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贤王托托塔高声道;“这么喝不过瘾,把酒坛子抬上来。”
捧着酒坛子喝。
李业和黑泽二人桌上摆了一排空酒碗,二人都没有醉意。
魏楚看这两个雄霸天下的男人暗中较劲。
托托塔喝半醉了,看大单于没有动手的命令,直使眼色,黑泽不朝他看,不免焦急,今日不动手放虎归山,匈奴想攻打中原,李业治理下的南朝,兵强马壮,是匈奴强劲的对手。
帷幔后,埋伏着无数的匈奴弓箭手,只要单于一声令下,即刻动手。
魏楚感觉酒宴上紧张的气氛,担忧今晚有事发生,李业孤身来漠北,实在太过冒险,小黑现在是匈奴王,李业跟她之间的纠葛,大不过国家民族利益。
右贤王着急,没有大单于的命令不敢擅自动手,擅自动手等同于谋反。
秦江手握住剑柄,一口酒没吃,一直站在李业身侧,紧张地注视着左右的动静。
李业却神态从容,千杯不醉。面不改色。
气氛剑拔弩张,兵戎相见都在黑泽的一念之间。
魏楚的心提起来,黑泽似不经意地看向她,黝黑的眸雪亮,面容渐渐温柔。
宴席上各怀心思。
魏楚在这难耐的气氛中终于熬到宴席结束,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离开王帐,秦江握着剑炳寸步不离在李业左右。
次日清晨,李业和魏楚等人启程,甘凤卿身体虚弱,长途跋涉,乘坐马车,巫乙跟随甘凤卿乘马车,其余人骑马。
嫱奴对魏楚依依不舍。
马上的李业抱拳,“大单于今日成全之情,业宁记在心。”
黑泽朗声道;“愿两国结永世之好。”
前来送行的众人齐声道;“两国结永世之好。”
黑泽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
“阿楚,保重!”
他其实很想动手,与部族与自己,他都不应该放走李业。
第104章
◎周世子,他还好吗?◎
七八日后, 李业一行人来到匈奴和汉人的交界地,南朝最北的地方北封镇,邓朴率领大批将领等在那里, 迎接皇上。
朝堂上群臣多日未见皇上, 吵着要见皇上, 王宝快招架不住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一进边镇, 李业便换上一匹马, 先行回京。
李业留下大批侍卫保护魏楚, 确保万无一失, 魏楚和甘凤卿行程缓慢。
边镇到京城行了一月有余, 魏楚等到京城时已是初夏, 李业亲自到城外迎接魏楚。
魏楚在马上遥遥看见城门口黑压压的人群。
金顶华盖翠羽马车旁站着身材颀长的李业,明黄龙袍发着耀眼的光芒, 文武百官见到皇上龙颜久违的笑容。
魏楚刚要下马,李业伸臂把她抱了下来, 轻轻放在地上, 没舍得放开,眉目温柔,“阿楚, 一路辛苦了。”
文武百官震天动地地高呼, “恭迎皇后娘娘。”
魏楚不想留在皇宫,却要被迫接受皇后的封号, 文武百官面前不便说什么, 抗旨连累家人。
李业揽着她走向马车, 魏楚上了车, 随后李业上车,群臣高呼,“皇上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山呼声响彻云霄,皇帝车驾进了城。
京城御街两旁拥挤的百姓,魏楚的玉指撩开帷幔的一条缝隙,看马车往皇宫方向行驶,说;“我....有个请求。”
”什么 ?你说。“
马车里李业低眸温柔地看着她。
”我不住皇宫,我要住娘家。”
李业没有生气,道;“好 ,随你。”
