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看了看王梓白的脚,转身去拿鞋。
鞋拿来,王梓白刚穿到脚上,稍微有一点大。
就听见柯羽在一边说:“阿姨,我想试试这双红色的,这个白色上衣,还有那个裤子。”
柯羽一口气指了三样东西,把两个服务员都支开,小情侣在犹豫不决,母子俩在试鞋。台子后面写东西的服务员没过来,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卖场。
柯羽给王梓白使眼色,一边挡住台子后面服务员的视线。
见王梓白已经走出了专卖店,柯羽冲着另一个方向喊:“妈,我在这,你来看。你来呀。”边说边往外走。
两个小孩一口气跑出商场,又跑出一条街才停下来。
王梓白说:“吓死我了。”
柯羽笑:“这就吓死了?你这双破鞋子还拿着干什么?快扔了吧。”
王梓白把自己那双已经破洞的球鞋塞进街边的垃圾桶。
柯羽看了看前面不远的公交车站说:“哎呀,车来了,我得回家了。拜拜。”说完便跑向车站,上车走了。
王梓白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柯羽的背影。全省舞蹈比赛拿奖,全校大会上领奖状的三好学生,学习成绩也好,长得又漂亮,家里也有钱,可是私下里的行为居然……怎么说呢,居然跟自己一样“野”,甚至比自己还“野”。而且每次来上课时,柯羽在教室里就跟不认识他似的。
王梓白想不通,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
这个暑假是王梓白有印象的日子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不来群艺馆的时候,就自己在家里练,没有音乐没有镜子,就自己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反复练习上课时老师教过的动作。
开始的时候,王梓白只是在最后一排跟着瞎比画,一个月后就跟得有模有样,可以在前面给其他同学做演示了。体能部分也能完整跟下来了。
暑假结束时,王梓白的Popping已经可以卡到崔老师放的任何节奏里,地板动作已经可以做到立定格。
两个月后,街舞班的最后一节课,还剩半小时下课,最后这半小时原本是体能,崔老师让大家围成一个圈坐下来。
“这是暑期街舞班的最后一节课了,这个暑假我能给你们的实在是太少了。现在最后的半个小时我想给大家讲一些街舞方面的就算是常识,或者算是小知识吧。这样以后你们从电视上或者其他渠道看到街舞比赛,或者表演的时候最起码自己能看懂。
“街舞的舞种,我在之前的课上在学的时候我都讲过,现在给你们梳理一下。”
崔老师做了一个动作问:“这是什么?”
下面的学生一起喊:“Criss Cross”
崔老师伸出大拇指,继续做动作。
学生齐声喊:“Cat Daddy。”
后面的动作学生们也都一一的答对。每次答对崔老师都会对他们伸出大拇指。
“现在,我给你们讲一下BATTLE的时候,选手惯用的几种手势,要不然你们以后看不懂别人BATTLE时候手势的意思,多尴尬。”
崔老师一边比画动作,一边讲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自己在跟别人BATTLE的时候要注意什么?不管你是跳HipPop还是Breaking,BATTLE的时候表情要够挑衅,但是心里一定要尊重对手。动作类型要丰富,动静要结合在一起,比如你做pop和Music Control,后面就接一个Harlem Shake。就像音乐节奏,有快有慢,有强烈的就有轻松的,这样观众看起来也会很顺很舒服。并且要带着你的呼吸做动作。
“街舞不光是咱们这个暑假学的这些,不要被学过的东西局限。
“舞蹈是一种用动作去描述音乐声音,描述故事,诠释心情,表达歌词。也不是说非要HIPPOP的音乐才能跳HIPPOP,古典可不可以跳?流行歌可不可以跳?都可以,任何音乐都有节奏,都有情绪。所以,一定要多听音乐,多去感受音乐,让身体去跟随音乐的律动。
“最后,跳舞最最重要的是什么?一起大声告诉我!”
下面小孩子一起喊:“基本功!”
崔老师笑:“是,基本功是很重要。但是,最最最重要的是跳舞要开心啊!”
下面一阵乱吼乱叫和掌声。
崔老师:“这届的学生真难带!”
下面学生全部异口同声喊:“这届的老师真奇怪!”
这是崔老师经常在课上跟他的学生的互动。
下课后,其他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崔老师收拾音响。
王梓白走过来问:“崔老师。街舞班没有了?”
崔老师:“嗯,是啊。这个班停了。”
“以后还开吗?”
“不知道,不会了吧。”崔老师看着王梓白失落的神情,他是这班上唯一不是被家长要求来的,也不是跟风同学而来的。
崔老师心中明白这个男孩子是真的爱街舞。并且以王梓白的学习能力,肌肉控制力,和节奏感,如果自己可以每天带他练习,崔老师有信心一年以后王梓白的水平完全可以参加青少年组的比赛了。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整个暑期一个新学员都没有增加,馆长周一的大会上已经明确地通知了街舞课必须停掉。
王梓白出门之后,看到柯羽在楼梯口给他使眼色。王梓白跟过去,两个人上四楼的健身房。
柯羽一边把牛仔裤往双肩包里塞一边说:“咱俩的东西得拿走了。”
王梓白:“嗯,我来装。你的也要拿走?”
