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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痕——碎厌【完结】

时间:2023-10-14 14:53:41  作者:碎厌【完结】
  因为有伤,班主任准许司嘉这几天不上晚自习。
  下午五点半,她一个高三的,混在低年级放学的人潮里,秋风越来越萧瑟,天色也暗得越来越早,司承邺打电话来问要不要接她放学,她说用不着的同时走出校外那家药店,转身上了一辆公交。
  车上就剩最后靠窗的一个位子,司嘉走过去坐下,手机在掌心慢悠悠地转,窗外街景颠簸,是相对陌生的一条路,直到不知道第几站停靠,她才收回视线,解锁手机,点进微信,再往下一划。
  陈迟颂的头像就这样出现在屏幕上,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在周日晚上他发的那句“在你家楼下”。
  车门打开,有人上来有人下去,那一瞬世俗的喧闹涌进车厢,身旁的乘客也由一位老奶奶换成了大叔,而司嘉就在这间隙安静地打字:【听说你生病了,还好吗?】
  发完也没眼巴巴地等,切到ins刷了会儿,回了几条评论,十分钟后陈迟颂的消息跳出来:【还好,烧不傻。】
  司嘉见状笑了笑,刚好车到站,她起身从后门下,装药的袋子依旧挂在手腕,她边走边回:【那你在不在家?】
  陈迟颂很快发过来一个问号,下一秒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她现在在哪。
  司嘉说在你家小区门口。
  陈迟颂没再回。
  司嘉站着等了会,又缓缓抱膝蹲下。这段路连车都少见,视野里很空,风就更大,花圃挡不住,吹着她的头发和衣角,怪冷的。
  好在五分钟后陈迟颂就出现了,还是又高又帅的一个人,站岗保安看到他,热络地打了个招呼,但是他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回得有点力不从心,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灰色卫衣,额前碎发凌乱,朝她走来的时候还偏头咳了两声。
  最后停在离她一步的地方,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扶了她一把将她拉起来,问她来干什么,嗓音带着一丝虚疲和明显被烟燎过的哑。
  “梁京淮说你家里没人,我怕你家里也没药,”边说边扬手,纤细手腕上的红绳跟着印有某某大药房的塑料袋一起晃,司嘉回答他:“就顺路给你买了点。”
  可陈迟颂没接,他垂眼看向她,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几秒后问:“你回家的路是往南走,我这儿在学校西边,你管这叫顺路?”
  话落,风从两人之间呼啸着穿过,傍晚六点的光景,夕阳西下,远处别墅华灯初上,两种不同的光晕收拢在陈迟颂周身,面对他低下来的晦涩眼神,司嘉也只是笑一笑,“你非得这么问吗?”
  陈迟颂不答她。
  司嘉就兀自点了下头,“行,那你就当我专门坐了七站公交,走了一点三公里送来的。”
  “为什么?”陈迟颂开口问这一句。
  “因为你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总得还一次吧,虽然不确定你需不需要,但如果这些药对你有用,那最好,用不上的话,也无妨,随你处置。”
  顿了顿,司嘉又看了看他,讲最后一句:“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外面风大,你进去吧。”
  说完转身要走,手腕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稳稳拉住。
  还带着余热,也不知道是刚退烧的缘故,还是少年原本的体温,和她的肌肤紧贴着,再一点点传到心脏,鲜活得让她有两秒的愣神。
  步子停住,陈迟颂同时在背后沉声叫她的名字:“司嘉。”
  她随之回头。
  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他微弯着腰,直直地注视着她,周遭亮起的昏黄路灯将他眼底的红血丝照得那么清晰,眼里是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很浓,也很深,就像深渊,一旦被卷入就可能万劫不复。
  他问:“你想和我两清了是吗?”
