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白坐回餐桌,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一起吃饭。
张姨从楼上下来,带下来一个小毯子放在沙发上,跟王梓白说:“你一会儿困了就先在沙发上躺吧。”
王梓白吃完饭,躺在沙发看CCTV5在放足球比赛。这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刚才又吃了很多,还没看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醒来太阳都西斜了,王梓白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起来。
张姨:“终于醒了。先去厕所洗把脸,过来,我跟你说一下。”
张姨把上午买的东西,整理了出来,放在地下这层一间小屋里。
王梓白洗了脸过来,脸上还挂着水珠,张姨把已经洗了一遍的新毛巾,递给他:“擦擦脸。正好,这个是洗脸的,这个瓶子是洗完擦脸的。内裤我每种都买了一条,有平角的,有三角的,有宽松的。袜子也是,高腰的,中腰的,黑的,白的。反正你自己穿看看喜欢哪种,过几天再去买。这些贴身穿得用的,一会儿让赵姐放洗衣机洗出来。今天晚上你先上楼睡少爷的房间。”
王梓白点头,下意识抬头看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
张姨:“你要出去?”
王梓白:“嗯,想去把水壶送给同学。”
张姨:“哦,是在艺校学舞蹈那个同学吧?”
王梓白点点头。
张姨:“那两个水壶我用开水烫过了。在餐桌上了。快去吧。回来吃晚饭吗?”
王梓白:“嗯,不知道,应该回来吧。”
张姨:“嗯,你要是回来得太晚了,就走前门,前面门的密码是123789#,你不用按门铃,直接按密码进来就行。”
王梓白拿了那个白色的水壶,又犹豫了一下,把两个都带着。
省艺校舞蹈楼,柯羽下课就看见王梓白在楼道,跑过来跟打量王梓白:“哎呀,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才一天不见,你就自己去‘买’新鞋了?看!跟我的同款!有眼光呀。”两双白鞋,鞋尖对鞋尖,闪闪发亮。
王梓白挠头笑笑不说话,等楼道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把手里的运动水壶伸出去说:“你挑一个。”
柯羽拿过来白色看了看说:“我要这个白色的吧,适合我。你用黑色,适合你。”
王梓白点头。
柯羽:“走,先陪我回趟宿舍,我换衣服。”
两人走到柯羽宿舍楼下,柯羽走到楼梯口又返了回来,问:“我还没问你,干嘛给我水壶?”
王梓白:“我看你上课,总拿个矿泉水瓶子装水,张姨说矿泉水瓶子不能反复用。我今天正好看到这两个水壶,很好看。”
柯羽把手里白色杯子递给王梓白,拿走黑色的说:“白色的杯子已经是我的了,但是我决定用你的!你用我的!好不好?”
王梓白弯弯眼睛笑:“好,都听你的。”
柯羽回宿舍换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下来,穿了个短款羽绒服。递给王梓白三张CD,“这是崔老师留给你的,我都差点忘记了。是街舞音乐,他走之前交给我,说找不到你,也不知道你联系方式,让我转交。”
“崔老师走了?去哪儿了?”王梓白接过CD。
“调到杭州少年宫去了。说这边不适合他。”柯羽说,“这边的演出机会都是以民族舞为主,古典都很少,街舞和拉丁几乎没有。”
王梓白像嗓子塞着馒头,咽不下去咳不出来。
“这个圈子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啊……”柯羽没说完,改了话题,“崔老师让我跟你说,这些都是他课堂上用过的音乐,都是一些国外的HIPPOP的音乐,这边买不到。说你是他教过的学生里面最有天赋也最认真的一个,把这些CD留给你,希望你能继续学下去。”
王梓白:“他都离开首府了,我上哪儿学去?”
柯羽:“那倒是,这个市里所有舞蹈培训班,我都问过,没有街舞。去年暑假我每天都跟着他练习,也是我练舞以来最开心的暑假,长功也最多。我上过这么多舞蹈老师的课,哪个不是非打即骂的。等我暑假再回少年宫,张老师都惊讶死了,跟以前不认识我似的。每次课都让我在第一排中间。”
王梓白:“是吗?还骂你们?我以为舞蹈老师都美美地,说话温温柔柔的。”
柯羽:“才不是,比如让你做兰花指,用力太多说你的手像鸡爪子,粪叉子。用力不够说你的手跟泡了一天的烂面条子一样。还有的拿个小竹棍,做不对就抽下去。”
王梓白惊讶地看着柯羽,似乎她在撒谎。
柯羽:“崔老师跟他们都不一样。不过,我妈妈说,每个人跟每个人的缘分都是有限的,缘分尽了,自然就散了。相聚时,开心的珍惜。离别时,顺其自然。缘分没尽,还会再见的。”
王梓白似懂不懂地点点头,“哎,还街舞呢,就连这CD我都没东西听。”
柯羽眨了眨眼睛说:“樊笑刚缠着他妈给他买了一个随身听,放CD的那种,SONY的。上周给我宿舍打电话的时候,显摆半天。”
王梓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问:“你上艺校以后没再回过家?”
