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列怒?”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宫中?
“是的,主子。奴才听李总管喊他为二皇子,而且奴才还看到李总管把二皇子领去了昭乐宫。”
昭乐宫一直是空着的,李德全把青列怒领到昭乐宫是让他在宫中留宿?
青列怒是“质子”,这种尴尬的身份怎会让他留宿?
想到这,柏北呈沉着脸吩咐道:“明日随我去昭乐宫。”
不探出青列怒的目的,他不安心。
第55章 黑影
“恕难从命, 您不能出永泉宫。”
宫门口的内侍向前一跨步,拦住主仆二人的路。
柏北呈抿紧唇,抬眼望向面前的男子, 这个宫侍与往常的不同, 过分高大魁梧了一些,脚步沉稳, 明显是个练家子。
“若我非要呢?”
这几日他身子不好,外面的风吹草动都是让李顺去探听,平日里李顺出门也是毫无阻拦,所以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被拦在了宫门口。
“那奴才只能得罪主子了。”
内侍说这句话时,端的是四平八稳, 没有一点慌张,连语气也是不咸不淡。
柏北呈自小便养尊处优,宫里哪个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即便是后来落魄被囚于冷宫,他也没有遭受到非人的待遇。
他怒喝一声:“放肆!”
扬起手想要教训这个不识礼数的奴才。
只见那奴才适时屈身躲过他的巴掌, 不卑不亢的说道:“奴才遵的是圣上的令,还求主子别为难奴才。”
听到圣上这两个字,他才从震怒中逐渐平静下来, 月儿让他安心养病, 若是他打了这个奴才, 被有心人传到了夭无妄宫中, 怕是夭无妄又会去月儿面前嚼他的舌根。
想到这, 他眸中的戾气一闪而过,淡声问道:“我的内侍能出殿, 为何我就不能出殿?”
内侍好似提前就知道他会有这般询问, 打腹稿般应道:“外面风大, 圣上担心主子的身体。”
柏北呈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出冷宫”,原来只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他压着火气:“李顺,你去找陛下,同她说我的身体已经大好,想要出去透透气。”
李顺听到主子暗哑的嗓音,抬眼瞄了挡在他们身前人高马大的内侍,声若细蚊。
“喏,主子。”
那宫侍瞧都没瞧李顺一眼,往旁边一跨步,当是给他放行。
-
寝宫内。
“陛下,刚才永泉宫的人来传,那位想要出殿。”李德全递过布巾,低声说道。
邰音伸手接过布巾,随意地将脸上的清水拭去,又拿起托盘中的盐水,漱了漱口,瞥了一眼身旁的李德全,问道:“永泉宫?”
李德全知道陛下对于后宫之事不甚上心,连忙应道:“对的,柏主子。”
“让他安分地待在永泉宫,这几日朕抽不出时间应付他。”
邰音从容地展开双手,让宫女给她穿上龙袍。
她日日上早朝,处理江山社稷之事,这几个男人待在后宫就不能安分一些?
“柏主子的内侍请求觐见。”
她蹙着眉,不耐烦地说:“不见,你让他传话回去,就说改日朕去看他家主子,领着他主子转转。”
寝宫外。
“陛下怎么说?”
李顺伸着头望向寝宫的地方,扯住传话太监,焦急的问道。
“陛下说让柏主子安心养病,改日她亲自带着柏主子转转。”传话太监眉开眼笑地欲将金元宝收回在怀中。
“没了?”李顺提高音量,讶声问道。
“自然是没了。”传话太监斜了他一眼。
李顺瞧见面前之人将金元宝藏于怀中的动作,又想到今日之事得到了这么一个敷衍的回应,还“孝敬”了一个金元宝,他怎么想怎么吃亏。
鬼使神差之下,他伸手按住传话太监的手。
传话太监见他这番动作,就知道这人要反悔,大力扯开李顺的手,刚才和善的面容也不装了,尖声尖气的嗓音带着刻薄。
“怎么?咱家帮你传话,劳累了身子,你孝敬咱家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理?”