魏楚的心慢慢挽回,不可操之过急,毕竟他伤魏楚太深。
皇帝的车驾拐了弯,魏家还是原来的府邸,魏二老爷魏经贤接到太监飞奔先行告知,忙不迭地率领阖府人等跪在府门外迎驾。
魏楚抬头看府门上方匾额承恩公府,两年前李业册封魏楚为后,大肆封赏皇后娘家,魏经贤现在是皇帝岳父,皇后的母家,皇后的父亲魏经贤封为一等承恩公,继妻曲氏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皇帝驾临,魏府上下诚惶诚恐,魏楚退后半步,对着李业福了福,“皇上国事繁忙,臣妾恭送皇上。”
魏楚连家门都不让他进,李业也明白魏府接驾有压力,于是伏耳对魏楚说;“我晚上来看你。”
魏楚以为他随便一说,也没放在心上。
送走李业,魏楚看父亲和继母还跪着,上前扶起二人,说;“女儿不孝,让父母担心了。”
魏经贤看见女儿回来,激动得眼含热泪,“没想到有生之年父女还得相见。”
曲氏擦着眼睛,“皇后娘娘三年没有音信,听说娘娘在漠北,娘娘吃了不少苦吧。”
“没吃什么苦。”
这时,甘凤卿由下人搀扶着下了马车,魏楚对父亲说;“甘公子为救我身受重伤,留在咱们府上,太医每日来咱们府上为甘公子医治。”
对曲氏道;“烦劳母亲安排甘公子住处。”
魏楚的身份不方便去甘府,留甘凤卿在娘家住,太医院治疗便宜。
魏经贤朝甘凤卿下拜,“拜谢甘公子救了小女。”
曲氏也福了福,“甘公子仗义,早闻大名。”
甘凤卿扶起魏经贤,“叨扰府上了。”
曲氏道;“说什么叨扰,甘公子不嫌弃魏家粗陋,救阿楚的大恩,我魏家有机会报答甘公子一二。”
这时,魏楚感觉有人拉了自己的裙角,低头一看,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瞪着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仰着头看她,曲氏忙笑着道;“这是你妹子,小名圆圆,今日阖家团圆了。”
“进去说吧。”魏经贤让甘凤卿。
魏楚领着妹妹圆圆,边走边低身问;“圆圆,几岁了?”
“四岁。”女孩圆圆大大的眼睛,伸出四个胖胖的手指。
魏楚离开京城时,曲氏已经怀孕了。
曲氏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三四月上小产了,当时没查出什么原因,后来黄姨娘犯了事后,交代了曾经害主母小产。
魏经贤愧悔,自己识人不明,负了发妻害发妻早丧,又害了继妻。
曲氏把甘凤卿安顿在前面小院,屋前一片翠竹,清幽安静,适合休养,魏家把甘凤卿当成恩人对待,一应吃住曲氏相当尽心,又拨了四个老实忠心的丫鬟侍候。
魏楚先去祠堂,祠堂里供着魏家祖先的牌位,有魏楚的生母牌位。
魏楚给祖先上香,拜了祖先,用帕子轻轻擦拭母亲的牌位,李业追封了魏楚生母为贤德夫人,连魏楚的祖父都有追封。
拜完祖先,魏楚陪父母说话,魏楚简略说了这几年在匈奴的生活,魏经贤问:“匈奴单于就是你当年收养的叫小黑的哑巴男孩子?”
魏楚笑说:“小黑不是哑巴,装成哑巴而已,在镇上躲过族人的追杀。”
魏经贤说;“这孩子倒是很聪明,三岁看大,能成大事。”
曲氏说;“周家当年谋害你,周世子听说赶去救你,可惜去晚了,是周世子揭发出来的,皇上盛怒,周家除了世子周邵之外,都治了罪,听说周家姑娘身染重病,后来救治过来,人痴痴傻傻的,嘴里念叨皇上的名讳,家里人怕惹事 ,就把她关起来,想想也是可怜。”
魏楚迟疑地问:“周世子,他还好吗?”
