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话,那些按捺不住的捕快就把几人给拖走。
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因为这几位贪污克扣,安县死了那么多人,这些人还不知悔改,简直应该挫骨扬灰。
“陆知州监管不严,疑似袒护,先压回府中看管,暂停一切职责。”
陆一平没有反抗地跟着走了。
周大人也带领几位同僚站起身,就要去查查这些年来这些人贪污受贿的账,他们现在有权限,可以随意调阅江州各种文件。
乐秧也想去看看,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各位大人先去,我随后就起来。”乐秧起身道。
“是。”
回到她位于府衙的卧房,里面还有些她放在这里的起居用品没有带走,没有想到再度回来,就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她走到书桌前,说道:“阿福,你帮我给舅舅回信……”
动作一顿,乐秧想了想,自己坐在书桌跟着:“算了,还是我自己的写的更有心意些。”
启元帝给她带了信,她是肯定要回信的。
但乐秧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爬字,怕多了启元帝认不出来,于是只规规整整写了几个字,阿福笑着说:“小主子的字有长进。”
乐秧欣慰道:“闲来无事时,我常练习,看来还是有些效果。”
找了信封把信给装起来,让赵福递给陈千户他们,他们自然会把信送到启元帝跟前。
做完这一切,乐秧才去到周大人他们那。
周大人他们对于政务一眼就能看出哪些记载的地方不对,但对算账的事情没有那么擅长,所以他们带了几位御史台的算学高手过来,算盘打的哗哗响。
乐秧坐在一旁,就看着周大人与几位大人处理江州政务,她身份敏感,所以她不多话,只有在不懂的地方提出问题,周大人自然是全力解答。
甘露殿里
刘保宁悄声推开殿门,启元帝阴恻恻的视线飘了过来:“又有谁送东西来了?”
这段时间启元帝就一直这般盘算着要杀人的模样,就连刘保宁都受到了些牵连。
刘保宁陪笑道:“陛下,是郡主回信了。”
启元帝没回话,刘保宁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不想引起注意,但他知道启元帝的视线一直落在他手上。
好半晌,启元帝才道:“把秧秧的信给朕。”
刘保宁忙不迭地递上去,然后站在旁边侯着,他想着说不定陛下还会给郡主回信。
听着耳边拆开信封的声音,他倏地听启元帝说:“去给我叫个画师过来。”
看信看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请画师来?
刘保宁虽然疑惑却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走出殿门急匆匆去叫了位宫廷画师,然后他就看见启元帝把郡主写的信递给了画师。
“看看,你给我看看信上画的什么?”
画师接过来,左看右看,方得出一句:“陛下,这好像是几个字。”
启元帝把信纸拿了回来,蹙眉看了会儿,信上的线条宛若解不开的谜团,他看向那画师,语气不善:“你敢糊弄朕?”
画师当即就跪大呼不敢,刘保宁见启元帝的眼神即将捕捉到他,也及时低下了头,心中不免有点埋怨。
这郡主也是,既然回信那就好好写,好端端地画什么陛下看不懂的画。
府衙里忙活的热火朝天,乐秧派去取证的人也回来了。
“郡主,决堤口有残留,属下已经差人运来了。”
知晓水利工程的水监丞两步跨出门去,不消片刻又气急败坏地跑进来骂道:“好他们个杀千刀的,堤坝如此重要的东西,只有外边两层是上好的花岗岩,中间的都是以次充好的货!”
难怪她没有看出来不对劲,这事儿恐怕连韩昌都不知道,所以才会着重防护河堤,而不是水库。
“正正是收粮的时候啊,那些农户辛辛苦苦一年,就这么付诸东水了!”
“这可怎么活啊!”
