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在脑海闪过,快得来不及抓住!
“冉大人……”
苏璧禾心灰意冷,再也叫不出“青铉”。
她的在所不惜,她的此生无悔,统统是一厢情愿的笑话。
“我后悔救你了,真的悔了……”
冉青铉面庞更加冷硬,道:“本座也从来不是非你不可。”
三年前,他被对头下药,找了几个染花柳病的恶臭妓.女。
恰好苏璧禾误打误撞进了房间……
她又是知府之女,不好打发,否则他怎么可能娶她?
“在本座心里,沛儿才是我的妻,唯一的妻!”
苏璧禾心口一片平静,也许连着心脏也被冻结了吧。
耳边恍惚回荡着重阳那句“下辈子,重阳希望自己不是这样卑微的身份,可以堂堂正正守护着大小姐”,她轻笑。
“重阳,欠你的,我以命偿……”
抱紧牌位,苏璧禾朝望月台下纵身一跃,鲜红的嫁衣飘散如折翼的蝶,直直坠落!
第5章 一辈子都没有的福气
“咻”的一声破空而来!
苏璧禾感觉腰被什么缠上,悬空下坠的身子停住一瞬,然后猛地朝上而去。
双眸睁开,自己已经落在了一个宽阔温热的怀抱。
旋即就被重重推开,单薄的背撞到望月台坚硬的石壁,痛得脏腑紧绞!
下巴倏地被捏住,对上冉青铉狠鸷如鹰隼的寒眸。
“苏璧禾,翅膀硬了?活着不能给本座长脸,死了还要给本座丢脸!”
无人看到,冉青铉拿着鞭子的另一只手微微发颤,背在身后像是急于隐藏。
刚才苏璧禾跳下去时,他心里竟闪过莫名恐慌。
但他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个女人的死活?他在意的,当然是自己的脸面。
苏璧禾回以冷笑,满目倔强:“让我死在你冉府,休想。”
忽的,冉青铉松手退后几步,他的薄唇扬起一抹残酷笑意。
“你的命,不由你。你若再敢自杀,本座就让整个苏家陪葬!”
说罢,冉青铉转身,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飞扬,像极了噬人的深渊。
苏璧禾的冷然不屈顷刻流泄而光,瘫坐在地。
这男人,总能轻易掐住她的软肋。
麻木的走下望月台,像是个提线木偶。
落英苑。
苏璧禾脱下鲜红的嫁衣,丢入火盆。
只不过是再多熬一些日子,反正死亡也不远了。
等到油尽灯枯的那天,冉青铉又能奈何?
隔日,钟沛儿就大摇大摆的出现。
她站在院中,朝屋内喊道:“姐姐,昨日.你受惊了……”
她不懂,青铉为什么要救她?
这让钟沛儿怨怼又莫名不安。
只有苏璧禾死了,自己才能真的高枕无忧!
苏璧禾一夜未眠的疲惫眼神迸射出怒火,重阳惨死前的画面,反复折磨着她,一幕幕挥之不去!
推开门走到钟沛儿面前,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要陷害重阳?”
“姐姐说什么呀?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拿自己的清白做筏子不成?”钟沛儿摸了摸腹部,不动声色算计着,“姐姐,不要说那些扫兴的事了,听说你和青铉成亲后迟迟没有怀孕,今天我来,是跟姐姐分享分享,做母亲的喜悦。”
她巧笑嫣然,倏地拉起苏璧禾的手,去摸自己平平的腹部。
“姐姐,来,感受下胎动,这可是你一辈子都没有的福气……”
苏璧禾没怀过孕也知道此时不可能有胎动,况且她一点也不想碰。
“滚开!”
钟沛儿倏然后退几步朝后仰倒,嘴里惊叫道:“姐姐,不要推我……”
“噗通”一声,她竟然掉入落英苑的小荷塘。
丫鬟们乱了起来,惊惶嚷嚷道:“来人啊!苏夫人把钟夫人推下水了!”
很快,钟沛儿被救上来,紧接着冉青铉大步而来,反手就是一耳光。
“毒妇!”
苏璧禾像是一片落叶,轻飘飘倒入塘中,手脚霎时僵硬,沉到满是淤泥的塘底。
这塘水于她而言,冷得彷如无数把冰刀,同时凌迟着瘦弱的身体!
冉青铉见她毫无挣扎,嘴角噙着一丝讥笑:“怎么,又想死?你真以为本座不敢动你爹?”
这池水站起来,也不过没过脖子,这般装模作样给谁看!