“周世子主动请求去了西北边关。”魏经贤说。
魏楚想起周邵对自己的好,沉默良久。
曲氏觑着她的脸,神色温婉,柔声说;“这几年皇上到处找寻娘娘,张贴皇榜,重赏提供线索者,有不少人贪财,提供假线索,被官府砍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有人前仆后继。”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太医院院使带着一群太医来给甘公子疗伤。”
魏经贤陪太医院的人,魏楚也了跟去,立在帷幔后,听太医院院使给甘凤卿把脉,说;“甘公子中毒已深,幸得及时控制住,身体复原需稀有滋补药材慢慢调养,三五年方可痊愈。”
魏楚把心放下,三五年,只要能治好甘凤卿,李业答应自己皇宫的珍贵药材随便甘凤卿用。
魏楚在娘家住在未出阁的小院,曲氏安排人收拾干净,陪着魏楚回房,刚进院门,明间屋里冲出两个人,是景秋和添香。
“主子!”
两人忘了行礼 ,激动地直哭,添香抽抽搭搭,“主子,您为何不捎个信回来,这几年奴婢们的心忽上忽下,听到有主子的消息欢喜,又听说是假的心又沉到谷底。”
景秋当时从榆关镇回京,哭了一路,自责没有跟着主子,保护主子,差点一头撞死,景秋不像添香,默默地流泪。
“好了,别哭了,长城都哭倒了,我渴了,快给我沏茶。”
景秋抹了抹眼睛,“主子爱喝的龙井沏上了,明前龙井,皇上让奴婢们带来的。”
魏楚曾住过的闺房,里面的摆设分毫未动,保持着魏楚出嫁前的样子,魏楚觉得温馨,对这个继母更加亲近,继母曲氏有心了,说;“谢谢母亲。”
“一家人,娘娘客气什么,老爷想你就过来坐坐。”
曲氏恬淡温婉,心细如发,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贤内助,魏楚欣慰,当年没选错人。
“母亲忙了半日,喝一盅茶歇歇脚。”魏楚让曲氏。
曲氏笑着坐榻上,“我沾娘娘的光,喝明前龙井。”
曲氏是大家闺秀,优雅地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赞道:“好茶。”
添香卖弄地说:“进贡的明前龙井皇上都给了皇后。”
曲氏眉眼含笑,“皇上对皇后可真好。”
魏楚垂眸不语。
曲氏见状,说:“娘娘一路劳乏,妾身告辞了,娘娘有事派人交代臣妾办。”
魏楚起身送曲氏出去,几个粗使丫鬟抬水往耳房去了,景秋和添香服侍魏楚沐浴。
沐浴出来,晚膳摆好了,曲氏体贴,不让人来烦魏楚,魏楚吃了饭,打了个哈气,着实累了,景秋铺床,早早关门睡了。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环境,魏楚一躺下,不大功夫上下眼皮打架,沉沉地睡了。
月上中天,魏府二门落了锁,小跨院里静悄悄的,微风吹过树影婆娑,暗处人影晃动,这些人是皇宫暗卫,把小院围得铁桶一般。
一袭玄色人影一闪,翩然来到屋门前,伸手推了一下门,房门从里闩上了。
随即窗扇晃了晃,人影不见了。
第105章
◎渐渐疏远,这样也好◎
天刚擦黑时, 魏楚就睡下了,半夜醒了,当发觉身后有人, 顿时清醒过来, 她的后背紧贴着男人的胸膛, 宽厚又温暖,熟悉的气息,
她侧过身, 床上洒落一片月光, 李业的呼吸平稳轻微, 魏楚小心地往床里挪了挪, 两人离开一点距离, 黑暗中慵懒低沉的声音传来, “醒了。”
“你怎么进来的?”魏楚刚睡醒略沙哑的声问。
说着 ,看了一眼窗户, 李业低迷的声线;“猜到了。”
“皇上深夜出宫,还跳窗户, 如果让文武百官知道了, 御史们又要劝诫皇上。”
“朕同自己的女人睡觉,他们有什么可指摘朕的,多管闲事, 好像他们清心寡欲, 义正言辞,朕若不听, 他们冒死直谏, 啰嗦个没完。”李业把她捞过来, 不满地问:“为何把门闩了?”
