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叫,有惊马声,突生变故。
「少爷,有人从马背上摔下来,马失控狂奔,不过被附近的卫兵拦下了。」车外传来石墨回禀的声音。
江晓月皱眉,「我们走吧。」
「好。」
「先送我回府。」
「你不跟我一起回平远侯府吗?」
江晓月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温子智面不改色地道:「提前去见见家中诸人也挺好的。」
江晓月拒绝,「不去。」
大好的日子,万一有宾客什么的,因她出现意外,那不成搅和了吗?
「阿月。」温子智搂着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真的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
「不需要。」为了世界和平,她安守家宅最好,「我个性孤僻,外面有传的。」她提醒他。
「我不信传言。」
「但我确实不爱与人来往,你莫要勉强我。」
温子智被她眼中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惊到,他知道她说这句话是很认真的,也希望他认真以对,否则有什么后果,她应该就不负承担责任。
莫名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还有。」江晓月有些无奈地在他怀里挣了几挣,「放开。」哪有人这样时时刻刻都想着揩油的。
「到忠勇伯府就放。」让他再多抱一会儿。你如果只是单纯抱抱我也就忍了,偏偏你过分啊!
江晓月暗自吸气,极力忽视那只罩在她胸前的咸猪手,这实在真的很过分。
「温子智――」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的下限如此低,很容易就踩到她的底线。
温子智讷讷地把手搂回她的腰,嘴里忍不住咕哝了一声,「小气。」
江晓月无言,只很想打人。
马车晃晃悠悠地在忠勇伯府门前停下,坐在车辕上的春柳先跳下车,站在地上掀开车帘,伸手扶自家姑娘下车。
江晓月踩了马凳接着踩地,回头看到那人正掀帘看她,便轻声说道:「这几日你恐有应酬,酒要少喝,莫贪杯。」
「放心。」他笑着点头。
「我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温子智应了声,「嗯。」
江晓月扶着丫鬟春柳的手慢慢走进忠勇伯府的大门,目送她回家,温子智心情莫名有些惆怅。
这种宝贝还在别人家,自己只能眼巴巴干看着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果然还是应该早一点儿将人娶回家,娶回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抓心挠肝的难受。
*
等温子智主仆回到平远侯府时,这边果然已经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报喜的衙差已走,府前已燃过炮竹,拾捡散钱的百姓尚未全部离去。
武勋起家的平远侯府,今岁却出了位以文晋身的两榜进士,这是要弃武从文?
荆州都督的长子今科高中,从此迈入文官体系,各处反应不一。
温子智到荣禧堂去见祖父祖母,在这里见到了身为侯爷的大伯父和世子大哥,大家全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
这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武将向文官体系展现了能耐,不是说他们五大三粗鲁莽无脑吗?看,平远侯家的老四,荆州都督的儿子高中了,人家这可是真才实料满腹锦绣,这就是赤裸裸的打脸啊,简直不要太爽。
老侯爷今天笑得特别大声。
面对府中众人的恭喜,温子智自然是一一道谢。
大登科后小登科,温四少这就是双喜临门啊。
不止家人以此打趣,便是同年士子也都纷纷要求他做东请客。
就凭他平远老侯爷之孙、荆州都督之子的背景,谋个缺根本不是问题,这是准朝廷官员,板上钉钉。
如江晓月先前所料,接下来一段时间,温子智不是在赴宴,便是在去赴宴的路上,都没有时间去找未婚妻吃点甜头。
在他忙着应酬交际的时候,江晓月意外地安生了一段日子,倒不太想他空闲下来了。
男人有时候也挺烦人的。
这是江晓月第二次到这处宅子来,却是第一次自己走进去,而且这一次春柳跟着进了二进院子。
江晓月一脚踏进起居室时,越往床榻的地方走,酒味便越是浓烈,她不禁皱了皱眉。石墨正扶着自家少爷自床上坐起。
「你们都下去吧。」温子智披衣半坐在床头,就已经对石墨和春柳下了驱逐令。
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春柳在取得姑娘的点头示意后,也默默退了出去。
江晓月看着那人披头散发披衣半坐,脸色算不上很好,果然是有些饮酒过度的模样。
