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音的第二刀已经悬在上空,谢宜修右手狠狠扯住她,左手飞快地挡在王翠娟上方。
锋利的刀锋瞬间划过他的手臂,鲜血一下子浸透了衣袖。
“滚开!”
浔音瞳孔里闪过嗜血的疯狂,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杀了王翠娟,杀了王翠娟……”
手中的水果刀再一次挥起,谢宜修伸手阻拦,浔音忽然一个闪身敏捷地躲过他的手,利落的动作让谢宜修一愣。
在你来我往的交手中,谢宜修很快占了上风,不顾手上的伤一把握住她持刀的手,有血滴下来滑落在她细白的手臂上。
她忽然怔了一下,觉得手臂上染血的地方像是着火般灼痛。
其他人总算回过神来,一窝蜂地涌进来,浔音立刻就被控制住了。
“老大,你的手……”
楼岩峰给谢宜修处理伤口,却被他眼神制止。
他看向两步外的浔音,这时她的眼睛没有聚焦,只是闪动着不正常的嗜血光芒。她在不停地挣扎,清丽甜美的脸上生生被狰狞的表情破坏了。
“浔音,”谢宜修示意其他人退开,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捏着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我,看着我。”
浔音挣不脱,耳边隐隐传来他的声音,有些迷惑地看他。
“浔音,清醒过来。”
她还是一脸迷茫,眼底嗜血的光隐约闪动。
“嗒——”
忽然,一个响指的声音。
宋景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们旁边,他的手还停在半空,手指微微弯曲,又打了一个响指。
“嗒——”
浔音猛的皱起眉,脑子里一阵一阵钻心的痛。
宋景云的声音带着深深地蛊惑,“现在,醒过来吧……”
“啊!”她忍不住抱住头,痛苦地咬着嘴唇。
浔音视线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小小的审讯室、倒地的王翠娟、满屋的警察、还有一身鲜血的谢宜修……
她的头痛得像是要炸开,黑暗也正在一点一点地笼罩着。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一间诊疗室里,医生正在替谢宜修缝合伤口,他面沉如水,沉默地听着楼岩峰带来的消息。
“王翠娟胸口受伤,不过好在水果刀比较小,离内脏还差几公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楼岩峰偷偷瞥了眼他的脸色,继续说,“嫂子还没醒,医生说是受了刺激……”
“知道了。”
宋景云踱步走进来,“不用担心,她昏迷是因为深度催眠的后遗症。”
医生已经缝完了针,谢宜修站起来,“确定是催眠?”
宋景云点头,“很高明的催眠手法,应该和你那天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忽然,他停了一下,“不过,你不觉得浔音的身手太好了吗?”
能和谢宜修过上几招的人,在女孩子里还是少见的,更何况浔音一直都表现得很娇弱。
谢宜修:“……这件事我会问清楚的,你不要再提了。”
浔音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
入眼,全是白花花的墙壁,她的思维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微微转头,看见谢宜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文件,左手臂上扎着绷带。
有些记忆像是潮水般涌现,她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谢宜修听见动静,起身走过来,“怎么了?头疼吗?”他皱眉轻声询问着
浔音摇了摇头,余光里他手臂上的绷带像是针扎一般刺痛着她,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
谢宜修眉头皱得更深,“很疼吗?”
“对不起……”
谢宜修松了口气,忽然就笑了,无奈地坐到床上,将她抱进怀里,“小伤而已,别哭。”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她的记忆还是有些混乱,“大娘怎么样了?我是不是……”
“她没有生命危险。”
“醒了?”
宋景云开门进来。
“浔音,你昨天都见过谁?”宋景云忽然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催眠了你?”
“催眠?”浔音一愣,凝神慢慢回忆昨天的情况,“我听亲大娘说了一些以前的事,就怀疑林筱和傅筠瑶的身份可能有古怪,然后我就想回学校拿手机给你们打电话……”
她秀眉轻蹙,“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宋景云慢慢俯下身,棕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声音一下子变得蛊惑之极,“再好好想一想,你失去神智之前见到的是谁?从你的记忆里把他找出来。”
谢宜修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宋景云毫不畏惧地挑了挑眉,嘴唇无声地开合:“这是最好最快的办法。”
催眠一但开始,就不能随意被打断,谢宜修看了他半刻,终于妥协地放开手。
“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
脑海里一些画面一下模糊一下清晰,浔音看着宋景云的眼睛,神情恍惚。
“十字。”她低低地开口。
宋景云立刻追问:“什么十字?”
