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
市博物馆坐落于湖城的老城区里,远离现代化的繁华闹市。古老的哥特式风格建筑群静静地矗立着,远远望去,让人有种置身于中世纪欧洲的感觉,这座已有百年历史的博物馆曾一度成为城市的地标。
浔音被警车送回馆里,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连馆长都惊动了下来问她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打发了看热闹的人群,她回宿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回到办公室才刚坐下,同事秦苗就一脸关心地转过身:“浔音,你犯什么事了啊?没事吧?”
浔音在博物馆上班还不到一周,认识的人并不多,秦苗性格开朗,为人热情,加之又是一个办公室的,所以浔音和她的关系要比别人好一点。
“没事,正好碰到警察抓人,结果咱们的午饭都洒了。”
一听是这个原因,秦苗顿时就急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午饭啊:“不会吧,你怎么不躲远点啊,有没有被误伤啊?呀,你脖子怎么了!”
浔音无奈地笑笑,“小伤口,别担心。”
旁边一直低头写小说的张宇浩停下来敲键盘的动作,“他们在抓什么人啊?刚才那些人是不是市刑警队的。”他有个堂哥是警察,对于警察这一行他勉强还算了解,刚才送浔音回来的那几个人,明显不是普通的警察。
“嗯,抓的是性侵案的疑犯。”
他们所在的是四人间的办公室,除了秦苗和张宇浩之外,还有一个叫杨彦的男同事,他此时也凑过来,“可以啊,这都能被你碰到,湖城的刑警队可是很出名。怎么样,他们厉不厉害。”
浔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脑子里闪过谢宜修利落的动作,无声笑了笑,“还好吧。”
性侵案的罪犯终于落网,刑警队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因为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处理,下午的时间众人还是忙得团团转。
不过这点工作量对刑警队的众人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丝毫不能阻挡他们讨论老大绯闻的兴致。
赵刚劫持的那个女人,在现场的人可都是记忆犹新。你见过哪个人质不仅不害怕,而且还能讲一套一套的话来分散劫持者注意力的。更重要的是,人家以前还和老大认识。
即使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王超却还是兴奋得不行,那感觉比自己谈恋爱都要强烈,他夸张地形容警车上所看见的一幕。
很快,谢宜修有个青梅竹马而且还对其有意思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幢办公大楼。
不多时,连局长都知道了,特地把谢宜修叫到办公室,丢了根烟给他,“小谢啊,破案效率越来越高了,很不错啊。”
谢宜修把烟夹在手里,笑笑,“这是我的本职。”
“你最近也辛苦了,这样吧,你上次申请补休的年假我批准了。对了,我听说抓人的时候罪犯劫持了一个人质,而且还是你的故交?这姑娘估计吓得够呛,你代表我们警局去看看吧,安慰安慰一下,你们也顺便可以叙叙旧。”局长想着既然对人家姑娘有意思那就追啊,你说刑警没时间?那就直接休假呗。得力干将难得看上一个人,作为上司怎么着也得帮一下啊。
谢宜修面色如常,倒也不多加解释,“好的。”
只是转头一回刑警队就把王超叫过来,“我看你挺闲的,这样吧,你就把近十年的特大凶杀案件做一个整理,然后写好犯罪分析,三天后我正常上班,那天我要看到成果。”
王超欲哭无泪。
第2章 博物馆惊魂夜
第二天傍晚,天空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在天空,仿佛下一秒雨水就会倾盆而下。
假期第一天,谢宜修哪里都没去,难得地睡了一个懒觉,然后陪静娴看了会电视,又带着她一起去了小区外的湖边钓鱼。
吃完晚饭,谢宜修在书房坐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拿了车钥匙走下楼。
谢静娴窝在沙发里看综艺节目,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哥,你要去接浔音姐了吗?”
“嗯。”他站在门口换鞋子,因为跟妹妹说话,所以语气很柔和,“时间差不多了,等下让林阿姨把窗关了,你穿这么少吹风会着凉的。”
“知道了。哥,你记得让浔音姐有空来家里玩。”小的时候,虽然浔音看不惯谢宜修,但对谢静娴却很好,在学校里也总是充当大姐姐的角色保护她。因此,即便过了十二年,静娴依然记得浔音。
谢宜修穿完鞋子,答,“好的。”
同一时间的博物馆内。
叶浔音在员工宿舍整理完最后一个包裹,秦苗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走进来,圆圆的脸蛋上带着笑,递了一根不二家给她,“浔音,需不需要帮忙?”
浔音将不二家棒棒糖塞到衣服口袋里,然后把行李箱和包裹都放到门旁,“不用了,我都整理好了。”她笑笑,又回头扫视了一眼屋子。
“你要搬到哪里啊?”