柯羽:“我过了暑假也不在这里上课啊,总是出入会被老师们发现的。我平时舞蹈班还是在少年宫上。”
王梓白:“哦。”
这个夏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13章 上一代人的那点是非恩怨
秦楚算是当地官二代。
他当年上学时,就备受学校女生欢迎和关注。个子高,长得帅,学校的所有文体项目没有他不擅长的,这些光芒足以让人忽视他的学习成绩。16岁初中毕业后,父亲托关系安排他进了部队,躲过上山下乡。当了三年大头兵,退伍回来被父亲安排进了教育局工作。
秦楚和樊静是初中同学,樊静是班里最其貌不扬的一个女生,有点矮有点胖,可她一直暗恋秦楚。
秦楚当兵的时候,樊静一直坚持每周给他写信。秦楚退伍回来两人就谈上了恋爱。但是樊静父母都是农村的,秦楚父亲便一直不同意两人的交往。并且四处托人给儿子介绍对象,柯嘉芢便是其中之一。
柯嘉芢当时已经群艺馆首席舞蹈演员。长相身材不说万里挑一,也是这首府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两人认识半年就定下婚事,郎才女貌被传为佳话。
柯嘉芢因为演出任务多,又热爱舞蹈,最忙的时候一个月里28天都不在家,并且迟迟不肯要小孩。
秦楚父亲十分认可和喜爱这个儿媳妇,秦楚说没人给做饭,就让儿子每天回来吃;秦楚说家里没人收拾,就让老伴三不五时地去帮忙整理;秦楚说柯嘉芢不着急要孩子,秦父说你两个哥哥都各自生了两个儿子,你们不要也没事。
总之秦楚怎么告状,抱怨都没用。不但无视儿子的不满,还十分支持柯嘉芢。
秦楚在各方面都欲求不满,跟樊静的关系便又死灰复燃。樊静虽然矮,又有点胖,外形上跟柯嘉芢可算是天差地别。可是对秦楚言听计从,嘘寒问暖,呵护有加。
柯嘉芢某一次演出结束提前回家,把秦楚和樊静双双堵在屋里。柯嘉芢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当时就收拾东西搬去了群艺馆的职工宿舍。
得知自己怀孕后,柯嘉芢犹豫过,可最终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孩子一出生就去跟秦楚办理离婚手续。孩子归自己。
民政局工作人员一直劝。
可柯嘉芢顶回去:“法律规定女方在怀孕和哺乳期,男方不予提出离婚,现在是我要提出离婚!你们凭什么不给办理?”
民政局工作人员一副看泼妇的表情,给两人办理了离婚手续。
之后的九年间,柯嘉芢跟秦楚没有任何往来。一直到柯嘉芢生命的最后半年,她被查出卵巢癌。柯嘉芢还是让母亲通知了秦楚的母亲。
然而手术后癌细胞迅速转移,身体衰弱的柯嘉芢没有挺过放化疗。术后半年就去世了。
秦楚无论想不想管柯羽,也要管,为此,樊静已经闹了不知道多少次。秦楚在自己父母的压力也只好把柯羽接来跟他们一起生活。
秦楚和樊静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秦楚单位分的,两室一厅。柯嘉芢去世之后,柯羽搬来跟他们一起生活时是9岁。
秦楚就在原来樊笑的屋子里又添了一张小床,让两个孩子共用一间卧室。
两个孩子暑假的最后一天。
晚饭时,柯羽找秦楚要少年宫舞蹈班新学期的学费。樊静就一个白眼接一个白眼的瞪柯羽,在一旁说些风凉话。
柯羽低着头喝粥,不敢抬头。
粥喝得太多,睡到半夜柯羽醒了想上厕所,弟弟樊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裹着自己的被子爬上了柯羽的床,樊笑经常这样半夜爬到柯羽床上挨着她睡。
柯羽轻轻下床,刚打开房间门,还没走出房间,就听见樊静和秦楚吵架的声音。
樊静:“我当初无名无分就给你生了儿子。你总答应我你会离婚,却一直等到那女人死了才娶我。我带着无名无分的儿子受多少白眼,吃多少苦,连我亲爹妈都嫌我丢人不跟我来往。你怕别人背后戳你脊梁骨怕丢人怕影响仕途,不肯认他是你亲生儿子。现在我下岗了,你怕影响你仕途发展,你都不肯帮我安排个工作。”
秦楚:“我哪句说不帮你了?”