“那不是我家。十岁那年,我妈妈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家。”
柯羽从不认为那是自己家,陌生而且不常在家的秦楚和皮笑肉不笑樊静住的地方不是自己家。自己家仍然是和妈妈柯嘉芢住的那个房子,有着落地的大镜子,有几株细瘦的君子兰,虽然从没开过花。有素净的窗帘,有柯嘉芢的身影,有柯嘉芢的声音,有每天早上练功的钢琴曲,和每天中午的酱油鸡蛋羹拌米饭。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又绕着操场走了好几圈。
柯羽说:“还跟我去食堂吃饭吧?”
王梓白:“好。干爹还说让我请你去家里吃饭呢。”
柯羽:“我去干嘛?多尴尬。他们对你好就行了。”
王梓白:“对我很好。我现在住干爹家,我也不想回自己家了。压抑。”
柯羽:“嗯,我住校以后也没回过家,那不是我家,回不回去没什么意思。那你也不上学了?”
王梓白:“不知道,我也没想好。”
王梓白回到别墅的时候,晚上十点多。张姨在自己房间看电视,听见王梓进门便迎出来。
“是王梓吗?回来了?”
“嗯,张姨。”
“你今天晚上先睡三楼小黑少爷的房间。楼下房间今天实在来不及了。楼上卫生间什么都有,你用就行了。来,拿着你的牙刷和毛巾,上去吧。上楼的时候轻一点,你干爹在书房呢。不要吵他了。”
“嗯,知道了。”王梓白说着就往楼上走。
张姨叫住他:“等一下,把你的臭鞋子放后门外边去。”
王梓白尴尬的从前门把鞋子拎到后门的外面,后门打开是车库。王梓白把鞋子顺着门边放好。
小黑哥的房间,王梓白以前上来过几次。那台大型街机是王梓白最最最羡慕的东西,他觉得小黑哥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每次他俩都玩到张姨上来催到第三遍,才恋恋不舍地关掉游戏机下楼吃饭。
今天站在屋里,他想不明白,小黑哥自己拥有一台街机为什么还要去外面脏兮兮的游戏厅里玩。小黑哥根本不缺钱,为什么还找那些小孩子“借钱”。
这是王梓白的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屋子,一张大书桌、白色转椅、双人床、两个单人沙发、一排大衣柜、卫生间。
窗外已经全黑了,小花园的灯也关了,花草早已没有任何生机。
王梓白洗了澡,躺倒滑溜溜软绵绵的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把整张床每个角落都躺了一遍,就是找不到舒服的地方。把四个枕头各种组合,怎么都不对。折腾了半宿。
最终,王梓白把被子拽下来,在床边上羊毛地毯上才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张姨听完王梓白的描述,只是一直笑。然后就催着赵姐先别干别的了,把楼下的房间赶快准备出来。
这天之后,王梓白再也没有上去住过,他觉得楼上那张滑溜的软床简直是上刑。而楼下的这个小房间,木板的单人床,夏天的时候能看见窗外随风招摇格桑花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吃了午饭,张姨说,一会儿你三叔来,带你去拳馆。
“什么拳馆?”
张姨:“街舞的事情我跟你干爹说过了。还是觉得你一个男孩子应该学个技术,或者练练体育方面的。你不想上中专的话,考个体校也好。”
“哦。”王梓白点头。
“你白天没事别这么闲晃,去跟他学学拳。冯师父当年是轻量级拿过金腰带的,后来受伤有一只眼睛几乎看不见了,退役回来当教练。年轻时跟你干爹是好朋友。”
“好。”
疤脸开车带着王梓白来到一个体育馆里。巨大而空旷的停车场,零星地停放着几辆车。
从体育馆一层大门右转的楼梯向下来到地下一层。过道两边贴着破旧的拳击海报,卷边的,破角的,还有一张大半截都不好意思见人似的耷拉着。
双开门上的弹簧吱嘎的响声非常刺耳,正中间一个擂台,屋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闷闷的,很凉。很高的墙上面有一圈小窗户。11月份下午三点的阳光还是刺眼的时候,但是照不进这里。
里屋走出来一个,脸上的肉像是另外贴上去的,凹凹凸凸,木然的表情,嘴角以一种向下的同时又向上的角度似乎是在微笑。
王梓白一时竟觉得三叔的脸没有那么丑了。
对方那张脸上,怪异角度的嘴角里蹦出两个字:“三哥。”
疤脸点头:“这是王梓白,叫冯师父。”
“冯师父。”
冯师父上下打量了王梓白问:“多大了?”
王梓白:“十四。”
“不上学了?”
