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自知她在阴阳自己,也装作没听见,她确实也有翘尾巴的理由。
当初同期进公司,资源有限,章彤把最好的都给了纪欢,想把她捧起来,其他人肯定心里有怨言,然而很快就发生了那个已婚领导骚-扰事件,于是原本是纪欢的资源,都给了嘴巴更甜、更会哄人的柳琇毓。
在别人眼里,柳琇毓情绪稳定的可怕,永远甜甜嗲嗲的,似乎从来不会发脾气。
这确实也是她的本事。
能哄人开心,让人把三流大学毕业的她包装一番送进娱乐圈,听说马上要成为某个网剧的女主角。
纪欢在横杆上压着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调整姿势,也不怨也不恼,就默默地做自己的事。
夏芒来的时候,就看到纪欢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寻常不过的练功服,露出了纤瘦而笔直的身影,夏芒其实也不知道纪欢究竟哪儿不一样,但的确和周围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好像你在等她讨好你,你也以为她会讨好你,但她只是多看了你一眼。
她好像不会折下脊梁去曲意逢迎。
不是学不会,是她根本不会这么做。
夏芒想,她为什么会信任纪欢,将自己的赌注压在她身上,或许是因为一种直觉,自知纪欢不会深陷进去,如寻常的女孩一样执着于情情爱爱。
自私点儿也好。
纪欢从形体教室出来的时候,夏芒递给了她一张机票。
“有个品牌看中了你的资料,可能会想和你长期合作,打算找你拍她们这一季的新品,在燕京,你可能要去出差几天,”夏芒又继续说,“我给你订了套间,忙完该忙的早点休息。”
“要告诉你吗?”纪欢接过机票,“我是说……”
夏芒带着她往外走,“我送你回家收拾行李,飞机是三个小时后的。”
纪欢没有异议,夏芒一路上没有多说,似乎刻意带着她避开了柳琇毓。
“如果你可以放平心态,你就当成一段寻常不过的感情去发展,但你要知道自己要什么,图什么都好,别图人,你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姑娘,拿到自己想要的就走,细节的东西你没有必要告诉我,我也不会对你指手画脚。”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把握?”
夏芒也说不好。
好像周琨那天说的一句玩笑话,说纪欢劲劲儿的,看着无欲无求的,实际上想要的比谁都多,跟以前上学的她似的。
昔日恋人成了领导上下属,又成了陌生不过的人,夏芒说,她比我漂亮多了。
周琨不置可否。
夏芒也觉得没必要提及过往,但还是在脑海中回想起了以前。
周琨说没后悔过,反倒有遗憾。
为什么遗憾。
因为即便重蹈覆辙,他也知道她心里有了芥蒂。
他只说没后悔过,大约也是,没后悔过在一起,没后悔过带她爬到这一步吧。
夏芒沉默了一会说,“可能是因为知道,没有这点儿意外,他不会见过你这样的吧。”
纪欢倒没说什么,她自然也不知道夏芒的过往,正值一个周末,纪欢回家收拾行李,主要带了点换洗的衣服,于希文起先怕她在外吃不好,给她搜罗了一堆速食食品,转念想起来纪欢就是燕京人才作罢,于希文看着纪欢收拾箱子,就一个随身的,里面搭了几件轻薄舒适的衣服。
于希文倚在门口下意识地说,“你这也太瘦太辛苦了,一天拍上百套衣服……”
纪欢笑笑,说都是工作没什么好抱怨的。
于希文送着她出了家门。
夏芒的车停在那,见她出来,她才熄了手里的女士香烟,开窗通了通风。
又是一路的无言,又好像酝酿着什么。
最终到了机场,夏芒终于开口,像有些为难地开口,“赵世宁要是给你什么,收着。”
对上的果然是纪欢疑惑的表情。
夏芒说,“你总归不能专程去了燕京泼他冷水,你的身份是什么,取决于你想让他把你当什么,配得感高一点。”
纪欢也没谈过恋爱,顶多都是一些纸上谈兵的东西,但夏芒这话她是听明白了,于是郑重地点头。
夏芒难得笑了,用网上的一句玩笑话笑说,说她眼神坚定地都能入党了。
机场大厅的广播开始通知了,纪欢也就拎着行李进去了。
夏芒没再多送,只是看着纪欢进去的背影,有一种奇妙地错觉,好像感觉,她不太会留在上海了。
挺奇妙的,燕京和上海都是两个大城市,一个首都一个魔都,却总是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好像前者更严肃一些,后者更适合有钱人的玩乐和纸醉金迷。
上海到燕京,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纪欢落地也才六点,她箱子也不大,出了机场直接坐地铁去了酒店。
夏芒拉了个群,是新合作的服装品牌的工作人员对接,然后她说自家的摄影师和助理明天到。
纪欢一时没有事情做,平日里工作忙,只有过年才有空回来,她想回家看看,又怕折腾着妈妈非要给她做那么多菜,况且自己两手空空,所以还是作罢了。
改天有空了再说。
