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疼的感觉。
那一瞬间她眼睛都吓得闭上了。
然后又因宋鸿芸后面那句话,捂着脸恍恍惚惚地睁开了。
她怔然地听见宋鸿芸问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你见到李忘怀和他那对儿女了吧,应该知道他是婚内出轨……”
“那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被他迷-奸才怀上的。”
宋鸿芸盯着挨她打的宋舞,一字一句地重复:“李忘怀,他、迷、奸、我,我、才、怀、上、你。”
看着宋舞震惊到失去血色的脸,宋鸿芸发泄着她隐藏多年的仇恨与怒气,尤觉得不够过瘾,从烟盒里抽出根烟,颤抖地点上,一面含笑感叹地说:“我都不想生下你。”
“脏死了。”
“孽种一个。”
“悄悄跟你说,为了把你打掉,我还吃过药。”
宋鸿芸嘲讽地笑笑:“没想到你命还挺大,打胎药对我过敏,我去医院治了,你也被救下一命。”
“你说,你这种孩子,我怎么喜欢你啊?”
迷-奸……
孽种……
打掉……
怎么喜欢啊?怎么会喜欢你啊?
她脑子一片空白,被震撼得徒生一种要被真相吞没的恐惧感。
仿佛头顶有一只手,正在将她往地上摁,要压死她,要她沦落到深渊,下十八层地狱。
宋舞来时路上预想过很多,宋鸿芸知道自己去见李家人会发火,口不择言肯定会的,可是她没想过,宋鸿芸对她抖露出来的会是这么一个久远可怕的秘密。
瞬间,她为什么会被遗弃,为什么不讨宋鸿芸待见就说得通了。
可是,她又怀疑一点点宋鸿芸话里的真假。
宋舞看着将多年泥垢倾吐出来,从嘲讽厉色到抽着烟恢复冷漠的宋鸿芸,连挨打都不敢计较了。
她小心而荒谬地问:“你……骗我的,假的对不对?只是因为我惹你生气了?你只是在找我撒气……”
宋鸿芸不吭一声,沉默而漠然地盯着她,很久很久。
当她不说一句话,宋舞连试探欺骗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宋鸿芸光靠这样,就能叫宋舞说的那些成为笑话。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迷-奸呢,如果,如果只是单纯的出轨,宋舞还能找为宋鸿芸找不喜欢她的理由。
可是如果是这种……宋舞觉得,真如自己母亲所说,她好脏啊。
此时,在宋鸿芸眼中,失魂落魄的宋舞宛若一只落水狗,连发呆拒绝相信的样子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深吸了一口烟,依旧心生不起一丝怜悯,“别在我跟前装矫情,聊聊其他的,宋舞。你想跟我断绝关系吗?”
沉浸在丑陋秘密中的宋舞,连反应都变迟钝了,她好半天,才明白宋鸿芸说的话,脸色苍白,神色迷茫地抬起头,“什么?”
“断绝关系,你,跟我。你想吗?”
“……”要说以前宋鸿芸做过对不起宋舞的事,但到底是自己母亲,宋舞不忍心。
现在,自当知道宋鸿芸被李忘怀迷-奸过,才迫使她怀孕,宋舞更不可能有断绝关系这种想法。
要是有了,那她可真是个无情无义的贱种。
宋舞缓慢地摇头,吞吐道:“不……”
“李忘怀对不起我。”
宋鸿芸:“你也对不起我。”
宋舞想问自己哪对不起她,可又反应过来,她出身的由来,可不就是罪恶吗,可不就是对不起宋鸿芸么。
宋鸿芸蛊惑道:“宋舞,你想补偿我吗?你想的话,就得一辈子听我的话,妈妈就爱你,知道吗。”
宋舞:“爱我?”
宋鸿芸:“对,只要你听我的话,说不定哪天,妈妈就原谅你了,妈妈也会跟你和解,不计前嫌地和你做一对平凡的亲密的母女。”
就如在佛前听训的千古罪人,宋舞很荒谬地从宋鸿芸的话语中,感受到被宽恕的错觉。
她满脑子都是“李忘怀迷-奸”“宋鸿芸恨她”“妈妈恶心我”“我不应该出生”的巨大冲击中。
因为信息量过多,全都如潮海碎片般挤满了宋舞的脑子,她浑身上下血液都凝固了,手脚冰冷冰冷的,桌子下的腿都在微微发抖。
但宋鸿芸没有关注到宋舞的异常,她只在乎她给宋舞的教训,够不够深刻。
谁叫她挑战了她做母亲的权威,她怎么敢一意孤行,去赴约见李家的人。
她不听话,不听话的女儿有什么用?宋舞就是欠教训,她要让宋舞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所背负的罪恶!