苏璧禾痛苦地摇头,嘴唇微张,忽然涌出大量暗色的血……
第6章 破家灭门
然而没人看到,血被荷塘浑浊的水色掩盖下去。
那年的冰窟,苏璧禾拼了命救冉青铉,毁了身体。
如今冉青铉站在岸上,搂着别的女人,残酷威胁。
心脏紧缩到痛,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如这一池枯黄残败的荷叶。
感觉冉青铉脚步一动,钟沛儿立刻颤声道:“青铉,我肚子好痛……孩子是不是要离开我了?姐姐你满意了,你说要为那个下人报仇……”
说罢,她就晕了过去。
“苏璧禾,再不上来,本座说到做到。”冉青铉脸色铁青,打横抱起钟沛儿大步离去。
很快,落英苑就恢复了冷清。
苏璧禾手努力动了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脚蹬在塘底淤泥上,浮出水面。
拖着僵滞的身子爬到岸上,脸色已是可怖的死灰。
惊鸿轩。
太医过来,给钟沛儿开了安胎药和安神汤。
冉青铉一直有些神不守舍,钟沛儿咬唇,眼里浮现莹莹泪光,抽泣道:“幸好孩子没事。”
他回神,倏地想起此前下属的来报,疑惑道:“沛儿,当年你水性很好,这次怎么……”
诚然,下人们会立刻去搭救,但他听描述,怎么感觉沛儿像是根本就不懂水性似的?
“我肚子痛,我太害怕孩子出事,什么都想不起来……”钟沛儿捂着腹部,脸上满是后怕之色,“这次姐姐真是太过分了……青铉,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门外,有锦衣卫快步走来,躬身禀告:“大人,苏夫人昏迷了,看起来不太对劲……”
苏夫人的体温冷得令人心惊,要不是探过鼻息,会以为她是具尸体!
“死不了。”冉青铉皱眉,心里莫名堵得慌。
孩子要是有一丁点问题,他非把那个奸夫尸体找回来,当着她的面挫骨扬灰不可。
想了想,他吩咐道:“把她送回苏府。”
省得看着心烦,膈应。
“是。”锦衣卫退下。
得知能回娘家,苏璧禾眼睛亮了亮,强撑着咽下大补的药丸,让自己有了力气,脸色看起来不那么死白。
可苏母见女儿回来,并无喜色,而是斥责道:“你闹什么?男人不都这样,就你矫情!”
苏璧禾要是自己回来的,苏母马上就给送回去,可她是锦衣卫送回来的,那就是冉青铉的意思。
苏母苦着一张脸,对苏璧禾横挑鼻子竖挑眼。
“最要紧是把身子调理好,尽快给姑爷生下一儿半女,他是你爹在官场最大的依仗,知道吗?”
苏璧禾苦笑,依仗?真是天大的讽刺。
转眼到了深秋,对苏璧禾来说,越来越难熬。
苏母天天熬药炖补汤,她照单全收,费尽心思掩盖自己病入膏肓,还得面对苏母念念叨叨姑爷怎么还不来。
不来好啊,就让她死在娘家吧。
可天不遂人愿,苏父被卷入南方赈灾粮款贪墨案件。
锦衣卫来得很快,如狼似虎。
他们并没因为这是指挥使大人的岳父家,而有半点客气,锦衣卫历来都是六亲不认!
冉青铉身着金色织锦飞鱼纹曳撒袍,一脸肃杀的迈入门槛。
苏璧禾看着那个恶魔般的男人越走越近,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破家灭门的灾祸,有朝一日会轮到自己家!
第7章 不甘,不服,不信
苏府顿时乱成一团,再繁茂的家族,败落只要瞬间。
“璧禾,快去求姑爷……”苏母撕心裂肺哭喊着。
北镇抚司的诏狱,进去就再难出来!
锦衣卫们绕过苏璧禾,凶狠利落的将苏府上下绑起来押走。
混乱中,苏璧禾冲到冉青铉面前,颤声问道:“是你做的吗?是不是你?我在苏府安安分分待着……”
一日一日的熬着……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冉青铉嗤笑,残酷开口:“放心吧,就是株连九族,也不会有你。”
苏璧禾抖得更厉害了,这么大阵仗,她爹是真的摊上事了!
“别的地方灾民喝的粥和清水差不多,而我爹管辖的地方,可以做到粥插筷子不倒,毛巾裹粥不渗出水!为了让灾民吃饱,我爹将家里的田地、铺子,还有我娘的嫁妆都变卖了!这样的官,怎么可能会贪墨粮款?”
“苏大人真是高风亮节,大义凛然。”
苏璧禾眼眸亮了亮,就听到冉青铉话头一转,“可这些与本座有什么关系?本座只是奉旨拿人。”
她倏地跪下,不住哀求道:“青铉,求求你了,我爹娘年纪大了,受不了诏狱的!”
冉青铉无动于衷,高高在上的讥讽道:“你不是要嫁给那个下等人吗?夫君重阳之灵位……苏璧禾,你以什么身份求我?”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我这去把那个牌位烧了……”
有了冉青铉的的吩咐,苏家人在诏狱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然而半个月后,等来的判决结果却是――苏氏父子二人秋后问斩,苏母流放边疆。
苏璧禾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肝胆俱裂!