在温子智眼中,眼前的未婚妻却是天仙化人,青色披风中露出的是大红衫子银白裙摆,十指纤纤掩在袖口,雾鬓云髻,珠玉垂挂,目若秋水不染波,眉似远山含烟黛,两瓣樱唇微抿,透出几分不悦来。
他朝她伸手,「阿月。」
江晓月走过去,将自己的手递给他,温子智握住她的手,微一用力便将人拉坐在自己床头,一把抱住。
江晓月却是微微侧了脸,蹙眉道:「这是喝了多少酒。」
「阿月嫌弃我了。」他在她颈侧轻蹭,小声抱怨。
「嗯。」她承认得十分坦荡。
温子智不由得轻声笑出来,「阿月,你真是一句话好话都不给我。」
江晓月推他,「放手,我先把披风解下。」
温子智乖乖放手。
她将披风解下,起身搭到一旁的衣架上,又重新坐回床边,只这回却坐得远了些。
「阿月,你嫌弃得也太狠了啊。」温子智哭笑不得。
「你要这么同我说话,还是要起身?」
「阿月帮我洗漱?」他试探地问。
江晓月点了下头,「好。」
她起身到外面去问石墨要东西,温子智便倚着床栏看她忙碌。
这时节的井水已经有些冰,石墨直接帮着兑了热水端了过来,江晓月端了水进屋,捧湿了帕子去伺候未婚夫净面。
温子智提前享受到了被妻子服侍穿衣的待遇,只觉她一双纤手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为他梳拢长发,束好发髻,簪上玉冠。勾得他心思乱飘,却将他收拾得俐落又细致。
她又陪着他吃了些吃食,宿醉厉害的温子智胃口很差,但有美人作陪,还是勉强吃了些。
饭后,他牵了她的手出屋往书房去,石墨赶紧进去收拾床褥。
书房对江晓月来说,有点儿不堪回首,一进去脸就不自觉地红了。
春柳非常识趣地没跟过来,待在远远的地方,却又保证自己可以听到姑娘的召唤。
温子智从书架上抽出那本自己写的游记给未婚妻,江晓月接了,他便如同故意一般,搂了她到书案后落坐。
江晓月身子立刻便有些僵。
温子智笑声染上几丝情欲,搂紧她的腰,「你看书,我陪着你。」
她不大相信他。
果然,温子智的手从她上衫宽大的袖口探入,摸到了她肤质细腻的手臂,慢慢摩娑着,哑着嗓子道:「跟你不敢在床边,怕忍不住。就这样坐着,让我解解饥。」
江晓月心头乱跳,她听懂什么意思了。
温子智连日饮酒,今日精神实是不济,否则也不会她来了都还未起身,即使起身也是怕自己在床那么个暧昧的地方真的犯起浑来,不得不勉强自己穿戴整齐,陪未婚妻小坐。
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不起身,她坐上片刻便要离去,可他一起身,她便不好早早就走,能够多陪他一些时间。
发觉他只是搂着自己,至多摸着手臂,江晓月总算放下心来,专心去看手中的游记,只是书看着看着,渐渐肩头发沉,她侧头看去,才发现未婚夫竟然搂着她就这么睡着了。
这人也是傻,明明疲惫,却也要和她在一起吗……
「温子智……」她轻声唤他,伸手推他。
温子智被惊醒,不由得伸指揉了揉眉心,「阿月。」
「不舒服便去歇着吧。」
温子智有点儿失望,「你要走?」
江晓月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去睡,我在一边看书,不走。」
温子智一下便笑了,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将她一把抱起,「走,回房去。」
江晓月无奈,心却有点发软。
果然,这男人是怕她就此离去,才强撑着起身的。
床褥重新铺好,这次是由江晓月给他铺好的。
头上梳好的发髻打散,温子智脱衣上床安枕,江晓月也没另找坐椅,坐在他床边捧卷而读,信守承诺陪着他。
在未婚妻淡淡的体香中,温子智踏实入睡。
时间似乎一眨眼便到了中午,情况特殊,石墨便没进来,而是让春柳进来问话。
江晓月看了眼还在睡的未婚夫,拿了主意,「就摆在屋里吧,让石墨打些水来,我把人叫醒让他多少吃些。」
「是。」
春柳转身出去传话了,江晓月转头叫温子智。
在少女温柔的轻唤下,温子智睁开眼睛,伸手将她拉到眼前,自然而然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招来江晓月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温子智回过神来,失笑,被她扶着起身,心道:果然是睡迷糊了,还当是婚后了。
重新净了面,也没有重新束发,只以发带松松在身后系了,温子智披了一件外袍,陪未婚妻去用午膳。
宿醉后的人胃口都不好,厨房特意给做了些爽口的菜品,可即使这样,温子智也没多少食欲,也就是看着秀色可餐的未婚妻多往嘴里塞了些饭菜。
上午多睡了时日,下午他的精神便明显好了许多,随便套了外袍,便歪在起居室的软榻上陪未婚妻打棋谱玩。
江晓月瞧了瞧这特别不见外的居家模样,也是有些无语。
注意到她的表情,温子智促狭道:「很快便要天天见了,阿月就当提前适应一下。」
江晓月抿嘴,竟无力反驳。
温子智却没就此打住,往两人中间的方几凑了凑,说:「那阿月私下什么样呢?我很好奇啊。」
江晓月表示并不想搭理他。
温子智也不失望,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她,最后把江晓月惹急了,撂狠话。
