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李谦低喊了声。
李煜见此,凉薄地道:“皇兄别装了,你此刻想必是偷乐着吧?”
裴世子和皇兄为何深夜能带兵围剿他,想必是早就知晓他今晚的计划,沈玉秋那失常的样子……
他转身过去,甩了沈玉秋一巴掌:“贱.妇!!你竟敢背叛我?”
沈玉秋被扇的右脸一偏,捂着脸恨恨地看他。
“这是殿下先杀死我腹中孩子的报应!”
她一心一意为了他着想,连进宫侍奉年岁可以做她父亲的老皇帝都愿意,可他又是如何回报她的?
他竟一直在想尽办法除掉她腹中的孩子!
那香料……
他亲自将那香料送给她,他说他喜爱这味道,希望她用在身上,只要每日远远闻到这味道,就好似她陪在他身侧一般。
她将这甜言蜜语听了进去,却不料,便是这样才葬送了她孩子的性命。
裴扶墨淡薄的扫了这二人一眼,“来人,将危害陛下的三皇子和沈贵妃压下去!”
李煜注意力从沈玉秋身上移开,得意地笑了几声:“你们当我今日来没有防备着?”
他若是在皇宫呆了一个时辰还未出去,他这些年收集的兵力将会涌进皇宫来营救他。
大不了鱼死网破!
很快疾步的脚步声靠近了养心殿。
禁军统领疾步进来回禀,“太子殿下,宫外已被官兵包围了。”
李煜笑道:“这么多年,臣弟我也不是白在二皇兄那受那么多委屈的,这下皇兄可明白了?”
今晚他便是准备了两手。
他本没有想到这么多,若是不逼宫,下药让父皇改了诏书,他便可名正言顺的登基,但裴幽偏生说,太子身边有裴扶墨在,定要防着他使诈。
果不其然,沈玉秋竟是被裴扶墨收买了。
裴扶墨冷笑,“看来今晚是个无眠之夜了。”
**
窗外夜风吹拂。
寒凌居内,江絮清实在睡不着,干脆便穿好衣裳起来站在窗边看月亮算着时辰。
今日皇宫发生大事,或许太子和三皇子之间便要分出一个胜负了。
只要今晚一过,彻底尘埃落定,她就能跟裴小九好好过上日子。
恰逢这时,寒凌居的院外传来极大的骚动。
江絮清被引起了注意,想要推开门去看发生了何事。
周严在门外守着不让她出来,说道:“夫人不必担心,大抵是三皇子的人来包围侯府了。”
三皇子?他竟还派人来动镇北侯府?
江絮清焦急道:“那我怎能还呆在这?母亲她们的安危可如何是好?”
周严说道:“此事世子早已预料,事先便已经出动了七鹰卫护着侯府,前院不会有问题的。”
七鹰卫是镇北侯精心培育的一支精英护卫,用来保护侯府的安危,不到紧要关头是不会出动,但只要出动,是极难攻破。
江絮清稍微放下了心,可很快她又担忧地问到皇宫的情况。
周严没有一同进皇宫,实在不清楚,只能安抚道:“夫人莫担心,世子定是有万全的准备,况且有夫人在,世子是决然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今晚世子出府前,特地叮嘱了他好好保护夫人,临出门前的神情,是世子近大半年来少见的轻松。
周严便知,世子心中的郁结早已在夫人的爱意下,不知不觉已化解。
既二人已然没了隔阂,世子定会更加珍惜与夫人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江絮清还是惴惴不安,她站在窗边焦虑地不断走动。
安夏取了件长衫过来披在她身上,劝道:“夫人,夜深了风很大,您身子骨本就虚弱,还是去躺着等世子吧?”
江絮清紧咬着唇,“也好。”
她站着等也不是个事,倘若着凉生病了,裴小九定是会生气的。
等江絮清乖顺地去入睡了,安夏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里间的门,在门外跟周严一同守了起来。
**
浓稠夜色下的皇城,李煜的兵马冲进了皇宫后,经过焦灼的激战,最终被太子的兵马尽数缉拿。
李谦居高临下看着被禁军压制住的李煜,冷声道:“方才那出戏可是玩够了,三弟?”
李煜犹如丧家败犬,奋力的挣扎,怒吼一声:“我手下的人手,竟大半是皇兄的人?皇兄是从何时开始算计的臣弟?竟藏得这么深?看来皇兄等这日也是多时了?”
李谦淡声道:“对付你一个势微的皇子,孤也不必那般大费周章,孤应当要感谢三弟替孤解决了老二和老四那两个棘手的人才对。”
李煜怔在原地,脸上的鲜血缓缓低落,等回神后,悲凉地大笑了几声。
这么多年,他辛辛苦苦筹谋了这么多,竟从头到尾都在给太子做嫁衣?
