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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梦里来(出书版)——陆茸【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16 17:11:21  作者:陆茸【完结+番外】
  谢宜修轻皱了一下眉,他把手机随意地扔到副驾驶座上,启动了车子,黑色低调的轿车慢慢开出了停车场。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就会发现,他走的是和平时完全相反方向的路。
  收到谢宜修信息的时候,浔音刚吃完饭,拒绝了秦苗要送她回家的提议,走在去往地铁站的路上。
  她们聚餐的地方是湖城很有名的一家烧烤店,不过地点有些偏,不在主市区。可能有些晚了,路上行人也不是很多。
  她边走边回信息,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火光,她一愣,抬起头向对面路口望去,那里似乎有人在烧东西。
  地铁口就在那个路口的前面,浔音穿过马路,然后清楚地看见地上烧的是冥纸。
  这是在祭奠什么人吗?浔音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事情,视线不由地多停留了几秒。
  烧纸的女人似乎有所感知,她那拿着冥纸的干枯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慢慢地回过头,动作极其迟缓僵硬,像是被生生掰过来的一样,那是一张很憔悴的脸,苍白而布满皱纹,一双眼睛麻木无神,此时在微黄的火光下显得特别诡异。
  浔音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萧阿姨?”镇定下来她才认出眼前的人竟然是馆里的保洁阿姨。
  她的声音嘶嘎,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叶小姐。”
  哪怕是认识的人,但此刻看着萧阿姨被火光照得异常诡异的脸,浔音还是觉得背后一股寒意,“阿姨,是有亲人过世吗?”她忽然想起命案发生的那一天,好像也是在这条路上,曾看见过有一个人在这里撒冥纸,难道她那天看见的也是萧阿姨吗?
  萧阿姨已经转过去继续烧冥纸了,她的目光死死地定在跳跃的火光上,“我的老公,死了六年了。”
  浔音注意到旁边还放了很多笔记本和一些素描画,每幅画上都写着一句相同的话:致最爱的顾宁。而画上的女人妩媚明艳,五官细细看来倒是和萧阿姨有几分相似。
  “阿姨,这是你女儿吗?”
  萧阿姨烧完了冥纸,已经在烧素描画了,“是我。”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僵硬嘶嘎,“是我老公给我画的。原来以前的我也有活得像人的时候啊。”她的话里似乎隐隐有着怀念,但手下的动作却没停,任由那些美丽的素描画被火吞噬,画里动人的女郎慢慢变为灰烬,她嘲讽怪异地勾起了嘴角。
  浔音不安地抿了下唇,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尽快离开,萧阿姨,或者说是顾宁,却忽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动着步子,“叶小姐,你能看见鬼魂吗?”
  身旁的火光还未熄灭,顾宁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消散在空荡荡的街口,浔音被“鬼魂”两个字吓得心底一寒,顿时觉得这个人实在是邪门得很。
  “他就在那里,”枯槁的手指遥遥指着马路中央,她苍白的脸上神情麻木,“他说他好痛,说地底下好冷,每天每天都在跟我说他有多痛苦,你看到了吗?那里都是血,都是他的血!流了整整一地,你说他是不是死得很惨?”
  浔音心脏都停跳了一拍,她是无神论者,平日里从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听见顾宁阴森森地说着这些话,总觉得周边一阵一阵的阴寒。紧张不安的情绪下,她的意识却格外清晰,大脑转得飞快:死在路上又满地的血?是车祸吗?
  “阿姨,你老公是车祸死的吗?”
  “车祸?是啊,他是车祸死的,难怪……难怪,他总说他痛啊。”顾宁回过头来,死水一样的眼神像是望着浔音,又像是透过浔音看向虚无的远方。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摸向后脑勺,“这里,”然后又依次向下摸着身体的某些部位,“这里,还有这里,难怪他那么痛啊!”
  后脑、肋骨、左腿膝盖骨……浔音每看她点一处地方,脸色就白上一分,她想起看见许薇朵尸体的时候,这些地方都是受了伤的。
  有些答案似乎呼之欲出:车祸、纪航、许薇朵、萧阿姨的丈夫、命案……
  浔音连呼吸都放轻了,她一只手伸进包里拿手机,另一只手指向路上,“阿姨,你老公就在那里吗?”
  “那里,他一直在那里……”顾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又转回去了。
  浔音松了口气,低头快速地给谢宜修发了一条短信:顾宁,华中路地铁口旁,速来!
  相隔不远的某条马路上,收到信息的谢宜修猛打了一下方向盘,掉转车头飞快地往华中路驶去。
  深夜偏僻的马路上几乎没有多少车辆,顾宁已经走到了路中央,她缓缓蹲下来慢慢地抚摸地面,“阿铮,我可以来陪你了。”
  远处一束光直直照射过来,一辆车正在驶来,在这样的黑夜里,顾宁蹲在地上,司机极有可能注意不到她!浔音也顾不得对她的恐惧了,几步跑上前想要拉她,“你快起来,这样很危险!”
