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队伍中间的张钊和向磊被向峻宇堵在了校门口,他直接把那俩小子扯出了队伍。
两个二年级的小男生战战兢兢地被这个高年级的“魔鬼”拽到了村里正在修建的沥青路边。正是饭点,四野无人。
张钊和向磊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们的脸差点被向峻宇按进未干透的沥青路面时,那刺鼻的辛臭味觉里充斥的恐惧的味道。
两张哭得涕泪泗流的脸,不敢睁眼直视距离自己的脸只有几厘米的沥青路面。
他们听到头顶那声愤怒的质问:“为什么欺负女同学?”
“我没有――”向磊嚎哭着狡辩,发现自己的脸又被往下按了按,“哥哥我错了!我以后不烧方嘉嘉的头发了!”
向峻宇气得又把他的头往下按了按,“你为什么要欺负她?”
向磊完全失去了对话的心智,“我我我我每次只烧一点点,再剪一点点,方嘉嘉她她都不知道。”
“我问你为什么欺负她!”向峻宇气愤地捏着他的脖颈。
向磊哭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地说:“她……她……不爱说话……也不生气……”
张钊感觉按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开始用力,哭着求饶。
“啊别别别――不要啊――老大!我妈说沥青弄到眼睛里会瞎掉的――”
“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女同学?”
两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学生争着抢答:“不敢――不敢――”
向峻宇把他们扔到路边的草丛里,两个人哭得抽抽嗒嗒,畏惧地望着他,连逃跑都不敢。
“你们再敢欺负方嘉嘉试试!”向峻宇走了几步又回头瞪着他们,“欺负其他同学也不行!”
那天之后,向峻宇就变成了张钊和向磊的童年噩梦。
从二年级到五年级,比起上课开小差猛然间发现班主任站在窗外,他们更怕看到向峻宇那张冷冰冰的脸。
那几年里,向峻宇经常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教室最后排的玻璃窗外。
他们每天胆战心惊却又忍不住犯疑,他都不用上课的吗?
六年级的向峻宇信不过任何人,包括方嘉嘉的班主任。
那天放学前他去跟那个年轻的男老师说了这件事,向峻宇只从他承诺的语气里听出了成年人疲于应付这种小事的敷衍。
可是在他眼里,这是大事。
后来他经常会时间随机地走到他们的教室门口看一眼。
到了初中,不同校了。每逢音体美课,他总有五花八门的请假理由,隔三差五地在上课时间骑着自行车从m湖中学飞驰到m湖中心小学。
两所学校相距不远,十几分钟就够他跑个来回。
一趟又一趟地进进出出,怕被王秀荷碰见他翘课,经常要从学校后门绕出去。
m湖中学的门卫不知道他们家为什么那么多紧急突发事件,m湖中心小学的门卫也不知道他妹妹为什么总会落东西在家里。
知道他不是什么坏孩子,他们后来都懒得问他要出入理由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钊和向磊那个漫长的噩梦,在向峻宇去市里念高中之后总算结束了。
向峻宇那会儿觉得,方嘉嘉马上就上初中了,家就在校门口,没人敢欺负她。
“我现在见到峻宇哥我心里都犯怵,看到他我就能想起那沥青味儿。”
张钊拨了拨手里的刨花,不好意思地笑:“其实他人挺好的,当时也没把我们怎么样,但是让我们不敢再对同学使坏了。”
送走张钊,方嘉嘉坐在状元小卖铺里发了会儿呆。
她从未察觉到自己曾被同学欺负,也从不知道向峻宇为了保护她,在两所学校之间默默跑了多少个来回。
向峻宇踩着m湖中学的晚自习下课铃声走进状元小卖铺,随手关上了门。
“荷婶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方嘉嘉坐在高脚凳上,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感动和感激一并涌上心头,眼里不自觉地蓄出了泪光。
向峻宇转身见她泪眼汪汪的,以为是村里那些闲话惹的,满脸愁虑地走到她跟前。
“让你受委屈了。”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蓄在眼角的泪簌簌落下。
向峻宇有些慌张地摸了摸自己外套的口袋,也没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在那阵短暂的不知所措里被方嘉嘉环腰抱住了。
他心绪杂乱地回抱她,“不做了,不受这吃力不讨好的委屈。”
方嘉嘉在他衣袖上蹭了蹭脸上的泪,难为情地松开他,“不做什么?”
