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惊魂未定地发抖着,浔音耐心地一遍一遍解释,不断安抚她。
“不是警察?”大妈的情绪渐渐稳定,抬头茫然地问。
“不是,只是洒水车,没有警察要来抓人。”
“哎呦,大姐啊,你怎么跑出来了,我的客人都要被你吓到了。”老板娘得了空立马走过来,“你快去位置上坐好,你要是走丢了我可没法交代。”
大妈已经意识清晰,不安地搓着手,不停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大妹子,实在是对不住……”
“老板娘,你们认识?”
“不认识,是她儿子有事要出去一会儿,给了我点钱让我帮忙照看一下。可谁知道她竟然自己要跑出去,可吓死我了。”
“大妈,我们回去坐吧,”浔音扶着大妈坐回位置。“你坐在这里等,千万不要乱跑,没有警察要来抓人,别害怕。要是有什么事,您就给我打电话。”她交代了大妈几句还是觉得不放心,又给了一张名片这才离开。
走出商场,远处隐隐传来熟悉的铃声,马路对面跑过来几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兴冲冲地进了商场。浔音只来得及看见他们的背影,以及校服背面那个LOGO——华盛一中。
浔音逛的这家商场并不是在市中心,而是在大学城附近,周边有很多所学校,而商场斜对面就是市里最好的中学:华盛一中。
正好是课间,操场上有很多孩子在玩闹,更有几个调皮的偷偷遛出来买东西。
浔音模糊的记忆里闪过几个不甚清晰的画面,一会儿是年幼的自己骑着单车进入学校,一会儿又是在跑道上奔跑,还有……和谢宜修在走廊里……争吵。
她沉默地看了会儿,然后径直穿过马路。在门卫处签了字,她慢慢地走进学校,这座久负盛名的中学里处处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她踱步在一条小路上,安静地看着母校的一草一木。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可它几乎没怎么变化过,它就像母亲一样温柔地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孩子,沉默宽容地将孩子们送走后,又继续重复着相同的事,安静又慈祥。
操场上还有孩子在玩闹、奔跑、散步,她走过去坐在外围的观众席上,专注地看着那些孩子们,眼神柔和又带着些许怀念和羡慕。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脚步声,身边多了一个人。
浔音微微仰头看过去,然后一怔。
是谢宜修,他没穿制服,身上是一件普通的格子衬衫,还穿了一条黑色的裤子。他就那样站着,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浔音奇怪地又看了一眼,他这样的姿态,倒是有些青春期学生的……痞样。
“你在看什么?”谢宜修忽然问。一个小时前,他刚离开天河就收到了小马传来的消息,许薇朵的未婚夫一周前就去英国出差了,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而许薇清出事时也一直在家里,几个佣人都可以作证。那么现在最有嫌疑的就只剩下那个神秘的大学恋人了,所以他把苏羽送回局里后就打算来湖城大学查访一下。可是路过母校时,想起那些青葱的岁月,突然忍不住想进来走走,才走到操场便看见浔音坐在这里,淡淡阳光下她的长发折射出梦幻的光泽,整个人都格外温柔安宁。
他的忽然出现似乎吓到了她,她仰着脸,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还带着点迷茫,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苏羽她们常说的一个词:萌翻了。
浔音已经回过神站起来,不在意地拍了两下裤子,“我来看看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顺便提醒一下自己,我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
谢宜修闻言看向她,“……好吧。”
“你怎么在这里?不会也是发现自己老了,来回忆青春吧。”
对于她的调侃,谢宜修无奈地笑笑,“一桩残忍的杀人案毫无进展,我大概还没有时间来考虑我的年龄问题。”
忙得没有时间来考虑年龄的大刑警会在这里和人唠嗑?“那你现在是在……”她组织了一下措辞,“寻找办案灵感?”
谢宜修竟然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浔音:“……”
穿过华盛一中后面的小吃街,就是湖城最有名的高等学府——湖城大学。
浔音跟在谢宜修身后走进湖大,“你是来找许薇朵的大学恋人?”
谢宜修走在她前面大概一步的距离,听见她的问题也没回头,“你怎么知道?”
“这并不难,许薇朵是湖大毕业的,而那位男人和她是同一届的学生,关于那个人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湖大中文系,你是刑警队的核心成员,在案子毫无进展的时候也不太可能来这里散步吧?”浔音轻声说出她的想法。
谢宜修停下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微扬,“你不应该学历史,也许你会更适合做警察。”
“……我会把这句话当做夸奖的。”
接待他们的是湖大求知学院的李副院长,是个很和蔼的中年男人,提起许薇朵的事似乎还很惋惜。
“她还很年轻啊,”李副院长带着他们来到档案室,他一边翻找资料一边感慨地摇摇头,“太可惜了。”
在叶浔音随意地扫过一排排档案架的时候,谢宜修忽然问:“她在学校的时候有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大的冲突?”