  可谁知一直都动作迟缓、神情麻木的顾宁突然奋力挣扎起来:“走开!别妨碍我!”她的力气很大,浔音根本就拉不动她,反而被她推倒在地上。
  车子已经近了,刺目的灯光里,浔音看见司机摇头晃脑地唱着歌,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夜里路上还会有人。
  顾宁微微抬头看了眼迎面而来的轿车,抿唇笑了笑,而后竟然往后一倒,躺在了路面上。
  她想自杀!这个念头一下子跳进脑海里,浔音的声音都变了,“你疯了,快起来!”她也不管身上的疼痛了,一下子跳起来过去拉她,还一边向司机猛挥手。
  司机终于注意到了眼前的情况,惊慌地按喇叭、踩刹车。可是车与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轮胎和地面的剧烈摩擦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
  “滚开!放开我!不要多管闲事!”顾宁面目忽然狰狞起来,竟不管不顾地挣脱浔音的钳制冲向轿车。
  浔音还抓着她的手,此时不由自主地被她带着往前小跑了好几步,车子还未停下,刹车声越来越刺耳,混乱间浔音只看见司机那吓得发白的脸。
  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几乎要划破耳膜,浔音感觉到顾宁松了手,拖着她走的力量骤然消失。司机在最后关头终于及时刹住了车,车子离他们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冷汗从额头滑落,顺着脸颊慢慢滑入衣领里,浔音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走。
  被吓坏的司机气急败坏地走出来:“有病啊,想死别连累我啊!莫名其妙,要死滚远点!”他骂骂咧咧地说了好一会儿,才又开车离开。
  汽车离开后,马路恢复了之前的宁静,顾宁从汽车刹住车的那刻起就一直怔怔地站着,过了很久很久,她动了下眼珠,干裂的嘴唇蠕动,“为什么阻止我!”她偏头死死地盯着浔音,神情癫狂,“为什么要拦着我!我要去见他,为什么拦着我!我要杀了你!”
  她面目狰狞,疯狂地喊叫着,也不知从哪个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直地就朝浔音扑过去。
  浔音被扑倒在地上,匕首挥下来的一刻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抬手护住头脸,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就在手臂上狠狠划出一道口子,疼痛感刺激着神经,眼前的人明显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浔音急得不行,用手死死地挡住顾宁的手,大声喊,“阿姨,萧阿姨!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救你!”
  顾宁压在上面,手里的匕首直直地指向着浔音的脖子,就要用力刺下去,“你该死!妨碍我和阿铮在一起的都该死!”
  “放开……”
  匕首越来越往下,鲜血流满了整条手臂,疼痛和脱力感让浔音几乎要绝望了。
第9章 因果轮回
  刺眼的灯光照射而来,在死亡的恐惧中浔音听见了汽车的刹车声,她艰难地往旁边侧头,视线里只看到十米开外车子的黑色轮胎,以及被快速打开的车门。
  一阵风吹来,眨眼间一个人影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谢宜修的俊脸倒映进瞳孔里,浔音心头蓦然一松,慌张和恐惧都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宜修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用力握住顾宁的手腕反手一扭,顾宁力气虽大,但在身经百战的刑警面前却还是不够,顿时惨叫一声,整个胳膊都跟着他的力道不自然向地向后扭曲着,匕首也被甩出。
  “放开我!你们都该死!放开!”顾宁不停地挣扎着,却被谢宜修牢牢地钳制住,只能疯狂大喊。
  “马上派人来华中路。”把顾宁拷住扔在一旁,谢宜修直接拿出手机打电话。
  顾宁躺在地上依旧不断挣扎大喊。
  “手怎么样?”谢宜修没再去管顾宁,沉着脸走到浔音旁边,小心地把她扶着坐起来。伤口很长,刚才手臂又一直在用力,血不断地涌出来,浔音的衣服都被染红了大半。他眉头紧皱,脸色更沉了。
  体内血液的快速流失让浔音觉得一阵头晕,她无力地笑了笑,“应该还死不了。”
  “等我一下,”说话的瞬间人就消失了,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车旁。
  头晕目眩里,浔音还有心思想:这次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到超能力了。
  谢宜修拿了医药箱很快又回来,动作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他一言不发地替浔音做了一下急救措施,然后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浔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他在生气?可是为什么呢?顾宁已经被抓,这个案子都快要破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谢宜修,你不高兴?”
  谢宜修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才说你适合做警察,你就真的去徒手抓人了?缺心眼吗?”
  被骂做缺心眼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看她垂着头沉默下来,谢宜修缓和了语气,“叶浔音。”
  浔音还是不说话,骨子里的大小姐脾气犯了,她觉得委屈得不行,只是抬起头盯着他。
  谢宜修揽住她的腰,一下子将她拉了起来,同时淡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我还是觉得,你研究历史比较合适。”
  “……”
  警车和救护车差不多同时到,小马带人把顾宁拖上了车,谢宜修要跟着一起回警局处理案子,就让王超先陪着浔音一起去医院。
  浔音上车后,他走过来说,“等下让王超送你去我家,你的伤大概好几天都不能碰水,一个人住不方便。”
  王超在心里简直要跳起来给老大鼓掌了,心里想着赶紧多学几招,好留着以后用,这深深的都是套路啊!