“不想上了。”
“嗯,一会儿有个师哥来练习,你先跟着感受感受。”
“好。”
就这样,王梓白每天都来冯师父这里练拳。体能,套路,步伐。每天练习衣服都不知道要湿透多少次。
有时下午练完拳,冯师父放他们走的时间早,王梓白就去艺校找柯羽。柯羽已经习惯每天下午下最后一节课,先从四楼过道的窗户往操场看一眼。舞蹈楼正对着操场,今天看到王梓白正在操场跑圈。
柯羽下楼,王梓白迎着她跑过来。
柯羽说:“今天练拳不累?”
王梓白双手扶着膝盖喘气:“累啊。”
“那还跑圈。”
“哎,不跑不行啊。师父过两天要测我们体能。”
柯羽走近他说:“刚跑完别站着不动,来,走一走。那你喜欢打拳吗?”
王梓白:“谈不上喜不喜欢。干爹让去就去呗。反正比上学好,我不适合念书,坐不住,张姨说我屁股上长刺。不过,昨天我看师父跟一个师哥用拳靶对打,好帅好酷。那个师哥已经是职业拳手了。”
柯羽:“你也想当职业拳手?”
“我不知道。”
柯羽扭头看了看跟自己并排走的王梓白,拉了拉他外套领子说:“喂,你这一身汗,可真臭啊……”
王梓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冯师父说,这是男人味。”
柯羽白了他一眼,“去食堂吃饭吗?”
王梓白:“我现在每周有200生活费,我请你外面吃吧。”
“哎哟!王梓白!你现在是大款啊?!”
第20章 一个小插曲
樊笑放学带着耳机往家走,随身听放在外套兜里。这是上个月樊笑让妈妈给自己买的,他是班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拥有CD随身听的孩子。他十分得意,周末给姐姐打电话的时候,描述了好久这个CD随身听。
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姐姐了。又快放暑假了,也不知道这个暑假姐姐会不会回家住,想到这里樊笑心里有些难过。可突然耳机被人拽走,樊笑还没反应过来,有一只手伸到自己衣服兜里把随身听也掏了出去。
樊笑回头,身后一个人正拿着他的随身听摆弄着:“一年多不见,装备越来越高级了啊?我正好缺一个听歌。”
身后这人正是樊笑的噩梦,王梓白。
王梓白上次陪柯羽去健身房教课时,听她提到樊笑的随身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他已经来学校门口等了樊笑好几天,今天才终于看见樊笑出校门时摆弄随身听,并且还是自己一个人,王梓白这才走出来拦住了他。
樊笑对王梓白的恐惧是随着王梓白第一个巴掌落到他脸上时,就刻在脑子里了,永远也抹不去。即便现在王梓白周围没有以前那些小哥们跟着,只是他自己。樊笑心中也仍然是十分的恐惧,可又想抢回随身听。
樊笑伸手想拿回随身听,王梓白侧身躲开,抓住樊笑伸过来的手往怀里一带,脚下向前上了半步绊住樊笑的小腿。樊笑直接趴在了地上。
王梓白:“这个随身听就借哥哥用吧?!走了啊。”
樊笑这一摔,身体整个拍在地上,好半天气都喘不上来。他还没站起身,王梓白就已经走得不见人影。
第21章 樊笑8岁时那个美丽的姐姐
樊笑小升初考进了重点中学,没了“坏学生”王梓白的骚扰。他终于结束了噩梦一般的放学。可是姐姐上艺校以后就搬走了,没再回过家。他跟姐姐约定每周六上午都给她宿舍打电话。
昨天晚上又梦见姐姐,想起自己小学二年级,姐姐刚到这个家的时候。
那年樊笑八岁。
周日的早上,屋里完全的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妈妈也没有来叫他起床
樊笑躺在床上喊:“妈妈!妈妈!妈妈!”
一声比一声大后面带着哭腔,樊静才走进屋里,不耐烦的:“大早上,又哭什么?”
樊笑收起眼泪:“我以为你不在家!”
樊静转身出去:“快起来,我要收拾屋子。”
樊笑不高兴的晃起来,以往早上都是妈妈叫自己起床,拿好当天要穿的衣服,而且今天怎么没闻到早饭的味道?太不正常了,妈妈完全安静地在屋里收拾东收拾西,以前都是边干活边骂,嘴里不是抱怨老秦甩手掌柜的什么都不管,就是咒骂无良商贩卖给她的东西不好,要么哀叹自己命怎么这么苦。
快中午时,樊静听见门响,从厨房来到门口。秦楚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樊笑在客厅看动画片,听到是爸爸回来了,就跪在沙发上,上身趴在沙发背上往门口看,看到一个瘦瘦的女孩子,梳着马尾辫,穿着白色套头运动服胸前印着一行英文字,紫色运动裤,白色运动鞋。紫色的运动裤的两侧有两条黄色的边,女孩右手一直抠着紫色运动裤的黄边。
樊笑从沙发上下来,走到妈妈身后。
秦楚:“笑笑,这是小羽,叫姐姐。以后她跟我们一起生活。”又对身旁的小女孩说,“这是樊阿姨,这是笑笑,你弟弟。”
女孩看着面前小男孩,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和又长又卷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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