李副院长想了一会儿,毕竟已经毕业好几年的学生了,有些事早已有些记不太清了,“这我可不清楚,我一直负责的是中文系,对其他系的学生不太清楚,不过,许同学在校时也算是系里的名人,我这才有印象的……”说话间他已经找到了中文系08届毕业生的档案,“你们要的档案都在这两层了。”
“好的,麻烦了。”
“不客气,那你们自己找吧。”
李副院长有事先走了,档案室就剩下谢宜修和浔音。
气氛安静,谢宜修仔细地查看着每一份档案,浔音也过来帮忙,中文系08级的毕业生有三百多人,一份一份看下来要花费不少时间。
花了快要一个小时才看完所有的档案,却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浔音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迟疑地问:“徐露是不是记错了?”当年许薇朵只说了只言片语,徐露会搞错也是很正常的事。
谢宜修把手里的最后一份档案放回原位,静默沉思了片刻,“也许吧。”
离开档案室之后,谢宜修和浔音去了李副院长办公室还钥匙。
“警察同志,找到想找的了吗?”李副院长正在和一个老师交代事情,见他们进来立刻停下来询问。
“确定所有的档案都在那里了吗?”
“对啊,所有的档案都是放在档案室,不会少的,”李副院长肯定地说,“不过……如果是被开除了学籍的学生,我们是不保留档案的。”
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些凌乱的思绪,谢宜修立刻追问,“08级里有人被开除吗?”
“这个……”
“有,”站在一旁的男老师忽然插话进来,“有一个。”
浔音忍不住问,“是谁?”
“他叫纪航,也是08级的学生,后来在大二的暑假酒驾,撞死了人坐牢了。”男老师对这个学生至今还印象深刻,“他是我这十年里遇到过的最有悟性的学生,专业知识学得很好,人也谦逊稳重,但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
经人提醒,李副院长也记起来了,“对对,是有这么个人。那是个好孩子,那时好些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他在古文字研究方面很有天赋,何主任还破例带他去首都参加过研讨会。”
“有没有他的照片?”谢宜修问,事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如果没错的话,这个叫纪航的极有可能就是许薇朵的大学恋人。
“有的,是当时首都研讨会的照片,稍等一下,我找找。”李副院长转身去书柜里寻找。
在一堆活动照片和文件里,终于找到了当年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在首都的古城楼前,大概有七八个人入镜,最年轻的纪航站在李主任身边,穿着简单的休闲衫,笑容阳光温暖。
“就是他。”虽然差别很大,但浔音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纪航就是那天和许薇朵吵架的男人。
谢宜修没说话,但显然也认出了,在命案发生时,监控显示就是这个人在博物馆外出现过。
“李院长,有学生来看你了。”敲门声响起,一个女老师笑盈盈地推门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那是个看起来有些潦倒的男人,穿着被洗得发皱的白色衬衣,五官立体的脸上满是生活打磨出的疲惫和苍老,但眼神却格外温润。
浔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目光快速地扫过谢宜修手里的照片,“纪航……”
纪航是站在那个女老师身后的,看到李副院长办公室里有人就谨慎地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看见李副院长和浔音诧异不已的神情,又看到谢宜修沉肃的脸,还有腰间隐隐露出一角的银制手铐,他的脸上飞快闪过复杂、慌乱、不安、痛苦等情绪,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两个字:警察!身体动作远比思维来得要快,他在猜出谢宜修身份的同时就转身飞奔而逃。
“站住!”谢宜修在听见浔音喊出“纪航”名字的时候就做出了反应,几乎是和纪航同步冲了出去。
浔音愣了几秒,然后也迅速追了出去。
湖大外是一条马路,因为是在学院区,人流量并不是很多,又正好碰上湖大一年一度的辩论赛,外面路上的行人也就更少了。
等浔音追到那条马路上的时候,谢宜修离纪航已经只有几步的距离了。只见他突然往前一跃,纪航被背后的冲击一撞,直接扑倒在地上,两人纠缠在一起,直接从路中央滚到了路旁,车辆不停地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浔音看得惊险万分,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其间不断有司机按喇叭,还有人伸出车窗骂脏话:“靠,活腻了啊!”
