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继续说着什么,却被启元帝冷声打断:“多嘴。”
乐秧却知道刘保宁接下来想说的。
要是没去猎场就好了,要是没去猎黑瞎子就好了,要是不去,就不会因为她受伤。
说完,他又将她的手换到了另一边冰脸颊,干燥的嘴唇亲启,气若游丝:“多半是朕近段时日侍候母后,母后把病气过给了朕,结果庸医误诊,才说是因为背上的伤口。”
乐秧沉默一瞬,将另外一只手放到了启元帝的额头上,给他降温:“看来舅舅发热发的很厉害,都开始说胡话了。”
第89章
启元帝的病来的迅疾又猛烈,乐秧虽然不懂医理,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要陪在启元帝身边。
宫人端了熬好的药后,乐秧忙不迭接了过来,要亲自给启元帝喂药,舀了一勺药后,还体贴地吹了吹,这才喂到启元帝嘴边。
“好苦,”启元帝只是呷了一口,便拧着眉不喝了,还耷拉着眉眼央着她道,“秧秧,舅舅不想喝了。”
看着孩子气的启元帝,乐秧却态度坚决:“不行的舅舅,人生病了怎么能不喝药呢?”
见她不同意,启元帝就紧抿着嘴巴,侧过头不再说话。
刘保宁在身侧看的抓心挠肺,好言好语道:“陛下,您的身子金贵,奴才求您快些喝药吧!”
启元帝蓦地转头道:“要不然刘保宁你替朕喝了吧?”
“哪能啊!奴才可以替陛下喝毒药,但这药还得陛下自己喝。”
看着启元帝抵触的模样,乐秧好奇问道:“有这么苦吗?”
她记得上次在围猎场时,启元帝也喝了不少补气血的药啊,怎么突然就开始抵触喝药了,这一点跟他杀伐果断,恣意跋扈的外表着实不一样。
启元帝直接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勺子凑到她跟前:“秧秧尝一口就知道了。”
乐秧半信半疑地就着勺子抿了一口,苦味顿时侵袭着她的脑袋,哭的她面庞扭曲。
不知道医官配得何药,居然如此苦,七窍出了四窍。
乐秧睁眼就看到启元帝幸灾乐祸的眼神,她吩咐刘保宁去寻了一些蜜饯果子,先给自己吃了一颗,缓和后才去哄启元帝。
“舅舅,要不然您一口喝完,然后再吃些蜜饯,这样就不苦了。”她打着商量问道。
启元帝又拒绝道:“太粗鄙。”
乐秧又道:“那了乐秧喂舅舅,乐秧喂快些,然后舅舅再吃蜜饯?”
启元帝眨眨眼,长睫低垂沉默不语,乐秧与刘保宁对视一眼,她在刘保宁的怂恿下将勺子送到启元帝嘴前,启元帝犹豫片刻喝了下去。
乐秧心里一喜,趁热打铁将那一小碗药都给喂进启元帝嘴里,她放下手里的药碗,侧身拿了颗蜜饯,再转身时,启元帝已经微张着被药水浸得水润的唇。
将那一大颗蜜饯放进启元帝唇上,启元帝就抿嘴吃进了那颗蜜饯,乐秧平静地撤回手,眼神闪烁,只觉手指尖上有些滚烫。
方才她撤回手指太慢,不小心碰到了启元帝唇。不过,乐秧抬眼看着起神情恹恹的启元帝,估计是没有察觉到。
吃了药,就应该休息了,乐秧扶着启元帝躺在黑檀龙纹床榻上,启元帝躺下后,就抬手扯了扯里衣,敞开了大片大片健壮的胸膛。
他墨发披散,举手投足间都是极具风情的魅惑,明明神情恹恹,却让人觉得目挑心招,让人的视线不住地落在他身上。
乐秧贴心地替他拢了拢里衣:“舅舅不可贪凉。”
启元帝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在她目瞪口呆中,带领着她深入了方才被她掩盖起来的胸膛,随着温热的温度传来的是细腻的的触感,手掌随着胸膛的跳动上下浮动。
他带着她更接近了跳动的源泉,启元帝蹙着眉道:“秧秧,舅舅真的很热,不信你摸摸。”
做出这般怪异的举动,居然只是为了让她感受他身体的热,要是让朝中那群大臣看到了,说不得当场就会被气的七窍生烟。乐秧扶额:“知道了,舅舅放开我吧。”
启元帝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乐秧也不勉强启元帝,抽出手后,给启元帝捏了一半的里衣。
小刘公公突然悄声走进来跟刘保宁耳语片刻,刘保宁走过来道:“陛下,宸妃娘娘与荣安县主都在外间侯着。”
启元帝生病,梅月窈来看他很正常,但白芷又是如何来了?