“村里的墙绘。”
“为什么不做?”方嘉嘉吸了吸鼻子,“我偏要做,我还要好好做。”
向峻宇愣了一瞬,伸手拭去她脸颊的眼泪,“那你是――哭什么?”
“因为――”方嘉嘉不好意思说实话,忽然就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她破涕为笑,“教练,我想打篮球。”
他脸上的愁虑消散了些,笑着问她,“你说什么?”
方嘉嘉踮起脚,在他的嘴角快速地印上了一吻。
“我想打篮球。”
第70章 .以为学会了,其实学废了
他的身上散发出如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满眼爱意地注视她,轻抿被她吻过的嘴角。
视线交缠间,方嘉嘉朝他微微挑眉。
那轻轻一挑,似乎在刹那间挑燃了他眸光里那抹灼热的焰火。
他将她拥入怀中,俯身吻她,从额头到嘴唇。
灯下的人影仿佛并成了一个,他们像是两尾在沙滩搁浅的鱼,忽然被卷进了爱的浪潮,终于在奔涌的爱河里找到了彼此。
情绪炽烈地拥吻,呼吸热切地交织,从生涩笨拙到游刃有余。温软的唇轻柔地吻合,缓慢地探索。
那些沉伏的灵与肉的激情被极速唤醒。
在他最过火、最放肆的梦里,都不曾和她有过如此热烈而漫长的吻。
门里,萦绕着令人意乱情迷的气息。门外,青春的脚步声匆匆经过。
减减忽然冲到状元小卖铺的门边,虽然看不见外面经过的行人,依然尽职尽责地隔着门对外示威。
“汪汪汪――”
小狗真的很会破坏气氛,他们在唇齿相抵的轻笑声里听到了彼此牙齿磕碰的声音,被迫停下了那个毫无时间观念的吻。
“向安给它取了个名字。”
“叫什么?”
“减减。”
“嘉嘉减减,挺好的。”他的目光轻抚着她的脸,“你是真想打篮球吗?”
“嗯,我还要想想怎么才能说服李晓霞来当这个队长。”
向峻宇对她的态度感到意外,“为什么突然对这事这么上心?”
“想为向书记分忧。”
向书记看起来有点不解,“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言行举止。”
“我很正常啊。”
他摇了摇头,“有点反常。”
方嘉嘉瞥了一眼货架上的手机,有新消息提醒。她看了看工作室的微信群,同事发来了万穗农场的 VI。
因为兼职的同事只有下班时间有空,她想赶紧回电脑前解压文件仔细查看一遍,尽快反馈,及时沟通。
她握着手机回复消息,瞬间切换到工作状态,抬眼看了看他,“你先回去吧。”
向峻宇见她忽然下了逐客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没从那个热吻余留的暧昧里走出来,她已经在催他回家了。
脑子里迅速往回倒,实在没找出来自己言语间的错漏,他只好抱着求解的态度问她:“我说错什么了吗?”
“嗯?”方嘉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啊。”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就是急着去做事。”方嘉嘉把手机放回衣兜,“我没事啊。”
这题他会,向思睿之前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女人说“我没事”就是在生气了,这三个字就是感情要出事的信号。
他的神经骤然紧绷,心里有点紧张。
毕竟是向思睿两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得出来的血泪经验:千万别把女人说的“我没事”不当回事,不然你分分钟就变成她的过去式。
他实在是想不出原由,甚至猜想她是不是觉得刚刚那个吻的体验太差了,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他走。如果真是因为这事?这种事不是靠熟能生巧吗?
“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啊。”方嘉嘉一头雾水,嗓门无意识地往上提了提,“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哪里做得不好或者说得不对,你要告诉我。”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没事找事挑你的错?”
这话真的是越聊越让人心慌,见方嘉嘉的手又伸进了衣兜,他紧张地看着她。
“嘉嘉。”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她又掏出烟和火柴说一些吓人的话,“我们有话好好说。”
方嘉嘉想掏手机的手被他拽住了,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猜不透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怎么回事?我看你今天才有点奇怪,我要去做事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为什么睡不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刚刚还好好的。”
方嘉嘉整个人都懵了,越聊越迷糊,“我没有生气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向峻宇愁闷地按了按眉心,“这话又聊回去了。”
方嘉嘉困惑地挠头,语气里窜出一丝愠恼,“我觉得你莫名其妙,我生什么气啊?”
