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年少时累积的那些共同时光,他们依然有一种正在重新认识对方的新奇感受。
方嘉嘉走进厨房帮向宁打下手,见向宁握着装生抽的瓶子晃了一下。方嘉嘉拍了拍她,说马上下楼去买,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垃圾桶,决定顺便去把垃圾清倒一下。
从客厅和厨房拎出两袋垃圾,出门,进电梯,把垃圾放入垃圾桶,走到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生抽,走回电梯间。
正等着电梯,身旁来了两个面色不善的男人。
那个留着络腮胡的低声问那个跛腿男,“确定她住 23 楼?”
“你信我的,准没错。”
方嘉嘉眨了眨眼,23 楼?向宁也住在 23 楼。她迅速瞥了他们一眼,没多想。
电梯口又来了几个人,六七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见他们在楼层按键上按了“23”,又有人伸手按了个“25”,方嘉嘉安静地靠站在角落处。
电梯上行至 23 楼,门开了,方嘉嘉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
见那两个人径直走向了 2302,她整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是向宁的家。
“络腮胡”和跛腿男回头看了方嘉嘉一眼,眼神里混合着警惕和凶恶。
方嘉嘉拎着那瓶生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诶?还没到 25 楼啊?”
她转身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故意制造出了“噔噔噔”上楼的急促脚步声,双手哆哆嗦嗦地发消息提醒向宁,提醒她门口有奇奇怪怪的人,让她千万别开门。
在 24 楼拐角处将手机静音,她又轻手轻脚地走回 23 楼安全通道的门边。
向宁看了看手上那个链接可视闪光门铃的振动手环,神色从容地给方嘉嘉回复“好”。
方嘉嘉的耳朵贴附在安全门的门后,茫然而恐慌。
门铃毫无回应地响了几声,方嘉嘉又听到了那个“络腮胡”的声音。
“你刚刚不是看到人回来了吗?”
跛腿男踮着脚透过猫眼往里看。
“怪事!我看到她拎着菜进了电梯啊,会不会因为她是聋的,没听到门铃声?”
“你个傻逼,他们的门铃又不是靠听的。”
“妈的,白跑一趟?”跛腿男不甘心地又按了几遍门铃。
“络腮胡”不耐烦地嚷嚷,“你他妈猴急什么?”
“我观察她好几天了,她这个把星期都是一个人进进出出,我怕以后没这好机会了。”
“络腮胡”烦躁地咳了咳,吐出一口痰。
“虽然又聋又哑,但是这婆娘的身材脸蛋真的不得了。”跛腿男发出几声淫猥的笑,“可惜咯!不会叫!”
方嘉嘉惊恐地捂住了嘴,眼角不自觉地溢出眼泪。
“络腮胡”在门口踱了几步,“你他妈真的是傻逼,就是要叫不出来才好办!”
“对对对,哈哈哈,天生就是个吃哑巴亏的。”
方嘉嘉浑身僵冷地蹲坐在墙角,这一刻,她清晰地感知到了向宁与恶的距离。
她慌张地编辑报警短信,还没点击发送键,听到电梯门开了。
2301 的男邻居看了看在 2302 门口徘徊的那两个男人。
“你们谁啊?”
“修燃气灶的。”“修水管的。”
跛腿男和“络腮胡”同时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回答,男邻居眯眼打量了他们几眼。
“那边住的是我妹妹,你们再不滚蛋老子报警了!”
“络腮胡”和跛腿男望着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讪讪地笑了笑,匆匆走到电梯口。
“你们再敢跑这儿来骚扰我妹,你爷爷的拳头可就不长眼了。”
从门缝里看到那两个人走了,方嘉嘉立即拉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听到动静,2301 的男邻居看向她,“吓我一跳,你是向宁的妹妹吧?”
方嘉嘉哽咽了一下,“对,刚刚谢谢你。”
“没事。”那个男人拉开门又回头看她,“你别怕啊,我住这儿没人敢对你们怎么样。”
方嘉嘉泪光闪闪地点了点头,“谢谢。”
每次来向宁这儿都只和这个男人匆匆打几个照面,从来没有跟他搭过话,此刻她是真的很感激他。
从可视对讲屏里看到方嘉嘉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向宁打开了门。
方嘉嘉一进门就抱住她,泪如雨下,哭得双肩颤抖。
向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她记不清自己到底被尾随过多少次。
这种事对于她已经稀松平常了,她自己也有充分的防范意识,并没有表现得很恐慌。
独居女性总是离危险更近,更何况她还是个聋哑人。
――姐姐,隔壁的男邻居和你很熟吗?