良久。
宋舞在宋鸿芸面前底下头颅,眼神近乎空洞,服软地道:“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去见他们,我应该听您的话。”
看着这样的她,宋鸿芸逐渐露出调/教、驯服成功的一缕微笑,“乖孩子,你是不是该跪下来,给妈妈道歉,才显得更诚心呀?”
宋舞仰头,与宋鸿芸面面相对。
她看到了一张畅快、得意的脸,与她有几分肖似。
喔,这就是她的母亲。
宋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久坐血液不流通,她刚才抖得也很厉害,跪下的过程中还不小心崴了脚。
她捂住磕到桌子的额头,在宋鸿芸眼前缓缓跪下。
“再说一遍。”
“对不起,妈妈。”
“还有呢。”
“我听您的话,妈妈。”
宋鸿芸:“那就跟你那位季先生说分手吧。”
宋舞猛地惊诧地睁大双眼,听到季骁虞,仿佛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惊魂未定地问:“为什么?”
宋鸿芸幽幽地道:“他带坏你。你肯定没那么大胆子去见李家人,宋舞,肯定是他唆使你那么做的!你胆子那么小,这个男人不好,他会带坏你,让你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不,他已经把你带坏了,太无法无天了!”
宋鸿芸明明白白坦露她的不高兴,“我不喜欢你继续跟他在一起了,想办法,跟他分手,摆脱他。”
她的神情在宋舞眼中变得凶横而狞恶,“你听见了吗?”
“我,我不能接受……”宋舞不断摇头,她的抗拒看起来很明显。
季骁虞对她很好,说恶劣,其实最恶劣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他身边那么多人,都那么好,他有那么多爱,那就是一道炙光,宋舞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身体不好,太瘦弱了,不然她怎么会在旁观的时候都觉得眼热。
她也想像季骁虞那样,哦不,她只要能在炙光能灼到的范围之内就好了。
宋鸿芸为什么要在她最渴求的这种时候离开,她舍不得,“不要,妈妈……是你把我送到他身边的。”
宋舞祈求。
真的,她可以用其他方法弥补宋鸿芸。
就是她要她身上的任何一块肉,一部分器-官宋舞都愿意给她。
宋鸿芸整张脸都寒了下来,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这么不情愿,你喜欢上他了?”
她在宋舞呆滞间,陡然发出一道刺耳的嗤笑,像是宋舞的反应很好地逗笑了她。
宋鸿芸捧腹,忍俊不禁,都笑出了眼泪,“你,你居然喜欢上那么一个男人。”
宋舞迷惑不已。
她不懂宋鸿芸在笑什么,就算喜欢上季骁虞又怎样,难道对一个人动心也是错的吗。
宋鸿芸笑声止住,她起身指着跪在地上的宋舞骂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你拿什么去喜欢那种男人,你是在自讨苦吃。”
宋舞:“妈妈……”
宋鸿芸冲上来就打她,宋舞被她推搡在地上,在宋舞身上落下一道道拳头。
“妈妈……”
“妈妈……别打了,求你了。”
“痛……”
“痛?我打你只是肉疼,但你对一个玩不过的男人动心,就是该死!”
宋鸿芸用涂满鲜红的指甲油的手,掐住宋舞的脸颊,让她目光对着自己,面孔扭曲得近乎可怕地道:“你以为人家真喜欢你?那不过是玩弄你这种傻子。”
“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你送过去,你以为真那么巧有个叫‘J’的投资人?”
宋舞仿若听见了什么可怖的事。
宋鸿芸的声音如雷贯耳,又化成刀子雨落下,“都是那个男人策划安排好的!”
“他早就联系上我了,人家说过,跟良家妇女才是谈恋爱,他都不追求你,他只要你陪他上上床!”
第58章
姜还是老的辣。
宋鸿芸见宋舞震惊之余不肯相信, 于是十分干脆地从她包里拿出来一支录音笔,丢给宋舞,放给她听。
“你既然不信, 那我让你知道,这些个男人都是什么货色!”
“大概就是你生日前后那段时间,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
宋鸿芸把她跟季骁虞的交易,说得云淡风轻,她俯视姿容都狼狈的宋舞,轻视嘲笑道:“人家跟你玩玩而已,你喜欢他什么啊?”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 录音笔里, 季骁虞十分有穿透力的低沉声线缓缓流出。
他自己都可能没预料到宋鸿芸还备了这么一手,堪称釜底抽薪。
“我为什么要找一个交际花的女儿谈恋爱?”
宋舞浑身一震。
在季骁虞的口中,他对她的看法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我既不是纯情高中生,又不是席岳那个傻子,一个被人玩剩的女人而已,恋爱这么纯的东西她配吗。”
“实话说, 我身边不缺长得漂亮的, 难道每看上一个,我都得跟她们结婚?”
