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九号花台上红花已经堆了十三筐、十四筐、十五筐……除了浅浅一笑,故作羞涩的夭月,花台上的参赛者都慌了手脚,花容失色,不管是做假弄虚或偷龙转凤、移花接木,每个人都忙得很,想尽办法要增加筐里红花数量。
看到她们的惊慌,很想掩面哭泣的夭月内心十分崩溃,她是南岭郡主的武婢,比七品县令还高两阶的六品武卫,为什么要卖弄色相被人评头论足,她靠的是手上功夫而不是脸呀!
眼一瞟,看到郡主嘴角浮起的笑窝,她背脊一凉,挺直腰背装羞卖笑,天知道她多想高喊一声她不是仙子,她会飞是练了「踏雪飞花」的轻功,气一提便能凌空而飞,起落自如。
「战七、战十三,下去护筐。」
开口的是南宫九离,他和轩辕青痕并肩坐在三楼栏杆边,往下眺望两层楼高的花台。由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瞧见几名偷偷摸摸的侍卫和家丁,正想趁人不注意时搬走九号花台的筐子,移到自己小姐的花台底下。
「是。」
两名身形精瘦的黑衣男子纵身而下,伸手拍开碰到萝筐的手,一左一右的站在花台下方,神色凛然,目光冷然,一副「闲杂人等莫要靠近,若有缺腿少手自行负责」的气势。
「啧!瞧瞧这些人的人品,令人不敢恭维呀!众目睽睽之下也敢动手脚,当别人是瞎子不成。」平成县的县令是不想升官了,一个小小的百花仙子选拔就能看出品性。
「我们汝南与其他藩地相较之下显得贫瘠,来此上任的地方官没什么油水好捞,只能另辟蹊径,再者汝南无人可用,有些事情就不计较了。」南宫九离话中之意是水至清则无鱼,
没什么重大过失,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去计较。
汝南原本比岭南的情形好一些,但因老秦氏、小秦氏的因素,百姓越来越贫困,加上朝廷有意的刁难,除非在朝中得罪人或找不到门路的寒门子弟,大多不愿在此为官。
即使来了也待不了几年,最多熬个两任便请调走人,留个空缺无人来顶,使得当地民生吏治更加败坏。
反观岭南多了个岭南王,局势天差地别的转换,虽然是百官拒绝的流放地,可岭南王知人善任,从流放的犯官中拔擢人才,不管他们犯了什么罪,只要对他有用的一律既往不咎,包括犯官的家眷若是有才能的子弟,他一样重用。
十余年下来,被人畏如死地的岭南早已河清海晏,地肥人富,原先不肯上任的官员来了就不走了,连同族亲也接来安家,岭南的富裕和繁华堪比江南鱼米之乡,人来人往不见愁苦。
「啊!这里是汝南地界,我还当在岭南呢!」她也糊涂了,还想整治一下不肖县官,把人扔到水牢里泡两天清清脑子,冷静冷静,思考贪污受贿的严重性,以及牢狱三日游。
看她一脸惊讶状,难得露出的娇憨和懊恼,顿觉她可爱无比的南宫九离目光一柔,记住她此时令他心动的娇俏。
「汝南、岭南日后都是一家,不用特意记着。」
「谁跟你是一家,这话让我父王听见准打折你一条腿。」有忤逆犯上的意味,朝廷最怕藩王间彼此联合,不受朝廷掌控,自成一小国。
「他知道我想娶走他的心头肉,我还已经把人拐回汝南,这脚本就要断,就看断几截了。」他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
轩辕青痕冷哼了一声,「长进了,九离,跟我使起心眼了,你的功夫是我父王教的,你们两人过起招来不分上下,父王还拿你给我做榜样,说你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激励我上进,你会打不赢我父王?」
他一笑,眼神清亮。「当女婿的不好还手。」
她一听,雪嫩耳垂泛起桃花红,「碎!好好说话,别每次都绕到那件事上。」
轩辕青痕有些后悔主动提起婚事,让他有借题发挥的机会,把她绕进死胡同里,让她有自毁长城的郁闷感。
「我能打岳父大人?」
她瞪了他一眼,好想咬人,「南宫九离,你行呀!找我给你当挡箭牌,你好意思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太早当寡妇,夫妻是连理枝、比翼鸟,缺了谁都不行。」
「你……」这厮的口才几时变得这么好,跟谁学的,让她找出来了,碎尸万段,小乖九变成恶九离。
据说上古时代有一种恶兽叫九离,它是九头恶龙,以人为食、十恶不赦,将头砍下又会长出新头,生生不息,后被天神镇压在地底深处,以玄铁为链锁住,再也无法为恶。
南宫九离的九离便是取自上古凶兽的意思,不过是希望借由九离凶兽的凶气赶走病痛和不好的魑魅魍魉,让他能平安的长大,无灾无难,这是为人父母的期盼。
四戒忍不住地开口了,「打情骂俏也要适可而止,和尚还在,你们稍微收敛点,不要逼和尚还俗。」
佛祖呀!弟子有心向佛,可是阻碍重重,哪天弟子破出佛门了,请降下佛光教化心无善念的郡主,我佛慈悲……