向宁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笑。
――他是你男朋友的战友,出租车司机,人特别好。
方嘉嘉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
向宁捏了捏方嘉嘉的脸颊,用云淡风轻的表情抚平了她的担心,转身又进了厨房。
方嘉嘉之前听向宁提起过,向峻宇以前买了一套麓山苑的房子,和她同楼层,不过后来又转卖出去了。
走进厨房,方嘉嘉吸了吸鼻子,端起向宁盛好的菜,搁放到餐桌上。
她站在餐桌边呆愣了一会儿,想到了高为峰带他父母去龙耳朵餐馆大闹的那天晚上,她当时对着向峻宇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担心高为峰会跑到向宁家里来闹。
当时向峻宇满脸笃定地对她说,“你放心,他不敢去向宁家闹。”
难怪他说得那么坚定,原来隔壁住着的是他战友。
用过晚饭,方嘉嘉和向宁去楼下散了会儿步,经过凉亭边的花坛时,她们又看到了那个跛腿男。
方嘉嘉满眼怒火地瞪着那个形容猥恶的男人,拉着向宁去了保安亭。
那个跛腿男懒懒散散地歪坐在长椅上,见那个怒气冲冲的女人站在保安亭边朝自己指了指,两个保安跟着她们走了过来。
保安大叔走到跛腿男面前,“你是住在这小区的吗?”
“不是不是。”跛腿男抖了抖腿,咧嘴谄笑,露出两排黑黄的牙,“我是 C 栋 901 搞装修的。”
保安大叔拍了张照在业主群和 C 栋 901 的业主确认了一下,为难地看了看方嘉嘉。
“他没说谎。”
方嘉嘉见跛腿男那副无耻的表情,气得说不出话。
两个保安无话可说地转身走了,跛腿男踮了踮脚,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她们面前。
他眼神猥琐地从头到脚打量方嘉嘉,“妹子,你不是住 25 楼吗?也是一个人住?”
23 楼他们暂时不敢去了,现在他锁定了新的目标。
方嘉嘉拉着向宁后退,正欲张嘴骂他。身边的向宁忽然挣开她的手,抬腿带出一阵风,朝着跛腿男的裆部一记猛踢,跛腿男嗷嗷着“我操”捂裆倒地。
向宁眸光冷寒地盯着那个男人,手速惊人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茶针,蹲到他身边,握着茶针猛地朝他的右眼扎去,针尖稳稳地停在距离瞳孔不足一厘米处。
那声惨厉的尖叫让那两个还没走远的保安又跑了回来,跛腿男惊恐万分地用手挡开茶针,手背瞬间被划出一道血迹。
来往路人的目光也开始朝这边聚集。
方嘉嘉怔怔地望着向宁,那个平时温柔恬静的人此刻像个刚刚完成任务的女杀手,神色冷漠地拿出消毒湿纸巾擦了擦手里的茶针,放回兜里。
“他骚扰我们,我们是正当防卫!”方嘉嘉见俩保安气喘吁吁地准备问话,语速飞快地说:“我跟你们说过了,他之前就图谋不轨还跑到我姐姐家门口去骚扰,他就是个臭流氓!”
跛腿男疼得骂骂咧咧,“我日你妈,你他妈还恶人先告状!”
“不信你们去看监控!”方嘉嘉指了指旁边的摄像头,“他之前就尾随我姐姐,刚刚还走到我们面前说了很难听的话!”
“你他妈胡说八道!”
向宁毕竟是小区业主,俩保安知道她的为人,自然也懂得怎么适时偏私。
围观的业主们也开始帮忙出言声讨,保安满脸不耐烦地拽着边嚎边骂的跛腿男往社区医院去了。
人群散去。
方嘉嘉感慨万千地对着向宁竖起两个大拇指,露出崇拜的表情。
向宁淡淡地笑。
她一直不愿意在亲友面前露出这一面,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学过防身的格斗技巧。
不希望他们为她担心,不想让他们认为她生活在需要用这些手段进行自我保护的险恶环境里。
刚刚那个跛腿男如果没有用眼神对方嘉嘉露出猥劣的恶意,她不会对他动手。
突然袭来的悲伤,让方嘉嘉忽然有些鼻酸。
听不见也说不出的她,要有多少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能拥有安稳的生活?收获事业的成功?