樊静:“是,你没说不帮我,你也没说帮我啊。秦楚!我告诉你,你少跟我打官腔!你以为我下岗了你能有好日子过?你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你那些丑事儿都说出去,我看到时候你的官还当的成当不成。”
秦楚:“别人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樊静:“反正我没了工作,没组织,我不怕丢人!”
秦楚:“你小点声,别把孩子吵醒了。”
樊静:“我就不小声,你现在知道疼孩子了,儿子没个名正言顺的爹,在学校里受小朋友欺负,你知道吗?你一时快活,事后不管我们娘俩的死活了。”
争吵还在继续,柯羽僵在门口。身后樊笑翻身,柯羽关了房门,隔壁的争吵声几乎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内容。
柯羽知道柯老师和秦楚关系不好,自己一直跟着柯老师住在群艺馆宿舍里。在她的认知里,樊静是柯老师去世以后爸爸才找的老婆,并且以为樊笑是樊静在上一段婚姻里的孩子,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然而,樊笑不是樊静带来的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弟弟,而是秦楚的儿子,也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些都发生在妈妈还活着的时候。而当自己的妈妈在被巨大病痛地折磨着的时候,爸爸却在和另外一个女人期盼着她的死亡。这个女人所有的快乐和之后得到的一切都建立在妈妈病痛以及死亡之上。而这个女人正是樊笑妈妈。
柯羽恨自己以前居然对樊笑那么好,她恨得甚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她想哭,想爆发,想砸东西,想离开这个“家”,想把在自己床上睡觉的樊笑踢下床,可她什么也不能做。
吵架声音慢慢消失。柯羽裹上被子坐在自己床边,秦楚和樊静吵架时那些话语在自己耳边萦绕不去。
两个孩子开学的第一天。
课间的时候,王梓白看见柯羽站在楼道窗口看着操场。他也顺着柯羽的视线看出去,这是上午第一节 的课间十分钟,操场上并没有上体育课或者活动的学生。王梓白也弄不清她在看什么,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近,已经离这么近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柯羽的校服袖子卷到胳膊肘,右手小臂上有一道疤,微微泛着红,如果不仔细看并不明显。校服里是一件黑色的T恤,这个女生好爱穿黑色。除了校服她其他所有衣服似乎都是黑色的。
王梓白看着她长长的马尾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要拽一下。在学校和舞蹈教室柯羽都跟不认识他一样。
王梓白这么想着已经走到她身后一步的距离了,抬手就能够着她。王梓白伸手扯了一下柯羽马尾辫的发梢。然后转身跑开,边跑边回头看。可是她不像以前那样瞪他一眼,而是眼泪汪汪的。
王梓白愣住了,停下脚步原地站住看着她,她是真的哭了,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她转身走开,似乎是不想让大家看到她哭。很多同学都在楼道玩耍,还是有几个看到了,立刻在旁边起哄地喊道:“王梓白把女生欺负哭啦!”
“王梓白又把女生欺负哭啦。”
柯羽走得更快了,几乎是跑起来。
王梓白傻眼了,那个爽利大方的柯羽居然哭了。
王梓白第一次觉得害怕,他从没怕过,不怕老师,不怕爸爸。爸爸用皮带抽他,把皮带都打断了,他也没这么怕过。被三个高年级男生在校外围住,三个打王梓白一个,王梓白没怕过。
王梓白一直在后面跟着柯羽,她出了校门进了一个小卖部,王梓白就在门口等着。
又打下课铃了,王梓白还站在小卖部门口不远的路边等着。
柯羽从小卖部里红肿着双眼出来了,应该是在里面躲着哭了整节课。
柯羽没有回学校,王梓白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只想着先跟着她走。
王梓白怕她一直哭,怕她生气。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柯羽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王梓白。
王梓白愣了0.5秒,立刻冲着柯羽嬉皮笑脸地说:“你别生气,你别哭,我让你打我还不行吗?”
柯羽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王梓白那时还不懂什么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他就是那种心情。以前只知道欺负别人的王梓白,突然觉得自己想要保护一个人。
王梓白疯狂地点着头:“可以,可以,你说,什么忙?”
“你认识我弟弟樊笑吗?”
“认识。”
“你不是没有零花钱吗?”
“嗯,是啊。”
“樊笑每个月5号,15号,25号都能拿到五十块的零花钱。”
王梓白惊讶,五十块,这么多?
“但是他不会一次性都待在身上,每次只带五块或者十块。”柯羽接着说,“我每周二、周四、周六都要提前放学去少年宫。”
“嗯,我知道啊。”
“所以,这几天,樊笑是自己走路回家。樊阿姨不来接他。”
“哦。”王梓白完全没懂,柯羽说这些什么意思。
“明白了?”
“明白,这几天你去少年宫,他自己回家,没人接他。”
“嗯,你不是没有零花钱吗?”
“嗯,是啊。”
“还不懂?”柯羽看着王梓白。
女生的话,真的太难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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