李顺尴尬的说道:“您误会了,小的是看您衣襟上有尘土,想要给您拍打一下。”边说着,边伸手轻轻拍了几下传话太监衣襟上微不可见的尘土。
传话太监轻哼一声转身,随口啐道:“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他连忙陪笑道:“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李顺心里窝火,他年岁不小,刚才那太监一看就是个小娃子,自己从入宫起便被分配到了冷宫,当时他满腔野心,想要扒上别人的腿,离开这个苦差事。
可是冷宫受众人避讳,宫中没几个人喜欢冷宫的人,平日里他去哪都会被说晦气,更遑论说有人跟他交好。
前朝的宫妃没有人被贬到冷宫中,它离各宫都远,渐渐地,他也不怎么出冷宫了。
所以对于冷宫外的事情,他也是知之甚少。
突然有一天,他去取食的路上,看见几位太监被禁军拖出去斩杀,这时他才知道改朝换代了。
后来才得知这几位太监被斩杀,则是因为他们妄图裹藏前朝皇子,想博一个“从龙之功”的前程。
看见石板上满地的鲜血,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与前朝牵扯甚少。
再后来,便是柏主子的到来。
如今大启帝掌权,天下太平,自己又因柏主子出了冷宫,以前的那些心思他也活泛了起来。
想起刚才屈辱的情景,他握紧拳头,愤恨的想,只要柏主子荣宠,他迟早会让这些瞧不起他的人跪在他的面前。
-
李顺跪伏在地,一句不差地回禀,等着榻上的男子吩咐。
过了良久,一声轻笑从男子嘴角溢出来。
“她这是准备禁我的足。”
李顺大气也不敢喘,踌躇了一会,交代道:“主子,今日奴才又碰到了胡国二皇子,他被拦在朗清宫外。”
柏北呈蹙着眉听李顺讲完,心里计较着,这千里辙有何不同,竟让这青列努几次三番去拜访?
“朗清宫你可能进去?”
“不能,奴才见朗清宫门口派了几名禁军。”
“禁军。”柏北呈毫无意识地喃喃道。
千里辙只是高烧,月儿竟派禁军保护他的安危,她这是有多不放心宫中之人,又多看重千里辙。
李顺瞄了一眼榻上的男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奴才……奴才依稀还听着二皇子说不久便要进宫当主子。”
他今日从皇帝寝宫回来时,专门挑了一条经过朗清宫的路,想要瞧瞧那位千里大人如何了,本来他只想远远地看一眼,结果发现胡国二皇子也在那,不过却被挎刀的禁军拦在朗清宫外。
李顺静悄悄地躲在不远处,凝神地关注宫门口的动静,可也不知道禁军说了哪些话惹怒了二皇子,二皇子的呵斥声尤其大,对着禁军怒喝称他马上便要进宫当主子了。
听到这番话,他吃惊地瞪大眼,胡国二皇子他是有所耳闻,可是胡国二皇子要进宫当主子这事,他可是从未有所耳闻。
柏北呈眸中暗沉聚拢,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你听仔细了吗?”
“奴才确定。”白衣男子周身散发的冷气犹如实形,冻得李顺声线不稳,“二皇子的声音大,奴才离得不算远。”
“有探听到他什么日子进宫当主子吗?”
“奴才怕被人发现,听了一耳朵就赶忙回来禀告主子。”
柏北呈冷着嗓子,目光犹如冰雪覆盖:“夭无妄可知?”
“奴才不知。”李顺不敢擅自揣摩,垂着头应道。
柏北呈冷哼一声,阴着脸嘲道:“真是可笑!夭无妄防我防得如此周密,倒是叫别人钻了空子。”
他垂眼看着李顺颤着身子,心里烦闷得慌,这个太监到底是半路才跟着他,胆识脑子都不行,空有野心,他用的真是不顺手。
“你晚上去看看那二皇子住得那个宫在哪里。”
夭无妄处理不好,那就他自己来。
-
晚上的风,格外得冷,树叶被风煽动地歪七扭八,还伴着呼啸的风声。
李顺一手搓着手臂,一手提着宫灯,缩着脖子在宫道上走。
他看着逐渐荒凉的景,嘟囔道:“这昭乐宫怎就这么远,看来这胡国二皇子也不怎么得圣上喜爱嘛。”
冷冽的风拍打在他的脸上,忽然一个黑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李顺猛地瑟缩一下,忙垂下头,嘴里念念有词。
“鬼大爷,如有叨扰,请多见谅,我马上就离开。”
他脚步加快,提着的宫灯摇摇晃晃,宫中意外死亡的冤魂可不少,尤其是这种越是荒凉的地方。
正当他庆幸鬼大爷没有纠缠他时,砰地一下,他撞上了一堵“墙”。
李顺吓得退了几步,双膝跪下,不断磕头求饶:“鬼大爷,求你放我一条命,您要什么,奴才都去给您寻来。”
“人命也是?”戏谑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听到这句话,李顺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鬼大爷。
他打着胆子抬起头,由于刚才太过害怕,宫灯已经被他扔在了一旁,发着微弱的光,在深夜中,黑影的面容他看得并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
见到黑影是人,被惊吓到狂跳的心脏声也逐渐平稳下来,他视线下移,看见那男子挎着什么东西,看着像是剑。
刚还平静下来的心跳声,猛地又加速了起来。
他陪笑婉拒道:“大爷说笑了,奴才位卑职小,人命怎么可能寻得来。”
“那要你有何用?”
