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赵臻想要抱住卢以清,又觉得自己都这样大了,若是真抱上去了,恐怕丞相会心中不快。
他有些犹豫看向丞相,恰逢此时,丞相的目光也落了过了。赵臻心中莫名有些慌乱,他是趁着昭和公主成婚才得以出宫一次,不想柳相的人找到自己说,可以一见丞相夫人。若不是因为对方是丞相的谋士周禾,他断是不敢信的。
从那时候起,他便一直期待着,直到天色渐晚。
奇怪的是,他只期待着见到姨母,竟没有掺杂心思,让姨母帮忙说服丞相。
“太子,天色不早了。”柳安走来,淡淡一句。不想分离的两人都有些沉默。
“臻儿,以后再见面有的是机会,宫规森严还是先回去吧。”卢以清先开了口,她有些怕宫里的人趁机给赵臻找麻烦。
赵臻点了点头,“那,丞相、姨母,再会。”
柳安站在一旁瞧着难舍难分的二人,心中有些不快。丞相?他方才唤自己丞相?太子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就不知道改怎么说话了?
哈。
柳安越想越气,怎么?瞧不上他这个姨夫?还扶他登基,连个姨夫都不叫还想着让自己扶他登基?还有那个郑淮之,跟他那么亲近,怎么?莫不是瞧上了郑淮之做姨夫?
“夫君在想什么?”卢以清见马车远去,回过头来瞧见正在想着什么的柳安。
“哼。”柳安冷哼一声。
卢以清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忽然怎么了?”
柳安不满道:“他为什么不唤我姨夫。”
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卢以清觉得有些好笑。但她还是忍了下来,“或许是他称呼你丞相习惯了。”
“他是不是不想我做他姨夫。”柳安又道。
“夫君怎么能真想,能有大名鼎鼎的政事堂丞相柳安做姨夫,定然是每个皇子的期许呀!”卢以清双手抱上柳安的胳膊,“夫君莫要同一个孩子生这些气。”
“夫人也是觉得我小气了?”柳安问。
“自然不是!”卢以清忙到。
柳安垂下头,“夫人有没有一刻真的指着郑淮之见到太子?”
卢以清心中一紧,这时候可不能说错话了。
她斩钉截铁道:“没有!”
柳安微微抬眼,“真的没有?”
“这怎么会骗夫君。”卢以清笑着说:“我有这样厉害的夫君,为何要指着旁人。”
柳安窃喜,“夫人想要什么都可以同我讲,旁人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夫人不要寄希望于旁人。”
“我素来知道这些。”卢以清笑着说。
然柳安并不全信,因为他还在等一句话,等夫人让他助太子登基。从前夫人说过,他驳回了。如今夫人又亲眼见了太子,心中必然要生出新的心思。她不说,又是想自己藏着。
一瞬间,他觉得不能怪夫人,也是自己一次次婉拒多了。
卢以清见柳安不再追问,也应适时换个话题。她抬头见悬于头顶的明灯,“原来长安的夜还能如此亮。”
“千街万巷同庆上元都比不过的繁盛。”卢以清又说。
“非也,这是繁盛,而上元是热闹。”柳安道。他见夫人如此喜欢,忽然想若是在竹林中亮起这么多的灯,想要也很美。只是竹林中一定要更妥当些。
“回府?”卢以清问。
“好。”
回丞相府的马走的很慢,今夜的金吾卫并不轻松,没有宵禁的夜里还要保证长安没有旁的事发生。一队又一队的人都紧绷着,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
左相府上灯火通明,难得没有宵禁的日子,几个官员正坐在崔远的对面。
崔远细细品了一口茶,“这茶水倒是不错。”
“这是贡茶,到了宫中前,先拿到左相府上两块。”下面的一个男子忙道。
“贡茶?”崔远轻嗤一声,“确实能饮,不过作为贡茶还是差了些功夫。”
堂下无人敢说话,毕竟贡茶不是官员们说了算的,都是陛下钦定的。左相这话无疑不是在说陛下的品味有些差。
只见崔远放下茶杯,“先不说茶,丞相夫人的事诸位都听说了吧。”
堂下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开口应答。
“呵,不敢得罪柳安?诸位莫要忘了,你们是谏官,将事实说出来不得罪任何人,更何况,难道你们要等着旁人说出,陛下发觉留诸位无用?”崔远的目光快速的从下面每个人身上略过,速度之快犹如狡狐。
“下臣等,今夜便连夜上书陛下!”其中开口最快的一人直接代表了所有人。
崔远见那些被代表的人还有些为难的意思,又道:“诸位也不必觉得为难,那是卢氏余孽,岂能允她苟且偷生?诸位可不要同朝中一些不忠之臣相比,他们觉得卢征没罪,岂不是认准了陛下裁断是误?难道诸位也觉得天子裁断会误?”