裴扶墨收了手中的剑,抬眸看了眼天色。
现下还极其暗,盘算着若这时回去还能与江絮清一同睡个后半夜,他不耐烦道:“殿下还多说什么?来人,将逆贼压下去!”
李煜被几名禁军压着走,行到裴扶墨身侧时,望着他冷峻的侧脸,忽然幽幽笑了声:“裴世子心情不错?就是不知世子夫人,现在睡得可好?”
裴扶墨脸色骤然一变,揪着李煜的衣襟问:“说清楚!”
李煜呸了声吐一口血水,冷血地道:“你千防万防,反而越是想保护的人,此时却正处于危险之中,裴世子啊,裴世子,你那般捧在心尖上的人,偏偏要因你而死了。”
裴扶墨心中一惊,心里莫名燃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
寒凌居的卧室,周严和安夏还守在门外,见屋内安静如此,便猜测世子夫人已然入睡。
此时屋内,博古架被轻微的推开,一条幽深的密道敞露,缓缓从里面走出一道单薄颀长的身影。
男人脚步轻缓行至榻边,看着睡得极其不安稳的姑娘,唇角微勾。
许是视线过于灼热,江絮清顿时感到不舒服,慢慢睁开眼,在还没看清楚来人时,忽然一抹药粉侵入她的呼吸。
她很快昏迷的不省人事。
第61章 赌
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 四周有些尘封许久的难闻气味,江絮清拧着眉缓缓睁眼,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她的双眼被黑布蒙住了视线。
雕花窗随着风声在不住地敲打, 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间显得异常惊悚。
即便此时她看不见, 也知道现在她不在镇北侯府。
轻缓的脚步声在屋内来回走动。
“是谁?”
室内响起江絮清强制压下的颤抖嗓音。
男人站在她身后停下,颀长的身影落在她的身上,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愈发的明显。
江絮清脸色煞白, 被绑在椅子后背的双手都好似僵硬的不似自己。
男人看了她许久, 终是走到身前来, 缓缓倾下腰身。
感觉到男人离她愈发的近,江絮清下意识地身躯后退, 忽地, 她坐着的这张椅子,被一只掌心用力按住。
“莫动, 让我再好好看一看你。”
当这声音出现时,江絮清整个人如同石化, 僵硬地不知如何呼吸。
裴、裴幽?
他不是应该已经被烧死在地牢了吗?
望着江絮清惨白的小脸,裴幽轻轻笑了声:“怎么, 在想我怎么还没死是吗?”
江絮清将脸挪开,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裴幽眸中戾气闪过, 用力掐上她的下颌,“你就这么讨厌我,恨我?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她紧咬着唇, 仍是一言不发。
“好, 很好!”裴幽气极反笑, 松开了她的下颌便站直了身子。
“你说,你的裴小九大概要多久才能来救你?”
江絮清动了动眼睫, “你究竟想做什么?”
裴幽冷声道:“非要我提他,你才愿意同我说话?慕慕,你究竟还有没有心?”
江絮清冷笑一声:“我有心,那也不会对你。”
是吗?裴幽转身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江絮清对面。
他目含痴迷地望着她这张姣好的脸庞,越看心中的爱意与恨意交缠,越不断地汹涌。
他将她的脸掰过来面对他,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眼里看不见我,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又要将我救回江府?”
江絮清奋力挣扎,又实在拼不过他的力气,冷言道:“我当初捡你回去,只是看你可怜,倘若我会知道你心性如此卑鄙恶劣,当初我定是看也不会看你一眼!”
“不――我不信你心中没我的位置,当初裴怀徵去北疆那几年,他不在的时候,我与你在江府不是很好么?你分明说过你不喜欢他,为何他回来后,一切还是变了?”
他近乎嘶哑地喊。
说什么讨厌裴怀徵霸道的性子,可裴怀徵回来后,她分明比任何人都要开心,当初他竟相信了她这种鬼话?
江絮清沉默了片刻,“从来不是因为他回来了才变的,是无论他在与不在,我都不会喜欢你。只是他回来后,我的眼里才能看见他。”
裴幽神思一晃,“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她嗓音愈发的冰冷:“还是说让我再说的清楚一些?”
这时,江絮清听见室内响起了一道椅子被用力往后一推的刺耳声响。
裴幽慢悠悠地站起来,笑意含着苍凉与癫狂,轻声道:“好,也好。那一年,我伪装的那般温柔体贴,你也不曾爱上我,甚至还置我于死地,你说我心性冷漠残忍,对我如此狠心的你,又何尝不是?”
江絮清皱眉,什么置他于死地?
