝剑梨花白,当年他送给将军府大小姐的定亲礼物。
齐兰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到了花云岚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可是她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应该也再也不会流了。
花云岚狠狠用力将剑尖继续往里刺:“梨花白上淬了毒,是我花了很多心血寻来的花枝了,我听说这毒无药可救,对修炼之人格外有效,灵力越高毒性越强,用来对付你再合适不过。”
齐兰踉跄着后退一步,把梨花白从自己身体中一点点拔了出来,一脸不可思议:“夫人,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我成亲百余年,我可有对不起你?”
“不是这样的,齐兰,我终于想清楚了。”花云岚已经擦干眼泪,便代表不会再哭,“当年是我不对,我本来想算计姐姐嫁给你,反倒被你发现,又重新算计了我与你成亲,这都是我的命,说明你我就是要始终纠缠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终于搞清楚了你我之间的关系。若说我不爱你,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爱的同时,我也恨你。”
“你恨我什么?”
“我以为我没有良知也没有心,可是这么多年来,夜夜听着亡魂的哀嚎,我也会寝食难安,这些纵然不是造成的,却也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若是你造成的,你我一体,我便也有责任。”花云岚语气平淡,“再看云镜和姐姐,姐姐被关在雪域哀牢百余年,受尽苦楚,我原以为我恨她,她这样受苦我会很开心,今日我才知道,我根本笑不出来。这些年来我处处维护云镜,不过也是心头不安为了赎罪,往日种种,总要面对,不如今日了解。”
“你真的是……不可理喻。我那么爱你,你怎么敢背叛我的啊?”齐兰抬手想要再次召唤魔雾,雪亮银光再次刺穿心脏的另一边,剑锋呼啸而至,竟有风雷之势。虎啸龙渊之气。
龙渊剑飞回手中,花浅白默默望着他们二人,许久只说了一句:“那近日一过,大家便桥归桥路归路吧,我并不想多纠缠。”
“姐姐啊,我给云镜种了锁魂链,你若愿意再一次去找他的魂魄,他还能活,或许还能当个鬼修。”花云岚冲她挥挥手,“年少时,我嫉妒你温婉大气,知书达理,下人们都说我跋扈,喜欢你宽厚。后来我才知道你寄人篱下,不得已装出伪善的样子来收买人心。我那么恨你,总想压过你一头,抢你的用你的,却不想你我本不该如此。”
“花云岚,别说了。”花浅白慌张低下头,“我说了我原谅你了,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时过境迁,提了这些又如何呢。”
“也不如何,只是有件事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这般真心喜欢齐兰,哪怕是此时此刻,都比我预想的要更爱他。”花云岚一个上前,抓住梨花白,对着自己的脖子重重划了下去,“我既杀了他,便也要随他去,我毕竟是他的妻子,我们相敬如宾百年,也不都是惺惺作态。”
“妹妹!”花浅白冲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花云岚湮灭前最后的衣角,“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可能因为我真的爱他……”花云岚露出笑意,整个人湮灭在黑色雾气中,与齐兰交织在一起,就此消散在风中。
“这就是爱吗?”斩天剑在半空中飞舞,击碎所有的聚阴阵,释放出那些哀嚎的魂魄,墨星痕露出困惑的神情,似乎对有人花云岚的行为十分不能理解。
花浅白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抓住,只剩下一地的沙子。
“你是天生剑体,没有人类的情感,不懂什么是爱很正常。”纪云渊轻巧落地,笑眯眯看着他,“但我不一样,我明白得很。所以通天匙我要带走,烟若我也要带走。”
“你不要脸。”紫色雷电一闪而过,墨星痕蹙眉,“她才不喜欢你,你当初那么强迫她来着。”