“唔……”浔音歪头思索了一下,房子是谢叔叔托谢宜修找的,她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城北。”
秦苗是地道的本地人,对湖城熟得很,“那有点远,你认识吗?还是我和张宇浩下班了送你吧。”说着便要走出去叫人。
浔音看她风风火火的,赶紧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用了,有人来接我的,你别担心。”
“那好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下班了,”秦苗抬手看了看手表,“你路上小心哦,有事电话联系。”
“好的。”
天空开始飘起了雨,还不算晚,天却已经很黑了,馆里的其他职员早就已经陆续下班了。
浔音拖着行李走出宿舍,滚轮和地面摩擦发出的轱辘声,像是年老陈旧的自行车链条在转动,止不住地“咔嗒咔嗒”作响……整个馆内都格外安静,行李箱发出的声音被放大,回响在空旷的空间里。
头顶昏黄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浔音一怔,慢慢停下脚步。因为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馆内只有临近门口的几盏灯还开着,此时其中一盏正一闪一闪地跳动着,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市博物馆始建于战争年代,设施早已老旧,虽然建国后曾多次翻修,但总还有些古老建筑的毛病,电压不稳便是其中之一。
放下行李,浔音不急不缓地走向墙边的开关处关上了这盏灯,心里想着明天报修给后勤部。
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闪烁的灯光暗了下来。
浔音走出几步去拿行李,忽然从远处的展厅里传来一阵大声的响动,像是指甲突然划上黑板般刺耳,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那响动还在持续,一声又一声。
在这样寂静无人的空间里萦绕回响……
浔音顿了几秒,然后继续迈步走到放行李的地方,她蹲下身拉开包裹的拉链,从一堆杂物里翻出手电筒,推开开关,一束光直直地射出来,因为许久没有使用的原因,手电光有些微弱。
寻着声响,她慢慢地走近“古服饰文化”展厅,那里展出的都是各个朝代的服饰和纺织工具。
浔音刷了卡,随着门徐徐打开,那阵阵的响动声离得更近了。她握紧了手电,一点一点地照过去寻找声响的来源。又是一阵响动声从右侧清晰地传来,她快速调转手电,在光线的照射下,她清楚地看见一扇玻璃窗正来回“砰砰——”撞击着。
原来是外面刮起来了风。
浔音皱着眉走过去,博物馆不比其他地方,展厅内一般都是没有窗户的,整个市博的十三个展厅只有这个展厅有一扇窗户,据说是因为当年设计失误造成的。后来这扇窗户经过处理只能打开一小半,可是现在……
借着手电的光,她仔细查看着,竟是用来固定的螺丝松动了。她抬手关好窗户并且落了锁,正要转身出去,手腕上忽然一轻,她的手链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弯腰将手链捡起,却因为这个动作而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腥味又像是铁锈的味道。
展厅内格外安静,那股味道淡淡地弥漫在空气里……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展厅没有摆放任何的铁器,这股味道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往前走两步向左拐,还有一排展品。浔音想了一下,准备过去看看,才迈出两步就踩到了一块水迹。是刚才有雨水飘进来了吗?可是这里离窗户很远了。她低头看向地板,黑暗的视线里只能模糊地看见一地的液体一路从里面蔓延出来。
……
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了,连呼吸都慢了一拍,手电慢慢照向下面,刺目的红色!
瞳孔猛地放大,她快速抬起手电照向里面,白色冰冷的瓷砖上躺着着一个女人。
浔音觉得浑身冒出阵阵寒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里面的人也许还活着正需要救援。她浑身冰冷,踩着一地的血走进去,那个女人以一种很不自然的姿势躺着,一双眼睛惊恐地睁着,浔音立刻就认出了地上的人正是她的同事许薇朵。她的记性一向不错,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将馆里的人都认清了。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浔音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怦怦直跳的心跳声。她伸出手指去探许薇朵的鼻息,冰冷的手指上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她……死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特别诡异,浔音心头一跳,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手机还在持续响着,她微微颤抖着摸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闪烁着谢宜修的名字,那是她昨天才存的号码。
“我在门口了,你好了吗?”谢宜修的声音不似中学时的清雅,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
浔音听他说完,闭了下眼睛深深地呼吸,“谢宜修,这里……有人被杀了。”
谢宜修冲进来的时候,灯已经全部打开了,整个展厅一时间亮如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浔音正低着头坐在门口的地上,脚上只穿了一只鞋,还有一只被扔在不远处,鞋底沾着鲜红的血液,长长黑色卷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春季的雨夜气温很低,浔音穿得不多,又加上碰到命案,她浑身就像冻僵了一样,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谢宜修初步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迅速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又走了两步捡起那只鞋,仔细用纸巾擦干血迹,然后蹲下身替她穿好,“你还好吧?”
