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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过气后——马马达【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3 23:02:25  作者:马马达【完结+番外】
  崔述一直看着苏都亭没入人群之中,才转向苏秀,“楼主今来,是劝我下月初八,往赴黄石?”
  苏秀沉痛点头,“别无他法。”
  “好,我会去的。”崔述道,“楼主事烦,便不多叨扰了。”
  苏秀直直看他,郑重点头,“阿秀信得及师叔,下月初八,我在黄石,静候师叔驾临。”便一转身,“回去。”
  苏简平大急,“楼主安可信他?今日不将其拿下,下月未见他至,诸山舍会怎会放过咱们藏剑楼?”
  苏秀低头,目光从那双小鞋上一掠而过,一个冷笑一闪即逝,再开口时又是温文尔雅,“你可以信不及崔述,却不能信不及先楼主唯一的师弟!走,回去!”
  便携众人,潮水般退走,走出一射之地,又回转身来,遥遥向崔述行礼,一揖到地,俯身停驻许久,才又带领众人,一径去远。
  舒念目睹一场师叔侄勾心斗角又兼师徒割裂大戏,看着一半儿主角消失在巷子口,才蹲下身去,拾那小鞋――
  崔述厉声道,“别碰!”
  “怎么?”舒念侧首看他,“苏循既是收着,必有他的理由,且你幼时的鞋,你自己也没有了吧。”拾在掌中端详一时,寻常一双手工布鞋,血迹斑斑点点俱在鞋面上,不知是谁的血。
  她伸指比划一下,“好小啊,那时你多大?三岁四岁,还是五岁?”
  崔述拧身便走,冷冰冰留一句话,“扔了,我们走。”
  舒念看他情状有异,强按下一肚子争辩的心思,仍将小鞋裹在包袱里,跟上去。
  崔述骑在马上,一眼看见,忍耐道,“扔了!”
  “就不。”舒念将包袱移到身后,仰面看他,“今日逐人上瘾,要不连我也一块赶走吧?”
  崔述抿一抿唇,探身握住她手臂。舒念还不及反应,唯觉身子一轻,眼前天地混沌,落在实处时,自己已端正坐在他身前,“去黄石?”
  “还早。”崔述松缰,放马缓行。
  吴山离黄石,的确不算远。舒念本待刨根究底,转念一想管他去哪,索性放松身子,靠在他怀里,忽一时笑道,“咱俩若就这么跑了,苏秀会不会哭死?”
  “不会。”崔述道,“至多有点遗憾,我去或不去,结果都是一样。”
  舒念奇道,“为何?”
  “我若在场,诸山舍会当面定我个罪,自然千好万好。我若不在,罪名仍是我的,只是日后众口悠悠,难免生出些闲话,当然遗憾。”
  “那你还去?”
  崔述冷笑,“他想定罪,我便叫他定么?”
  舒念难免不吐不快,“你犯傻也不是一回二回,藏剑楼三个字往你面前一摆,谁知你能把自己作践到哪种田地?”一语出口,便觉身后人出奇地沉默下来。
  舒念反省一回,话虽说得难听,却都是事实,便生生绷着不妥协。亦不知多久过去,才听崔述小声辩解,“那都是过去。现在……我便不为自己,也要想想你。”
  舒念一点怨念瞬时烟销云散,窝在怀中仰面看他,见他双腮紧绷,应是死死咬着牙关,便摸了摸,“不论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嗯。”
  “这就完了?”舒念捏着他的脸颊抗议,“小吴侯大半天板着脸,此时没有旁人,不笑给我看看?”
  崔述松开齿关,扯扯嘴角,拉出一个笑来。
  舒念大乐,荒腔走板大声称赞,“小吴侯真是好看,笑得这么尴尬,居然还是这么好看。”
  崔述莞尔,虽是一笑即敛,却终不似先时沉肃。缰绳一松,双手环在舒念身前,下巴枕在她肩上,轻轻蹭了蹭。
  ……
  二人信马由缰,天擦黑时到处一处村落,正是饭时,四下里炊烟渐起。
  舒念坐直,四下看一回,“来甜井村做什么?”
  “带你歇几日。”崔述催马前行,到得自己旧时住的,村东头李员外家。在院前下马,拉舒念下来,“从百花谷出来便不得消停,咱们在这儿歇几日,再去黄石。”
  舒念斜眼看他,“小吴侯定有其他安排,却吝啬着,不告诉我。”
  崔述一笑,算是默认。一时翻过院墙开了门,往牲棚拴了马,拉着舒念入内――
  房屋雅洁,几无灰尘,应是有人日常打理。
  舒念越发惊奇,“谁住这里?”
  “无人。”崔述蹲在当间收拾炉子煮茶,“我请了人,每日来拾掇一回,收拾书信,送去姑余。”
  “书信?”
  “嗯。”崔述点头,“这几年,难免与人来往,都往这里投书,再转去姑余。”
  舒念脱口便问,“知道此间的人不多吧,为何要设在这地方?”