「你现在跟还俗有什么两样。」轩辕青痕看他手拿冰糖肘子,面前一盆烧得入味的东坡肉,眼睛盯着荷叶鸡。
「我心中有佛。」他一口阿弥陀佛,一口烧肘子,佛祖、肚皮两不误。
「是呀!佛都被你气死了。」
「呵呵……那和尚立地成佛,不就又有佛了。」
「和尚是你,佛也是你,那你还修什么,金身如来吗?」想要修到那等境界她是看不到了,她凡人一名。
四戒难得高深莫测一番,面有佛的慈悲,「进是空、退是空,不进不退也是空,施主可看出其中R机。」
她一哼,「不破不立。」
四戒一听,骤地睁大眼。「果然非寻常人,有慧根。」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好,真是好,破军的胆色可比天地,一个「破」字破开困局。
不会兵祸为乱,遍地尸骨了,真好。
「和尚不务正业真的好吗?你不去讲经却来勾搭我的小娘子,想让她落发为尼不成。」
南宫九离长臂一伸,将他的小娘子搂向胸口,目光森森的看向吃肉的野和尚。
「我不当尼姑的,头上没毛多难看。」光着脑壳像西瓜,冷风一吹凉厅厅,大雪一下,先冻僵的是头皮。
头上没毛的四戒心里中了一箭,好不伤心,他没毛很久了,想长也长不出来,注定是和尚命。
「你有一头好头发,墨黑如丝,滑顺柔细像绸缎,叫人一抚就爱不释手。」南宫九离看着和尚的光头,似有嘲意,无毛的人体会不到发丝随风轻舞的飘逸。
「嗯!我也觉得发美如瀑,轻轻一撩风情万千,谁家儿郎竞折腰,为伊扑风卷香嗅。」轩辕青痕状似不经意的撩发,发香暗送。
「有我就好,不需要其他儿郎。」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的女人无须其他折腰郎。
「九离,我从不知道你泡在醋缸里。」好酸,不过微微的醋意能增加感情的浓度,喝点酸改变体质挺不错。
「青痕,往后你会了解更多的我。」南宫九离笑着抚过她的唇,朝她丰美鼻头轻点。
「唉!和尚喝醋去,被你们酸了一身的小疙瘩,瞧见没,一粒一粒的小豆子,红通通的。」他指着鸡皮疙瘩,转头要走。
「别急着走,有事让你们做。」一路追踪还是有用的。
「什么事?」别又是看人夫妻打架,或是见贼埋赃,这位郡主的「嗜好」与众不同。
「看到没,左边第三棵柳树下,有个老妇扶着妙龄女儿,逆着人流往街口走去。」轩辕青痕递出千里镜。
「有什么不对吗?」母女相偕看百花仙子选拔,选完了自然回家。
「不对,那名女子脚步不稳,彷佛饮酒无法自己行走,表情也迷迷茫茫的。」凭着判案多年的敏锐,风沐功把千里镜一扔便往楼下跑。
「咦!他跑个什么劲?」四戒一头雾水。
「母子双魔连环杀人案。」轩辕青痕轻启樱唇。
「什么,是她?」四戒往脑门一拍,追着风沐功去。
「战三、龙七,去搭把手,要是让人给跑了,郡主我亲手帮你们剃度。」再捉不到人,她名字真要倒着写了。
两颗黑色头颅缩了一下,齐声答应,「是。」
战三、龙七倏地消失。
两个主子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连暗卫的命名方式也相同,战字辈、龙字辈师出同门,彼此相识,如今两个主子要喜结连理,自然能使唤对方的人。
第四章 出手赚大钱(2)
「你怎么看出那名妇人有异?」人挤人当中,他见谁都相同,并无分别。
「她的手,头发半白的老妇不可能有一双洁白干净的手,指甲上还涂着凤仙花花汁,一把年纪了还爱美?那是小姑娘才会做的事,或是风尘女子,另外就是两人的动作。」
「动作?」
「她的手是扣在女子肩上,防止女子逃脱,而女子放在她胸口的手是推而不是扶,还有那女子身上的细棉布衣服和老妇的粗麻布料格格不入。」
其实轩辕青痕早就预料到母子双魔会在此时此地出手,因为这里有他们要的妙龄女子,又正逢百花节,一夜少掉几个不会被人发觉,等到大家发现自家的女儿不见了,他们早就出城去,远走高飞。
所以她才耍横的要来这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从这个窗台往下看,底下的情景一览无遗,因此在察觉老妇的诡异举动后继而盯紧她的下一步。
「你看得真仔细。」
「事关重大,怎能错过一丝一毫的疑点。对了,龙一,你跟初雪去收赌金,一个铜钱都不能少,敢不给就砸场子,打断他们的手脚,谁的钱都能欠,唯独我的银子欠不得。」银子没人嫌多,她家业大,养的人更多。
初雪抿着嘴笑,柔弱似连一块豆腐也提不动,而龙一粗壮,眉头一道刀疤更添凶相,冷着脸不说话时活似阎王,大人见了绕道,小孩一看啼哭不已。
但事实上两人的性格正和长相相反,初雪一出手绝不留活口,一把银月回旋刀杀人如割草,刀过留一线,血喷而出,龙一的不笑则是过于心软,他有三大原则,不杀老人、女人、小孩,除非真是罪大恶极,否则他都会给人一条活路。
龙一眉头上的伤疤便是他一时心善留下的,他放人一马,谁知一名七岁的孩子朝他挥刀,几乎要了他的命,要不是岭南王府的药房一堆药材,硬是用药吊着他的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坟头草都长了半人高。