她还没明白裴幽这段话是何意,忽然一双大手绕到她脑后,慢慢解掉了那抹遮眼的黑布。
视线渐渐清明,屋内烛火摇曳。
江絮清不适应地颤了颤眼睫,随后扫向四周,见这处完全陌生,且看起来荒废已久,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裴幽站在她面前,微倾身子靠近,笑意温柔:“慕慕,快睁开眼看看你上辈子的夫君。”
**
裴扶墨赶回了镇北侯府,见到他一脸冷肃的模样,周严等人也吓了一跳,“世子?”
裴扶墨疾步进了里屋,推开门往里看去,等看到床榻和屋子内空无一人,心里猛地一沉。
周严和安夏进去,同时震惊。
安夏急忙道:“夫人呢?夫人怎么会不见了?”
夜里她和周严一直守在这间屋子里没有出去过啊,就连门窗的声响都未曾听见,好好的人怎会不见了?
裴扶墨拳头攥紧,冷冷地扫了屋子一圈,视线落在屋内的那巨型博古架上。
这处的密道机关被人动过。
这不可能,侯府当初设下这些密道机关时,除了他和父亲,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母亲和慕慕都不知情。
怎会有人从这密道进了这间屋子?
裴扶墨内心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沉声道:“周严,速速吩咐下去,即刻封锁城门不允许任何人混出去,还有,将长安城翻起来也要尽快查到夫人的行踪!”
周严一脸严肃应下,急忙去实行了。
―――――――
“慕慕,我们来赌一赌,如何?”
裴幽坐在桌边,反而兴致极好地向江絮清打着商量。
江絮清脸色苍白,从得知裴幽也有了前世记忆后,她便已心如死灰。
“赌你的裴小九,他今晚能不能找到你?”
“你究竟想做什么!”
裴幽缓声道:“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清楚?”
上一世他要裴怀徵这条命,这一世仍旧要。
江絮清登时激动地挣扎起来,“你不要妄想了!你根本伤不了他一分一毫!”
裴幽摇头轻啧:“有你在,还怕他不过来?”
“你说,他能知道这里是何处?”
恐怕他今晚将长安城翻起来了,都想不到他把人带到了哪里。
裴幽现在就是个疯子,一个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的疯子。
倘若他为了将裴小九引过来,设下了什么卑鄙陷阱该如何是好?
江絮清根本不敢赌。
“你放开我!”她哑着嗓音哭喊。
“放了你?”
烛光摇曳在裴幽冷漠的面容上,望着她杏眸中的紧张与担忧,他心里的火不断地往上涌,“裴怀徵还没死,你就担心了?你就这么喜欢他?”
“为何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他?就连你的父亲,口口声声夸赞我非池中物,可在挑选女婿时,还是只会要裴怀徵!”
江絮清恨恨道:“你拿什么同他比?”
裴幽脸色铁青,眼里透出森冷的光:“我凭何不能与他比?他不就是出生比我高贵些,倘若我的生父不出那档子事,我若没有流落在外,又怎会比他差?”
“那首辅……”提到此人,裴幽心中的恨意愈发的汹涌。
“他同你父亲都是他人口中的清流文臣,那般德高望重,实际上还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背地里竟说我如何都比不上裴怀徵!”
前世他使用手段娶了江絮清后,便是一次夜里去江府时,意外听到宋初岐与江义承的交谈,那晚二人似乎饮了不少酒。
江义承喝多了便胡乱说起混话:“早知道啊,我就该早点让我闺女和镇北侯府把亲事定了……”
宋初岐问:“你的闺女不是嫁给了镇北侯府的公子?”
江义承遗憾道:“实际上,我和她母亲最想要她嫁给的是裴世子,那二人自小便是青梅竹马,本该可以顺利结为夫妻,谁知我那女儿竟……”
“原来如此,不过比起裴世子,那寻回来的裴大公子的确差了许多,这的确是可惜啊可惜。”
当时他听了那翻话,又怎能不恨?
江絮清瞳仁轻颤,怔怔地缓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问:“所以……杀了首辅大人的是你?你再嫁祸给了我父亲”
裴幽阴恻恻地笑:“没错。”
他们都罪该万死!尤其江义承,每日夸赞他多么优秀,可真正最欣赏的人还不是那裴怀徵?
“你好狠毒!”江絮清流着泪骂道:“我父亲那样提携你,对你那般看重,你竟这般陷害他!!”
前世父亲因醉酒后卷入了谋杀首辅大人的案子,便是因此江府才一落千丈,后来是裴扶墨想尽办法帮父亲洗刷了冤屈,但最后查到的凶手只是只能记恨首辅大人许久的文臣。
她当时并未多想,只一心为父亲洗刷冤屈而感到高兴。
现在回想过来,那文臣恐怕也是裴幽故意推出来的替死鬼!倘若裴扶墨再紧揪着不放把这案子查下去的话,定能抓到真正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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