“为什么会这样?!”
冉青铉淡淡道:“陛下震怒,责令严惩不贷。没有株连你苏家九族,已是龙恩浩荡。”
“可我爹有什么错?明明没有贪墨……”
“因为他无能,导致士兵和灾民伤亡。无能之人,为何不能斩?”
苏璧禾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爹管辖的灾民能吃饱,引得别处灾民纷纷涌来,引发了暴.乱,这也怪罪她爹?
倾家荡产赈灾,怎么还成了错?
苏璧禾不甘,不服,不信,到处去求苏父的同僚。
世态炎凉,那些看着她长大的世家叔伯们,雪中送炭的一个也没有,要么避之唯恐不及,要么“好心”劝她,安心跟着冉大人。
酒楼。
一个锦衣卫千户拉着苏璧禾入座,眼里闪过不怀好意。
这罪臣之女憔悴枯瘦,丑得像鬼,为何钟夫人会觉得是威胁呢?
他将一碗酒塞到苏璧禾手里,“喝!你喝几杯,就能让在座几位大人给你爹说情!”
苏璧禾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小口小口喝着。
千户嫌她喝得慢,猛地托住碗底,将酒全都灌入她嘴里,差点没给呛死。
苏璧禾克制不住地咳出血,她没有停顿,而是将血合着酒一起狠狠咽下去。
顿时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体内四处拉扯,将本就破败如筛子的身体给撕裂,绞碎!
一碗接一碗,面前围了一群人,不断传来叫好声。
苏璧禾木然的喝着,身体已经没了知觉,仿佛不是自己的。
桌上的空碗越垒越高,多一个碗,多一丝希望……
千户忽的恶意开口:“其实,不用活在斩首的恐惧中,就此解脱,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苏璧禾一愣,就听到他继续说道:“诏狱刚传来消息,你父亲突发恶疾,不治而亡。”
第8章 断头饭
苏璧禾终于被压垮,崩溃欲绝!
她跌跌撞撞跑出酒楼,爹,为什么不等我?
五脏六腑好似被火灼烧,然而四肢百骸依旧寒冷,如同行尸走肉。
这世间真好笑,好人不得善终……
众人看着桌上地上喷溅的发黑的血,没来由觉得}得慌。
“孙千户,咱们是不是玩大了?”
“哼,不过是大人不在乎的弃妇……真扫兴,咱们换个地方继续!”
诏狱。
苏璧禾僵滞地跨过阴暗的走道,所到之处,血腥味、哀嚎声交杂。
苏父的尸体已被抬走。
去到女监,哭泣的苏母看到女儿来了,顿时目眦欲裂,指着她的鼻子痛骂。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没用的女儿?!苏璧禾,你没用,你不孝!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牢房明显收拾过,苏母看上去也还算整洁。
可又有什么用?
苏璧禾浑身抽搐般的一颤,跪下来“咚咚”磕头,哭道:“我没用,我不孝,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罪无可恕……”
苏母怒气转为酸楚,她当然知道女儿无辜,只是悲恸和恐惧,都太需要发泄才出口!
她撇过脸,决然道:“你不要再来了,也不要管我。”
苏璧禾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却不曾想这一离开就是永别,当夜,苏母就咬舌自尽。
她绝望的伤口被反复切割,撒盐,干涸的眼已经流不出泪水。
二老的灵堂很是冷清,没有亲朋好友吊唁,大家都怕跟罪臣扯上关系。
倒是冉青铉过来了,冷着一张俊美的面容,给苏父上了三炷香。
“你爹临走前要我好好待你,我答应了,会护你一世安宁。”
苏璧禾木然跪着,不停烧着纸钱,心里蔓延过无力的讽刺。
没有一世,安宁何来?
“行刑前夜,我想去探望端华。”
她可怜的弟弟,才十五啊……
死刑犯最后一夜看管十分严格,不能见家属,但冉青铉决定破这个例。
“好。”
时间很快滑过,明日就是苏端华秋后问斩的日子。
苏璧禾细心画了个妆,穿着厚重宽大的斗篷,拎着食盒,跟着冉青铉去了诏狱。
苏端华看到姐姐,眼睛立刻就红了。
“姐,你怎么才来看我?”
苏璧禾摸了摸他的头,拿出饭菜摆好。
冉青铉伫立在不远处,不多时,有个锦衣卫过来,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微微皱眉。
“大人有事先去忙吧,我正好也想跟端华多待一会儿。”苏璧禾微微一笑,“我会自己回去。”
冉青铉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苏端华装得再坚强,到底是个孩子,不过才十五岁。
等冉青铉一走,他终于克制不住大哭起来。
“姐,我好怕!这就是断头饭吗?”
苏璧禾抚着他苍白的小脸,姐弟俩长相有七分相似,只是端华稚嫩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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