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开口四皇子三个字,沈贵妃登时脸色大变,“闭嘴。”
裴扶墨诧异:“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沈贵妃气得牙齿打颤。
不怪李煜这么讨厌裴世子,他当真是可恶得很,能这样轻飘飘地拿捏他人的软肋,竟还能装成这般一脸无辜。
“本宫与你没什么可说的!”沈贵妃冷着脸,宽袖扬起,便要离去。
裴扶墨不紧不慢的声音幽幽响起:“娘娘的孩子死的冤枉,难道娘娘的妹妹,娘娘也不在意了吗?”
沈贵妃止住步伐,蓦然转身:“你说什么?”
――――――
晋安帝身子愈发的差了,自从前几日下旨让太子代理朝政后,便已许久没有出现。
养心殿内,沈贵妃按照以往,亲自服侍陛下。
“秋儿,朕近来这样,实在是苦了你。”
沈贵妃摇头,“能陪在陛下的身侧,都是臣妾的心愿。”
她跪坐在一侧,姣美的芙蓉面在烛光的照映下愈发的柔和,尤其这对眉眼,实在让晋安帝痴迷不已。
“秋儿,眼睫再垂下来些。”
沈贵妃身躯一僵,还是迎合了,问道:“是这样吗?陛下。”
她的眼睫浓长,垂下时犹如羽扇般,半遮半掩的挡住了漂亮的凤眸,才更有梅真儿的神韵。
晋安帝痴痴地看了许久,“没错,就是这样,朕没让你动,你千万莫动。”
沈贵妃垂眸,因眼睛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维持这样的姿势。
时间久了,就连脸颊有些瘙痒,她都不敢上手去触碰。
自从那年端午节在李煜的安排下,她被陛下一见倾心带回了后宫起,便时常要迎合晋安帝一些奇怪的癖好。
陛下时不时会让她露出怎样的笑容,用怎样的语气同她说话。
想必这便是李煜口中,那位梅贵妃曾经的样子。
在李煜的栽培下,她不断的训练如何像梅贵妃的神态,果不其然轻易得到了陛下的圣宠。
只是这圣宠下,究竟有多少难以启齿的无可奈何,她却无法对任何人诉说。
但,为了那个男人,她还是觉得值得的。
因为李煜,她和患有哑疾的妹妹才得以过上好日子,她亦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为他做事也是应该的。
晋安帝一直没喊停,这样持续久了,沈贵妃也有些吃不消。
直到夜色极其深了,晋安帝愈发差的身子骨实在熬不住,只能躺下歇息,沈贵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养心殿退出来后。
沈贵妃最信任的贴身内侍特地迎上来,等确认四下无人后,才低声道:“娘娘,您让奴婢防着三皇子的人去民间查那香料的作用,有消息了。”
沈贵妃心里莫名一紧,却还是抱着期望。
“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裴世子定然是骗她的。
那内侍面露难色,迟疑了许久,方道:“奴婢寻了许多门路,找了最信得过且专心研制那些迷药的大夫特地查了,那香料……若是用在身上,容易让醉酒的男子犹如陷入迷幻,然,引起性……冲动。”
沈贵妃下台阶的步伐忽然止住,身躯微晃,右脚一崴倒在了一侧的廊柱上。
**
近日裴扶墨异常得忙碌,几乎每天都是夜深了才回侯府。
今日白天他不在时,苗大夫应邀又来了一趟镇北侯府为江絮清诊脉。
“世子夫人这体寒之症仍旧是老样子,还是应当好生调理的好啊……”
云氏问江絮清,“那几日在温泉庄子,慕慕可有好生泡过温泉汤池了?”
江絮清在温泉山庄只呆了十日,但也是日日都泡上了一回,如今身子仍旧没见好,她多少还是有些沮丧,说道:“母亲,或许泡温泉没什么用。”
云氏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没指望温泉池水能将她的身子养好,“依苗大夫之见,可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苗大夫看向江絮清。
面前的美貌女子虽说是妇人发髻,但光看面相便知极其的年幼。
想了会儿,还是道:“侯夫人,我上次便已经说过了,世子夫人的体寒之症,不会完全影响子嗣,只是会比其他女子艰难一些,侯夫人大可安心。”
云氏这便不明白了,既然这体寒并不会完全影响怀子嗣,又怎会成亲这么久还没消息?
“慕慕,你老实告诉母亲,你和怀徵……那方面相处的如何?”
江絮清微怔,问道:“母亲指的哪方面?”
苗大夫笑了声:“侯夫人问世子夫人与世子的房事上可还勤?是几日一次还是日日一次?”