黑影说得漫不经心,李顺却是心惊胆跳,他慌忙说:“奴才,奴才可以干别的,除了杀人什么都可以。”
黑影听到他这番说辞,顿了顿:“那送信可会?”
李顺顿时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回道:“会的,会的。奴才会送信。”
话音刚落,他的胸前被一物击中,定睛一看,是一封信。
李顺抖着手将信收回怀中,正想询问送信给哪个人,适逢黑影出声:“送给你家主子。”
李顺立即仰起头,怀中的信件犹如烙铁,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我家主子?”
第56章 黄雀
“怎么?”
黑影往前跨了一步, 李顺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就在几息之间,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锦云纹靴。
巨大的压迫感向他袭来。
男子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既然不能送信,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废物, 而我生平最讨厌废物。”
李顺余光看见男子摩挲剑柄,吐出的话也是杀意凛然。
“废物无用,那便杀。”
眼见男子就要拔剑,这才从恐慌中回过神来,连忙磕着头求饶, “大人息怒,奴才会送信,会送信!求大人绕过奴才一命。”
男子听到了满意的回答,鄙夷地冷哼一声,“今日之事, 你嘴巴给我闭严实一点。你也别想有一些小心思,我竟然能在这宫中畅行无堵,就能随意地斩杀你。”
李顺听到这番话, 便知男子欲放过自己, “是, 是, 奴才知道。”随即更加卖力地磕头, 向男子保证,“奴才肯定把嘴巴闭严实。”
这句话刚落, 他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抽离。
男子已经离开了。
李顺撑着地起身, 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 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可此刻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捡起宫灯,就连滚带爬地跑回宫。
等他仓皇跑回到宫门口时,上午那位宫侍跨步拦住他,询问他额头上的青紫是如何弄得。
幸好在回来的途中,他早以想好腹稿。
只说了一句自己磕到石头就给搪塞过去。
宫中的灯还未熄,宁神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李顺闻着安宁香的香气,双腿一软,这才从命悬一线的余劲中缓了过来。
他勉力稳住身形,踉踉跄跄的跑向殿中。
殿中的宫灯拢着光热,将男子欣长的身影照得很长。
男子立在书案前,题笔练字。
宣纸上的字苍劲有力,如游龙一般,可若细细看来,就能发现每个字的收势都带着几分飘。
柏北呈烦躁的搁下笔,抬手松了松领口,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今日之事,如何也也睡不了。
想着自己左右也睡不着,就索性起身练字平复一下心境,边练边等李顺的消息。
可这哪是光练字就能平复的事?
他皱着眉,焦躁的心绪蔓延到他的全身,这李顺怎地出去一趟去了这么久?
还未等他深思,身后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到这步子,他便知是李顺回来。
做什么事都毛手毛脚,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
想到这,他开口正欲训斥一番,落眼就看到了来人额头上好大一块青紫,那淤血黑得有些骇人。
“让你出门找一下人,你怎么搞成这样?”
他的声音淡淡,话语中的斥责分明。
李顺听到这番话,生怕主子担心自己无用,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惊魂未定的说:“奴才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人,他让奴才把这封信交给主子。”
柏北呈见他说话还着颤,犹疑地伸手接过信。
信件逐渐展开。
他刚还和缓的脸色顿时面沉如水。
李顺缩着脖子,见主子拧着眉收起信件,对他冷声问道:“可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
赶忙摇头否认:“没有,奴才胆小,不敢看。”
柏北呈胸膛起伏不定,视线紧紧地盯着李顺,见他的神情并未说谎,随即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不消一会儿,摆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昭乐宫的事先搁置吧。”
说罢,状似随意地补了句,“如今我是你的主子。刚才之事,你应当晓得怎么做吧?”
虽然是反问,可这言语中的威胁赫赫。
李顺一听这话,就自己知道表忠心的时候到了,连忙重重地磕了两下头,忍着额头的剧痛,龇牙咧嘴地应道:“奴才明白,奴才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他的额头本就青紫,经过刚才就那几下重击,现下更是惨不忍睹,而且脸上还沾着灰尘,一块儿白一块黑,就跟街边脏乱的乞儿没什么两样。
柏北呈嫌弃地撇过眼,自己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而月儿只把他困在了宫中,对他身边的宫侍却是不管的。
如今他需要一双“眼睛”。
尽管这双眼睛有些“浑浊不堪”。
“退下吧。”
“喏。”
屋内重新回归寂静,柏北呈浑身如泄力一般摊在椅子上,眸光晦涩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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