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通过这件事,云珠算是看清楚了,曹勋虽然不介意她与曹绍以前的关系,甚至还会在曹绍要议亲时开解她的愤怒,可他的胸怀其实也有限度,会介意她继续为曹绍的讨好而愉悦。
作为丈夫,他有资格生气,云珠认了,但她还有一点不服气。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先招惹我的,你为何只跟我算账,不去对付他?”
云珠闷闷地道。
曹勋笑:“因为我早知道他短时间难以对你忘情,他也没有公然做太出格的事。”
云珠:“我也没有出格啊,我就自己偷偷乐一乐,别人都没发现,就你眼睛尖。”
曹勋:“你偷乐还有理了?别说你我已经成亲,便是以前我没娶你的时候,我也不会因为哪个貌美女子的恭维沾沾自喜。”
云珠:“你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有没有,只是你比我能藏,我看不出来罢了。”
曹勋:“你这样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云珠一听,腰不酸腿也不软了,一骨碌坐起来,瞪着他道:“既然我是小人,你还管我做什么?”
曹勋看着她明亮灵动的眼睛,道:“因为我比你年长很多,不会轻易与你置气。”
云珠:“昨晚你那样,分明是在趁机报复,还说不是跟我置气?”
曹勋:“把你报复得几度欲仙欲……”
他还没说完,云珠猛地扑过来,小手狠狠捂住他的嘴,满脸的恼羞成怒。
曹勋顺势搂住她,另一手揉她的脑顶:“不早了,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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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这边处处都是景致,可以游玩的地方很多。
早饭快吃完了,曹勋提议道:“去草原跑跑马?”
云珠瞪他,脚也从桌子底下伸过去,微重地踹了他一脚。
曹勋想到昨晚小夫人被颠得目眩神迷的模样,改口道:“要么去湖边垂钓,要么去珍兽园。”
这两处离行宫、官舍最近,更远的地方都得骑马。
云珠很喜欢珍兽园里养的那几只孔雀,便选了后者。
有曹勋陪着,云珠没有带丫鬟,等会儿可能会用到的伞、巾子、水袋等物都挂在了曹勋身上。
夫妻俩并肩走出院子,路上遇到官员及其家眷,曹勋仿佛没有察觉对方打量他身上各种物件的视线,从容大方。
云珠感受到的则是外人或调侃或羡慕的目光。
这让她忘了早上那一点点的不快。
珍兽园到了。
因为珍禽奇兽的生长习性不同,珍兽园占地极大,里面有山有水,真要细细逛的话,能逛个半日。
园中铺的是石板路,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曹勋带来的伞暂且用不上。
因为园子够大,来这边观赏的臣子或女眷稀稀落落地分布各处,可能走很远才会碰到人,显得很是清幽。
孔雀在珍禽园。
路过一片池塘,里面养了几只雪白的天鹅。
云珠站在岸边,看着那些天鹅道:“我以前听这边的小公公讲,说天鹅能飞得像大雁那般高,是真的吗?”
曹勋:“嗯,我在草原上见过。”
云珠惊讶道:“草原上还有天鹅?”
曹勋笑了笑,开始给她讲草原上可见的各种兽鸟,包括黄羊、红狐、丹顶鹤。
两人边说边聊,直到云珠用一种钦佩的眼神望着他道:“你真厉害,知道的比这边的小公公们还多。”
曹勋:“……”
他不再讲了。
云珠好笑:“我又没有说你像公公。”
哪有他这么伟岸又有气势的公公。
夫妻之间到底安静了下来。
快要靠近孔雀园时,前面突然传来太子的声音:“李显,你居然喜欢看孔雀?”
云珠脚步一慢,曹勋随着她放慢速度。
云珠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再在一片能窥见那边情况的树丛后停下。
孔雀园前,李显孤身一人,朝带着七八个随从的太子行礼。
十四岁的李显,穿着一件竹青色的锦袍,比太子高出半头,虽然躬着腰,却依然给人挺拔俊秀之感,不会叫人觉得他比尊贵的太子卑贱多少。
太子很不喜欢这样的李显,他希望几位伴读都对他唯命是从,最好像伺候他的宫女太监一样。
当然,伴读们毕竟都是勋贵出身,太子能接受他们带着些傲气,可李显待他也过于冷淡了。
太子故意没有马上叫李显免礼,目光倨傲地上上下下打量着。
云珠抿唇,趁这功夫,她看向太子身后的四个伴读少年,偏头问曹勋:“那个穿褐色袍子的,是淮安侯的世子张护?”瞧五官很有张行简的影子。
曹勋:“是。”
张护今年十二,聪敏稳重,隔着太子,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李显,只是碍于太子的脾气,没有开口劝说。
其他三个伴读,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幸灾乐祸。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们,归根结底都还是孩子,会争强好胜,也会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终于,太子免了李显的礼。
李显挺直腰杆,垂着眼帘。
太子想到了重新被父皇重用的李雍,想到了自己那位颇为美貌动人的舅母,便用施舍的语气对李显道:“还想回来继续给我做伴读吗?你若想,我可以叫父皇安排。”
李显拱手道:“殿下先前认定我无法胜任东宫伴读一职,故而请皇上调我出宫,现在殿下又想用我,那还请殿下指出我之前哪里失职了,我才好改正。”
太子难以置信:“你这是记上仇了,跟我算旧账?”