“在里面,是……我的同事,叫……叫许薇朵。”谢宜修的体温从外套上渗进她冰冷的皮肤里,恍惚的情绪渐渐消失,浔音突然就觉得上一刻的惊恐和慌乱瞬间转变成了委屈,眼睛里迅速氤氲起水汽。
见她这样,谢宜修无端地心底一软,“别害怕。”
谢宜修安抚了浔音一会儿,然后就走进去查看情况。
一拐弯就看见满地诡丽的鲜血,从拐弯处一直蜿蜒到里面的尸体上。许薇朵躺在血泊中央,左腿膝盖向内诡异地弯曲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穿着的白色裙子几乎全部被鲜血染红,只有领口的地方还能看见原来的颜色。
谢宜修心头一凉,他一边仔细查看命案现场,一边打电话,“老刘,是我,市博物馆发生命案,马上带人过来。”
警铃声响在安静的夜里,很快就有刑警赶到。
老刘带着人大步走进来,看到一地快要凝固的血也是一愣,谢宜修正在查看尸体周边的痕迹,听见有人进来头也没抬,“让法医进来。”
宁朔正好到拐角处,他样貌英俊,个子很高,往那里一站,灯光都被遮了大半,“我说大神探,你怎么休个假都能碰到命案啊。”他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在尸体前面蹲下。后面的法医递了口罩过来,他接过戴上,然后说了句,“准备记录。”
谢宜修对法医的工作没兴趣,见他来了就让出位置,他回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整个展厅,目光落在窗户上一顿,他踱步走过去手指摸了下窗台,“浔音,窗是你关的?”
进来的女刑警苏羽已经将浔音扶起来了,不过因为久坐的缘故,她双腿僵硬酸麻,靠在墙边轻轻地敲着麻木的肌肉,“是我。刚才起风了,我听见有声音就进来看看,窗户当时是开着的。”
说着,她的动作渐缓,素白的手指握成拳,“后来我闻到一股铁锈味,就寻着味道往里走了两步,结果看到了……”
“你进来的时候,门是关好的吗?”
“关好的。”
这时,拉好封锁线的王超进来了,谢宜修让他先带浔音回警局,情绪冷静之后再做笔录。他们刚上车时,谢宜修打了个电话过来,“今天应该没有时间给你搬家了,我让静娴收拾下客房,就住我家吧。”
警车平稳地开在马路上,浔音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
王超拿余光偷瞄了好几眼,心想:这么快就来接人家下班了,老大不愧是老大,不仅办案有效率,追女孩那也是杠杠的。
“咳咳……叶小姐,你跟我们老大关系很好啊?”
浔音笑笑,“还可以吧,我们两家是世交,不过之前已经很久没见了。”
世交好啊,都不用处理婆家娘家问题了,“老大可是我们刑警队的传奇!听几个老刑警说他刚来队里的时候,那可是牛逼哄哄的,在案件分析时敢跟上司据理力争,把以前的队长都说得一愣一愣的。”
浔音想着谢宜修倨傲反驳上司的样子,不由失笑。
“而且老大平时也很洁身自好,局里追他的人可多了,但还从来没见过他跟哪个姑娘不清不楚过。叶小姐,你说,我们老大是不是好男人。”王超把谢宜修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他想着,老大平时也太低调了,万一叶小姐不知道老大的好就糟糕了。这年头警察找个对象可不容易,叶小姐这么好的姑娘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帮老大追到手。
“呃,是吧。”
“不过我们老大有时候脾气不大好,还爱记仇,”王超想起自己还要整理近十年的案件资料,就是一阵头疼,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公报私仇啊,“不过叶小姐,你放心,如果老大以后敢欺负你,我们整个刑警队都会支持你的。”
“……”
就像浔音觉得的那样,谢宜修的外貌气质像极了学者,不认识他的人绝对猜不到他竟然会是个与罪犯打交道的刑警。可是在办案中,他却是极为严肃专注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清冷而严厉。
他带着白色的手套,走进办公室站在许薇朵的办公桌前。深棕色的桌面,电脑旁摆放着几盆绿色植物和几个摆件,乍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首先注意到的是整齐而分类清楚的众多资料夹,显眼处摆着两个相框:一张照片里的许薇朵大概只有17、18岁的样子,笑容灿烂地靠在一个中年女人身上;另一个相框被反过来扣在桌面上。谢宜修拿起来,照片里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本杂志和一些杂物,还有粉底液、口红之类的化妆品。而第二个抽屉里放着一双精美的蓝色细跟凉鞋。
粗略查看了一下,宁朔对尸体也有了初步的检查结果,刑警队众人在案发展厅的门口集合。
宁朔脱了白大褂,摘下口罩,语气有些冷,脸上的表情也很沉重,“死亡时间是在今天下午5点到7点之间,应该是死于大量失血。全身大大小小大概有三十多处伤口,头部有重击的痕迹,左腿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伤口应该是生前造成的,也就是说,凶手制造了这些伤,然后任由她血尽而亡。凶器有两样,肋骨、腿骨和头骨是由榔头一类的工具造成的,只有一次重击的痕迹,手法熟练,其他都是刀伤,刀口干净利落。我想凶手对人体结构肯定了解,不过其他具体的报告还要进行进一步的鉴定才能得出。”他见过太多的尸体,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凶手对伤口的控制程度极其高,仿佛试验过无数次一般,那绝对不可能是临时杀人慌乱间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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