她顿了许久,才慢慢地吐出四个字“十字印记。”
谢宜修和宋景云却陡然变了脸色。
宋景云双手死死地按在床栏杆上,竭尽全力才保持声音的稳定,“除了十字还有别的吗?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没有……”
“你的身手很好,是谁教你的?”
“没有!”浔音的脸上忽然露出抗拒的神色,秀气的眉微微蹙起,额前沁出点点冷汗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没有……”
宋景云还要继续却被谢宜修沉着脸打断,他压低声音不悦地喝止,“停下来!”
“你……”宋景云不由皱起眉,但也没再坚持,手指屈起在浔音耳边打了个响指,结束了这场催眠。
这两天连续被催眠,浔音的精神已经脆弱不已,一清醒就觉得头昏沉得厉害。
谢宜修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难受吗?”
浔音点点头,“头晕。”
“睡一会儿吧,今天再留院观察一天。”
“可是村里的工作……”
谢宜修搭了点被子盖到她肚子上,“我说你不舒服,已经和你们馆长请假了。”
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
宋景云停下脚步,目光往下,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道路。
“你不觉得浔音有些不对吗?”
“女孩子学过防身术,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防身术……”宋景云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然后换了话题,“林虎死的那天你应该没看错,是他。”
谢宜修浑身都散发着沉肃的气息,“十字印记……他果然没死。”记忆被拉回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一把抓破了那人的衣服,左肩膀的位置露出一个十字印记,像是烫伤留下的疤痕一般。
宋景云声音沉沉,“我们都很清楚他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失败?他会以更可怕的姿态出现,意在摧毁我们。”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五年前他失败了,五年后也不会成功。”
同样的医院,后花园里树木茂盛的某处。
枝叶遮掩间露出一双修长的腿,一个男人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仰头望着的正是浔音的那间病房。
“王翠娟没死,你的计划失败了。”电话接通后,男人沉着嗓子有些不悦地开口,“你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解决王翠娟,为什么一定要用最容易暴露自己的!”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光,”听筒里的声音淡漠散漫,“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完了,叶浔音我也没动,你最好不要管我。”
男人皱眉,“你做什么我自然不会多管,但是我只是让你催眠她,没让你自作主张利用她去杀人!我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
“怎么?你想用她来做什么?呵……我催眠她的时候可是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啊,你在她身上动的手脚可真不少呢,倒是难得她还没疯,”那人是依旧不变的语调,“你不要来干涉我,我自然也不会妨碍你的事,这次用了叶浔音就算是我的失误。”
电话被挂断,男人收起手机,低头看着那个号码,然后手指一动删除了记录。
“哼,原以为你和霍哲是不一样的,结果还是感情用事啊,真是令人失望。”
男人叹息着转身离开。
浔音并没有睡多久。
睁开眼没有看见谢宜修的身影。
他的文件还放在床边,浔音动了下手,文件夹顺着被子滑落到床板上,一张白纸掉了出来。
她微微起身,忍不住好奇拿起来看了一眼,白纸上素描着一条很普通的手链。
这是……?
她眯起眼睛,忽然记起一些零碎的画面。
“苏维?”
门被推开,谢宜修走进来。
“醒了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摇起床板,让她半坐着。
“这个手链是?”
谢宜修往她手上看了眼,“那是傅筠瑶遇害时王翠娟从她包里拿走的一样东西,不过我们并没有在林家发现这条手链,”他转身给她倒了杯热水。
“真的是大娘杀的人?”
“嗯,她已经交代了犯罪过程,而且也发现了凶器,人的确是她杀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拿走这条手链呢?”浔音忽然抬眼看着他,“这条手链我看见过。”
谢宜修微怔,“在哪里?”
“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回学校,先去了苏维那里,我看见他在捡东西,地上纸张物品掉了一地,其中就有这条手链,”她闭上眼仔细的回想,“不,是两条,两条一样的手链。”
“苏维?”谢宜修沉默了片刻,一些念头很快在他的眼前闪过。
谢宜修立刻返回警局。
“马上把苏维的资料给我调出来。”他大步走进办公室,神色凝重。“小马,你去趟湖城,重点走访苏维的亲友,还有两人的同学,一定要问出他和林筱的关系。”
……
苏维,30岁,省城苏氏集团少东,父母是商业联姻的结合,并无感情基础,两人对于唯一的孩子只有物质满足,他自幼就一直住在湖城外公家。
他性格温和,朋友很多但都不深交,高中毕业后前往美国留学,专业是心理学,主修催眠治疗方向。取得硕士毕业后不顾家人反对毅然投身支教行列,在荞麦村一待就是五年。
这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是也对所有人都不在意,他所有的一切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抛弃,不管是金钱财富、美女恋人,还是家人和朋友。
这样一个看似亲切实则冷漠的男人,会为了12年前惨死的林筱报仇吗?