李显:“李显不敢,只想殿下指正,否则就算我重回殿下身边,可能还会因为同样的错失职。”
太子已然没了招揽李显的兴趣,冷笑道:“是啊,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你那些毛病,既然如此,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继续看你的孔雀吧。”
说完,太子带着他的人往前走了。
李显目送太子走远,随后转身,继续去看栅栏里面的绿羽孔雀,俊朗侧脸神色淡漠,看不出任何不满或委屈。
可云珠就是觉得自家弟弟受了委屈,先是因为家里被太子随意逐出东宫,现在又被太子用那般轻贱的姿态对待!
云珠正要出去安抚弟弟,曹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指向身后。
云珠不解:“为什么要走?”
曹勋:“这件事于显哥儿而言微不足道,知道你撞见了那一幕,他反倒要担心你替他难受。”
云珠:“我就是难受啊,你可都看见了!”
曹勋:“所以,你是想去安慰显哥儿,还是想让显哥儿反过来安慰你?”
云珠:“……”
她再去看弟弟,就见弟弟居然笑了,而栅栏里面的一只孔雀正抖擞着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漂亮尾羽。
云珠忽然明白了曹勋的意思,弟弟果然没有把太子的轻贱放在心上,她出去重提一番,只会坏了弟弟的游兴。
云珠默默地跟着曹勋走了,离弟弟远了,她想了想,对曹勋道:“虽然这次被你说对了,弟弟不需要我安慰,但我真的跑出去,他也不会嫌我多事,只会高兴有个姐姐心疼他。”
曹勋笑道:“那是自然,尤其是你这个姐姐的心疼,难能可贵。”
别人家的姐姐,可能会心疼很多人,父母兄弟丈夫儿女甚至青梅竹马。
她这个姐姐不一样,目前心里就装着五个人,一个姓孟,四个姓李。
云珠听出了曹勋的话里有话,但她理解成了这人是在夸她貌美,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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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庆帝得知此事时,他正拿着一根孔雀翎逗带过来的五只猫。
不同毛色的猫都仰着头,随时准备去扑主人手里的长羽。
元庆帝看着那五双澄澈单纯漂亮的猫眼,忽地叹了口气。
养儿子要是跟养猫一样简单,该多好。
第41章 李耀吹不跑的桃花
离开孔雀园后,云珠带着曹勋继续逛起了其他地方,站在一处高地看底下的灰熊时,身后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舅舅!”
云珠表情微变,瞟了眼旁边的曹勋。
曹勋已经回头了,面上带着惊讶又不失温雅的笑容:“殿下。”
然后他便要朝太子行礼。
太子远远地拦住了:“舅舅免礼,这里没有别人,舅舅不必见外。”
云珠也转了过来,仿佛没瞧见太子欺负弟弟那一幕似的,笑盈盈地看着太子。
张护等伴读、太监们保持距离停下了脚步。
太子走到曹勋身边,往底下看看,意外道:“舅舅也喜欢园子里这些猛兽吗?”
曹勋解释道:“今日休息,陪你舅母四处逛逛。”
太子看向云珠,心中微动,有些不快地告状道:“舅母,方才我见到李显了,我想重新将他调到我身边,他居然还在跟我置气。”
云珠当然要问问发生了何事。
太子便把李显那番颇有记仇意味的话说了。
云珠一脸懊恼:“这个傻子,能回殿下身边做伴读是多大的荣耀,他居然还在反思当初自己犯了什么过错,明明殿下都不追究了,他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殿下莫气,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太子见舅母能领自己的情,大度道:“算了,既然他不愿意回来,我也不勉强他,舅母就不用管了。”
云珠欲言又止,似乎还想再替自己的弟弟争取争取。
这时,曹勋看向张护四人,问太子:“他们几个如何?”
太子看看那四人,笑道:“挺好的,文武功课都能跟得上我的进度。”
曹勋点点头,低声对太子道:“我与淮安侯是至交好友,他现在就张护这一个孩子,殿下方便的话就多照顾他一些吧。”
太子很高兴舅舅居然有求于自己,马上应了下来。
至于张护,不是特别机灵却也不像李显那么清高,他就看在舅舅的份上,对他亲近一些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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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跟着云珠他们连着逛了三处兽园才分路走了。
云珠可不想等会儿再撞见太子,带上曹勋往园外走去。
周围无人,想到曹勋与太子相谈甚欢的情形,云珠小声试探道:“先前我为弟弟不平时,你不会在心里责怪我忘了尊卑吧?”