魏楚把自己拒之门外。
当年在榆关镇他进魏楚的屋子跳窗户, 现在他们已经是帝后,他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和自己喜欢的女人睡,好像偷情一样,皇帝也有许多无奈,身不由己,做个明君还要接受御史们批评。
“我以为皇上随便说说的。”李业是说了句晚上过来,魏楚没放在心上。
“搬回宫里住吧。”大半夜跑到臣子的府上,偷偷摸摸的。
“皇上后宫无数佳丽,环肥燕瘦,总有皇上喜欢的那一款。”
李业如果有了新宠,不在意自己,她就可以来去自由了。
只觉腰间一疼,李业的手在她纤腰狠狠地拧了一把。“再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魏楚的身子缩了一下,再也不敢挑战这男人的脾气。
过一会,李业低低地道:“这两年我总梦见你躺在血泊中,半夜惊醒,非常害怕,怕这一次真的失去了你,前世我亏欠你,今生也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伤害......”
曾经他不爱周舜华,为了争夺皇位,拉拢周家,他喜欢魏楚,魏楚同江山比起来,没有天下皇权重要,生在皇家没有纯粹的感情,都是权衡利弊得失,利用谋算。
这两年他遍寻魏楚,常常去寺庙,祈祷魏楚回到他身边,失去时,他方明白魏楚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无人能取代魏楚在他心里的位置,先祖打下的基业,后世子孙勤勉治国,他的抱负是做一代明君开创繁荣盛世,他要和魏楚并肩站在一起,望眼锦绣河山。
夜很静,魏楚被李业抱的紧紧的。
李业是皇帝,胸怀天下,注定不能和平常人一样,魏楚说:“都过去了。”
前世仿佛太遥远了,她经历这么多,前世的事慢慢地淡淡忘了。
魏楚醒来时,帷幔低垂,帐子里光线微暗,忽地想起李业,忙看身旁床铺空了,李业已经走了,床铺摸上去是凉的,李业起早上朝去了,李业是个勤奋的皇帝。
魏楚懒洋洋地喊;“景秋、添香。”
二人早备好热水,应声进来侍候,景秋挽起床帐,扫了一眼床铺,心中明了。
添香把魏楚的镯子放在一旁,说;“昨晚奴婢起夜,听见主子这屋里半夜好像有人说话,看门闩着,以为听岔了,睡迷糊了,早起看见皇上匆匆走了,皇上昨晚来了,奴婢一点不知道。”
景秋给魏楚挽袖子,说:“主子,奴婢昨晚把门闩了,皇上没生气吧,是奴婢的错,竟没想到留门。”
留门李业未必每晚都过来,再说留门让李业以为自己盼着他来,嘴上说不,心口不一、
“你们不用想太多,跟平常一样,闩门睡觉,当没这回事。”
添香心里存不住事,说:“主子这几年没在宫里,皇上经常过来,留宿主子住过的屋子里,不去别的嫔妃宫里,奴婢们都能看出来皇上想念主子,都挺同情皇上。”
景秋把手巾递给魏楚,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魏楚的心思只有景秋了解。
刚吃过早饭,皇宫里的太监来宣旨。
甘凤卿救皇后有功,皇上封甘凤卿为忠义侯,皇后的义兄,甘凤卿成了国舅爷,朝廷新贵。
自此甘凤卿住在魏府疗伤名正言顺,免了世人闲言碎语。
魏楚和甘凤卿之间兄妹相称,相处起来甘凤卿自在了许多。
魏二姑娘魏瑾和夫婿左鹤怀带着一双儿女过府,四姑娘魏玉和夫婿闵谦带着三个女儿也过来,姊妹们几年未见,见面自是亲热,尤其是魏瑾和魏楚相较魏玉更为亲近,魏玉已为人母,稳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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