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说什么呢?
又有什么用。
她知道警局已经结案了。
“没什么,没事的话我挂了。”
十日之后,卢克军对强.奸卢湘的事情供认不讳,判处终身有期徒刑。
聂召收到消息时候只觉得可笑,这样了都死不掉吗?
后来又想,死不掉才好, 一个残疾的人,生死不能, 应该会比直接死掉更折磨。
聂召去了很多地方,都是之前跟卢湘一起去过的。
她晚上偶尔也会去那边的铁轨, 不敢过去,只是远远看着一辆一辆的绿皮车驶过,或许是那些绿皮车经过的时间都过于精准,只是一周,聂召也跟卢湘一样知道了每一个时间点。
凛冬散尽,天气不再有暴风雪天那么寒。
聂召穿着一身黑走在街道上,刚抱着碎碎一同参加了卢湘的葬礼回来,碎碎还是怕人,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甚至不敢抬头,回到家自己躲进小窝里才缓过来了一些。
晚上还穿着那件黑色风衣,打车去了A市的明海,坐在海边抽了两个多小时的烟,眼睛都被海风吹得很红。
海风大,空气也冷,她冻到浑身没知觉。
海边人群在十点多达到最高峰,还有很多小孩在耳畔嬉嬉闹闹的刺耳声响,聂召灭了最后一根烟,站起身从人群中离开。
人太多,挤挤攘攘很久,聂召皱着眉从海滩离开,去附近便利店。
此时的便利店人也很多,挺多都是穿着简装的年轻人,聂召正在买便当时,旁边一个女孩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聂召回过头,看到是一个长相格外稚嫩的女孩,看上去是高中生,扎着马尾,身上还穿着蓝白的校服。
“你好。”聂召不明所以说。
女孩看着聂召那张看上去格外苍白的脸,被惊了一秒,睁大眼睛指了指她的手背:“姐姐,你的手背,流血了,那边有卖创可贴的。”
聂召愣了一下,才骤然看向自己的手背,在连接手腕的地方,正有一滴血往下流,并不明显,刺痛感都几乎没有,又或许是手指太冷,她没感觉到这种异常。
她放下手里的便当,用指腹抹掉手背上的血珠,看到流血的地方正残留着一个小针眼,她陡然抬头谨慎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可除了一排排架子上的食物外,只有一些正在选购东西的学生,人群没有任何异常。
她手指狠狠摁压着针眼的地方,回想着今天的一切,骤然呼吸一紧,瞬间全身发冷。
是刚才在海边。
谁做的?
马权,梵天纵,还是卜嘉?
聂召张了张唇,对女孩说了声“谢谢”。
慌不择路地从便利店跑了出来,站在路口拦车的那几分钟,聂召脑子都空白着,针眼的地方被她手指摁出了一圈手指红印。
她不知道对方给她打了什么东西进去,如果是梵天纵做的,那就很好猜她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打到车才颤抖着肩膀跟司机说:“去三院。”
“好的,系好安全带。”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
说完,车子掉头往三院开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在加速循环,让她觉得心跳加速,全身都在变冷。
缩了缩脖子,胳膊放在膝盖上,聂召弯着腰,用额头抵着胳膊紧紧闭上眼。
她还没替卢湘报仇,她不能现在死了。
司机开得挺快,半个小时后聂召就到了医院,挂了号打了隔断针后,聂召又拿了单子去化验。
今天晚上来医院的人还挺多,她临时挂号,前面大概还有十个人正在排队,预估不到半个小时排到她。
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聂召看着旁边一个头发鬓白的女人抱着小孩在哄,以及一个男生正在低声跟一个正在哭泣的女孩说肯定不会的,他真的没有约。
大人小孩的哭声夹杂着,嚷嚷着耳朵,让她觉得刺耳又头疼,里面像是生出一个肿块,此时正在鼓动分裂甚至于爆炸,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浓重到她有些想呕吐,飞快跑去了卫生间,又被倏然炸开的水管以及浓重的骚味恶心到难以呼吸。
她要透不过来气了。
站在门口,恍惚地看着面前糟糕的一切,以及对着洗手间露出来的那一点镜子扫见那张已经完全黯然失色的脸,在一刹那改变了想法。
