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没有很多人看好七皇子的,偏偏柳相将这大任的目光落在了七皇子身上, 这还有哪个瞧不上七皇子的?一来二去,许多曾经没有站好队的墙头草都到了七皇子这边。
与其说是看好七皇子,倒不如说是为了抱上柳相这个大腿。
柳安向来聪慧过人,定不会给自己选一个死路, 他这么走,必然有他的道理。
虽说柳安近日来在府上很是安静,但来来往往预谋着七皇子登基的人可是热闹的很。他们经常聚在一起, 以共商大事的名义,品茗论诗。
其中没有一个人生出对未来那些焦灼与困惑, 反正有丞相在,他们怕什么。
丞相不过是想在将来的某一日成为权相罢了。
不止他们这么想,就连七皇子本人也这样想。能被政事堂丞相瞧上这样的运气, 就像是天上忽然落下的馅儿饼,起初他还因为丞相夫人的事着急过,不过如今看来, 柳相必然不可能扶太子登基了。
至于原因, 七皇子自己的想法是, 太子那样人肯定不会做柳相手中的傀儡皇帝,而自己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 若是柳相想要架空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
虽说是赵家的天下,但更准确的说, 是掌权者的天下。
柳相一定有权,否则那日怎敢逼宫呢。
而自己要的, 只是那个皇位。
闲言碎语也好,众心猜测也罢,总之柳安认准了七皇子这件事,几乎无人再有任何异议。
尤其是一夜间,丞相同丞相夫人似乎不和了。更让人确信他们是在这件事件上产生了分歧。
……
“真要搬出去住?”柳安站在马车前,拦住了卢以清的去路。
卢以清从他身侧绕开,“做戏就要做全套。”
柳安扯了扯嘴角,“夫人你看,如今整个长安都知道你我不和了,你这一走,岂不是显得……”
“夫君!”卢以清知道他不想两个人分开,只是为了大计,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不和。“这样是瞒不过所有人的,即便我离开了丞相府,该不相信的还是会不相信,所以,夫君可以在我离开后几日休书一封。”
“休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夫人现在就走,无论外面有多沸沸扬扬,我都不会去见夫人一面。”柳安诚恳道。
卢以清见他又误会了,便道:“又不是真的就被你休了,只是个假象罢了。即便是真的,事情了过了之后,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我怕你不回来啊。”柳安一个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
卢以清愣住了,柳安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谁不想抱住他这个大腿,竟然还有大腿害怕自己会被甩开的。
“我除了夫君,一无所有,怎会不归?”她说这话并未只是为了让柳安安心,便又跟了句,“句句真心。”
柳安还是不愿让开步子,“有大理寺卿照顾夫人,我自然是安心的,只是长久不见,定会思念。”
“哪里会长久。”卢以清笑着说,在她心里皇帝这把老骨头也该寿终正寝了。
柳安叹了声气,给卢以清让开了路子。
卢以清怕他再后悔,头也不回就要上马车,刚踏上去一步,便被柳安一把拽到了怀中。
“你!”卢以清还是没料到。
“抱一抱。”柳安只是紧紧抱着她,没再说旁的话。
卢以清双手抚着他的后背,不知从何时起,夫君依赖自己似乎更多了些。
“阿竹要好好照顾自己。”柳安道。
“记得,有秀芝在。”
“有些事可以不必勉强。”柳安又说。
“放心,有师父在。”
“我只有阿竹了。”柳安最后说。
卢以清鼻尖发酸,眼眶微红,她也是只有柳安了啊。
“阳和启蛰。”卢以清道。
风从他们的头顶吹过,轻扫悬挂的风铃,脆声悦耳,又让人心静。
卢以清紧紧抱着柳安,却始终没有问出心中疑惑,他们这一辈子从生来就在仇恨中,有人劝他们放下为自己而活,可上百人的尸身、血淋淋的噩梦怎么会放下?卢以清想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问出口,是觉得柳安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的人恐怕会快乐许多。
……
柳安觉得皇宫的墙又老旧了许多,似乎近日来一直在变色。难道这就是一代帝王要落幕的迹象?