“不敢不敢。”七七八八的嘴几乎是同时说出的这话。这罪名太大,没人担的起。
崔远笑了,“那诸位就在此处联笔上书好了。”
白色的纸卷被铺开,他们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都拿着沉重的笔落下字迹,其中最显眼的还要数‘卢氏余孽’四个大字。
……
皇上拎起白纸,上面的黑字瞧了又瞧,他轻吹一口气,白纸在烛火上摇曳。
他想,这纸张倒是会躲火苗。
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得,其中的意图他也懂。何种想法呢?或许是可笑吧。
这些混账不知道怎么想的,一遍遍在自己耳旁提起卢氏。是要自己一次次证明对卢氏的厌恶,还是要刀尖重复的刺向心口,想起他本是错的。
烛火的苗头越来越高,他的手没动,却烧着了那张纸。
这些人太嚣张了,非要去柳安的面前蹦,果真觉得能从柳安手中活着出去吗?
见见吧,听说很像卢依。
想着想着,皇上勾起了嘴角,柳安会如何将夫人带到自己面前?
“来人。”皇上大喊一声。
孙恩德脚步急匆匆从外面进来,“陛下。”他瞧见皇上手中正燃着的纸,“哎呦,陛下这是做什么!”
“慌什么?又烧不到手。”说着,皇上吹灭了最后的火,手指间的灰尘碎屑飘在空中。
“去告诉丞相,就说,朕要见见他的夫人。”皇上道。
孙恩德怔着身子,没有直接应下。
皇上勾着嘴角,“怎么?你是怕丞相反了不成?”
“奴才不敢。”孙恩德跪在地上。
“恩德,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件事?”皇上抬眼,有些期待孙恩德的答案。
“奴才、奴才不知。”
皇上笑了,“朕瞧着他们都在等着朕提剑,你顺便将朕的宝剑也一起传上来。”
第89章 □□章
闻言, 孙恩德有些意外,他心中清楚卢氏于陛下而言是不可提起的,但就真的丝毫容忍不得吗?
“陛下。”孙恩德正欲说什么, 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孙恩德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左相求见。”
龙椅上的人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切, 孙恩德的目光始终落在陛下身上,心中说不出的情绪。左相此时来,说好听的是念着大雍, 说不好听的,那就是逼宫。
“只有左相?”皇上问。
一旁的小太监身子发颤, 想来是第一次见此等景象。
“回陛下,不止……不止左相。”
孙恩德不禁替这可怜的孩子捏把汗,想来他并不认识许多大臣, 也不知遇上这样的情形该如何禀。
孙恩德拱手道:“陛下,奴才出去看看?”