她低垂着头匆匆往医院外面走,逃跑似的飞奔出医院大门,周遭平静下来,风吹树梢,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她停住脚步,仰头看着乌黑天空的那轮月牙。
她不想做检查了。
随便吧。
她开始有些信命,开始不再做任何挣扎。
也忽然理解了卢湘的无助。
***
西传开学是在聂召来到A市第二年的二月十四,那天是白色情人节,聂召作为卢湘唯一有密切关系的人,拿着学生卡去她的学校帮她收拾遗物。
一个宿舍有四个人,聂召去拿她东西时才知道卢湘大学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东西少到可怜,她平常都很节省,几套衣服来来回回穿到破才会舍得换新的。
简单把她的所有东西收拾完,也没花费多少时间。
等她一趟一趟搬到楼下,一个女孩也倏然走过来帮她,是个长相稚嫩又个头小巧的女孩,性格看上去跟卢湘差不多。
“我帮你吧。”她轻声说。
聂召戴着口罩,点了点头说:“谢谢,你认识她吗?”
童画点了点头:“嗯,我们见过几面,她不太喜欢交朋友。”
临走,聂召还跟她加了个微信。
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家里之后,又去了学校最后一趟帮她还了好几本之前从图书馆借阅的书籍。
还完之后揣着口袋走在那条出校门必经的大路上,聂召在想平常卢湘会不会坐在路边长椅上看书,当时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脑子里一直在出神,也就没注意到前方有人,对方好像也没有丝毫想要让路的意思,直直跟她肩膀撞击上。
“草……看不看路啊!”卜嘉骂了一句,手里的书跟本子掉落在地上,笔滚了好几圈。
旁边人见状立马帮她捡起来,白纸的演草本已经有些脏兮兮了,低头认命给她拍打干净。
卜嘉看到聂召,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环胸轻笑:“呦,这不是大明星吗?来我们学校蹭课的吗?”
聂召漆黑的双眸像是在看一个死物,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指甲陷进了手心里。
卜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脑袋,看了一眼旁边的同学,又恍然大悟看向聂召:“你是来帮阿湘收拾东西的吧,阿湘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死掉了,真可惜,我们之前关系可好了,她一走,又少了个朋友。”
看着聂召毫无反应,卜嘉有些不太满意,凑近她了两步,衬托着双腿格外漂亮的长靴几乎跟聂召的鞋子碰在了一起。
“哎你知道吗,我之前说让她投靠我们,然后骗你玩来着,她都不愿意,那我只能欺负她了。”
她的话轻飘飘的,仿佛在她眼里别人的生命只是唾手可弃的玩具,语气里的惋惜也像是讽刺。
卜嘉悄咪咪地说完,又皱着鼻子有些遗憾:“她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哦,居然对你比跟我还好,明明是我们认识更早的,真难过。”
聂召听着身子都开始颤栗到停不下来了,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被激到目眦欲裂,有些后悔没有随身拿一把匕首在身上。
她要杀了她。
一刀一刀切成碎片,扔进倒污水的桶里。
紧紧攥着手指,咬着舌尖咬出了血,眼神锋利又阴鸷地看着卜嘉,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意:“卜嘉,我会杀了你。”
“你应该庆幸我今天没有带刀过来。”
人被逼疯了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我好害怕哦。”
卜嘉佯装很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目光有些讥诮:“那你加油咯。”
说完跟旁边的人开开心心离开了这里。
从西传出了门,聂召像是被抽了筋骨的空壳躯体,精神恍惚地看着来来回回的车辆,她或许可以租一辆黑车。
又在想撞死她的几率有多大。
她不在意自己是死是活,但她必须要在自己死之前解决了卜嘉。
她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她孤身一人,除了拿刀莽撞跟她拼命,还能做什么?
如果一刀下去她死不了怎么办?