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声,急促而慌张。
湖大外的这条马路有一个很大的上坡,坡下100米左右的距离就是学校的大门。而此时一辆极有可能超载的大货车忽然失去了控制,从坡上一路冲下来,在撞飞了几辆小轿车后又撞过了隔离带,向着人行道冲来。
浔音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货车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而身前还有两个正好路过的湖大女学生。浔音心跳骤停,那个女生明显被吓傻了,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心里迅速做出决定,身体前倾,猛地上前一步抓住她们一起往旁边避让。但变故陡然发生,谁也没料到,其中一个女学生竟然因为太慌乱而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该死!一向文雅有礼的浔音几乎忍不住要爆粗口,眼看货车就要撞上来了,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耳畔惊叫声四起,不多的几个路人都吓坏了,一边往后逃窜一边大叫着。
浔音忽然抬脚狠狠地将地上的学生一把推了出去,而她自己则退无可退。
大货车迎面而来,浔音终于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惊慌的叫声不停地响着,附近有几个胆小的学生已经吓得脸色都白了,齐齐抱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这时,路对面的谢宜修猛然回头。
第6章 特殊能力
失控的大货车以飞快的速度冲下来,叶浔音似乎已经感受到那可怕的力量。
在生死瞬间,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不合时宜地苦笑着。她想如果自己以“大货车失控撞死一女子”这样的标题上了《湖城晚报》的头条,还真是令人不太愉快啊。
突然,仿佛有人按了暂停键,浔音觉得一切都在瞬间定格,直到有股巨大的力量将她霍然推倒,一双坚毅有力的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她被带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天旋地转之间,她被一只手紧紧地按在宽阔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冷冽清雅的气息,还隐隐有一丝烟草味。
她的心脏快速跳动着,时间似乎静止了,周围一切都像是被按了静音键的黑白电影,浔音只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原来死了之后是这样的吗?
身侧有剧烈的撞击声,失控的大货车猛地撞上了一棵行道树,粗壮的梧桐树干发出干哑难听的声音后缓慢地断裂开来,然后徐徐倒在地上,扬起了一地的尘土。
浔音被巨大的声响惊醒,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还活着。
“谢宜修……”她呼吸凌乱,脑子里嗡嗡直响,头疼欲裂。她躺在谢宜修的怀里,良久才慢慢抬起头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身下的男人。美丽的瞳孔里写满了惊惶和……诧异!
谢宜修别过脸避开她的视线,这样近的距离,独属于浔音身上的馨香不可控制地缠绕在他的鼻尖,而手掌下的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扭断。他心里莫名发痒,声音也低哑得厉害,“起来。”
浔音的思考速度比平时慢了几乎一倍,她怔怔地看着谢宜修的脸,手心下隔着衣服触摸到了他发烫的皮肤,刚才的恐慌和害怕竟然奇异地消失了,接着浔音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会飞?”
在谢宜修27年的生活里,除了家人之外,还是第一次与异性有亲密的接触,而此时那个异性正以一种怪异又专注的目光看着他。
周围已经有路人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围过来查看情况,远处隐隐传来警铃声,应该有人报警了。
谢宜修皱了下眉,一个翻身迅速站了起来,然后箍住浔音的腰,将她拉起来后又立马放开,“我们走吧。”
“嗯。”
谢宜修的车子就停在湖大的停车场里,离大门口并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
坐进车里后,浔音制止了他发动车子的动作,转身拿起了后座的医药箱,“等一下,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谢宜修这才看见他的右手袖子上沾了不少的血,扯开一看,手臂上的皮肤被粗糙的柏油路面擦破了一大片。
“你轻点扯!”浔音刚拿到医药箱就看见他利落地扯开了袖子,有些皮肤和布料已经粘在一起了,他用力一扯,顿时又有不少血珠冒出来,浔音看着就觉得疼。
“警察难道都不用学急救知识的吗?哪有你这样扯的。”
浔音不满地说着,手底下的动作却格外轻柔,她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擦拭干净伤口后,然后给他涂了点药包扎起来。
手臂上穿来柔软的触感,谢宜修低头,看见她乌黑的发顶,侧脸认真而小心,下手的力度轻得不行,仿佛很害怕弄疼他。他有点想笑,做刑警这些年,他遇到过很多的大案,面对过极度危险的罪犯,受伤对于这个职业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小小的擦伤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是心里却忽然变得格外柔软,他自小就是父母眼里懂事的孩子、是妹妹的保护神,后来进入公安系统,又变成了上司的得力属下、被同事崇拜的队长、市民心里的“神探”。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强大到不可超越的“传奇”之时,眼前这个人却会为了这样的小伤而紧张他。
“怎么了,疼?”浔音已经包好了伤口,一抬头就撞进了谢宜修漆黑如墨的眼睛里。
谢宜修抽回手,“没有。”
处理完他的伤口,浔音就想起了自己刚才的问题,迟疑着又问:“你是不是会……飞?唔……也许是瞬间移动?”
5/78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