「温子智,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温子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吧,这就是老婆没娶进门的坏处,一言不合就要走人。
他还留不住。
第四章 犯了大错被冷待(1)
今冬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如此冬日窝在温暖的屋内,烤着炭火,抱着火炉,翻看自己喜爱的话本,是件特别幸福的事。
「阿月,妹妹,阿月……」
江晓月所有的惬意都在自家大哥宏亮的大嗓门中消失殆尽。
「世子。」春柳给来人见礼。
江晓峰日常忽视,直奔正坐在榻上朝自己看过来的妹妹,「阿月,亏你这时候还坐得住?」
「我为什么要坐不住?这么没头没脑的,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江晓峰一把拉起妹妹,「快跟我走。」然后想到什么,又对一旁同样一脸不明所以的春柳吩咐,「快帮姑娘找件斗篷。」
「哦。」春柳赶紧招呼小丫鬟去找。
小丫鬟把斗篷拿来,江晓峰胡乱给妹妹披上,拉着她就往外走。
春柳急忙跟上去。
江晓月一直到府外上马前才系上了身上斗篷的带子。
大哥这么心急火燎的,她是真被搞得一头雾水。
可谁让这是她大哥呢?
虽然完全云山雾罩什么都不明白,但江晓月还是跟大哥一起骑马去一个地方。
春柳没被带上,她只能目送世子带姑娘出门,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她急忙跑回府,去找夫人。
夜风很冷,马跑得很快,当看到群芳馆的招牌时,江晓月有点儿傻眼。
大哥带她一个姑娘家来青楼干什么?就算要来,能不能也让她换身男装?
「妹妹,下马。」
吸口气,来都来了,江晓月翻身下马。
两个人的马由同他们一道来的伯府护卫管理,江晓月将斗篷帽子戴上跟在大哥身后走进了群芳馆。
江晓峰的目标很明确,二楼的某个雅间。
今晚有一帮士子在里面饮酒作乐,「砰」的一声,门被江晓峰直接踹开,里面饮酒作乐的人惊到,纷纷朝门口看来。
江晓月在人群中精准地看到未婚夫,她想自己知道大哥为什么拉她来了,这是――抓奸!温子智身边坐着位浓妆艳抹千娇百媚的花娘,那衣服跟只披了块纱的区别不大,里面的肚兜艳得明明白白,身材不错。
美人先前正在劝酒,然后被她大哥无情地一脚给踹得暂停了。
「温子智,你对得起我妹妹吗?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你现在居然跑来喝花酒?」江晓峰直接朝某个花心渣男大步走去。
江晓月赶紧追上去,拉住大哥。
「妹妹,你别拦我,看我揍这个臭男人给你出气。」江晓峰撸袖子,亮拳头,有些不满被妹妹阻拦。
温子智本已站起身,就待过来解释,结果听到这个声音,人一下愣住,然后定睛去看,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可不正是他家未婚妻,可她根本连个眼尾余光都没给他。
「你怎么来了?」他疾步上前,完全无视大舅哥铁拳的威胁,直接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拉着就往外走。
「姓温的,放开我妹子。」江晓峰一瞧,这还了得,赶紧追上去。
把未婚妻拉出那帮人的视线范围,温子智道:「我只是陪朋友来喝酒,那花娘不是我叫的,她只是正好来劝酒。」
真是挨千刀的巧合,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这种借口你当我们的眼睛是瞎的。」江晓峰怒不可遏。
江晓月倒是很平静,平静得都有些冷漠,「真是好巧。」
温子智自己都有些词穷,可事情真就那么巧。
他焦急地说:「阿月,你信我,我真什么都没做。」
江晓月用力甩开他的手,蹙眉厌恶地看他,「一身的脂粉味。」
温子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着火了……着火了……」
群芳馆突然乱了起来,嘈杂的声音自后院响起,很快蔓延到前面,奔跑、喊叫……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火中还有嘶吼、有哭、有笑,那种同归于尽疯狂的笑。
温子智拥着未婚妻跑出群芳馆时,大火已成燎原之势,不可阻挡,许多人衣裳不整地跑出来。
看着那冲天而起犹如泼了油的火势,江晓月内心毫无波澜,这种藏污纳垢之所,不知藏了多少罪恶。
军巡铺的人赶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将群芳馆与周围的其他建筑隔离,却只能看着群芳馆在大火中燃烧,成为一片火海,变成一处暗夜中最为瞩目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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