“说是太后娘娘觉着荣安县主会照顾人,于是让荣安县主跟着宸妃娘娘过来侍候陛下。”
既然是太后派过来探病的,启元帝表面上自然是不好拒绝,只能让两人进来。
那两人一进来,乐秧就看到白芷比之前颜色张扬不少的装扮,与她低眉顺眼的姿态看着有些违和,还有她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说不上来。
梅月窈上前关切启元帝,嗔怪他为何要瞒着她们生病,乐秧这才知道,梅月窈之所以来的这般晚,是因为启元帝生瞒了他生病的消息。
闲聊了片刻,启元帝眉眼间就有些疲惫,梅月窈心疼地道:“既然喝过了药,陛下就好好休息。”
启元帝低低嗯了声,梅月窈就要带着白芷离开,启元帝却出声挽留:“等等。”
“陛下,是要……”
“荣安县主留下。”
梅月窈面上停滞一瞬,转瞬间又恢复过来,轻轻推了一把看起来有些惶恐的白芷,柔声道:“也好,太后娘娘让县主好好侍候陛下,县主当心着就是。”
说完,梅月窈大方地行礼后告退,乐秧启元帝跟前,白芷低垂着眉眼走到了启元帝的床榻前。
“郡主,您照顾陛下也累了,让白芷来就好。”白芷说道。
乐秧冷哼一声:“本郡主照顾舅舅谈不上累,你这样说得,觉得照顾舅舅是份苦差事呢。”
白芷白了脸,着急忙慌地解释:“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觉得郡主身体贵重,怕累着郡主,白芷做惯了粗重活,可以分担的。”
乐秧还想再说些什么,启元帝似乎就不能容忍她的小性子,打断了她的说话:“县主也说的对,秧秧出去给舅舅换些蜜饯,这些太甜了。”
支开宝珠郡主后,启元帝又让所有的宫人都退下。
等到殿内所有人都退下后,白芷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悄悄抬眼偷看俊美如天神的启元帝,却不想与启元帝带笑的双眸撞上。
只是一眼,她就心跳加速,忙不迭地错开眼,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
启元帝对宝珠郡主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但方才却在她跟宝珠郡主之间选择了她,她想到宝珠郡主退出去前面上不易察觉的错愕心里就一阵爽快。
宝珠郡主所有神气的资本都是眼前的男子赏的,也不知道两人境地调换时,所谓的宝珠郡主还能不能在她跟前神气起来。
面前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温和地问她:“县主在彧都还待得习惯吗?”
“回陛下,彧都很好,白芷很习惯。”白芷抬起头道。
她察觉到启元帝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她极力遏制了面上所有的情绪,大胆地抬起头回望着起启元帝,启元帝明显一愣,嘴角勾起一抹笑,夸赞道:“县主这身石榴裙倒是好看。”
启元帝一边说着,一边将床榻上备着的剑抽了出来。
白芷正因为启元帝的夸赞心神飘忽时,冰凉的白刃就贴上了她的脸,面上冰凉的寒意让白芷慢慢瞪大了眼睛,也看到了启元帝不知何时冷了神色,双眸充满戾气地凝视着她。
“陛……陛下?”白芷颤颤巍巍问道。
即使在对女子来说仅次于贞洁的脸有被毁坏的风险,白芷依旧不敢挪到分毫。
那剑身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多久,便滑到了她衣裙上,裂帛撕裂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犹为刺耳,启元帝划破了她的衣裙。
“想学秧秧啊?”
轻描淡写地提问,让白芷身子发抖,她想否认说不是,却在不小心瞥到启元帝阴神罗刹可怖的神色,她又把话语都给吞了下去。
但划破了衣裙还没算完,启元帝竟是直接挑破了她的发饰,甚至还削掉了她的一缕发丝,她支撑不注地瘫倒在地。
启元帝用剑身敲敲她的头顶,又含笑道:“知不知道你失败在哪儿?朕的秧秧从来不会用那样恶心的眼神看着朕。”
“若不是你还有点用,朕是真想亲手剜掉这双令人厌恶的眼睛。”
明明是笑着的神情,也明明是酷暑天,白芷生生冒出了一身冷汗,但她脑子转的很快,她急忙道:“陛……陛下,白芷一定好好完成。”
启元帝说的作用,她心知杜明,启元帝看不上孟云起,于是让她去接近孟云起,拆散孟云起与宝珠郡主。
乐秧亲自换了些蜜饯,她站到殿门前,刘保宁进去通报一声后,又赶忙让她进去。
她进去后,就看到跪在地上狼狈的白芷,她有些诧异,启元帝还依旧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乐秧没有多问,只是把蜜饯盘端到启元帝跟前:“舅舅还吃吗?”
