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我是不指望了,我也懒得管他。”南琼说着,顺手夹了红烧排骨放进温意碗里,笑眯眯问,“小意有交男朋友了吗?”
“还没呢阿姨,”温意顺感不妙,“不着急。”
“你年轻又漂亮,平时在医院里就没钟意的?”南琼关心。
温意不自觉瞟了顾连洲一眼,他在倒酒,动作漫不经心却极为干净利落。
一杯酒被推到温意面前,粉红颜色的葡萄酒,在灯光下泛着让人少女心爆棚的光泽,他拦住南琼的话头:“您让人好好吃饭成不?”
餐桌是长方形,南琼坐主桌,温意坐一边,顾连洲和南熹坐另一边。
“我怎么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南琼看顾连洲不顺眼,“我前几天让你加那女孩微信,你为什么不加?”
“什么女孩?”南熹凑热闹。
“妈,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成吗。”顾连洲按按额头。
“所以我现在不管你,”南琼哼一声,转向温意,“小意喜欢什么样的,阿姨给你介绍?”
温意受宠若惊,脸色涨红:“不用了阿姨。”
“没事没事的,”南琼热情,“阿姨给你介绍的保证都是好的。我有个朋友,她儿子和你一样大,今年刚博士毕业,现在是个律师,你看怎么样?”南琼说着说着找出了那个律师的微信。
温意年幼丧母,实在不太会和长辈相处,不知道怎么拒绝,受宠若惊地被迫欣赏律师照片。
“长得怎么样,”南琼问,“是不是挺周正的。”
照片是那种很典型的企业照,一身西装蓝底背景加上笔挺的站姿,长相也斯斯文文的。
“小意你性子安安静静的,就该找这样的男朋友,有共同话题。”
温意斟酌半晌,给出中肯的评价:“挺好看的。”
她话音刚落,桌对面的顾连洲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接起来,说了几句后立马放下筷子跟南琼说:“妈我不吃了,队里有急事。”
“什么事不能等吃完饭再说了,”南琼的注意力立刻被拉过去,“那你几点回来。”
“看情况。”顾连洲言简意赅,拎起旁边的外套直接出门。
南琼絮絮叨叨地跟过去,送他出门后一边叹气一边抱怨:“造的什么孽我这是,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
“小意,那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你们加上之后先聊聊接触接触。”南琼坐过来,拍拍温意的肩膀。
温意正搜肠刮肚寻找委婉拒绝的想法,手机震动两下,顾连洲发来信息:【帮我看一下车钥匙在餐桌上吗?】
温意精神一振,探头看去,车钥匙果然摆在顾连洲刚才坐过的位置,主人忘记了它。
“阿姨,”她小声打断南琼的话,“连洲哥车钥匙没拿,我去给他送一下。”
叫出连洲哥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毕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称呼了。
“车钥匙?”南琼惊讶环视一圈,“他自己不回来拿叫你送?”
“没事的阿姨,”温意反而松了口气,起身抓过那个车钥匙,“我送一下就回来,你们先吃。”
她推开顾家的门,沿着楼梯下去,顾连洲的车就停在院子里,天气阴沉沉的,开始入秋,空气闷热一丝风没有,像是要下雨的前兆。
温意一级一级楼梯往下走,心里也闷闷地想,南琼给她介绍男朋友,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惦记谁。
她走到驾驶座的窗边,弯腰把钥匙递进去。
“谢谢,”顾连洲接过,男人微硬的指节若有若无滑过她的掌心。
温意垂手,没走,顾连洲点起一支烟,火星明灭,他通过这样的光安静地注视她。
她莫名被看得有些紧张:“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男人无声笑了下,收回目光,“回去吃饭吧。”
“哦,”温意顿了顿,“那你注意安全。”
她往回走,听到身后车发动的声音,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悄悄回头,车尾的光影正好驶出视线外。
吃完饭,南熹总算缓解了坐车加逛街一下来带来的疲惫,她恢复精神,拉着温意到楼上,按着她坐下,自己来来回回楼上楼下好几趟抱了一大堆零食和汽水过来。
花花绿绿的袋子和瓶子堆在地毯上,一下子还真让温意回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和南熹窝在一起聊天学习的时光。
“喝酒吗?”南熹晃晃从酒柜里扒拉出来的威士忌,拎着两个切割水晶玻璃杯,“我爸的酒,一定是好酒。”
温意盘腿,牛仔裙堆起来,一截小腿白嫩,她抱着个靠枕,点点头。
南熹把两个杯子倒满,水晶碰撞,二人像将士战沙场那样饮尽。
温意的酒量还可以,寻常不太容易喝醉,喝多了脸上只会浮现一层淡淡的红色。
南熹却不行,她酒量奇差无比,一杯酒下去,眨眨眼挪到温意旁边,直勾勾盯着她不眨眼。
“你怎么也看我?”温意毛骨悚然。
“温意,”南熹似乎踌躇了很久,才很小声地问,“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哥啊?”