  崔述低着头,闷声道,“我总想着,若你还活着,说不定会回这里看看。”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过几天还得再去一次,尽量存稿吧。明晚九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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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4章 心魔
  ◎扔了。◎
  舒念怔住, 潜意识里一直回避的一个问题终于毫无遮掩地摆在自己面前――
  她不在的六年间,崔述是怎样过来的?
  舒念并不傻。以崔述的为人,绝无可能对一个苗女一见钟情,所以他很早便认出她就是舒念, 他喜欢她――从她还是舒念的时候开始。
  那么在她死后, 像他这样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是怎样过来的?
  舒念稍稍一想便觉心口如堵, 忍不住往他膝前蹲下, 半个身子伏在他膝上,“我便回来, 也当回自己家去, 来你这儿算怎么回事?”
  “你家里也一并收拾着。”崔述一只手揽着她,探身取壶, 斟一盏晾凉,“北军南下时, 此间正是战场,村里人都跑了,房舍损坏厉害, 我便寻人修葺这两处。”
  “都跑了?”舒念瞬间被他转移注意, “我竟不知,都跑去哪里了?”
  “你那时在京城忙着――”崔述一出口便悔不该再提京城旧事, 生生咽了,“哪里在意这些?江北损失最重,千里无人烟。王家有命田地开荒即为田主, 免三年赋, 许多人都奔那去落脚。此间住着的, 都是另来逃荒的外乡人。却叫我平白得了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崔述莞尔, “我再来此间时,无人认识,也无人再当我作池州头牌啦。”
  舒念忍不住哈哈大笑。见他虽是笑着,眉目间沉郁疲倦之色消散不去,心知今日事对他打击沉重,然而他不开口,亦不便相问,只道,“弄些东西吃,早点睡。”
  崔述推推她,便待起身,“我去。”
  舒念使力趴着不动,千斤秤砣一般,“你煮的东西就勉强能吃,我不要。”
  崔述一滞,“真的?”
  “真,比十足真金还真。”舒念一笑起身,“你去拾掇床铺,饭得了叫你。”一时走到门边,回头嘻嘻笑道,“躺着等我更好。”果然见他颊上应声飞红,便一笑而去。
  厨下仍是旧时模样,柜中米面菜蔬一应俱全,浑不似久未住人的荒宅――养护此间,必费了不少心血。
  舒念唯觉心下酸楚,知他这一整日内心煎熬,未必有食欲,便往塘边掐两片荷叶,焖一锅荷叶米饭,另炖一罐冬瓜大骨汤便罢。
  一时做得,回去东厢唤他吃饭,一掀门帘却见崔述缩在床角,枕一只凉枕,昏昏睡着。
  舒念一声呼唤便咽回肚里,轻轻上前,拾凉被遮盖,忍不住给他理一理颊边乱发,难免叹气――锯嘴葫芦,只会折腾自己。
  索性由他去睡。她自己饥火中烧,仍往厨下吃饭,刚走到门口,忽听崔述声音,“扔了……扔了……”
  舒念一惊回头,却见崔述双目紧闭,勿自挣扎,额上亮晶晶一片水渍,一头一脸俱是冷汗。忙疾步回去,崔述语声既是急切又是凌乱,“扔了……别扔……别……别扔!”
  一挣便醒了,睁开双眼,目光发直。
  舒念堪堪赶到,在床边坐下,语声轻俏,“藏了什么宝贝不让扔?”
  崔述面上表情凝固一般,好一时乌沉沉的眼珠僵硬地转一下,定定看她,“什么?”
  “正要问你呢。”舒念俯身展袖,拭去满头冷汗,“醒了正好,跟我吃饭去。”
  崔述仍是呆呆的,开口时语声萧瑟,“我……不想吃,可以么?”
  舒念难免慌张,却不敢露出,温声道,“那我陪你睡会儿罢。”
  “嗯。”崔述应一声,又反悔,“你先吃饭。”
  舒念暗道你这模样我还能吃什么饭,信口开河,“我吃过了。”
  “你去。”崔述固执抿唇,毫不松动,“去吃饭。”
  舒念未想到这般情状亦糊弄不了他,一时无法,随手替他松开发髻,拢拢凉被,悄声道,“那我很快回来。”
  崔述黑发的头在枕上轻轻点一下,“嗯。”
  舒念故意放重脚步,走到厨下,又提一口气,轻手轻脚回来,避在门边,隔过竹帘细缝,便见崔述怔怔躺在枕上,仿佛一个并无生命的木偶人,只是放在那里。
  又不知多久过去,一阵闲散的夜风路过,撩动窗下伶仃铁马,叮当有声。
  崔述仿佛被甚么唤醒一般,直直坐起,走到桌边,打开舒念带回来的包袱――
  夜色里,一双小鞋看着竟有些阴森。
  崔述定定看它,一时慢慢扯出一个讥讽的笑,自言自语道,“回来了,又回来了。”
  舒念看得毛骨悚然,深悔不该把这东西带回来,如今勾动崔述隐秘的心事――若把他魇着,肠子都要悔断。
  她紧张思索,十七八种法子掠过脑海,无一个有十足把握。
  崔述瞪着那双鞋,忽一时又道,“扔……扔了……得扔了……”伸手去碰,一双手在夏夜溽热的空气中抖了半日,也没能碰上。
  舒念着实看不下去,疾步上前,包袱卷卷裹了鞋,“我扔了去。”
  崔述脸色煞白,看她的目光浑似瞧见平地里跳出一只活鬼,“谁叫你进来?”