“你当我做慈善吗。”
……
后面话音一转, 好像是宋鸿芸被逼得松口了。
她质问季骁虞。
“那你想怎么样?”
对方没有情绪地道:“我虽没想过跟宋舞谈恋爱, 但本质讲究个你情我愿。这样吧,宋女士……”
“我帮你把生意做大,可以给你一笔钱用来投资,这样你也有底气入主程家。”
“前提是, 我要宋舞主动爬上我的床。”
“小季总怎么就对我们家宋舞这么情有独钟, 她可是你以前好兄弟的女人, 朋友妻不可欺,这会不会太不讲道义啦。”
录音中,季骁虞好像笑了。
宋舞整个心情像是淋了雨,湿哒哒的,十分沉重,她盯着地面,羞愧得抬不起脑袋。
“谁叫她比较骚呢。”
季骁虞:“我就是想看看,她用的什么能耐,能把席岳勾得命都不要了。”
录音到这便终止了。
宋舞连个反应都没有。
宋鸿芸则很快就将那支笔拿走,塞回到她外套的口袋里。
她瞥着失魂落魄的宋舞道:“该听的,你都听见了吧?”
宋舞整个人都很呆滞,“……”
大概是她样子显得太过可怜,宋鸿芸盯着看了片刻,想了想慢慢软了语气。
她蹲下身,靠近宋舞说:“别再说妈妈对你不好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都是假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这种男人根本不适合你,等你跟他分手,我再给你介绍其他的。”
宋舞反应很慢,怔怔道:“季骁虞不会同意分手的。”
她听完录音,已经对他俩的交易相信了大半。
现在一想,怕是宋鸿芸那天故意露出伤容给她看,都是算计好的。
亏宋舞还不忍心她被人打了,不这么使苦肉计,她怎么会眼巴巴地主动爬上季骁虞的床呢。
“他不同意分手又怎样,你得自己想想办法,那两个亿他暂时也收不回去,我们签署好了合同,中途撤资就是违约。”
宋鸿芸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劝宋舞:“至于你跟他的关系,最好就这几天结束,及时止损,对你才有好处。”
她说得好似很有道理,完全是为宋舞着想一样。
但实际上,通通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打算罢了,宋舞今晚的情绪,也如遭遇惊涛骇浪的船舶,跌宕起伏。
她提起精神,想要说点什么,却变得有气无力。
就连她这个人在宋鸿芸跟前,都跟硬生生矮了一截似的。
“妈妈……”
得知母亲是被亲身父亲迷-奸,才生下她的宋舞,已经彻底失去了跟宋鸿芸叫板的资格。
这种时候,宋舞最好用言听计从的方式来报答、弥补她。
但人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妥协的生物,宋舞眉心似乎都扭在一起,发红哭过的双眼望着宋鸿芸,难过地道:“我做不到,妈妈,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些,我会觉得他是我的依靠。”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把季骁虞当成自己的依靠一样看待呢。
大概是秦绌的表哥,陈演到家里来找她求情的那天。
也可能是更早帮她解决麻烦之前。
“变坏点,宋舞,跟你的娇气一样。”
“无论做什么,我都能为你撑腰。”
现在宋鸿芸用这种方式刺激她,让她清醒明白,季骁虞不是真心待她的,宋舞真的尝到了口中发涩发苦的滋味。
更难受的是,有种得到又失去的,难以承受的痛苦在折磨着她。
见她这么难舍难分,宋鸿芸冷笑道:“行吧,你要实在办不到,那我来替你安排。”
宋舞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第一时间想的却是会对季骁虞那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她魔怔地抓住宋鸿芸的衣角,卑微地请求,“别,妈妈,不要伤害他。”
“到这种时候你还在为这种没心的男人着想,你傻不傻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贱皮子。”宋鸿芸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以前那个也不像你现在这么心疼啊?”
以前……
以前席岳也是因为让宋舞脱离宋鸿芸的掌控,被刺激得激进易怒的。
就是不想旧事重演,宋舞才这么求她。
就算要分,宋舞想的也是跟季骁虞好聚好散,不想弄得那么难堪。
假的就假的吧,即使季骁虞真的只是玩玩,那她问心无愧就好了。
这时,楼下传来营业员的招呼声,好像是新进来了位客人。
这么晚还能有谁到这来?
宋鸿芸警惕地瞄了眼楼梯口的方向,她拎起包,朝宋舞下最后通牒,“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不摆脱那个男人,我跟你母女情分就尽了。”
“还有……”
“梅鹤年那一儿一女这些年暗地里也找我要了不少钱,要不是我的接济,她那帮儿女早就打她养老金的主意了。你想他们去找梅鹤年,还是来找我?”
宋鸿芸身影快速没入其他书架后面,只有声音传入宋舞耳中:“选个跟你玩玩的男人还是选你疼你的姨婆,考虑清楚,宋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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