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各位姑娘,我们兄弟在王妃……不!小秦氏之前住过的主院,以及二公子『暂住』的院落里搜……找到不少昔日登记在册的物件,是否要送到公中库房……」
三名身形曼妙、容貌俊俏的侍女齐齐回头,眼中带着兴味的看向面色有些僵硬的战七。
「入。」
「为什么不入呢!」
「那是我家郡主的吧!」
听着美人们有意无意的嘲讽,招架不住的战七是额头冷汗渗出,心里埋怨着把最艰难的活给他干的战一老大。
不过是开开库房,检视里面物件,该晒的晒、该搬的搬,重新做一番整理,这有多难?
他本也以为轻松得很,真要做的时候才晓得是非人的差事。
虽然不像姑娘们说的十室九空,但相差不远,十几座能在里头跑马的库房真的空荡荡一片,所有的东西集中起来还塞不满一座库房,看来寒酸又萧条,他都抬不起头见人。
「一会儿就送过来……」
战七正要转身,桃芍出声喊住。
「不急,库房还要做一番清扫、晾晒、修补,最后放些熏香熏一熏,洒些防虫防鼠的药,再做些架子……」唉!要做的事太多了,她得列张单子,不能有所疏忽。
「做架子?」
「一排一排分门别类,也方便取放,架子架高底下就不会潮湿。」还得每隔一段时间派人擦拭摆放的物件,检查是否受潮。
「事挺多的。」战七干笑,还是女人心细,办起事来有条有理,换成是他肯定办不到,打打杀杀比较适合他。
「还好,等我们郡主的嫁妆送到,那才是真正忙的时候,连停下来喘口气都不行,累到腰都挺不直。」王爷根本是想将岭南王府搬到汝南了,他准备的妆奁连号称能十夜不睡的她都累出病。
桃芍一点也不羡慕郡主的嫁妆数目,她觉得适可而止,够用就好,现在这么多的嫁妆她担心会不会被抢,毕竟数目之大叫贼人心动,付出一些血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一旦得手便是土皇帝,足以买下一个小国。
「嫁妆?」他一怔。
夭月和战七较熟,打趣的取笑他,「有聘礼当然有嫁妆,难道一顶轿子抬进来了事。」
「我……呃!一时没想到……」战七尴尬地笑,婚嫁这种事他真的没打听过,他学的是刺杀、侦查、追踪,怎么让自己取人性命在瞬间,以及保护世子爷。
「不用你想,我们想就好,男人就是牛羊,供我们驱使,我们说什么你们做什么,其他的不敢指望。」夭月摆摆手,不粗手粗脚搞破坏就不错了,那个战几一用力,一张黄花梨三脚茶几就少了一只脚,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叫人傻眼。
……有必要说得这么直白吗?战七的心受伤了,滴、滴、滴……滴血了,伤得很重。
「那个谁呀!找人把这几间屋子推倒,再修五间……不,八间库房。」彤心指着一排略显老旧的厢房,它原先是看守库房的婆子、小厮住的地方,但是库房都空了,还留在这儿干么?一个个自行走掉,往油水多的地方钻。
那个谁一脸踩到牛大便的样子,脸上颜色十分精彩,「我叫战七,还有,要建这么多库房干什么,空着养蚊子不成。」
他不好直言即便再过十年,原有的库房也装不满,汝南不像岭南那样富裕,靠山靠海,资源丰富,养珠一年的收入可抵汝南地头所有的收益。
彤心用「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睨视,「我家郡主是谁你不会不晓得吧!那是堪比公主的皇室第一人,还有个富甲一方的有钱爹,先不提历年来皇上赏赐的那些贵重物,郡主名下有土地、铺子、商船、庄园、养马场、养珠场,以及一山头的牧场,牛羊成群,你说说,这一年赚的银子能买多少东西?」
岭南四季分明,但从不下雪,气候偏热潮湿,草木虽因季节荣衰却长年不竭,枯黄的野草还是能让牛羊吃饱。除了夏季台风频繁外,倒是适合居住的好地方,只要做好防风雨的侵袭,满目疮夷过后又是新气象。
「等等,你说的是南岭郡主?」她说的是哪家郡王吧?
