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盼晚盼地,终于把人盼回来了。
“咦,你是谁?”
宁家门口站了一位翩翩少年郎,眉毛浓密,瞳仁漆黑,鼻粱高耸,唇带胭脂色,容华出众,清俊逸然,一个美少年也。
“二姊,你不累吗?一回家就玩我,你为什么不干脆装失忆,让爹娘抱着你痛哭。”都几岁了还这么稚气,当他还是七,八岁的小毛头,她说什么都相信,还被逗哭了好几回。
“哎呀!原来是我家中的宁小方,你长高了,变好看了,二姊都快认不出你来,果然男大十八变,小猴儿也能变得人模人样,像个人了。”她的家,终于又回来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鼻头一酸的宁知秋差点哭出来,她心口发暖的想着,回家真好,她的家人都在,一个不缺。
“二姊,从你嘴里就不能吐出一句好话吗?我像猴儿你是什么?还有,我本来一直就比你高,你是家里最矮的一个。”二姊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欺负人,开口毒死人。
“谁说的,还有人比我更矮,宁丰收――”她不服气的一喊,要比个矮她不是第一个,矮中有矮。
“在在在,姑姑你找我?姑姑,姑姑,你比大姑姑好看,大姑姑凶,二姑姑笑,我喜欢……”奶声奶气的小胖子嘴甜得很,根本是他二姑姑第一,哄起人来甜死人。
大姑姑凶,二姑姑笑?小丰收呀!你果然还小涉世不深,分不清好坏,大姑姑只是凶而已,二姑姑一笑会要人命,那是个心黑的。宁知方在心里同情有眼无珠的小侄子。
“哎呦!这肯定是抱错的小孩,我们家的人都不太爱说话,你看你爹是铁嘴葫芦,你小叔叔挑话拣字的,祖父只会抱着你呵呵笑,看着都不像。”怎么会生个话痨子呢?真奇怪。基因突变?!
“没错、没错,我是爹的儿子,爹说我叫宁丰收,字慎之,你是姑姑……姑姑,礼物、礼物,你要给我见面礼……”他尾音拉得很长,十分可爱又讨喜。
慎之的意思是告诉他行事为人要慎之又慎,不可行差踏错,害人害己,像他大伯相父他们,为了贪念害了一家人。
“给你棒槌好不好?”宁知秋又在逗小孩了。
“棒槌?”好玩吗?
两岁不到的宁丰收根本不晓得什么叫棒追,他只在乎能不能吃,好不好玩,有不有趣,说起来跟他二姑姑小时候一个样。
“是呀!我用棒槌往你脑袋上敲,把你敲入泥里,就像把种子洒在地里,很快就会发芽长大了。”像大树一样高――她还记得的这句广告词,好像是卖奶粉的。
前一世离她好远了,她几乎快忘了她曾是一名编辑。
“啊!我不要发芽,爹,你快来,有坏姑姑,她要把我种在土里,呜呜――我不要身上长叶子……”宁丰收吓得放声大哭。
“真能耐了,一回来就把孩子弄哭。”华胜衣牵着三岁的儿子走过来,语带调侃。
她故作陶醉的一晃脑。“很美妙的哭声你不觉得吗?多宏亮有劲,这才是小男子汉,咱们冒哥儿哭得太秀气了。”
被娘亲嫌弃的小男童抿着嘴,神情和他爹一模一样。
这就是宁知秋不服气的地方,她生的儿子为什么不像她,反而和他爹像个十足十,所以她打小就玩儿子,玩得很凶,儿子都被她玩成精了,聪明程度不下十岁孩子。
“哇!长得真像。”宁知方一脸惊讶,先看看面容严肃的小脸,再瞧瞧神色冷肃的大脸,说不是父子真没人相信。
“宁小方你脑袋被门板夹了呀!他的儿子不像他要像隔壁老王吗?”
啊!惨了,辅国公府隔壁住的真姓王,王尚书。
“秋儿――”华胜衣冷眸一瞟。
“华哥哥快看,有飞机。”唉!她该喊飞碟的。
“飞鸡?”鸡飞起来有什么好看?