小马的消息很快传来,苏维和林筱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两人在学校时甚至不曾说过一句话。
不过,林筱的一位同学认出了傅筠瑶丢失的那条手链,据那位同学所说,这条手链是当年林筱在一家DIY饰品店亲手制作的,说是要送给喜欢的人,但并没有言明是谁。
明晃晃的阳光照得满室光明。
宋景云站在窗边听完了一个刑警的汇报,转过身问:“苏维的英文名是不是Kaven?”
那个刑警低头翻资料,然后回答:“对。”
谢宜修看他,“认识?”
“听人提起过,据说是被誉为最有潜力的催眠师,不过因为行事低调圈外人并不熟悉他,后来他就忽然消声匿迹了,原来是回国了。
“其实,越是长期遭受家暴虐待的人是越没有勇气反抗,哪怕林筱的死极大程度上刺激了王翠娟,但杀人她恐怕是不敢的,但是若是仇恨、痛苦、愧疚的情绪被人控制无限放大了呢?”宋景云淡声道,“以苏维的能力控制人的负面情绪并引导其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王翠娟对林筱的感情远远超过了林虎和傅筠瑶,她的心底不是没有恨,而且巨大的愧疚也在折磨着她,否则当年她也不会疯,苏维就是利用了她的这种情绪。”
吴英愣了半晌,“不会吧……那宋先生你的意思是,王翠娟会杀人是被苏维引导控制的?”
宋景云拉开椅子坐下来,“也许。”
吴英:“……”
“我同意宋先生说的,”楼岩峰托着下巴,“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不对劲的地方,现在倒是明白了,王翠娟杀人已是事实,可是她只是一个没有念过书的农村妇女而已,在没有其他人的帮助下是很难完成那些毫无破绽的谋杀的。”
“即便真是苏维,我们也抓不了他。”
王超问:“为什么?”
谢宜修瞥他一眼,“证据呢?从头到尾动手杀人的只有王翠娟,而且她拥有自主意识,你难道要告诉法官这一切都是有人控制了她的情绪才发生的?”
“这……”
王超失语,挠了挠头发,有些懊恼的喊,“难道就这么算了?”
宋景云架起腿,手指在扶手上轻点。
“如果他的目的是为林筱报仇的话,那又怎么会放过王翠娟呢?从浔音被催眠了来伤人不就可以看出来了嘛,毕竟所有的源头都来于换子,王翠娟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谢队!苏维进县城了!”
正在查看道路监控的一个实习警察忽然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一怔。
谢宜修大步走过去,“他去哪里了?”
实习警察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翻飞,一张张的照片渐渐拼凑出一个地点,最后照片停留在县医院外。
“医院!”
吴英一下子站起来,“糟糕!王翠娟!”
众人面面相觑,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震惊凝重的神色。
难道,他要自己动手了?
第44章 我不爱你
小小的病房里忽然多了很多人,床头的桌子上鲜花盛开,果篮也摆了好几个。
杨彦站在最前面,脸上苦笑连连,“你是不知道,秦苗一听你住院了,都快把我骂死了,非说我没照顾好你。”
浔音笑了笑,“我会和苗苗说的。”
转头,看见站在后面的苏维,他的脸上神色温和,一双棕褐色的眼睛看过来,里面带着关切的笑意。
初见,他披着一身阳光,眼底毫无尘世喧嚣,浑身都充满着禅意。
后来,渐渐发现他有着世间最冷的心,连死亡都不足以令他怜悯。
而现在,他有着傅筠瑶失窃的手链,变成了警方怀疑的嫌犯。
可是为什么呢?他和林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人?又或者他根本与此事无关,这一切都只是她想多了?
浔音心里五味杂陈,只是勉强维持着微笑。
“致远怎么样了?”
苏维扬起嘴角,安抚地笑,“昨天听说你住院了,秦大娘怕我照顾不好就把他接走了。”
46/78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