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光焕发。”
宋舞不知道最近她在别人眼里过得有多滋润。
如果说以前的她还能伪装, 那么现在的状态跟之前相比, 就有一方相形见绌了。
她身上笼罩的灰蒙蒙的雾霾, 似乎因为外物的原因被渐渐清除了。人的精神气做不了假, 那么鲜活有生气, 甚至面上的表情都多了。
能明显分辨出喜乐哀愁, 不像以前看见她就跟看见玻璃一样, 生怕什么时候会碎掉。
医生问:“不介意的话,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肯定有缘由的吧。
宋舞沉默了一会,医生没有催促,如果宋舞真的不想说的话,她就不会犹豫这么久了。
而且一般,她只有会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才过来找她。
酝酿半天。
宋舞如实道:“我身边……多了一个人。”
“新结交的朋友吗?”
“不是……”
宋舞想了想,有点纠结地道:“是个旧人。”
医生:“男性?”
“是的。”
宋舞:“他最近才从里面出来,是我以前在一起过的……”
“对象。”
医生面色一怔,她对宋舞的情况有所了解。
以前宋舞来她这做心理治疗,两人就比较熟,哪怕后来再联系,宋舞对着她也会透露些自己近来的遭遇。
她迟疑地问:“是我知道的那位吗?”在监狱里待过的那位。
她后面这句话没说出口,宋舞就点头了。
“你们是重新在一起了?他现在和你住一起?”
宋舞再次点头,她配合的样子,如同回答老师问题的好好学生。
然后用一种烦忧又无可奈何的口吻道:“我本来打算和他保持距离的,但是他偏要住进来。”
她没有表现出特别厌恶的情绪。
医生却觉得她现在的感觉应该更倾向于甜蜜的烦恼,才会让宋舞抱怨之后,跟着不好意思的叹气。
这导致医生对她和前任的关系更加感兴趣。
她问了很多问题。
“是有什么原因吗?还是他在纠缠你?”
“他因为我被家里赶出来了,身无分文,说如果我不要,他就只能在外面流浪了。”
医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感觉就像是诡计多端的男人的借口。
宋舞说:“我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和他在一起,我本来想着等他出来,就把我名下的资产还给他。”
“他不接受对吗?”医生很快猜到答案。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宋舞来找她的意图,或许她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而心理医生不像私生活里的朋友,始终保持着医生和病人的距离。
这样倾诉者才会感到轻松。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吗?我记得你去年说过,他是个事业型花花公子类的人物。”
宋舞点头:“他来找我之前,在我工作的地方做保洁员……我们在游园会那天不小心碰过一面,他戴着帽子跟口罩,穿着工作服。”
“他以为我不知道。”
想到这,那天季骁虞被一群小孩欺负的画面浮上脑海。
“他还去了我们公司大楼,上空擦玻璃。”
“我发现他了……”
宋舞一脸平静而无辜地说:“然后就让人事把他开了。”
医生:“……”
宋舞:“他没有工作,就跟着我在我住的小区转悠,像个流浪汉,垃圾桶捡垃圾。我看到他了,每次出去散步都会给他带些吃的回来。”
“那他吃了吗?”
“吃了。”说道这里宋舞有点微弱的小得意。
医生很罕见地从她脸上看到不那么温婉的神色,有种捉弄人的恶劣在里面。
很快她又眨了眨眼,忸怩地解释,“我那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他老是躲在暗处不出现,我只好用这些法子逼他出来。他都能去做与他以前身份不符的工作去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
“他只要出来求我,我马上就会把他以前的资产还给他了……那本来就是他的,可是他很怕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为什么?他原来也知道羞耻啊。”
“……”真是矛盾而复杂的感情。
看来这段关系中的两个人都有点……不大正常。
“后来发生了火灾。他去救火,又不肯接受政府救济。”
宋舞:“破破烂烂的……所以我就收留了他,给他安排了一份我助理的工作。”
医生表情微妙而复杂。
她根据宋舞刚才说的话推测地问:“所以你对这种新的关系还算接受?还是你心里其实根本不讨厌他,有想过进一步发展吗?”
宋舞脑子在这里仿佛卡壳了。
她停顿了下,迷茫而疑惑地小声说:“有时候不太讨厌……”
明知道是季骁虞在有意耍宝,宋舞还是会被他逗笑。
她似乎想起什么,脸颊浮现出一缕红晕,忽然像水波一般慢慢扩散到耳根,“他会不会离我太近了?”