宁知秋大笑的拉过面瘫的儿子,快步往宅子里跑。
自从回到蜀地,到了已是宁家镇的流放村,她就像放飞的鸟儿一般快活,心境变开阔了,人也开朗多了,彷佛昔日在桑园里穿梭的小姑娘又回来了,采着桑葚,啃着甘蔗,满园子疯跑,还躲起来吓路过的村民。
那时候是无忧无虑的,爹疼娘宠,一家人都把她放手心上怕她化掉似的疼,她可以放纵,她可以任性,她是被包容的。
“姊夫。”宁知方喊了一声。
“嗯。”华胜衣应了一声。
无趣的两个人。
走进厅堂时,就看到一名娇气的小女人哭声细细,一手抱着她娘,一手拉着她爹的衣袖不让他走开,让他们高兴的红了眼眶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女儿呀!被他们养娇了,真对不起女婿。笑着的宁锦昌和周氏偷偷拭泪。
“都当娘了还这么孩子气,也不怕孩子笑话你。”眉眼不郁结,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好,福泽深厚。
“他敢笑我,我就揍他,我是他娘我最大。”一回到自己家就变得活泼的宁知秋在儿子鼻前挥拳头。
大概被吓多了,冒哥儿很镇静,不为所动。
“还揍孩子呢!你小时候娘揍过你吗?来,冒儿,来姥姥这,姥姥疼你,不要坏娘。”一看到年画娃娃般的小外孙,周氏笑得嘴都阖不拢,又摸又抚的爱怜不已。
坏娘?睁大眼的冒哥儿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说娘坏,国公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怕娘,就连爹也是个没用的,娘只要佯哭就赶紧轻声细语的去哄,娘真的很坏。
“娘不疼我了,你喜新厌旧,移情别恋。”宁知秋假哭,装出不满的样子。
“去去,是不疼你了,我只喜欢这个,有了小的谁还要大的,找你夫婿哭去。”小外孙长得多可爱,粉妆玉琢的。
被母亲推开的宁知秋讶然不已,她居然不如个小鬼。
尽管那是她生的。
“失宠了?”华胜衣笑着安慰妻子。
“对,我娘变心了。”太可恶了,她会输给自己儿子。
“别难过,家有悍妻,我不敢变心。”他取笑道。
“你说什么?!”谁凶行了?她再温柔不过了,从不高声怒骂。
腰上遭两指一拧,他苦笑,“我说你收敛点,岳父大人在看着呢!咱们可不能让他担心。”
她横了他一眼,走向宁锦昌。“爹,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这次能住多久?”他摸着外孙的头,眼中有疼爱。
“大概一个月吧!我向皇上告假三个月,扣去来回路途,约莫能停留月余。”他也顺道来看看二弟。
华胜衣引荐,华诺衣一路从京城来到蜀地,知秋书院又扩达了,由原本的一百多名学生到如今近千名的学生,年纪从六到十五岁的孩子都有。
因为不想招收太多的学生造成人满为患,因此才控制在千名以内,再多也不收了,谁来说情都一样。
宁锦昌和宁知理教书十分用心,书院里的学生三年来考中秀才的有七十八名,还在启蒙的占多教,是不少人家想把孩子送来读书的书院,为了几个名额抢破头,目前已是蜀地最大、也是名气最响亮的书院。
华诺衣来到知秋书院当夫子,书院里福利不错,有专门为去子设置的住所,单身或携家带眷的院落各自分开,束修足以养家活口。
当然,对习惯奢靡生活的宋明月远远不够用,她恨透了没有京城繁华的蜀地,已经闹了几回要回京,但华诺衣言明她若要回去可以,顺便把他写好的休书一并带走。
“孩子叫什么名儿?”宁锦昌问外孙的大名。
“九霄,华九霄,小名冒哥儿。”华胜衣神态十分骄傲。
“九霄,凌志九霄,这名……太大气了吧!”怎么给孩子取了这么个名字,八字太轻压不住。
宁知秋笑着扯扯父亲的袖子。“他爹以前是京城一霸,我们当然要争气一点,让他继承他爸的衣钵,成为京城小霸王。”
“你……你们……气。”他一瞪眼,舍不得骂女儿,只好指责的瞪女婿,好的不教偏教坏的。
“爹,大姊怎么没来?我想她了。”真想了。
“她呀,又在坐月子了。”第三胎。
周氏眯眼一笑。
“又?!”她要生多久呀!
真应了那句三年抱俩,第四年再添一个,未免太多产了,又不是母猪下崽,一生多胎生个没完,她生一个讨债的就怕了,隔了好些年都不敢再生。
“就知道是你,什么坏姑姑,就只会欺负小孩,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调皮。”一身青衫当儒的端雅男子温润轻笑地走进来。
“大哥。”看到兄长身侧娇柔秀婉的女子,宁知秋又变成秀外慧中,贤淑大方的小姑子。“大嫂。”
水凝心含笑一颔首,“妹妹。”
“大哥,你到底去庙里烧了几次香?”她e头又叹气。
“烧香?”他不解。
“烧高香呀!不然怎么娶到这么好的嫂子,哑巴秀才也能拾到宝?”她一副难置信的模样。
众人一阵哄笑,连嫂子也捂嘴偷笑。
“你呀!专挖坑给大哥跳,这回回来就去桑园、制糖厂走一走,我们又扩充了一倍,另外多了酿酒坊和茶坊,桑葚酒和桑叶茶十分枪手,供不应求,我们合计给你三成红利,别忘了带走。”出嫁女也能分红。
他们这个家是妹妹兴起来的,要不是她,宁家五房可能过着食不裹腹的日子 ,等不及大赦就散了。
“你和爹要教书,家里的作坊谁来管?”有银子拿她是不会客气,一家人哪分两家话。
“喂!二姊,你是不是太矮了,看不到高大如山的我,我原谅你的长不高。”宁知方刻意比了一下他和宁知秋的身高差距,表示蔑视。
这小子,太久没领教她的功力,皮在痒了。“华哥哥,你打他,玉不琢,不成器。”
“啊!太卑鄙了,二姊,没人找帮手的,我溜……”
不过没溜掉的宁小弟被反手一扣,押到宁知秋面前。
“你们姊弟的恩怨自己解决。”他不掺和。
“二姊夫英明……噢!二姊,打人不打头,你自个儿说过的,怎么又打我后脑勺?”偷袭非君子所为,他呲牙咧嘴的抗议。
我不是君子,我是你二姊。“顺手。”
“哪里顺手了,分明手很短还要踮脚……”一说完,他真的溜了。
臭小子,算他跑得快。“娘,我要吃烫片鸭子、坛子肉和怪味鸡,你会做了没?”