  而紧接着的下一秒,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没可能。”
第8章 霓虹
  ◎两人的掌心在那一刹那贴紧了。◎
  心口因为陈迟颂的那句没可能而微微起伏,但面上仍不显山不露水,司嘉慢慢将手从抽了出来,抬眼看着他,半晌后说:“陈迟颂,行了。”
  同样的一句话,就像是回到最初晚风流连的那一夜。
  而话至此,陈迟颂没有再留她。
  他远远地目送司嘉乘上公交车,才又咳了一声,拎着药从风口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司嘉提前一站下了车,她走进常去的那家米粉店,打包了一份原汁牛肉粉。但因为是饭点,店里生意繁忙,人多,没空位,司嘉就站在一边等,闲来无事地刷着手机,刚好碰上陈迟颂新发了一条朋友圈。
  是一张照片,拍的是随意散落在茶几上的药盒。
  配文是退烧药。
  她买的。
  但其他人不知情,许之窈作为他们的共同好友,立马活跃地冒出来问陈迟颂怎么生病了,陈迟颂回她说是着了凉,许之窈又问要不要给他送点药去。
  陈迟颂:【不用,有人给我送了。】
  就这一句,许之窈来兴趣了,连发了两排感叹号,八卦兮兮地问他什么情况:【这个点,这份人情,谁啊?】
  店里人声鼎沸,两人的手机应该都在手边,司嘉看着评论一条一条,实时地有来有往,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着,而后以陈迟颂回复的一句“你猜”收尾。
  隔着屏幕,司嘉似乎能想象到此刻陈迟颂或许坐在沙发上,手肘撑膝,低着脑袋,发出这两个字时,似有若无勾起的唇角,眼底漫不经心的笑意。
  许之窈没再回了,估计是熟悉陈迟颂的脾性,知道不可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料了。
  指尖长久地在代表点赞的那颗爱心上悬停,而就在司嘉想要按下去的时候,视线却倏地在照片左下角,茶几斜上方的位置顿住。
  那里有露出四分之三画面的一张家庭合照,出镜的四个人都不难猜,是陈迟颂和梁京淮他们一家三口。
  和梁京淮接触的这些日子以来,司嘉知道陈梁两家素来交好,从前住过同一个军属大院,可惜家里是两个男孩,不然绝对要订个娃娃亲,而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也为两家利益互通搭好了温室。
  重点是梁京淮的妈妈。
  她长着一张很标致的鹅蛋脸,气质浓丽,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梁京淮确实遗传了她的良好基因。
  而昨天在医院匆匆一眼的那个女人,在这一瞬,和画面中的她重合,交叠。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
  司嘉皱眉,伸手将那张照片点开,再放大,她想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但女人身上穿的裙子却做不了假,就是昨天那条,别无二致,司嘉也认得,那是Ferry这一季推出的最新款,全球限量,有钱都未必能买到。
  可是梁京淮的妈妈为什么会和祁颢宇一起出现在医院,他们还那样亲昵。
  宛若母子。
  思绪如团般的乱,又被老板洪亮的声嗓打断:“22号的原汁牛肉粉打包好了!”
  司嘉回神,起身去拿,分量还是那么足,新鲜出炉的滚热透过塑料打包盒,就快要烫到她的心口。
  -
  隔天陈迟颂照常来上课了。
  前一晚的见面两人都绝口不提,那成了他们之间的第二个秘密,在学校里他依旧做着他的好学生,她也依旧因为上课睡觉而被罚站走廊。
  上午十点多的阳光从教学楼间穿透,洋洋洒洒地在走廊投下一道阴影,泾渭分明。司嘉被老师罚站在班级前门的位置,手里拎着本英语词汇书,靠着栏杆看了一会儿,开始觉得书上的字迹有点泛糊,头有点晕。
  想起原封不动放在桌肚里的早饭,反应过来低血糖可能会犯,步子下意识地后退,想躲太阳的照射,可没想到这一侧身恰好使她对着一班敞开的后门口了。
  一览无余。
  也是到那时才在一班后排齐刷刷坐着的男生中看见陈迟颂。
  他坐在靠窗的地方,教室课桌统一定制,对他来说显得狭窄,一条腿屈着,另一条懒散地踩着桌侧横杠,桌上摊着一本和其他人都不同的复习资料,左手撑着额,右手转着笔,只留一个利落的侧脸给她。窗外是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树影斑驳,风吹动蓝色窗帘,吹动少年的发丝,被阳光镀了一层金线。
  骄阳正好,少年身处其中,耀眼而不自知。
  但最先察觉到这一注目礼的是,陈迟颂的同桌。
  那男生扭头看了眼,和司嘉有两秒的对视,紧接着收视线,手肘轻碰了碰旁边的陈迟颂,竖一本书挡在面前,低脑袋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陈迟颂写字的手一顿,终于慢慢地斜额。
  耳边交替着两个班老师的讲课声,司嘉也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慌张,她朝陈迟颂笑了笑,但她大概想不到自己当时的脸色有多差劲。
  只不过这一次陈迟颂看她的时间并不长,短短五秒,他移开眼。司嘉见状无趣地低下头,胡乱地把词汇书翻页,在心里默数着还有多久下课。
  可没过两分钟,她被一班后门的动静惊了下,伴着班里小范围的窃窃私语,本能地抬头看过去,就和走出来的陈迟颂四目相对。嘴巴不自觉地张了张,有一瞬的愣神,但他只瞥她一眼,又和她擦肩而过。
  他往走廊尽头走去,然后转身下了楼梯。
  撇开最初的失态,司嘉回过神,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会儿距离下课应该不到五分钟,而就在倒数到最后一分钟,她缓过那阵头晕,站得有些麻,想要动一动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去而复返的陈迟颂。