“不用。”皇上略微懒散的往后躺了躺,这事儿好像又成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让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等剑到了再说。”
“是。”孙恩德应声, 出去的时候还拉了拉小太监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一同出去。
小太监似乎有什么想问的,张着嘴, 却什么声音都没说出来。
孙恩德不求他此时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这可怜的孩子只要别腿软忽然倒下就好。
刚从御书房出去, 孙恩德便瞧见了十余人在外面站着,一个个身着朝服, 若说不是逼宫,孙恩德都不信。
他朝着各位大臣笑了笑,“陛下刚歇下,还请各位大人等等。”
崔远拱手,“有劳公公了。”
两人虽然没明说,但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孙恩德没再耽误时间,赶快找了人来去柳相府上,而自己则是去取陛下的剑来。
一路上,孙恩德见路过的人穿的越发单薄,料峭的初春要过了,不免让他想到去年的夏日,似天灾一般的大旱。皇宫中都是艰难度日,更不必说外面的流民了。夏日的尸身臭的快,也不知那景象有多不堪入目。那年夏天,他是真的觉得陛下恐怕要撑不住了,不想,没撑住的人竟然是淑贵妃。
遥想在宫中的一生,他见过无数人,经历过太多事。不想,到了晚年竟会陪着陛下经历一遭这样大的事。
孙恩德叹了声气,这也是他第一次猜不准陛下究竟会如何行事。
……
柳安自然知道今日会有人来,只是没想到这人来的这样早。
天还未亮他便在书房中了,手心握着的东西并不让他感到心安,这么多年来,唯有腰间的佩玉才是他的安定符。
他刚开门,便见神色慌张的周禾说,宫里来人了。
柳安微微一笑,却问:“夫人可起来了?”
“已经起来了。”周禾回。
柳安拍了拍周禾的肩膀,“如此紧张做什么,这么多年我哪里做过没有准头的事?”
“丞相。”周禾欲言又止。
“周禾,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个心结,此事无关卢相,无关任何人。”柳安说起时,觉得心口发闷,“与其说陛下迟早会发现夫人,倒不如我直接告诉陛下。或许还能顺便解了我这心结。”
周禾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柳安。
“这件事,你应该有些感觉。”柳安道。
“属下……属下在府上静候丞相与夫人归来。”周禾挺直了身子拱手一拜。
柳安双手背在身后,款步向前,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能觉得他有多紧张。
柳安刚走到正堂前,便瞧见了站在正前方的夫人。
四目相对,二人都笑了。
“夫人不问问我,为何要将夫人带去宫中?”柳安道。这件事从头到尾于夫人都没有任何意义。
卢以清微微笑着,“夫君若是此番能护住我,陛下就相当于召告了天下,卢氏无罪。”
“陛下可是个固执的人。”柳安道。
“自然,可夫君也不是个没有能力就去赌的人。”卢以清回。
柳安走上前,牵上卢以清的手,“若是卢相知道了这件事,非要让你我二人跪上个一天一夜。”
“何止?父亲应该会让我跪两个时辰,但夫君嘛,得跪个三天三夜。”卢以清又笑着说:“不过,我可是会给夫君求情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柳安一手握着卢以清的手,另一手轻轻拍过她的手背。
尚未等二人从门前出去,便瞧见了,从外面闯进来的人。
……
孙恩德走在前面,后面的人高举着一把剑。
路过众朝臣时,无一不是意外的。
“这……陛下这是?”
崔远侧扬嘴角,“柳安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即便是祭了御剑又如何?”
话音刚落,崔远便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气声,心中烦躁,“莫非你等也有做乱臣贼子的心思?”
“下臣不敢。”众人齐刷刷底下头去,心想着,这次柳相算是要完了,陛下速来忌惮这些,他确偏偏撞在了口子上。
众人正不知道要在外等多久的时候,刚进去的孙恩德又出来了。
“陛下宣诸位觐见。”
高堂明镜,崔远从外面进去,第一次觉得御书房像是大朝会的大殿一般明亮。
而坐在龙椅上的陛下,不知为何,苍老无力中又让人觉得很有精神,崔远想,是怒气无疑了。他今日不是来逼陛下做什么事的,只要柳安倒下了,政事堂也好,乃至整个大雍的官场,都是他崔远的。
陛下定然不希望再养一个柳安之辈,所以他要顺着陛下的意思,表明自己是整个大雍最忠的臣子。
“臣等,参见皇上。”
崔远随着众人一同行礼,可在他们弓着身子,迟迟没有听到皇上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许久后,上面传来有些微弱的声音,“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谁都没有先开口,照理说应当是崔远先表明今日来意,但他知道这种得罪陛下的事,应该换个人去做。他稍稍动了动身子,身后便有人开口了。
“陛下,臣听闻政事堂丞相柳安私藏卢氏余孽!”
“这就是在蔑视皇威!此人绝有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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