向峻宇这会儿都能感受到她话里迸出来的火星子了,她还说她没生气。
他的表情越来越无奈,“我也不知道你生什么气。”
“我本来不生气的。”方嘉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不说了,老听你说生气,越说越生气,走吧。”
他无计可施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觉得她真是难以捉摸,喜怒切换一点预兆都没有。
方嘉嘉实在是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背对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我真的要去做事了,我们出去吧。”
向峻宇却觉得她是不想继续和他沟通,用这个借口赶他走,“我们别吵隔夜架。”
“我们刚刚吵架了吗?”方嘉嘉一声长叹,“我都不知道你在轴什么,走吧大哥。”
“你气消了我再走。”
“我又没生气,你让我消什么气?”
“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下回我才能注意。”
“我要疯了――”方嘉嘉恼火地跺了下脚,“我说了我没生气!”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人怎么能口是心非到这个地步?现在但凡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她在生气了,就连减减都感受到了她躁怒的情绪,慌里慌张地从她脚边溜走了。
方嘉嘉耐着性子问他,“你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判断我生气了?”
向峻宇愁眉紧锁地说:“你说你没事。”
“这是什么判断依据?我说没事就是没事,没事跟生气有什么关系?”
“听别人说,女朋友如果说没事就是生气了。”
方嘉嘉怔了一下,失笑,“别人是谁?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思睿。”向峻宇见她转怒为笑,“你真没生气?”
“真没有――”方嘉嘉只能拿出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
“同事等着和我沟通工作,我刚刚是真的急着回去做事。除了工作的事,我能有什么事?就因为跟你在这儿掰扯半天,同事都睡觉去了,我等下回去自己修改。”
“哦。”他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走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方嘉嘉越想越觉得好笑,“就算我真生气了,你等我自己气消不就行了。你为什么要一直揪着问?本来不生气的都让你说得生气了。”
“我怕下次又踩雷,不想惹你生气。”
“生气也没什么呀,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
“吵架伤感情,生气伤身体。”
“我没那么容易生气,你以后不要拿别人的个人经验当什么恋爱的指导教科书,放在我们自己身上不一定适用。也不要这么草木皆兵的,不然我会觉得你――”
向峻宇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把话说完,“觉得我什么?”
她笑得赧然,“觉得你太爱我了。”
他的唇上挂着微笑,“本来就是。”
“就是什么?”
她知道他不是乐于把“爱”和“喜欢”挂在嘴边的人,刻意追问。
向峻宇不接她的茬,推着她往门口走,“走吧,你赶紧去做事,早点休息。”
方嘉嘉走到门口转头又问一遍,“就是什么?”
他笑而不语。
迟早让你说出来。方嘉嘉不再追问,门打开,减减先蹦了出去,往刚刚走上台阶的向安脚边扑了过去。
方嘉嘉和向峻宇僵站在门口,慌张地对视一眼。向安抱起小黑狗,走到门口,朝他们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们俩大半夜的躲在里面干什么?”
向峻宇故作镇定地说:“聊一点村里的公事。”
方嘉嘉配合地点点头,“就是村里墙绘的事。”
向安不屑地“嘁”了一声,“鬼都不信,什么事不能白天聊?一定要等到大晚上的关起门来聊?”
方嘉嘉索性反向提问,“我们关起门来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还准备一起睡大觉,你信吗?”
向峻宇张口结舌地看了她一眼。
向安愣愣地看了看方嘉嘉那坦坦荡荡的表情,又瞄了一眼向峻宇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实在很难想象他们俩做这种事的场面,摇了摇头。
“嘉嘉姐,你怎么能在一个初中生面前说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是你先阴阳怪气地问我们躲在里面干什么。”
向安鼓了鼓腮帮子,“鬼晓得你们干什么。”他晃了晃减减的小爪子,“你们仨斗地主?”
方嘉嘉笑出声,“你一个快中考的人,大半夜躲这儿听什么墙根?”
“我才没那么无聊,我是想问你给我买的那个战斗笔什么时候到?”
“那叫战术笔。”方嘉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没发货,我催一下。你赶紧睡觉去,别明天早操又迟到。”
“减减今天睡我房里。”向安抱着狗大摇大摆地走了,走几步又回过头,“我早就说了吧,你们闹掰了迟早又会和好。”
“掰你个头。”方嘉嘉拿出当姐姐的威严,“快睡觉去。”
向安举着减减的前爪朝他们“拜拜――”,然后像个偷狗贼一样飞快地跑了。
虚惊两场。向峻宇没憋住笑,“你是真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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