轰隆一声――
江絮清羞得耳廓都红了,在二人的注视下,她垂眸支支吾吾道:“去温泉山庄前还……还挺勤的……”
后来便是她和裴扶墨把话说开了后,那段时间她与他本就心有隔阂,即便每晚紧紧相拥睡在一张榻上,仍然觉得相隔很远。
加上近些日子,他又忙得不能歇脚,哪还……
云氏听完,脸色陡然一沉。
弄半天,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江絮清回了寒凌居后,云氏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自己的儿子也才十九岁的男人,分明在最是血气方刚的年岁,每日对着这么个如花似玉娇软可人的妻子,他竟没有任何冲动?
这简直不符合常理!
夜里,裴扶墨刚回了侯府,还没来得及回寒凌居,就被云氏喊了过去。
“站住。”
裴扶墨看了寒凌居方向一眼,他今日提早回来便是想多陪一陪江絮清。
“母亲,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
云氏坐在太师椅上,一脸兴师问罪地看他:“你每日倒是忙得很啊。”
“是挺忙的。”近日三皇子已经按捺不住,准备出手,是紧要关头。
云氏见他这幅冷淡的模样,紧紧皱眉,随后站起身在他四周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裴扶墨的腰间处。
斟酌了许久,终是问:“怀徵,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裴扶墨俊脸微凝,“母亲何意?”
云氏想了许久的措辞,“我与你父亲刚成婚那会儿,他也跟你差不多大的年岁,但你父亲可不像你……”
她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含糊道:“你父亲他可是一刻都不曾歇息。”
裴扶墨:“……”
这下他完全不懂云氏的意思了。
见他还没明白,云氏只能直接点明,“也是因为你父亲的勤劳,所以我和你父亲才生了四个孩子,这下,怀徵,你可明白了?”
**
裴扶墨脸色冷沉,踏着夜色回了寒凌居。
刚回到正屋,还没踏进去,便听里面对话声传来。
“夫人,侯夫人说让您主动点,您为何不听呢?”
“我不想再那般了……”
江絮清轻微叹了口气。
从重生后她想尽办法接近裴扶墨起,她与他之间实在隔了许多,尽管甜蜜恩爱过,也冷战流泪过,可自从摊牌说开后,她便明白了。
她和他之间的问题从来都是上辈子他将一颗真心捧给她,她不想要,完全不接纳。
而这辈子,她想将一颗心捧给他,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只要伸手便能触及,可他却不敢接。
他不敢相信她早已经不知不觉爱上他了。
云氏操心他二人的房事,也不是她和裴扶墨的问题,心倘若不能走到一起,肉.体即便再亲密无间,也是无法解决根源问题。
安夏着急道:“若是夫人再主动些,世子定然能明白你的心意。”
江絮清轻声道:“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的。”
既然他不相信她的真言,那她便这样陪伴他好了。
裴扶墨站在门口,持久没动。
――――――
时间转眼过去半个月,已然入了深秋,夜间的风带着凉意。
江絮清睡得不大沉,忽然听到房门外传来了急切的沉稳脚步声。
一听便不是侍女的脚步。
裴扶墨敏锐地睁开眼,将怀中的姑娘松开,“娇娇再睡会儿,大抵是周严有要紧事禀报。”
望着他披着长衫离开的身影,江絮清莫名不安。
房门外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很快,裴扶墨又返了回来,面色沉重道:“宫里出事了,我现在要进宫一趟,你好好待在寒凌居,我会让周严留下来保护你的。”
他边说,便疾速的穿好了衣袍。
江絮清急忙从榻上起来,拽住他的腰带,“是出什么大事了,很危险吗?”
裴扶墨没打算瞒她,“太子传来消息,陛下出事了。”
“什么?”
见她像是吓到了,裴扶墨抱着她安抚了下,“别怕,有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
江絮清摇头,“我不是怕我自己,我是担心你这趟进宫……”
他忽然慎重成这般,想必是真的极其棘手的大事。
裴扶墨笑了声,捏了捏她温软的脸颊,“你忘了,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周严又在门外催,若是再不离开就迟了。
裴扶墨深深看了她一眼,望着她眸中担忧的情绪,忽然将脸俯下,轻轻吻了下她的唇瓣。
他站直了身子,面色温柔地苦笑:“我大抵太傻了,或许是当初你说永远都不会喜欢我的事,让我记得太久太久,久到已融入骨血那般。娇娇,你给我的时间,我想我渐渐地有些明白,被你爱着的感觉了。”
便是方才那一刹那,她眸中的情绪忽然涌入他的心尖,他偏生像是一下看开了,看透了。
她倘若不喜欢他,何必要做出这紧张的样子,何必在他不在时说出那番爱他的言辞。
他可真傻。
竟是这时才想明白。
江絮清没懂他为何突然就想开了,眼眶的湿润弥漫,哽咽道:“你要安全回来,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我定不会原谅你。”
裴扶墨将脸靠近,轻触她缓缓流下的泪水,“乖乖等我回来。”
“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那迟了一年的礼物。
他同样会用行动证明,他有多么的爱她。
第60章 昏迷
夜间寒凌居的灯又点了起来, 自裴扶墨出去后,江絮清便睡不着了,她心里总是不安, 担心宫里会出了大事。
皇宫养心殿。
袁总管被暗卫绑在殿内, 塞了一团棉布堵住他的嘴,防止他发出声响。
沈贵妃从始至终低垂着头,乖顺地跪在晋安帝一侧。
殿内的烛火声滋滋作响, 龙涎香弥漫。
李煜取了圣旨行来, 柔声道:“父皇, 先莫睡了,起来重新下一道传位圣旨, 如何?”