这全是他自己的想法,太医院没有人说陛下快要不行了,就连钦天监的人都说,陛下的日子还久着呢。陛下似乎也不信,找来了许多人问,有一些得道的高僧,还有传闻算命很准的先生。他们都说,陛下的日子还久着呢。
一朝天子在觉得有未来的时候,会望见民生、望见社稷、望见有些暗沉的城墙,甚至是一条河,一条关乎着民生的长河,在未来年岁中是否会给民众带来危害。
可当他们觉得没有未来了,便会寻仙问道,奢靡享乐,盘算着一生的功绩是否有脸面对先祖,细思着闭眼之后史官会落下何种谥号。
柳安快步走在宫中的深巷中,知道这一生多疑的陛下,没有再上进的心思了。
距离上一次来御书房,还是许久前的事,柳安心中对皇上有憎恨,但如今见着他的衰老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痛心。
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听见皇上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或许到了今日,他仍不觉得那是一种错误。
“丞相您来了。”柳安尚未走到跟前,孙恩德便快步走了过来。
柳安点了点头,“烦劳孙公公通传一声。”
孙恩德一脸为难道:“恐怕要让丞相等上一等,陛下歇下了。”
“陛下此时怎得歇下了?”柳安自然好奇,若是晨起陛下有倦意压身再正常不过,如今正是下午,陛下可是从未在这个时间睡过。
只见孙恩德叹了声气,难掩愁容,“丞相您是不知道,陛下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安寝了。”
柳安眼睛微睁,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能愁成这般,自己还对这事一点风声也没有。
“是发生了什么事?”柳安追问。
“陛下不敢睡。”孙恩德凑近柳安的耳畔道。
即便是孙恩德没有点清楚,柳安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陛下是怕自己睡了便醒不过来了。
“那今日是……熬不住了?”柳安叹了声气,“孙公公还是要宽慰陛下,陛下福泽齐天,定然会好好的,护着身体才是顺应了天意。”
“可不是!但陛下现在是谁的都不听,这是实在熬不住了才歇下,您瞅瞅这周围哪有一点动静,谁敢惊扰了陛下这次休息。”
孙恩德这么一说柳安才意识到,方才觉得皇宫中凄清了许多,应该也有这原因才其中。
“无妨,我等着。”柳安回。虽说这一等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但来了总不能因为陛下在睡,就走了。
孙恩德一脸歉意,“真是难为丞相了。”
……
李尤给卢以清安排的住所与上次不同,上次为了护着她,二人住的倒是不远,这一次是久住,且想着她或许有些人员往来,不太方便,便安排了稍远些。
如此想着果真没错,就在她到此的当天下午,便有一群官吏来到了大理寺。
李尤望着这些人心中想笑,这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对官吏来说,一个个都避之不及。今日见到这么多人主动前来,别说自己了,就连大理寺的侍卫们都忍不住好奇。
不过这些小老儿显然不太想和自己说话,他才刚过去,那些人便问阿竹在何处。
李尤知道他们有正事,却偏不直接告诉他们,惹得他们着急。
可无论再怎么急,也没人敢得罪大理寺卿,这万一日后不巧要来此处,如今结下的梁子,谁知道会不会在日后算账。
一群文臣,你一言我一语,许久才说动了李尤。
李尤也是个怪人,知道他们没人来过大理寺,更不想来此,偏是故意没有派人给他们带路。
大理寺像是个迷宫一样,几个老骨头走的身子都要散架了也是没找到卢以清。
“要我说在,这个大理寺卿就是故意的,这个不知分寸的老顽固!老朽定要找他个岔子,参他几笔!”
“依我看也是,我们何故如此害怕此人,若是大理寺卿换了人,岂不是更好!”