第58章 .也想成为有杀手锏的女人
夜深人静。在向宁身上学了几招防身格斗技巧的方嘉嘉,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方嘉嘉无法完整地察看向宁经历过的那些时光,却可以想象出她走向成功的这条路上密布的艰险。
她让这个“无声的茶社”在上庸砸出了令人瞩目的声响,身上却依然留存着那份淡看声名的清寂。
当初去杭州学茶艺,学成归来免费为特殊学校的校友开班授课,贷款创办心聆茶社,她走出的每一步都可以用一句话简单地概括。
可以被一笔带过的经历里,每一步里都需要越过千重万重难。
方嘉嘉凝看着向宁送给她的那支战术防身笔,视线模糊。
姐姐对她说,这个可以过安检。
她将战术笔搁放在床头柜上,望着凌空于泪光之上的天花板,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素色茶艺服的少女,握着一根茶针赤脚走在荆棘丛里。
茶针是她用来烹茶的工具,也是拨通她生存之路的利器,偶尔还要用它来迎击突如其来的恶意。
方嘉嘉不禁自问:属于我的那根“茶针”是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进隔壁的房间,按下电脑的开机键。
咔哒咔哒,是敲击鼠标和键盘的声音。
屏幕上的图文元素随着她的敲击不断放大,缩小,错位,叠加,挪动,组合,点缀,留白……所有的内容一页一页地被她精心地设计,排版。
流动在屏幕上的时间,闪烁在她脸上的光,似乎都听见了她内心里沸腾的声响。
她也想要像向宁一样,成为一个拥有自己杀手锏的女人。
画册存稿的短暂缓冲里,她盯着屏幕转了转指间的触控笔。
视线缓缓落在指间那支转动的笔,方嘉嘉忽然后知后觉地笑了笑。
她好像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那根“茶针”了,只是还需要把它磨砺得更锐利一些。
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考虑到近期过于饱和的工作量,还有后期接单或者竞标项目的需要,她觉得有必要成立自己的个人工作室。
单是 178 青年合作社和心聆茶社的那些日常设计就让她分身乏术。
她想到了自己在鲸栖传媒带过的那几个实习生,他们刚毕业没多久但灵气正盛,工资不高,经常嚷嚷着入不敷出。
方嘉嘉内心盘算了一会儿,决定元宵节后和他们聊一聊,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做兼职。
她查了查个人工作室注册的流程,想了想工作室名称,决定直接用“++设计工作室”。
拿着 iPencil 随手在平板上画了个正方体,在正面的正方形上画上两个“+”号,又在居中的下方画了个“□”。方嘉嘉望着那个忽然有了表情的正方体笑了笑。
・□・。看起来有一种笨拙的呆萌。
自己的工作室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她决定沿着这个思路继续做工作室的 LOGO 设计。
又是新的一天。向宁起床时,方嘉嘉已经在洗漱了。
匆匆吃完早餐,在小区门口和向宁道别,她坐入公交车,带着画册的设计稿去印刷厂打样。
方嘉嘉望着车窗外的沿街围挡,几个墙绘师握着画笔,端着调色盘,正在有说有笑地在纯白的墙面上涂画上庸山水。
车子快速驶过,她在那十几秒的时间里一度有些恍惚,仿佛在看一场露天画展。
墙绘?画展?她凝眸思考了一会儿,给向峻宇打了一个电话。
“早呀,向书记。”
“早。”向峻宇轻轻笑了笑,“这么早打电话过来,领导有什么指示?”
“我想竞标村里的善文化墙绘项目。”
毕竟是村里拨了大几万预算的项目,方嘉嘉从向峻宇短暂的沉默里觉出了他的犹豫。
向峻宇的确有点为难,以她的水平中标是正常的,合理的。
但是村里人对他们的关系有太多猜想,就怕她中标后会因此承受一些“任人唯亲”的闲言碎语。
方嘉嘉似乎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我不收钱。”
“不收钱?”向峻宇十分疑惑。
“我免费给村里画,村部给我出个材料费就行。”
向书记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想明白了她的打算。她大概是想借向善坪村的墙绘打个样板,积累案例,想赚的也不止是那几万块钱。
他沉吟片刻,“不用花钱,我们也就不用招标了。”
“真的?直接让我画吗?”
“嗯,不过这事没那么快。”向峻宇思忖了一会儿,“月底我召集村干部和村民代表开个会,说明一下这个情况。”
“开会?我也要参加吗?”方嘉嘉一听要开会,心里难免有些抗拒。
“如果你愿意参加,可以在会上跟大家说下你的思路。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转述。”
“那你帮我转述吧,我会在你开会之前把墙绘思路和样图发给你。”
“好。但是如果你以后要去别的地方竞标,就要靠你自己提案了。”
方嘉嘉纠结地沉默了一会儿,迟迟不肯表态。
她一直就很抗拒当众发言这种事,更何况还是对着一群村里的干部和长辈提案,光是想想她就浑身冒鸡皮疙瘩了。
“还早,你慢慢儿想。”向峻宇从办公桌的桌角处抽出善文化墙绘的招标通知看了看,“向善文体广场下个月竣工,围挡的墙绘也包含在那里面。”
“好的!向书记。”方嘉嘉爽快答应,“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画的。”
向峻宇不习惯她这恭恭敬敬的乙方语气,情不自禁地笑,“明天回来吗?”
“估计回不了。”
“那我明天去找你。”向峻宇看向敲门的向思睿。
向思睿面露难色,“书记,听说修德伯因为安置房名额没了,闹到住建局去了。”
方嘉嘉闻声,看了一眼公交站台,“你忙你的吧,我到印刷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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