晋安帝浑浊的眼微微睁开, 看清了面前男人的面容,气得胸腔不断颤动, “逆,逆子……”
“逆子!”他的掌心死死按在床铺。
李煜瞧他鬓边银白, 苍老的面容显然气数将尽,不由叹道:“父皇啊, 父皇,您都快死了, 这大晋江山,难不成还想被您带到地底下去?”
晋安帝气息不稳,怒斥一声:“朕还有太子!”
太子?李煜冷嗤:“父皇从前分明那般看不上太子, 如今又在装什么慈父?父皇不是夸赞过儿臣比太子更聪颖?既太子如此废物, 何不把这大晋江山传予我, 好让父皇去了后,也无愧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啊。”
“来人, 来人!!”
“父皇不必喊了,儿臣这次来,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整个养心殿都被换成他的人了,除了袁明海这个老太监。
晋安帝奋力地从龙榻爬起来,阴冷的双目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沈贵妃的身上,他冷静地看了许久。
“沈玉秋!”
沈贵妃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李煜颇有耐心的落坐,长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他今晚能在此,自然是已有信心让晋安帝改写传位诏书。
裴幽给的最后一剂猛药,只要药效一到,晋安帝便能任由他掌控。
直到等了一炷香,晋安帝除了气息仍旧不太稳之外,整个人的神志还算正常,李煜蹙了蹙眉,眼神扫向沈玉秋。
“怎么回事?”
裴幽不可能欺骗他!
沈玉秋轻声道:“殿下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
眼见时间拖得太久,未免生出事端,李煜大步朝晋安帝面前迈去,用力地将他从榻上提了起来,“我说什么,你就写!”
晋安帝重重咳几声:“你当朕是那般容易被你摆弄的?李煜,看来是朕平日里对你太好了,竟是让你生出这般心思!”
这句话正巧戳中了李煜在意的点,他恨恨道:“好?父皇指的好是儿臣的母亲是谁,父皇甚至都不知道?父皇指的好,难道是儿臣自小在后宫因备受冷落,而遭受的那些冷眼及区别对待?还是说父皇要儿臣对您感恩戴德,跪下来多谢父皇碰了我卑微的母亲后生下了我?”
晋安帝眼睛瞪大,艰难地指责道:“你竟是恨了朕这么多年?朕果真是小瞧你了,狼子野心死不足惜!来人!!快来人!!”
“都说了,父皇不必喊了,儿臣早已筹谋多时,您这养心殿的宫人侍卫已全都被儿臣换成了自己人。”
“你!!”晋安帝猛地大吐一口鲜血。
李煜浓眉一折,拾起一支朱笔,将晋安帝按在桌上,狠声道:“给我写!!废了太子李谦,传位给李煜!”
在李煜的多番压迫下,传位诏书终究达到了他的目的。
他看着那张圣旨,俊朗的面容浮起了满足,随后眉头一蹙,“玉玺在哪?”
晋安帝犹如断气似的趴在桌上,微眯着眼气息微弱道:“你休想知道……”
李煜干脆在养心殿自己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偏生将这整座寝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玉玺。
晋安帝仍是原先的姿势伏在桌上,看着李煜气急败坏的样子,呵呵大笑不断。
李煜登时火冒三丈,眼神扫到沈玉秋,将她一把拽起:“说!那药你究竟下没下?”
沈玉秋一直垂眸,紧绷着面色,一言不发。
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李煜脸色一变,顺着声音望去,便见太子和裴扶墨一同带着禁军入殿。
“三弟,你下毒弑君,该当何罪?!”
李谦冷面肃容,沉沉地朝他靠近。
李煜一把推开沈玉秋,嗤笑一声:“原是皇兄来了。”
李谦疾步行去将晋安帝扶起,“父皇,您没事吧?”
“朕没……”忽地,晋安帝靠在李谦身上大吐一口鲜血后直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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