“这……”周氏干笑,厨艺一如以往的差。
“姑姑、姑姑,我要糖吃,爹爹说姑姑坏,但有糖吃,我要吃糖……”忘性大的宁丰收又来缠他姑姑。
宁知秋眼底一闪狡笑的从荷包中掏出用油纸包住的糖块。“喏!姑姑不坏,姑姑给你糖吃。”
孩子有糖吃就十分高兴,一拿过来就往嘴里塞。“好吃,甜……哇!好辣,嘴巴烧起来了……”
“秋儿――”这孩子……连自个儿侄子也捉弄。
“小妹。”这妹妹呀!玩性不改。
宁知秋笑看着她娘和大哥一脸无奈。“我没说糖不辣呀!”
看着宁家人一家和乐的笑闹,冒哥儿走到母亲身侧,也要了一颗辣糖,但他没有整颗吞,而是小口的舔。
“娘,我喜欢姥姥家。”大家笑得很开心。
“我也是,咱们母子同心。”她大笑的抱着儿子一亲。
“娘,我长大了……”他脸红的欲挣开母亲的魔手。
突地,一双大手环抱住母子俩,轻拥入怀。
“我答应你们,只要朝中无大事,我每两年带你们回来一次。”他的妻儿由他来宠,甘之如饴。
闻言,宁知秋和冒哥儿咧嘴地回抱他。
“我们是一家人……”
【全书完】
后记:割乳记
秋在多年前的乳房检朔⑾肿笕槌ち艘豢哦点二公分的肿瘤,当时不知是良性或恶性,医生说超过两公分就要切除乳房,秋当时很果决勇敢就说割了吧,还定下手术时间。
可是出了医院后却越想越害怕,到处去问长了乳房肿瘤的人,割过的人劝秋割一割,没事,没割过的人说干么要割,你割了肿瘤还是有可能会长出来,白割了。
后来秋想了一想,又去看另一位医生,那是个漂亮、说话好听的女医生,她说可割可不割,持续追踪观察就好。
就这样秋做了三年多的追踪观察,期间女医生调走了,又改看另一个女医生,这位许医生有点酷,不太爱笑。
“你真的不割吗?右边又长了一颗,约零点八公分,你自个儿摸摸看。” 摸得出来才有鬼,零点八公分才一丁点大,又在皮肤底下,秋摸了老半天也摸不到,有种受骗的感觉。
又做了约一年多的追踪观察,当医生第三次问秋,“你真的不割吗?”
秋一口回答,“割。”
医生愣住,以为听错了,又问一偏,“真的要割?”
秋说:“割呀!不然秋妈又要罗罗嗦嗦了。”
然后医生安排手术、住院时间。
其实秋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说,真的像住在家里一样,因为秋有保险,所以住自费的单人房,有电视,有冰箱,冷气吹一整天,病房外是空中花园,住得十分舒适。
一共住了三天,像在度假,第一天是报到,做术前检耍秋没事的走来走去,第二日上午十一点多后进手术房,隔天十点多出院。
有件事一定要和大家分享,好让你们也笑一笑,秋检饲笆亲笕橹琢龆点八公分,右乳肿瘤零点八公分,可X光片一做,右乳多了三颗,分别是一点二、一点四、二点八。
照理说来左边肿瘤一割除应该比较大颗,可是根据看过肿瘤的秋弟说,左乳大约小指的三分之一,用塑胶袋装着,而右边的装在透明玻璃里,比拳头小,比乒乓球大。
后来秋才知是三颗肿瘤长得太近,不好割除,医生索性将连着的一块肉一并切除,整颗挖出来。
诊断书才晓得左乳是肿瘤切除,而右乳则是“部分”乳房切除,看到“部分”的字眼秋吓了一大跳,部分是多少肉呀!秋会不会大小乳?
不过目前看起来还好,拆了线之后只有右乳偶尔会抽痛,左乳的疤慢慢褪去,硬块也小了。
还有,麻醉师真的很厉害,秋进了手术室后,麻醉师从点滴瓶下方注射麻醉剂,当时很痛,秋直喊痛。
麻醉师说:“忍一下,打麻醉针本来就会痛。”
可麻醉针还没打完,秋头顶后方有位女护士拿了氧气罩往秋嘴鼻一罩,跟秋说这里面是氧气,用力吸没关系。
秋看着麻醉针用力吸了两下,然后……手术结束了。
历时一个半小时。
总之,身体健康最重要,大家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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