进到不是宋舞去融入他的世界,而是对方以一种温柔又强势的方式将她的生活范围占领。
换种方式说,就是季骁虞在以各种各样的角度改变自己去迁就她。
医生没忍住打断她:“也许不是迁就呢?如果现在的他因为你改变了,并让你感到舒服的话……”她看着倍感茫然的宋舞,放软了语气,“也许他是在学着去爱你呢。”
爱?宋舞听清楚后,想想近来某人各种骚话和宣誓主权的蜜语,那团浮红似乎更严重了。
“你有没有想过给他什么回应啊?”
宋舞:“……”要,要回应吗?
自从宋舞跟季骁虞睡过后,他总是以她丈夫自居。
宋舞任由他说,除非在床上被胁迫了,才会如季骁虞所愿回嘴几句。
她总觉得赋予对方伴侣的身份,应当是一件郑重而神圣的事情,不该那么随便。
“你说得对,我们不管是对待婚姻还是要与其他人建立某种亲密的关系,都应该保持慎而又慎的态度。但每个人道德观念不同,选择也会不同。”
“如果你觉得时机还太早的话,不如先维持这样的关系……”
午后空气里的闷燥,在空调的作用下早已变成了舒适的恒温。
阳光像一条毯子披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周采采就是这样把持不住诱惑,趴在桌上睡着的。
她可是校长,偷偷眯一会,就几分钟应该不过分吧。
好像没有锁门?算了,这时候谁会来呢,大家应该都在摸鱼才对……
不到片刻,周采采瞌睡越来越沉,甚至发出了细小的呼噜声。
一只手堵住了她的鼻孔,周采采开始不觉得呼吸困难,直到那只手的主人越来越过分。
她迷糊地睁开眼,无意识地扒拉着作恶的手,“谁,谁?”
桌面被人狠狠敲了几下,“你怎么到哪都能睡?”
周采采被一瞬间吓醒,她仿佛看到了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的身影。
“校长就是你这么当的吗?你们人事主任呢,没人管?”
“没人管我管了啊,那什么助理,喏,周校长偷懒,玩忽职守,你们奖金怎么扣?”
周采采意识回笼,表情从震惊慌张到痛苦,面对老是欺负她的周夜行,周采采一秒跳到两米开外,“哥,你怎么来了?不是陪嫂子吗?”
这讨人嫌的玩意,多大年纪了,不敲门就算了,还故意整她。
周夜行:“不来怎么发现你上班时间在办公室里睡觉啊?”
周采采快烦死他了,碍于对方向来的威慑,敢怒不敢言。
她发现办公室还来了一个人,就在周夜行身后,所谓的助理季骁虞。
面无表情的男人看都没看他俩,把弄着宋舞给他买的手机,眉头微皱,神情略显的阴沉烦躁。
周夜行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睡傻了?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是这么招待的?”
周采采没上当,“你又不是为了我来的。”
周夜行顺着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季骁虞,还算周采采猜对了。
他跟季骁虞的关系从读书起就不错,说是狐朋狗友,这么多年就算跟大部分人不来往了,私下就他俩还能吃个饭聚一聚。
现在季骁虞出狱了,能联系上周夜行肯定要找他的老朋友。
所以他来这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探望兄弟,欺负她这个妹妹才是顺带。
不过这两人里面周夜行过来找她还能理解,季骁虞来干嘛?来了也不说话,一副大爷的样子坐在会客沙发上,跟在宋舞面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周夜行:“去,给我倒杯茶。”
周采采本想鼓起勇气拒绝。
周夜行:“来人啊,周采采校长她上班时间睡……”
“哥!”
周采采急忙叫停,忍气吞声:“别急啊……你坐会,我去给你们倒茶。”她讨好道。
周夜行笑嘻嘻地看着她,他这个妹妹还真是胆小如鼠脸皮薄得很,看来这个校长还真当上瘾了,这么在乎公司里的形象。
“算了,突然不想喝了。”欺负够了,看在他小妈对他还不错的份上,周夜行大番慈悲地放过了周采采,抬起下巴朝季骁虞的方向示意了,说:“我跟他谈完事了,待会就走。”
季骁虞的视线从手机上挪过来,落在他们兄妹那,放下手机。
他略微烦躁地问:“周采采,你知不知道宋舞去哪了。两小时过去了,公司怎么没看见她人?”