看到战七等战字辈的暗卫露出惊悚又错愕的神情,夭月、彤心,连老成持重的桃芍都笑了。
「我们郡主可是王爷唯一的孩子,他的家产不给她要给谁,难道要便宜皇家人?」
这话说得很现实,也令人心酸,亲王爵位是可以世袭的,一代传一代,如同汝南王爵位,父传子。
可是为了不引起朝廷的顾忌,轩辕胜天夫妇只生一个女儿,在没有儿子的他们百年之后,岭南封地将由皇上收回,再看他派谁上任,只有官员,不再有王爷。
换言之,此时不以嫁妆的名义将大半的财产移出,日后哪有机会大规模的转移王府资产,一旦轩辕胜天不在了,所有登录在册的府内私物都将归国库收纳。
所以轩辕胜天可说是要把王府搬空,既是疼爱女儿的慈父心,亦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两不耽误。
「说的没错,我们王爷这些年东征西战,抢……呃!不少战利品,金银首饰不在话下,那是用山来形容,还有牛羊马匹一年一年的生,万头牛羊,近五千的大宛骏马……」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战七惊呼。
「大宛骏马?」
套句轩辕青痕的话,对男人而言,名马等同名车,好马不嫌多,每日轮着骑,那比做地主老爷还来得高兴,千金不换。
看他两眼发着光,夭月故作嫌弃的说:「想要吗?改日让郡主送百匹给战字卫。」
「百、百匹?」他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瞠目结舌。
大宛名马不卖给关内人,据他所知,全国上下拥有的不到五千匹,绝大部分在北方边关,其余私人所有每一匹都十分金贵的养着,不轻易让外人瞧见。
也只有非富即贵的富商权贵才弄得到手,一般官员及百姓是没有门路买上一匹,其贵重堪比三座五进大宅,在有钱也买不到的京城地段。
如今一下子能得几百匹,惊喜来得太快了,馅饼砸在身上也会痛,战七等人喜疯了的表情叫人莞尔。
*
另一边,南宫九离陪着未婚妻在城里采买,他们一行人以不扰民为主,不疾不徐的走在街道上。
侍女明月随行出门,采买王府缺少的物件,像小秦氏住过的主屋,南宫琮住过的世子院落,所有的床铺被褥、桌椅摆设等一律不留,全部换新,免得恶心到住在里面的人。
但事实上真有需要什么,王府的人往外一喊,还没人送进府吗?采买用物不过是想到处逛逛的借口而已。
「咦!你们的主城还算繁华,街上人来人往的百姓还挺热闹的,我以为跟暮气沉沉的汝南王府一样,走向日落黄昏了。」
「败落的是王府,长年没有正主的情况下小人横行,上行下效,小秦氏从府中拿走什么,底下人也有样学样的混水摸鱼,盗出不起眼的物件到外面贩卖。」
库房会空倒不是小秦氏一人所为,那些胆大妄为的下人更猖狂,食髓知味,把王府贵重物品当私有物,卖了就有银子了。
回王府后的前几天,南宫九离便派人捉出这些不知糜足的蛀虫,起出纹银万两,那还是没有花光的,之前的十几年天晓得已花去多少,想必是无法估算了。
汝阳城以及汝南三十七县还是有官员管理,且有汝南王监管,他们纵使小贪小恶也不敢太放肆,汝南王南宫厉只是不回王府,其他县城偶尔还是会去巡视,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有没有遭到地痞恶霸的欺凌。
只是南宫厉较醉心在军队的操练上,待在军营的时间比出外巡视长,重武轻文,对政务不用心,也并未思考过如何让封地更加富庶,因此整个汝南看来不若岭南那边民富兵强,百姓个个有饭吃。
「九离,你来猜猜库房一开还剩下什么?」她真是非常期待,她猜库房一开,低头是虫鼠,抬头一望蜘蛛网。
轩辕青痕可以摆摊当神算了,猜得一点也没错,稍早之前,库房铁锁一落地,将门由外拉开,走在前头的桃芍一脚跨进去,正好有只胖老鼠往她鞋面上踩过。
她不似一般女子遇鼠尖叫,直接抬头往下一踩,老鼠鼠命休矣,灰色小脑袋被踩扁了,只剩鼠躯在那抽搐。
太剽悍了,看得战字辈暗卫肃然起敬,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女,他们惹不起。
看着一下子跳到小摊子摸摸廉价的绒毛小球装饰,一下子又蹲身瞧瞧巴掌大小兔子的身影,南宫九离面带宠溺。
「不猜。」
「为什么不猜?」轩辕青痕足下一动,本在十数步外的她竟在眨眼间出现于南宫九离面前,如风掠过。
「因为早知结果。」已经知道的事何必再猜。
「你不觉得愤怒?」那些是他继承的家产。
「不会。」身外之物及不上心头上的伤痕。
「心酸呢?」世事如棋,人事全非。
他摇头。
「还是感到不甘、怨恨,心有怅然?」好好的一座王府形同废墟一般,形在,却少了昔日的荣光,府中上下将王府声誉弄得再糟糕不过。
「青痕,你想多了。」南宫九离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少了母亲的汝南王府已经不是他的家。
轩辕青痕睨了眼他,「啧!居然无动于衷,庞大的财产拱手让人,你还真是心宽。」
她就不一样了,对自己的东西看得紧,钱财要送可以,必须经由她的同意,不告而取是为盗,不容宽贷,从重量刑,这是她做人行事的原则。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其实父王另有藏宝处,王府那些东西是掩人耳目,所以我不伤神。」做给外人看,以为王府已穷途末路了。