  他脱了校服拎在手里,里面穿着一件纯黑短袖,额头的薄汗被阳光映着,像是跑过,眉眼还是不动声色,远远地朝她走来,原以为两人还该扮演形同陌路的角色,司嘉配合地别过脑袋,可当他经过她身边那一秒,肩膀挨着,她又分明感受到了他短暂停住的脚步,以及,他的校服拉链碰到了她的裤腿。
  她垂下的那只左手,紧接着在校服外套的遮掩下,猝不及防地被陈迟颂拉住。两人的掌心在那一刹那贴紧了,被风吹了大半节课的手就这样莫名地被捂得有点热,与此同时陈迟颂手里的东西也被稳稳地渡了过来。
  离下课应该只剩下30秒,楼上有些教室已经在预谋下课的狂欢,有人的视线开始往窗外飘。
  司嘉无声地扭头看他,陈迟颂也正低垂着眼看她,挑了挑眉。
  最后10秒,确定她拿住后。
  两人相贴的手才悄无声息地分开。
  陈迟颂头也不回地从后门进教室,下课铃准时在头顶响起。
  安静瞬间被打破,司嘉就在那片喧闹里低头看。
  原来陈迟颂往她手心里塞的是一块巧克力。
  抹茶味的。
  昨晚他信誓旦旦的那一句话重新在耳边绕,给她巧克力又是什么意思。
  而那时司嘉想不明白的,陈迟颂在很快到来的运动会给了她所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少年身处其中,耀眼而不自知。”源自网络
第9章 霓虹
  ◎听话。◎
  运动会那天,十八度,晴空万里。
  开幕式第一个环节是各班举牌入场,司嘉平时考试拖班级平均分的后腿,也就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能替班级撑个门面,争口气。
  好歹是在杂志上漂亮出名的,到了这会儿,哪怕穿着统一款式的墨绿色修身短袖和百褶裙,她依旧出挑得轻而易举,肤白,两条腿笔直纤细,高马尾被风吹着,秋日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从走进操场就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那就是二班的司嘉?”
  “经常念检讨那个?”
  “还能有假?”
  “你看她那个腿,我靠,真不是吹的。”
  “唉,我跟你说,她那些杂志我都买了,啧,长得是真够带劲的啊……”
  而后是几个男生心照不宣的一记对视,嘿嘿笑两声,但紧接着被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断:“喂,哥们。”
  齐刷刷地回头,就看到两手插兜走过来的男生,彼此并不陌生,和他们口中“经常念检讨”的那位相反,眼前这位是经常在国旗下作为优秀学生发言的。
  陈迟颂不疾不徐地扫了他们一眼,“大白天的说点人话。”
  那群男生先是集体愣了下,然后有人反应过来,问他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四个字沉稳出口,陈迟颂嗤笑一声,“脑子里别一天到晚只想着做最低级的原始动物,挺没劲的。”
  说完,也不管那群男生脸色怎么变,他折身继续往一班方阵走,路过二班最前面时,意料之中地和司嘉对视,她还在和周围同学聊天,笑意盈盈的,只抽空朝他看过来一眼,很快移开。
  陈迟颂无声地挑眉笑了笑。
  一上午的时间各项流程按部就班地走,从校领导致辞,到裁判和运动员宣誓,司嘉百无聊赖地站着,听到身后晁艺柠又在撺掇女生买定离手了。
  “姐妹们,下午男子一千米,陈迟颂和梁京淮,极限二选一。”
  “他们俩又报一块儿去了?”有人问。
  晁艺柠点头,“你懂什么,人家哥俩感情好,一口闷,共进退。”
  十一月的风已经散了燥热,桂花余香,吹着司嘉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捋了捋,下一秒感受到晁艺柠凑过来,往她耳廓吹了口气:“司嘉,你呢?”
  司嘉被她弄得有点痒,回身拂开她抱上来的手臂,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怎么了?”
  “这回赌谁赢啊?”
  “我戒赌。”
  “别呀,”晁艺柠朝她挤眉弄眼,“我还指望着你做慈善呢。”
  司嘉听笑了,作势要打她。
  晁艺柠连忙抓住她的手腕,也笑,然后又正色:“说真的,选一个呗。”
  那时主席台上的演讲正到激昂处,司嘉闻言笑意一敛,往队伍后面看了眼。运动会是全校性质的活动,操场就这么大点地儿,所以高三一班二班挨得很近,乌泱泱的人群里,陈迟颂和梁京淮两人真是惹眼得过分,站在方阵末位,如出一辙的吊儿郎当,但梁京淮要冷淡些,直到陈迟颂侧头,不知道和梁京淮说了什么,估计是句玩笑话,他才摇头笑了下。
  “陈迟颂吧。”司嘉说。
  晁艺柠听到她的回答,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指着她,笑得有点狡黠,做出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司嘉也懒得做任何解释。
  -
  比赛在下午正式开始。
  司嘉最初是报了一个女子四百米的,但因为排球赛的意外受伤,班主任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决定换人,改为让她去径赛的检录处帮忙。
  检录的地方就设在操场入口,临时搭了个棚子,太阳晒不着,司嘉翘着腿坐在板凳上,悠哉哉地转着手里的黑色水笔,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时间倒也不难打发。
  直到一股干净的皂香味被风裹挟着,占据她全部呼吸。
  她缓缓仰头,看着来人,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姓名?”
  “陈迟颂。”
  “参赛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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