那毕竟是他的太子外甥。
曹勋笑道:“人之常情,别叫外人发现就好。”
从云珠发问说出第一个字开始,她就停下脚步,仰头看他了。
曹勋站立的位置,恰好有破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投下来,照亮了他的眉眼。
三十岁的国舅爷,仿佛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这样笑着的,带着一种包容感,就像现在。
云珠看得多了,竟然有点分不清他这句是心里话,还是随便哄她的。
说起来,她之前能看破曹勋温雅下的道貌岸然,还要多亏曹绍,因为只有道貌岸然的兄长,才会毫无顾虑地去咬弟弟前未婚妻抛出来的鱼钩。
短暂的对视后,云珠继续往前走了。
无论如何,曹勋都是个还算体贴的丈夫,那又毕竟是太子,他肯在私底下顺着她的感受说话,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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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珍兽园,阳光开始晒起来了,云珠叫曹勋撑开伞,她笑着走到伞下。
曹勋只要垂眸,就能看见她莹白细腻的后颈,以及泛出桃色的脸颊。
这样的美人,确实叫人赏心悦目,也愿意帮她一起维持这份美貌。
所以,曹勋这伞撑得心甘情愿,并无任何勉强。
两人距离官舍还有一段路时,忽然瞧见从离行宫最近的那片湖泊的方向走来一人一马,马背上坐着个穿浅绿褙子白色长裙的姑娘,走着的那人身形魁梧,后背上背着一人。
离得尚远,云珠眯了眯眼睛,看得依然不太真切:“走着的那人,是不是我哥哥?”
主要是自家哥哥的体型太醒目了,云珠非常熟悉。
曹勋擅射,目力比云珠更好一些,确定道:“是,马背上的应该是阿敏,背着的恐怕是顾老。”
云珠大惊:“顾老受伤了?”
话音未落,夫妻俩同时朝那边迎去。
离得近了,云珠看见头发灰白的顾首辅从哥哥肩膀抬起头,朝他们露出一个憔悴的苦笑。
马背上的顾敏脸色也很苍白,甚至有汗珠沿着她的脸侧滚落。
只有自家哥哥,神情不见任何焦急,背着顾首辅好像也很轻松,都没出什么汗。
云珠:“哥哥,顾老这是怎么了?”
李耀瞅瞅因为没有力气又低头趴回自己肩膀的顾首辅,不甚在意地道:“方才我跑马回来,路过湖边,远远瞧见他钓完鱼站起来,结果马上就栽地上了,吓了我一跳,还好我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醒了,就是四肢乏力,估摸是中暑。”
顾首辅有气无力地佐证道:“对,应该就是中暑,没什么大不了,你们不用担心。”
云珠忙叫曹勋把伞移到顾首辅那边去,再看向马背上似乎随时可能要哭出来的顾敏:“阿敏,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顾敏还没回答,李耀放声大笑,挨了妹妹的瞪才闭上嘴巴,忍笑解释道:“顾老突然摔倒,把她也吓到了,慌慌张张要去扶顾老,被鱼竿绊倒,扭了脚。”
当时李耀看见的,就是这对儿祖孙俩扑通扑通连着摔倒在地,虽然李耀也很担心顾老吧,但那画面回忆起来当真好笑。
云珠已经对顾敏能当自己嫂子这件事死心了,懒得理会哥哥,她走到马边,关心顾敏的脚伤:“很疼吗?”
顾敏摇头,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缰绳递出来:“云珠姐姐,能劳烦你帮我牵马吗,我不会骑马,很怕它突然跑起来。”
她的冷汗全是因为骑马紧张出来的。
云珠闻言,一手攥住缰绳,一手扶着马鞍,转眼就坐到了顾敏身后,稳稳地抱住她。
身后有了支撑,顾敏深深地松了口气。
李耀还在旁边一脸的嫌弃:“我都说了,这马最听我的话,我叫它慢走它就绝对不敢跑,你瞎担什么心?还叫我把你扔在那里,等会儿派人去接,这边地广人稀的,说不定还有野狼出没,真把你咬了,你祖父还不吃了我。”
顾敏朝另一侧别开脸。
云珠见她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斥哥哥道:“你快少说两句吧,当谁都跟你一样在马背上坐惯了?行了,我先送阿敏回去,顺便派人去请御医过来,你背顾老慢慢走。”
李耀:“去吧。”
云珠再与曹勋打声招呼,这便骑马走了。
顾家的小院就在云珠他们的院子前面一排,顾敏的父母都没来,留在院子里的是首辅夫人。
云珠去过一次顾家,见过首辅夫人,一边小心翼翼扶了顾敏下马,一边朝神色焦急的首辅夫人解释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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