启元帝吃了一个,乐秧放下盘子,等启元帝吃完后,启元帝还主动跟她解释道:“荣安县主照顾母后身体不适,方才不小心撞到了博古架,还勾破了衣裙。”
乐秧瞥了眼白芷身上被划破的地方,整齐平滑,不像是被勾破的,倒是想被利器划破的。
再结合白芷这幅鬓发散乱,衣衫破碎的模样,有个猜测慢慢成型。
她眉头紧紧拧着,张口欲言,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管启元帝的后宫之事,她只是启元帝的外甥女而已。
等到白芷退了出去,启元帝也要休息,在得到她绝对不会趁他睡觉时离开的承诺,启元帝这才沉沉地睡去。
乐秧呆着无聊,便在寝殿里逛了逛,还发现了她随手送给启元帝的灯笼。
想不到启元帝还挺喜欢的。
大概是在下午时,启元帝就不发热了,医官来了一趟,说陛下身体康健,已经没有多大的障碍了。
启元帝没事儿,宫里的人自然是喜笑颜开,乐秧在陪着启元帝用了晚膳后,便犹犹豫豫地看向了启元帝。
今日是云起的生辰,既然启元帝现在没事儿了,那她想去看看云起,明日还没到,她现在赶过去可能还来得及。
启元帝接收到她的目光,没有搭话,就在她刚要张口时,启元帝潋滟的双眸凝望过来,率先道:“好像又有些发热了。”
未央宫又热闹起来,医官来来去去,乐秧守在启元帝床榻前,内心焦急。
医官拿了冰块给启元帝降温,但启元帝执意拽着她的手按在额头上,其他人说什么都不好使。
“不走不走,乐言不走,乐秧陪着舅舅。”乐秧忙不迭保证。
启元帝反复的发热,惊得不仅养病的太后前来,就连各宫的妃嫔都来了一趟。
乐秧扯了扯手,想要站起身行礼,但没有扯出来,病得迷迷糊糊地启元帝加大了握着她的力道,病殃殃地哀求道:“别走。”
“不走不走,乐言不走,乐秧陪着舅舅。”乐秧忙不迭保证。
本来心急如焚的太后,在看到如此情景后,恨恨地斜了她一眼,嘴里嘟囔着成何体统。在得知启元帝只是发热,没有大事后,这才拂袖离去。
太后一走,那些妃子也就顺势告退,未央宫又安静下来。
等到启元帝的温度又慢慢降下来,乐秧抽空瞥了眼外间黑尽的天色,知道宫门已经下钥,乐秧叹口气,又看了看逮着她手臂不放的启元帝。
已经来不及了。
谁也不知道启元帝半夜会不会发热,宫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乐秧却是不行,折腾了一天,她困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启元帝不放开她的手,她也只能将就着倚靠在硬邦邦的床榻前睡。
刘保宁见她睡着难受,便拿了些软垫来,乐秧这才觉得好了些,刘保宁吹灭了未央宫里的烛火,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姿势别扭,乐言怎么也睡不好,开始觉得胳膊发麻,后面又没了知觉,只是调整姿势时,胳膊不小心磕到了床榻上,酥麻难受的感觉迅速席卷她整个感观。
乐秧没忍住嘶了声。
实在是太难受了些。
“秧秧?”启元帝嘶哑的声音响起。
乐秧顾不得难受,赶忙应了声:“乐秧在,舅舅哪里不舒服吗?”
启元帝没搭话,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乐秧看不清楚,只能感受到启元帝放开了她的胳膊,乐秧静静地等着那阵酥麻过去,才呼出一口气。
“秧秧上来吧,下面睡着不舒服。”
启元帝语出惊人,乐秧惊道:“不用的舅舅,乐秧就在这里就好。”
“上来吧,舅舅心疼。”
说着,乐秧就察觉到启元帝的手在床上摸索,她将手伸过去,启元帝抓住了她:“还是说,秧秧想趁舅舅睡着后悄悄离开?”
乐于回握启元帝的温凉的手,知道启元帝这是因为生病而展露出来的多疑、脆弱,还有丝不易察觉到的愠怒。
“上来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乐秧持续沉默着。
她是早已经睡过了龙床,但也只是她一个人,现在要躺在启元帝旁边,她还是有些纠结。
虽说她不在乎男女大防,但启元帝毕竟是她舅舅,哪有长大后的舅甥还睡在一起的?
她在犹豫,启元帝就放开了她的手,掀开了被子,执拗地说:“既然秧秧不上来,那舅舅就下去陪着秧秧,咳咳咳……”
乐秧哪能让启元帝睡床榻下,又听见启元帝一连串咳嗽的声音,她心都揪紧了。
“别,”乐秧连忙阻拦住启元帝起身的动作,“我,我上来就是。”
启元帝往旁边挪了挪,乐秧重新在黑暗中抓到她的手,拉着她到了床榻上,乐秧顺从地躺到了启元帝的身旁,闻着床榻上淡淡的沉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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