轩辕青痕又点了两个龙铁卫,「还有你们两个别当柱子,去数数红花的数目,带着夭月去要银子。」
水清不清与她无关,她只知没人能抢她的银子。
*
每年的百花节,一人一朵的红花是要银子的,一朵红花一两银,是献给护佑百姓的百花仙子,凡是参赛的女子都能取走筐里红花的一半银子,由大会支付,赢得的红花越多,得到的银两便越多。
不过参赛女子向来不会提领这笔银子,算是孝敬劳苦功高的县太爷,她们要的是嫁入好人家,觅得良夫。
这算是各取所需吧,地方官赚得好名声和银钱,而姑娘们则获得良缘,各自不吃亏,心甘情愿。
偏偏很不幸的,长久以来的陋习被打破了,花钱买姻缘这种事放在轩辕青痕身上行不通,一她不愁嫁,二是和银子有仇,不搜括成山,寝食难安。
和两名龙铁卫、战十三他们一起回来,夭月无奈说:「郡主,这是领来的银子。」
不在人前时,夭月等人会恢复原有的称谓,他们不习惯喊小姐,觉得配不上自家主子的娇贵。
「多少?」一叠叠厚厚的银票,看得叫人心情愉悦。
「两万五千两。」她数花数到手软。
「啧!啧!我们家夭月长大了,会帮着赚银子了,可喜可贺。」这世上最美妙的一件事是数银票,而且是意外之财……
看着面额一百两、五百两的银票,轩辕青痕突发奇想,要不要去打劫几个土匪窝,行侠仗义又能黑吃黑,把土匪灭了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行商、过路也更安全。
听到主子的赞许,黑着脸的夭月一点也不感到荣幸,她只希望这件丢脸的事石沉大海,永不提起。
「郡主,奴婢长大很久了。」她的意思是船过水无痕,不用特意记功,当奴婢的不管为主子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就算叫她去死也义无反顾。
但显然地她主子有些理解错误了,轩辕青痕一脸兴味的打量夭月,从头看到脚,又看回她鼓鼓的胸,然后定在清媚娇颜,频频点头,像是识货人,看得夭月心里直打鼓,毛毛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都忘了你们到了年纪,是该成婚……」
「郡主……」
「郡主……」
男声、女声,无论现不现身,驿站的屋子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哀嚎声,对郡主的神来一笔苦笑不已。
「我想夭月是说她已为你做事多时了,有能力者不在乎年龄大小,等你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搞定后,再来安排后续的事,他们都跟你很多年,知道你不会对他们有所亏待……」
南宫九离的话一出,收获了不少感谢的眼神,他失笑地看见有人吁了一口气,也有人暗暗抹汗,他们余悸犹存,明显被自家郡主吓得胆颤心惊,犹如惊弓之鸟想逃。
「真是这样吗?你们真要有看对眼的尽管提出来,男的一套三进宅子,女的送嫁妆,郡主我对自己人可是很大方……」她鼓励婚嫁,不一定要绑死在她这条船上。
轩辕青痕一说,还真有人心动,连战字辈的都想「弃暗投明」,不过再一想就心如止水了,目前的生活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拖家带眷的拼搏无法想像,跟着主子衣食无缺,即便身后事也不发愁。
「是的,郡主,属下们只想跟着你轰轰烈烈一场,不论上天下地,生死相随。」龙一代表所有的龙铁卫说出心底的话,他们都是将士的遗孤,大多无父无母,岭南王府就是他们的家,没有王爷和郡主,他们活得不如狗。
南宫九离却沉了脸,「咳咳!生死相随是我的事,你们想死死远点,本世子替你们安葬。」呵!还想跟他抢人,老寿星上吊……找死。
「世子爷……」自家的战字辈觉得丢人,世子爷的醋劲未免太大了,龙字辈兄弟说的是至死守护,他却满嘴酸的曲解,让他们面上发烧,很难为情。
「郡主,奴婢们也和龙大哥他们有相同想法,跟在你身边奴婢才能狐假虎戚,仗着你的势耀武扬威,习惯了作威作福,见人就打,奴婢做不来安分守己的良家妇女。」夭月真的豁出去了,把平日的「仗势欺人」也毫无保留的说出口,指谁打谁,又快又狠。
看了看她的龙铁卫,再瞧瞧一脸倔强的武婢,好笑又好气的轩辕青痕忍不住笑缟。
「好,跟,天涯海角都带着你们,谁要敢叫苦,打得他满地打滚学驴叫。」
「是!」
有人真学起驴叫,有人直接往地上一滚,滚得不亦乐乎,逗得轩辕青痕哈哈大笑,笑得整个人往后仰,差点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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