水监丞说着两行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屋里本来铆足了劲查账的范围一滞,慢慢转化成悲凉的。
他们不说两袖清风,但如此之大的天灾人祸,谁又会想看到呢。
现在他们唯一能庆幸的是,这一次决堤滞波及到了离它最近的安县,至于安县下方的城市,由于堤坝建的好,堤坝防住了。
姚文清他们的账做的很好,这可能就是姚文清他们最后的底牌,若没有查出来贪污克扣修缮堤坝的钱财,那他们最多被惩治个尸位素餐罪,而不是被抄家杀头。
但既然是假的,就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只三天,就从江州历年冗杂的账务中查到了不对劲之处,经过仔细查看,发现了他们挪用的钱财去向。
经过仔细核算确认无误,他们写了公文呈递给启元帝。
随着几位官员被看管,江州城里耶慢慢地猜到了缘由,开始破口大骂,有激动的每天都围着监狱扔臭鸡蛋烂菜叶,让里面的人给出一个说法。
在万众期待中,一位内侍携带圣旨来了江州,府衙上上下下的人都出去接旨,沿街的百姓也纷纷跪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查江州通判姚文清等人,枉顾为官之本,懈怠职责、以权谋私、贪污钱财致使安县水患受灾严重,朕心悲痛,现罢黜官职,即日问斩。江州知州陆一平,念其告发之功,免死罪,罢为禹州同知,钦此!”
这个结果是众望所归的,百姓们不住地叩拜大喊着圣上英明。
乐秧上前接过圣旨,那内侍对她和颜悦色道:“郡主,这是陛下给您的信。”
赵福上前塞了个锦袋,那内侍又喜笑颜开:“这都是小的该做的,郡主太客气了。”
“公公一路辛苦,应该的。”乐秧说道。
既然下了圣旨,周大人就去督促着事情落成,乐秧回屋拆开了启元帝的信。
“画很好,舅舅欣悦之。”
乐秧有些疑惑。
什么画?
第62章
乐秧沉思片刻,把阿福给喊了进来。
她吩咐道:“阿福,你去打听打听,江州有哪位名家的画,想办法把它买来。”
“小主子好端端地买画作甚?”赵福问。
乐秧道:“舅舅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江州有名家大师的画,在信里暗示我。”
赵福;“这样啊,奴才这就让人下去打听。”
打听了两天,阿福确实打听到一些名家画师的画,虽然要价不菲,但都买了回来,乐秧看了几眼就把画轴小心翼翼地放好。
姚文清他们的问斩就安排下去了,问斩当日乐秧没去,而是坐着马车出了城,去往云起所在的安置点渠县。
渠县只是个县城,没有能力去处置这么多的灾民,于是这些灾民被分散成了好几批,在渠县休整后,又赶往了其他地方的安置点。
好在朝廷下达了相应的政策,减轻了当地的负担。
到达渠县时,乐秧发现渠县外一样搭建好了许多遮风挡雨的地方,比他们在山上搭建的结实多了,捕快来回巡逻,致使这场看着井然有序得多。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云起,而是找到了韩昌。
韩昌作为安县县令,县里出现如此大祸,按理说也应当一并处置了,但乐秧在周大人他们呈递上去的折子里替韩昌说了好话。
无他,就是在决堤时,韩昌大概就料到了事情的走向,拼死抢救出了安县历年来所有的账本,后来也是一并被她带到江州,经过查验,账本并无虚假,甚至韩昌还倒贴了不少进去。所以最后只罚了月俸。
“多谢郡主为百姓做主!”
韩昌一见面,就要跪下来,赵福上前把他给扶住了。
乐秧说:“韩县令不必多礼,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韩昌又给他说了安置点的一些大概情况,包括他们又在另外的山上发现不少的灾民,不过那里没有府衙的人,所以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什么事情?”乐秧问。
韩昌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说了。
“抢夺粮食,□□妇女,有些穷凶极恶之辈还开始吃……小孩儿。”
乐秧呼吸微滞,她也在山上生活过,但大家都在韩昌的带领下,尽量做到互帮互助,除了有几个逃跑时因为伤势过重加上淋雨发热死去的,还真没有其他的伤亡。与此同时的另外一匹山上,却犹如人间炼狱。
“我们带人上去时,那些作恶之人闻风而逃,我们只逮到少数几个,剩下的我们已经全力捕捉了。”
乐秧点点头,出门时还是没有忍住泛起的恶心,扶着门框干呕几声。
“小主子,没事儿吧?”