  救护车呼啸而去。
  谢宜修静立片刻,然后转身走向警车,路过地上那摊血迹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眸色深沉。
  很快就到了医院,失血使得浔音的脸色苍白,她无力地靠在座位上,意识昏昏沉沉的,而医生也正在做着缝针的准备。
  “叶小姐,”王超见她垂着头不说话,脸上又没有血色,整个人都像是快要晕倒的样子,这样的划伤对他们这些刑警来说是不算什么,可是叶小姐娇滴滴的,肯定没遭过这个罪,“你没事吧?”
  王超的声音让浔音清醒了一些,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慌乱,没有受伤的手猛地拽住王超的衣袖,“这里哪里?你,你是……”明晃晃的灯光,满眼的白色,还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浔音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这是在医院啊,哎呀妈呀,不会是撞到脑子了吧?”王超一下子跳起来喊,“医生!医生!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撞坏脑子了啊!”
  “叫什么叫,没看到提示牌啊,”看着快五十岁的医生板着脸,指着墙上“静止喧哗”的指示牌不满地叱责,“先把外伤处理了,等下再检查其他的。”
  缝合完伤口,密集的疼痛已经让浔音满身冷汗,但同时意识也渐渐清晰。
  王超却着急得不行,催着医生做别的检查,还伸了两根手指到浔音面前,“叶小姐,知不知道这是几?”
  比起刑警队的其他人,浔音对王超也算是比较熟了,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失笑,“王警官,我没事,你别担心。”
  “可你刚刚明明……”王超想说刚才浔音的眼神分明奇怪得很,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浔音打断他的话,无奈地笑笑,苍白的脸色也因为这点笑意而显得有了点气色,“我贫血,刚才有点意识不清楚了,不好意思啊。”
  “这样啊,”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个乌龙的王超尴尬地挠着头发,嘿嘿直笑,“没事,没事,是我大惊小怪了,嘿嘿。”
  警局的审讯室里,恢复镇静的顾宁对警察的提问毫无反应,就像是傀儡一样僵直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谢宜修也不逼她,架着腿神色如常,就在审讯室里看起了她的资料,一时间气氛沉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直到小马带人从顾宁的住处搜查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榔头和几把管制刀具。顾宁原来是湖城第二医院外科医生,丈夫死后,她从疗养院逃走,以萧宁的名字在博物馆做保洁员,其间一直都是住在员工宿舍里的。拿到搜查令之后,谢宜修立刻就让人去搜了。
  “老大,这是我们在清洁车上找到的,上面沾了不少血,要不要现在马上拿去比对DNA。”
  “先放着。”谢宜修让小马把搜到的东西留下,抬眼去看顾宁,“你不说话没关系,对比过DNA我们就能给你定罪,可是你觉得你做的这一切,是你丈夫希望的吗?他保护你活下来,你却……”他仔细扫了顾宁一眼,“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顾宁麻木的表情忽然破裂,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谢宜修,“她该死,她该死!”她越说越大声,站起来扑在桌上,双手不停挣扎,几乎崩溃般大吼,“她该死!该死!我有什么错!是她,是她害死了我老公,他本来还有救的,可那个该死的女人跑了,没有人停下来帮我们,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杀人偿命!她以为找人顶罪就没事了吗,做梦!我不会放过她的!”
  周晴被吓了一跳,身子反射性地往后一仰,谢宜修却面色不变,只是抬手示意外面的人不要进来。
  “那是意外,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没有必要杀人。”
  “呵呵,法律,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谁会相信我,你们警察有什么用?她这个杀人犯逍遥自在了6年,没有人还我公道!”她今年其实只有35岁,却苍老得像是五十多岁的人,曾经年轻美丽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怕,“她在我丈夫身上造成的每一个伤口,我都会原原本本地还给她,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
  她不停地大笑着,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你们这些人又怎么会懂呢,许薇朵是罪有应得!她该死!她毁了我的一切。阿铮跟我说他很痛,我能看见他,他说他不甘心,他很痛苦,他想我去陪他。可是我要报仇,我不能让那个贱人逍遥法外,我要杀了她,阿铮,阿铮,你看到了吗,我给你报仇了……”
  “那是幻觉,他已经死了6年了,不可能再出现,而且他只想你好好活着。”
  顾宁忽然安静了几秒,她看着谢宜修,眼神讥讽又怜悯,“你不懂,你失去过最爱的人吗?那种把心脏生生扯出胸膛的痛你知不知道?他死了,我又怎么可能安心地活着呢?”
  谢宜修一怔,太阳穴隐隐抽痛,他感觉有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在胸口翻腾,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胸腔。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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