真的是祸害遗千年吗?
她不也算是吗?为什么没跟着遗千年。
她好像连跟对方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
大门口正低调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车内付坤看着聂召头也不回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她明显是看了这边一眼的,默默掉头慢慢跟上她的脚步,跟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付坤想着说:“卓哥,要不你去哄哄,聂召她自己——”
“她吃硬不吃软。”靳卓岐神色冷恹,也没什么精神。
付坤无言。
那你们还真绝配。
“停车。”
跟了一会儿,靳卓岐说。
车子停靠在路边,靳卓岐下了车大步跟上了聂召的脚步,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上车我送你。”
聂召把他的手甩开,表情格外冷漠:“别碰我。”
靳卓岐单手揣着兜,毫不在意她说了什么,转过身拖着她的胳膊往车里走。
跌跌撞撞,身后的聂召被扯得胳膊都快要断掉,跟他力气差距过于悬殊,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你他妈有病?松开!靳卓岐你听不见是吧?”
聂召暴躁掰着他的手,怒火一触即发,狠狠踢他的腿,整个人已经濒临极点了。
手背被她的指甲抠出了血痕,虎口也被撕扯到泛红,看着聂召发疯,靳卓岐侧头停下脚步,阴沉着眼,声音也有些冷冽:
“你觉得我不护着你,你惹了那么多人,能在这里混下去吗?”
聂召低垂着眸,充耳不闻:“不要你管,松开。”
头顶没了声,两人僵持不下,聂召整个压着的火气彻底压盖不住,她仰起头眼睛有些泛红地看着他:“你这么犯贱吗?我让你滚你他妈听不见吗?”
靳卓岐沉着眼看她,声线放缓:“聂召,给个指令,我就帮你。”
聂召只是低着头继续掰着他的手,想要跟他撕扯开,低垂着的眼睫颤抖,声音有些微微的沙:“你松不松。”
靳卓岐却毫不在意,像是没听见似的,手指用力一拉,把人抱进了怀里。
即便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卫衣,也能感觉到她瘦得惊人,浑身好似只剩下骨头,硌人,整个薄如纸片的身子一瞬间就要烟消云散了一样,这种感觉让靳卓岐不舒服。
手臂捆着她的腰勒得愈来愈紧,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想要把她整个人都攥进自己的骨血里。
一边不忘掰着她的手,让她硬生生做出抱住他的姿势,声音含着冷气,却格外炙热。
“你但凡此时清醒一点,就应该勾好我。”
第42章
聂召在炙热的怀抱中挣扎了很久, 指甲几乎把他的手背抠烂掉,他也没有丝毫松手。
她闭了闭眼,呼吸一沉, 像是忽然卸了力,任由他抱着, 双目都没有什么精气神, 只是没什么力气挣扎的妥协。
靳卓岐微微侧头,握紧她手腕的手指松了一些, 声音低沉落下去。
“聂召,你还是太冲动, 如果我像你一样发疯,我早死了。”
聂召脊背都崩的很紧, 她没有一刻能够放松, 甚至好不容易睡着都是循环不停的噩梦。
“你不冲动吗?”
靳卓岐松开她, 站在她面前,低眸看着她说:“我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但你不行。”
聂召只是抬着头看着他,目光触及到靳卓岐那双漆黑的双眸,又倏然垂着头,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手腕上,针眼已经恢复得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迹了,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紧,留下了一圈红。
她重新抬头看着他, 声音淡漠问:“靳卓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卢湘的事情。”
靳卓岐的声音毫无隐瞒:“我是人不是神,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没想过她会自杀。”
“真的没想到吗?”
聂召眼睛泛着红血丝,声音提高了很多,像是在咄咄逼人,也完全没有相信靳卓岐的这句解释。
“你敢说你没有丝毫报复的成分在??你明明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靳卓岐你就算恨我你他妈可以随便冲我来,你为什么要算计我身边的人?我在你身边招之则来呼之则去还不够吗?!”
聂召眼睛红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你不草的挺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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