人一闲下来,就会开始琢磨别的事,纪欢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两张卡片,盯着瞧了一会,眼珠转了转,她玩味地勾起了嘴角,好像一点坏心思,给自己添点儿乐子,于是拎起了外套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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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宁心烦了快要一周,也不能说心烦,总之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江煜的手机搁在桌上,他每天有意无意提醒一句:有找我的电话告诉我。
一周过去,安安静静。
赵世宁都快给自己气笑了。
他工作总是全国各地飞,为了这点儿莫须有的期待,特意推了一周的行程,就怕那人说来就来了。
但赵世宁也没去问周琨,生怕周琨嘴不严,直接把人安排过来,到时候他可就没了主动权。
别看纪欢看起来老实巴交,他总觉得这姑娘骨子里有点叛逆。
绝不会是柔声细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类型。
燕京女孩都脾气耿直又直来直往。
总之,赵世宁绝不愿想最坏的打算,纪欢没打算理他。
赵世宁在办公室签着合同,听着江煜跟他汇报过几周去新疆考察投资一个度假村,由当地政府和几个企业牵头,他得露面。
赵世宁嗯了一声,说你看着安排。
江煜正准备出去,口袋里的手机蓦地响了。
赵世宁终于撩起了眼皮,眼神儿直勾勾地看着他。
江煜只好折返回来,把手机开了扬声器模式。
“您好,请问是江先生吗,我这边是丽思卡曼酒店的客房服务。”甜美而公式化的女声传来,江煜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头。
丽思卡曼也是五星级的连锁酒店,赵世宁虽然常年住酒店,但他住的挑剔,云绞才是首选。
况且在燕京,赵世宁常包的几个客房,也不包括开在市里繁华街区的丽思卡曼。
所以江煜摸不着头脑,“你打错了吧?”
“呃……”客房人员犹疑着看了看手里的卡片,又迟疑着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弯唇笑,对她挑眉,于是客房人员按照她的要求说,“是我们给客房客人清洗衣物的时候,在口袋里发现了这张名片……按照酒店的保密协议,我们无权查找客人的电话,我看到里面的东西是银行卡,怕涉及财务有什么意外,所以才想及时告知的,不然我们给您放到前台?”
听到这儿,江煜更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茫然地看着赵世宁,却见赵世宁唇边带笑,对他伸了伸手。
江煜把手机递过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欢站在房间里,客房的工作人员将开了扬声器的手机递给她。
轻微的晃动,连同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她似乎听到一点儿笑声,紧接着,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语调确实是上扬的,磁性又好听,“好啊,那你让前台告诉这位房客,今晚有没有时间来云绞找我?”
第9章 正版在晋江
纪欢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通电话结束,纪欢当然没去收拾打扮自己,她背着一个白色的帆布袋子出门溜达了一圈儿,慢悠悠地逛了会,然后像模像样地买了两盒鲍师傅的肉松小贝,装出了真出门不在的样子。
这回赴约去云绞,是赵世宁的助理江煜来接的,他本人并没有出现。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丽思卡曼的门口,突兀又不突兀,司机站在车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纪欢见过这辆车,只是这次才能细看,车牌的确是连号,但之下还有另一张拍照,她很快地意识到,下面的车牌是港澳的通行车牌,她不知道他的踪迹,也不知道他的行程。
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如网络上能够搜索到的,也就仅限于此。
纪欢有一种羊入虎口的危险错觉,但转念又宽慰自己,一周多未见了,他也没表露出多余的兴趣。
江煜亲自给她开了车门引她上后座,车里极度的干净整洁,棕红色的车饰,有星空顶,碎光闪闪。
江煜保持静默,一路安静开车,纪欢往窗外看,路过熟悉的街区街道,繁华的马路,燕京的建筑保留着这座城市的肃穆和古朴,随处可见的胡同口,穿插着高楼大厦,明明上海也如此,总有各式各样的巷子,这两个城市却总给她截然不同的感觉。
之前她还问过于希文,于希文撇嘴说,“那还不是因为燕京文化底蕴深呗,那么多历史景点儿,我随便就能说个十几个,上海除了朱家角和豫园我实在想不出了,太现代化了吧。”
也是。
北方总是干燥的,除了雨后才有潮湿,其他时候干燥的不像话,好像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能连同着水分被烤干。