  舒念怔住,莫名所以道,“我带回来的东西,我拿去扔了呀。”
  “扔它做什么?”崔述一把夺过,只碰一下便如被烈火烧灼,又掷回案上,“带回来挺好。”忽又问她,“你吃过饭了吗?”
  舒念担心得紧,懒怠粉饰太平,抬手捧住他冷冰冰的脸颊,“你这样,我还吃什么饭?”
  崔述张皇之色渐褪,闻言道,“那我陪你。”拉着她便往外走。
  与其叫他留在房中发疯,倒不如换个地方缓缓。舒念一想便坦然,跟他到了厨下,盛一碗汤给他,“你最爱喝的冬瓜大骨汤,尝尝,滋味跟以前一样吗?”
  崔述捧着汤碗,迟滞一时,勉强喝一口,心中阴涩一团被那滚热的温度强行挤压,缩作一团,不再作祟――便吐出一口浊气,忐忑道,“我刚才,吓着你了?”
  舒念一直偷眼看他,见他恢复如常,一颗心才算落回肚里。便道,“你讨厌那双鞋,早与我说,不带回来便是。”
  “我说了。”
  舒念一滞,复又一喜――既能顶嘴,应是大好了。便坦然认错,“白日里是我糊涂,一会儿便拿去扔了。”
  崔述不语,低头喝汤,一碗热汤落肚,渐觉饥饿,自去盛饭。舒念喜出望外,“觉得饿了?”
  “嗯。”
  舒念目瞪口呆看他一箸一箸不停吃白米饭,又喝汤。便也去吃饭。
  她早已饿得厉害,二人吃毕,一钵饭一罐汤竟是涓滴不剩。失笑道,“明日多煮点。”
  崔述沉默不语,忽然下定决心也似,坐直身子,双手扶膝,郑重开口,“我上吴山时,只一身衣一双鞋。”
  舒念万万想不到这人竟主动交待,配合道,“就……是那双?”
  “嗯。”崔述点头,“入吴山门下,需过千阶白石,阿兄带着我,就穿着那双鞋走上去。后来阿兄就一直收着,他告诉我,入吴山门,虽然说是前事尽断,但一个人总有来处,这双鞋是我与来处最后一点牵绊,他要替我收好。”
  舒念大出意外,这一段时日,苏循在她心中已是獠牙恶鬼一般的存在,却不想还有这份慈父心肠――
  复又摇头,若非如此,怎能把崔述这等聪明人哄得死心塌地十几年?
  崔述续道,“这么一个腌H东西,阿兄一直收在藏宝阁里,吴山藏宝阁天下闻名,什么宝贝没有?谁知里面竟还有一双破鞋?”他笑一声,语含讥诮。
  舒念屏息不语。
  “阿兄第一回唤我进藏宝阁,便告诉我,藏剑楼在八山二岛处境难堪,数十年居末位,直如笑柄,我辈人等需为先祖争一口气,眼下最大的机会,便是杀……杀几个恶人。”
  藏剑楼百年前确实厉害,但往上数近三四代的确萎靡,倒是在苏循手中突然无限,恢复往日荣光。
  “阿兄坐的地方,背后的阁子上,正中间的位置,便放着这双鞋。”
  舒念暗暗长叹,其时崔述不过是个小小男孩,如何看得穿这等恩情陷井?
  “为图隐秘,此行我一个人去,后来……侥幸得手,藏剑楼一日间声名雀起。”
  “是你杀了河套九水鬼那一回么?”
  崔述一惊抬头,“你怎么知道?”
  舒念看他面白如雪,忍不住摸了摸,凉得}人,“立下这等大功,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裳,你这傻子。”
  崔述别转脸,“我原不知……苏秀佩剑‘灵辉’是楼中至宝,阿兄一定让我带着去河套。及至后来苏秀入京,我才知道是为了甚么让我用灵辉。”
  舒念不忍苛责,“你那时还小,被人哄骗,也是难免。”
  “次数一多,慢慢地也明白一些。”崔述神情讥诮,语含尖酸,与白日里一般无二,“但凡阿兄坐在那个地方,便是楼中又有烦难事,需得叫我去。”
  “都是些什么事?”
  崔述张一张口,又闭上,摇头一哂,“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一回――”他沉默一时,越发摇头,“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
  舒念失笑,“分明你自己开的头,说一半又不说,倒似故意勾着我。”
  崔述脸色一变,“不是。我说这些,是怕你――”他稍稍抬头,定定看她,“你方才在外,都看见了吧?别怕,我没有疯。”
  舒念心上如被重锤――
  这傻子,今日主动提起藏剑楼旧事,竟是生恐自己把他当疯子看待?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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