“我说诸位,有时间说这些,不如赶快找找路吧。”
“诸位大人让婢子好找。”一道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们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有些没有直接认出的也觉得眼熟。
“你!你是?”一位老者颤抖着指向秀芝。
秀芝微微一笑,“大人,奴是丞相夫人的贴身婢子。”
闻言,众人皆是愣在了原处。是啊,是丞相夫人的婢子啊!!!
“不曾想,你还在这世上。”方才那老者道。
秀芝往前走了几步,“承蒙卢相与夫人照拂,那些时日婢子去探亲,便活了下来。”
众人皆是颤声叹气,卢氏一门悲壮之事仿佛昨日一般。
“诸位大人随婢子走吧,夫人已经在等诸位了。”
第102章 一零二
门一打开, 卢以清便已经为诸位沏好了茶水。
这一处安静的像是寺庙的禅房一样,倒让这些老者瞧见了心中舒适。
卢以清微微欠身,“诸位前辈请坐。”
众人几乎要走废了的双脚终于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也是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今日不知阿竹找来我等,是有何事?”有人问。
卢以清倒也直言,“有些事,需要前辈们帮忙, 崔远向来阴邪,没人能料到他究竟会藏些什么招数,还请前辈们盯好崔远。”
众人显然有些奇怪。
这反应倒是和卢以清想的一样, 他们应该觉得自己找来他们定然与柳安有关,毕竟外面沸沸扬扬的, 自己和柳安不和。
“阿竹为何要盯着崔远?七皇子如今的势头更足些。”
卢以清倒是有些意外,他们想要从这个点切入,探自己的口风。不过, 知道的人越多,这件事暴漏的可能就越大。
“前辈,难道我们还能压过七皇子一头?”卢以清说完, 觉得有些失礼, 又道:“七皇子我们是抗衡不过的, 不过,若是从崔远下手,让崔远以为是丞相的人, 未免不是个办法。”
“阿竹的意思是,还像以前一样?”
“没错。”
众人点了点头。
看来是已经相信自己和丞相不和的传闻了, 只有最亲近的人相信了,才能骗过所有人。
人群中, 不知谁叹了声气,卢以清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前辈有什么忧心处,不妨直说?”
“不不不,倒也不是什么难处,只是一恍惚终于要用到我们这些人了,一个个却又都成了不能担重任的老骨头。”
闻言,卢以清心中一颤。她忽然想到史书上曾讲的一段史书。王朝初立,所有的辅政大臣都是真正有才干的,可随着一代又一代过去,朝中大臣占比重多的世家大族,早已没了最初那批人的才干,不过是一群在家族的庇护中长大的人,以至于国家危亡之际,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了朝廷。读这段史书时,卢以清还想,若是被第一代人瞧见了,不知会多难过。
如今,所谓的第一代人正在她的眼前。
“若不是诸位前辈,阿竹也好,卢氏也罢,早就在这长安城销声匿迹了。”卢以清心中清楚的很,他们虽说实权不多,但陛下不会想要在晚年因为一个女子,得罪这些忠臣。
而在卢氏破灭之际,他们其中没有任何人如今日这般有才干。否则恐怕也不是今日这般情形了。
时至今日卢以清还是不知道,当时究竟是父亲不愿同崔远斗,还是父亲真的输给了崔远肮脏的手段。可自己不是父亲,柳安也不是父亲那种脾性!
“阿竹无需担忧,这件事我等还是能做好的!”有人道。
卢以清见他们忽然来了精神,心想,他们恐怕是察觉了自己情绪低落。
“我还真是知道崔远府上的一件事。”忽然有人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落在了那人身上,卢以清是最后一个。
“前辈请讲。”卢以清道。
“崔远家的幼女似乎是被火烧着了脸。”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意外。崔凌的面孔浮现在卢以清脑海中,虽说在多数长安贵女的中算不得很是出挑的相貌,但也是极为精致的一张面孔。而且正当年华的小娘子,谁能忍受如此……
“诶,不是说,这崔家的小娘子已经定了夫婿?”
“是啊,这件事就是她夫婿家传出来的,或许是不大想要迎娶过门,但又碍于崔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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