「真的,南宫叔叔也这么狡猾?」狡兔三窟,以防万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聪明的做法。
「祖父先带头做,他防着我祖母,想留给小叔叔、小姑姑、父亲见状跟着做,他也想给我留下什么,只是一不小心留多了,他自己也十分苦恼要怎么运出来……」一说到此,南宫九离忍不住笑声。
他父王是个心思单纯的武人,出发点是好的,可做法太粗暴,汝南往东的边界有不少小部落为乱,他带兵围剿,顺便把人家王族、贵族的贵重物品一并收缴了,收归己有。
可部落民族对贵重之物的认知和他们不同,什么虎牙、豹牙、熊牙之类的骨骸,父王居然看也不看一眼给收了,其他拉拉杂杂的怪东西更不用说了。
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哪懂得将皮毛归一堆,金子银子又放一堆,钗环簪戒该用匣子装着,总之他瞄了一眼,被全掺在一起凌乱摆放的东西震惊得无言以对,抚额头疼。
他带了两百将士用了半个月才整理出来,玉石类、瓷器类、铜器、珍稀木料和香料、古董字画、刀剑武器、夜明珠……一一置放各自的洞窟。
没错,南宫厉藏宝于山,他在一座高耸入云的深山中找到一处人烟罕见的地下洞窟,里面有着弯弯曲曲形同迷宫一般的通道。
他又透过轩辕胜天请来仙篁山庄的人为他布置,从入门处到藏宝的地方一共设置一百零八处机关,叫宵小入得出不得。
问题是南宫厉自个儿背不住机关设置图,当仙篁山庄的人带着他走出机关重重的洞窟后,他再也走不回去了,茫然地问怎么办,对方嘴角一抽,爱莫能助。
这也是南宫九离笑出声的原因,他父王索性将烂摊子丢给他,让他去背熟解关的机关图,而且很不负责的直接甩手,说是给他的老婆本,自个儿处理去,他一概不插手。
「小秦氏要是知情,肯定悔之又悔,大鱼没沾到边,小鱼一网打尽,一网小鱼还没一条大鱼重,而她错过无数大鱼。」
轩辕青痕想想也觉得小秦氏的做法挺逗趣,为了一个自欺欺人的王妃之位宁守空闺,也不愿去找对自己好的男人。
换成是她,她不会为了虚幻的名分做茧自缚,困死自己,君若无心我便弃,天地何其宽阔,百步内必有芳草。
一说起小秦氏,南宫九离眼中少了厌恶,只有漠然,「秦家人,无脑。」
她一听,喷笑,「看来你真把过往放下了。」
老惦记着仇恨是对自己的惩罚,别人无动于衷,而自个儿气个半死,念念不忘,无时无刻想让对方过得痛苦,结果只是苦了自己。
所以她不记仇,她当下就还回去了,至于别人记不记仇与她何干,有本事再来较量。
「不是放下,而是不去挂怀,这么多年了,总要讨点利息。」他说时眼神隐含锋利。
「你做了什么?」她很好奇。
南宫九离目光一垂,「没做什么,只叫战十八、战十九、战二十带了一些人到镇国公府,按册索讨我汝南王府之物,有物还物,无物照价赔偿。」该他的都得一样一样讨回来。
闻言,她笑靥明媚,「你祖母怎么说?」
「不孝子孙,说要告御状。」
「哎呀!人财两失。」真要命。
他失笑,「人财两失是这么用的吗?」
「丢人又失财,人财两失。」她眨着眼,好不天真。
听了这话,南宫九离忍俊不禁。
第八章 亲密遭人妒(2)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南宫九离看看四周,指向前方,「饿了不?我们去用膳,前面的酒楼饭菜很美味。」
「嗯!是饿了,该祭祭五脏庙了,我一饿就发昏。」她故作四肢发软的逗趣样。
「我扶你。」他一手揽住她细腰,无视男女大防,与她身子密不可分的贴在一起。
跟在两人身后的明月、初雪为世子爷的行为感到不齿,都快成亲了还不能忍一忍吗?非要在朗朗白日下搂搂抱抱。
而战一等人则是暗暗窃喜,主子这一招用得高明,如愿抱得美娇娘,他们要学起来,以后拐个娘子暖被窝。
一行人入酒楼,很快有眼尖的小二上前招呼,上了二楼包厢,龙井、香片先上,茶香四溢,扑鼻而来。
也就两人坐着,其他人站着,尊卑分明。
「啊!真好,还能喝到味醇香片。」
闻言的南宫九离但笑不语。
「是你叫人准备的?」她惊喜在心中。
「喜欢吗?」他声若清泉般柔问。
「嗯!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把酒楼买下来了?」这般大手笔为博美人一笑,他也用心了。
「不是。」
「喔……」她有些失望了,说不上的不快。
男儿志在四方,本就不该全心全意在男女情感之上,有钱拿来买酒楼,还不如拿去养兵,可是……她莫名感到不舒服,心里堵得很,一口郁气不知从何而来。
蓦地,一只釉白的大手往雪嫩小手一覆,轻握。
南宫九离含笑道:「你看到的这两排商铺都是王府的,一半出租、一半是王府经营,『闻香酒楼』是王府产业,掌柜的是母妃当年的陪房,我把被秦桂兰赶出去的人都找回来了。」除了已经过世的,其余一个不少,分散到各个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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