周采采「啊」了一声,既惊讶又奇怪季骁虞居然会问她关于宋舞的行踪。
要知道自从他来了做了宋舞的助理以后,汉林学馆谁都清楚宋主任成了季助理眼皮底下的人。
论道理他应该比她还了解宋舞的行踪才对。
周采采:“宋舞?她不在办公室吗?”
季骁虞变得一声不吭,严肃而沉默地盯着她,直到把周采采看慌了。
确定她这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是真的才开口说:“她把我支走以后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我问过徐惠之,连她也不清楚。”
周采采:“什么?”
“宋舞失踪了?”
眼见季骁虞情绪越来越不好,周夜行挡在她跟前,捏住周采采的嘴,看似责怪,实际上是帮自己的傻妹妹解围。
“会不会说话?瞎猜什么?也许是出门办什么事呢?”他若无其事地回头,示意季季骁虞,“再等等,又不是不会回来了。”
“办什么事儿会连她两个好闺蜜都不知道。”季骁虞有点发火了。
他明显像只伴侣不在身边的暴躁野兽,哪怕宋舞天天跟他在一块,都没让他放心对方。
周夜行:“要是下班之前没回来,我联系认识的帮你找人呗。”
季骁虞阴着脸没说话。
周采采看到他下一刻起身,显然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去找人。
然而被担心念叨的人终于回来了。
屋外传来员工跟宋舞打招呼的声音,周夜行说:“瞧,这不是来了吗。”
连周采采都跟着松了口气,她还挺担心季骁虞在她办公室发火的。
而着急找人的季骁虞,见人出现了,像是被按下倒退键,退回到沙发处。
“我先去看看。”周采采观察了下现在的情况,十分主动地跑出去报信。
季骁虞稳坐不动。
宋舞一抬眸就看见周采采朝她招手,样子很着急。
在她走近后,表情很夸张地指了指里面,再摇了摇头嘘了声,小声说:“你怎么才回来啊?”
“再没见到你人,某些人都要炸了。”
宋舞稍微想想,就懂了她说的是谁。
方向一转,跟着周采采去了她办公室。
出乎意料的,里面的人看她进来,居然没半点惊喜热情的迹象。
不知道谁惹他不高兴了,季骁虞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掀起眼皮扫她一眼,然后收回了心灰意冷的目光。
宋舞:“……”
如果不是昨晚上还同床共枕过几次,宋舞想,他看起来就像是来公司做客的高冷投资人。
还没打量完,有人走来打破她与季骁虞之间的沉默,“嗨……”
宋舞发现只要是跟季骁虞在一起玩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金钱的魅力,他们好像都不会老。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周夜行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宋舞点头:“好久不见。”
周夜行说他今天有空,过来转转,大家常联系,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在得到宋舞的应许之后,周夜行适时地把周采采带出这个气氛波谲的办公室。
离开前说:“那我们自己玩,不用你招待了。对了……”
话音一转,小声地透露给宋舞,“还以为你不见了,我兄弟都快找疯了。人在那坐着,你给哄哄?”
宋舞朝季骁虞望去,他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双手环抱,面色冷淡独自生着闷气。
不过,在发现宋舞的目光以后,季骁虞冷哼了一声,傲娇的感觉更明显了。
周夜行:“你们谈。”
他跟周采采离开了。
大门关上。
宋舞暂时接管了这间校长办公室,她走到办公桌前,身后一道目光虎视眈眈,如影随形,像是在疑惑她怎么没去哄他。
宋舞把包放下,正想着怎么跟季骁虞开口。
突然一道不请自来的身影从背后靠上来,纤细柔软的腰身很快被对方双手用力抱住。
季骁虞怨气冲天,像个十足的怨夫,在她身后道:“你是没有心吗宋舞?哄哄我都不行?非要我像个变态狂,二十四小时跟着你才开心是吧?”
宋舞呆了片刻,在季骁虞的瞪视下柔柔地说:“真好意思讲……我们每天相处的时间早就达到了二十四小时,你已经很变态了。”
季骁虞:“……”
她是真走到哪儿,季骁虞就跟到哪儿。
汉林学馆谁不知道,能找到其中一个就能找到他们另一个。
要不是宋舞严词拒绝季骁虞,但凡上个厕所,季骁虞都能在外面等着。
这么紧盯的行为,也只有宋舞受得了他,明明都给他很大的限度了,不知道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你到底去哪了?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意识到好歹,季骁虞语气一秒软下来,“我担心你知不知道?”
这招以退为进让宋舞配合地点头。
“知道啊。”
她还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季骁虞直接把人翻过来面对自己,他眼神犹疑地打量宋舞,观察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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