“不可能,烟若给我留了信写了心里话。”纪云渊反唇相讥,“这句话我反而应该跟你说,这辈子她对你并无兴趣,你就算苦苦相逼又如何,只会徒增烟若厌恶。”
“与其在这里跟我说没用的,不如去好好找找通天匙吧,这里马上就要变成一地废墟了。”墨星痕转过身,不再与他多说。
四散的幽魂在一点点被超度,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顺着那光芒最璀璨的地方,墨星痕看到一张美如鬼魅的面孔,如玉如啄,美不胜收,又恍若不是人间之物。
她的头发还是银白色的,面孔却已经恢复成了最纯净美丽的模样,单纯中又带着一丝妖异,摄人心魄。
“烟若?”墨星痕试探着开口,“都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回哪去啊?”烟若抬眸看他,翦水秋瞳都是潋滟波光。
“清越宗。”墨星痕自顾自计划着以后,“这次得到通天匙后我便回去闭关,我算了一下,大概得十年八年,清越宗的灵脉精纯,最适合进阶突破,这次我大概能直接突破元婴,冲击化神。”
不过一个金丹期弟子,竟然好大的口气,说自己靠十年便能结婴,甚至能化神。
这话即使让七岁小儿听了也会笑出声来,但烟若知道,墨星痕绝对做得到,他就是那种天生的主角,所思所想都一定会成功。
大概是见烟若没出声,墨星痕又补了一句:“到时候你和我一起闭关,我们双修?你若是不愿意双修,我也有别的办法帮你突破,怎么也会让你结丹成功,有所成就。”
“师兄的计划里竟然还有我。”她浅眸轻笑,露出个惶恐的表情。
“我的计划当然一直有你,烟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他竟然半跪下来,抓住烟若两只藕段似的玉手,“我想对你好,对你很好很好,把你放在心尖上,我们重新来过吧。”
“我相信你说的每句话。”烟若轻轻挣开他的手,“以前你心中有血海深仇,有宏图霸业,唯独没有儿女情长。如今你心中竟然也有了情感,让我很惊讶,但不代表我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呢?”青年英挺的眉锋打着斜线,随即脸上露出恍然,“难道是因为纪云渊那个家伙?听我的,他不适合你。若说血海深仇这东西,他背负的不比我少,他娘可是当年的妖帝,一旦他的血脉被仙庭云华所知,他立刻就会变成众矢之的,成为所有人追杀的焦点。他这样的一个人,自己逃命都难,如何能顾得了你?”
“说的也有道理。”烟若摩挲着手心的一点晶亮,轻轻回答,“这辈子,师尊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他对我呵护备至,让我感觉到很多温暖。可是终究我们身份上有着云泥之别,倒也没有那么的合适。”
“烟若?”纪云渊露出难过的表情,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碍于这个光景都说不出来了。
她为什么说他们不合适呢?难道还是记着上辈子那些事吗?他已经在经历弥补了,感情需要培养,总是有些来日方长,可没想到却连开始的机会都失去了吗?
“是这样的,我在这里等你们到此时此刻,是有些话想同你们说清楚的。”烟若握紧双手,抓住了所有光华,“墨星痕,你说你可以帮我修炼,你用通天匙冲击化神,我也能有所裨益。可是重生为人,我想清楚了,与其等着你来爱我,施舍我,我不如自己伸手去抓住,反正这是云镜留给花浅白得东西,她已经把通天匙送给我了。”
“烟若,你想做什么?”纪云渊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伸手想要阻止她。
“师尊,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师尊好了。”烟若咬着牙,剩下的话说得都有些艰难,“曾经我们的关系是不平等的,那时候我虽然没有感受到爱,但是感受到了坚定的被选择,我还是感谢你的,上辈子这辈子,都是你救我出苦海。可如今我才明白,与其把虚无缥缈的爱意寄托给别人,我更想要来爱自己。既然你们都能得到上天的垂青,能有自己的一番功业和造化,那我为什么不去抢这一段机缘呢?我也想当一次话本子里的主角,我也想成为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人啊。”
49/61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