“没事,可能是做了马车有些晕。”
之前坐马车她确实是晕,后面在云起的调理下,反应也渐渐的小了,最后彻底感受不到,现在说这些也不过是托词罢了。
“奴才先扶小主子去休息吧。”
乐秧应了,直接进了渠县城里的客栈。
她在客栈里休息后,云起都没有上门,倒是孟云程被他哥差使着过来了一趟。
几天不见,孟云程已经大变样了,以前张扬的少年气都沉淀了些许,逐渐内敛。
“我哥说外间忙碌,所以不能立马来见你,让我过来说声。”
乐秧想了又想,问道:“那白姑娘还在给你哥帮忙?”
孟云程嗯了声,乐秧就没有说话了。
晚间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云起,他眉眼间少了些忧郁多了坚毅,但在看到她时,又绽放出笑颜。
“小姐,你来接我吗?”
乐秧拍了拍他的手,问:“怎么,我现在来接你,你就可以走了?”
云起紧张起来,以为郡主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可以的,安置点来了好多经验丰富的大夫,不缺我一人,而且,这几日云起都很想小姐……”
虽说之前留下来,是因为心里头被受伤的百姓占满,但每到闲暇时,心头就会被一股淡淡的不安缭绕,这种感觉让他很害怕,他想要迫切的见到小姐,竟然升起了后悔留在这里的念头。
不过在看到小姐后,他心头又安定下来,云起在心里安安做下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跟小姐分开了。
乐秧闻言也是诧异,她不知道云起经过了怎么样的心里博弈,但她现在确实是不能走,便道:“不着急,我我不会勉强你的,况且我也会在这里多待几日。”
韩昌是个为民的好官,白天在安置点处理事物,晚间又带人挑灯规划安县重建的计划,乐秧不懂城市建筑是怎样的,在韩昌一步步的讲解后,才明白她的才疏学浅。
她还会在带去物资的同时,在各个安置点代表朝廷慰问,大家才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宝珠郡主,灾民更加感受到了朝廷对他们的重视。
乐秧也适时的宣布了朝廷对那几个贪官的处置,和朝廷决定免除安县接下来几年的赋税徭役,再加派大量的人和钱财来帮助大家重建家园,灾民们感动的无以复加。
在以往受灾后,朝廷都是敷衍了事,现在不止重重的惩治了那些够贪官,还派了尊贵的郡主来看他们,终于感受到朝廷对他们的重视,一时间她的风评都有所好转。
这天又从其他安置点回到渠县时,乐秧就看见乱成一团的安置点,捕快们在与几个灾民样式的人搏斗。
陈千户他们瞬间就把马车给包围起来,阿福更是不让她探出脑袋,牢牢地挡在她身前。
灾民们四下逃散,很快安县更多的捕快就出来增援,不多时就把那些人都给制住。
混乱虽然结束,但为了她的安全,他们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这时韩昌跑了出来:“各位,有流寇混入灾民队伍中,大家各自回到安排好的位置,看到不熟悉的人,一定要报告!”
这一步韩昌早就想好了,只不过没有料到,这些人居然胆大到直接在捕快眼下行凶。
众人很快就按照韩昌所说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谨慎地盯着周围的人,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传来有陌生人的消息,看来那些人已经被全部逮捕。
但小心起见,出来帮忙的捕快并没有回到县城,而是留在了安置点更加密切的巡查。
见恢复了秩序,陈千户他们才把马车牵回城,乐秧掀开布帘看了眼,被地上那把带血的刀吸引了注意力。
有人受伤了。
回到客栈,韩昌与渠县县令就过来请罪了。
“那群人没有路引进不去其他县城,又有人受伤,于是就假扮成灾民的样子混进来看病,结果被大夫识破后为刀伤,便提刀伤人。”
“多少人受伤了。”
韩昌快速道:“不多,有两名捕快被划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另有一名在大夫那帮忙的女子伤势过重,已经接到县里来医治了。”
乐秧沉默会儿,才问道:“那女子叫什么?”
韩昌与安县县令对视一眼,韩昌道:“具体叫什么不知道,但那位大夫我知道,是在山上跟在郡主身边的那位公子,说起来他们俩在山上时就在搭档治病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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