纪欢终于放松了一些,长长的马路走走停停,眼看从繁华又到了人车罕至的大道,一如在上海那回,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马路,末尾一个大门。
在上海还好,两旁都是梧桐,总不至于太惊吓,换成燕京,却不想陡然多了点儿惊悚感,或许是因为几年前上映的那部很水的恐怖片京城81号……
纪欢发散地想。
终于到了地方,跟上次上海的云绞几乎相差无几,独栋的一层老宅居,不用多想都能知道多曲折回绕。
只是这回过来,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在搬东西,纪欢不明所以,就跟着一路过去,结果穿过层叠的回廊,到了个后院,又跟着工作人员上了石阶。
窄窄的走道,翘沿石瓦尖顶的屋顶,中间有个大平台,屋顶呈回字形连成一片,一下子回忆都拉回到了小时候。
只是那会房子定然不像云绞一般豪华,都是一些老破小的矮合院,几个小孩调皮起来翻墙上梁,也没那么娇贵,就在屋顶上跑来跑去。
大人就在下面骂,热闹的不行。
得亏今天穿的也是短裤和短袖,纪欢也没磨蹭,拎着自己手里的肉松小贝三下五除二上去,踩着石瓦朝他过去。
赵世宁就那么吊儿郎当地靠坐在倾斜的石瓦房顶上。
平台那儿是工作人员搬来的两张摇椅和小木几。
赵世宁坐在那儿没动,反倒给她递过来一只手。
干干净净的,手指格外修长漂亮,冷青色的血管和脉络令这只手像是瓷器一样耐看,细致的似工艺品。
纪欢一大步迈过去,越过了他的手,在他的旁边坐下,“没这么娇气。”
赵世宁看她熟门熟路,也不像太大家闺秀的样子,要是让赵世宁去形容……她身上的气劲儿,更像是古代公府里不学绣花反倒去舞刀弄剑的大小姐,她绝不是甜美乖巧的类型,清瘦而舒展的仪态,有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
“小时候经常和朋友一块爬四合院的墙,以前榆树胡同那都老破小,现在反倒围起来成了保护文物了,”纪欢没有吝啬自己的话题,“这儿是谁家老宅啊?”
“我哪儿知道,”赵世宁没个正行,又或者是懒得装样子,散散地靠在屋顶上,“听说今晚有流星。”
“你还信这个?”纪欢也靠坐在屋顶上,望望天空,深不见底的蓝,薄雾似的云,天稍稍有点儿阴沉,她说,“燕京这天,看星星都够呛。”
赵世宁给她逗笑了,明明也没什么好笑的东西,他又偏头看她,“你会做饭?”
“我不会,”纪欢摇头,“从小没进过厨房,大学吃食堂,工作了吃工作餐。”
“……”
“所以要么麻烦你叫客房了,要么……”纪欢想了想,“我点外卖,这儿太远了,估计也没人肯配送。”
“行呗,”赵世宁突然站了起来,“也算头回正儿八经见你,得正儿八经吃顿饭。”
纪欢没异议。
地方是赵世宁询问了她的意见选的——
难得赵世宁有这个耐心,又或者是他有意的,选了十来个风格各异的餐厅,看似在征询纪欢的意见,其实是在摸索着她的喜好和偏向。
人均几千的米其林,纪欢说就吃个样子,他们两个都没吃晚饭,有点儿华而不实了。
市区的火锅店,她说上次吃过了。
正儿八经的燕京菜,纪欢就是燕京人,嘴吃的比他这个在国外呆了十来年的人地道的多。
最后选定了一家环境适宜的法餐厅,纪欢说可以尝尝看,位置在相对市区一些的位置顶层,露天的,好在时间略晚,人是不多的。
这回是赵世宁开车的,四月末的天气怡人,晚上八点多差不多人已经散了一波。
玻璃长桌,法式浮雕的厚玻璃花瓶里插着许多鲜切花,是野趣花束的风格,保留着南法的活泼和自然,浅紫色和白色的穗状花,以绿叶做衬,仿佛随意地插进玻璃瓶中,单纯而高雅,有一种别有风味的惬意感。
白色的蕾丝桌布随着夜风晃动,有一位大提琴乐手正在拉着知名的曲子,大提琴的音色浑厚深沉,随着夜风弥漫,浅浅的花香揉碎进了空气中,那个在燕京小有名气的法国厨师亲自来介绍每一道餐食。
纪欢坐在赵世宁的对面,本来正在仔细地听着厨师用带着法国口音的英语介绍面前的焗蜗牛,一个不经意地抬眸时,却看到赵世宁并没有仔细听,他只是靠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一个浓稠而静谧的夜晚,她还能记得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有点儿勾人的木质甘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朗姆酒的后调。
大提琴的乐手穿着黑色的V领长裙,裙摆在地板上绽放成一朵黑色的百合。
浪漫的旋律却有一种略微的压迫感,她此时才想起这熟悉的曲调是歌剧魅影,应当是改编过的版本,少了肃穆,多了迷情的缠绵。
巴黎歌剧院里的幽灵爱上了女演员克里斯汀,于是暗中相助,让她成为了首席女演员,可克里斯汀却爱着资助人拉□□,幽灵在疯狂嫉妒,最终魅影幽灵察觉到自己的爱远超过了吞噬的占有欲,终于放克里斯汀离开,只留下了为世人所知的面具和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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