“轰隆”一声,伴随着她的问句,窗外骤然间闪现一道白光,随后惊雷响起,夏末的暴雨忽然而至。
噼里啪啦的雨声如注,打在地上,叶面,半开着的窗户有风灌进来,卷起了窗帘。
温意利索地爬起来:“我去关窗。”
她回来时南熹支着脸,睫毛半垂,似乎是有点喝醉了,声音软软的:“温意,你要是不想说就不想说。我只是替你不值,我哥有什么好喜欢的,值得你惦记这么多年。”
温意坐下,把南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但我确定他值得。”
耳边响起均匀缓慢的呼吸声,南熹睡着了,地毯靠着床边,温意把她拖到床上去睡,拉好被子。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减弱的趋势,温意洗完澡,换上南熹的新睡衣,擦着头发推开阳台的门。
冷风和雨滴瞬间侵袭,赶走了不少夏日的燥意,温意呼出一口清凉的气,一杯酒下去,反而打消了她的困意,让她越发清醒。
南熹睡得很沉,温意关了灯,回到床上,动静很小地戴上耳机随便打开了一部电影看。
电影有两个小时,看完已经过了十一点。温意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外面雨声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万籁俱静,偶尔有一两声汽车驶过的声音。
温意犹豫了一会儿,打开微信,给顾连洲发信息:【你不回来了吗?】
绿色的对话框滑动出去,她瞬间觉得自己脸有些烧红,心跳在寂静的夜里越发明显。
十分钟之后,顾连洲回复:【还没睡?】
温意慢腾腾打字:【不困。】
顾连洲:【南熹睡了吗?】
温意:【她睡了。】
这次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回,是一个问句:【吃夜宵吗?】
手机亮光打在温意脸上,她呆了一秒,随后顾连洲传来一张照片,显示他正在买夜宵,温意想起他走之前没怎么吃饭。
她眼睛被屏幕照得亮亮的,回复:【吃。】
温意悄悄掀开被子爬下去,小心关上阳台的门,趴在阳台上往下看。
雨已经停了,空气很清新,凉凉地拂到人肌肤上,带来舒适的体感。叶片上积攒的水珠时不时掉下几滴,将地面深深浅浅的水洼激起一圈圈涟漪。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车驶进来,车灯照亮了顾家的庭院。温意眼前一亮,直起身看到顾连洲从车里出来。
他拎着东西,锁上车往前走的时候顿了顿,停步,忽然向二楼阳台看去。
阳台上开着一盏昏黄的灯,浅浅的光晕将温意笼罩在里面,温意穿着柔软的睡衣,看不清什么颜色,唯有一双乌黑的瞳仁亮得像星星。
顾连洲怔神几秒,向她笑笑,拎着东西去开门。
温意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来,心跳扑通扑通的,她缓了一会儿,打开阳台门,轻手轻脚穿出房间,屏着一口气将房门关好。
顾连洲从楼梯上来,这一次他看清了温意睡衣的颜色,非常夏天的豆绿色,将她肌肤衬出一种象牙的质感。
靠近时,他嗅到了淡淡的酒气。
“你和南熹喝酒了?”
温意摸摸鼻子,没想到他会察觉,伸出一根手指:“一点。”
顾连洲把买来的东西拿到露台的圆几上,两张藤椅,雨后凉风吹来十分惬意。
温意要了十三香小龙虾,她解开袋子,瞥到一抹绿色。
“七喜!”她惊喜,绿色的易拉罐上还带着冰水珠,“好久没喝到了。”
“路上看到的。”顾连洲勾勾唇,手掌虚虚覆住易拉罐表面,食指勾起拉环,“嘭”一声汽水冲突阻碍,冰凉清甜的气息钻入温意的鼻腔。
这是她记忆里,真正属于夏天的味道。
没想到在夏天将要结束的时候再度捕捉。
小龙虾做得鲜嫩入味,温意戴着手套剥,吃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垂在胸前的长发沾到汁水。
她低头试图把头发用下巴甩开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是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淡香夹杂着雨水的清凉之气靠近,顾连洲洗完脸回来,俯身顺手帮她把头发拢起来。
温意瞬间挺直脊背,听到他问:“我帮你?”
她僵着身子点点头,把两个手套摘下去,白嫩的手指也浸上了红油,她用小拇指小心缓慢地勾出自己手腕上的发圈,向后递。
甚至不敢回头。
顾连洲接过来,入手的长发滑腻如绸缎一般,扎起来,视线里只余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
夜里似乎静得太过,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也停止,温意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和身后人的呼吸声。
不过一瞬间的事,风声继续,顾连洲松手回到自己的座位,温意松了口气,抽过一张纸擦了擦自己的指尖。
顾连洲端起玻璃杯慢慢喝了一口,里面乘着琥珀色的冰球,切割完结的外壁水晶折射着漂亮的光。
他不说话,温意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直到外面忽然想起“咚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南熹没睡醒的声音:“哥,你睡了吗?”
温意慌神,忽然抬手,不小心打翻了七喜,没喝完的汽水在地面汩汩流出来,小气泡一个接一个炸裂。
南熹好像是捕捉到了这个动静,又敲了两下门:“哥,给我开个门。”
温意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小声地问:“我要不要藏起来。”
她潜意识觉得如果现在让南熹看到,她必然会误会什么,而自己和顾连洲还没到那份上。
温意是很没安全感的性格,一件事不到最终做完她都不习惯和别人讲,就像拿奖学金,没到拿到手的那一刻,都不会与人分享喜悦。
顾连洲倾身拿起绿色的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闻言笑了:“你躲什么?”
“我,”温意一时不知如何措辞,“我怕南熹误会。”
她脸色绯红,仿佛真是很紧张。顾连洲笑意更深,环视一圈:“你想躲哪?南熹应该会进来。”
“门后吧。”看惯了推理片的温意脱口而出,这样南熹进来的时候她就可以顺势逃走。
“哥~”南熹在门外困倦地叫着,趴在门上,“顾连洲,你快给我开门啊。”
门忽然被从里拉开,她一下被闪倒,脚尖往前扑,差点摔到她哥身上。
顾连洲及时扶稳她,睨一眼:“大晚上不睡觉找我干什么?”
“你不也没睡觉,”南熹被闪清醒了,揉揉鼻子,“我找不到温意了,楼下找一圈都没有,你有没有看见她?”
顾连洲一手扶着门,余光瞥向门后,温意躲在里面,也幸亏她瘦,贴着墙壁和门之间还有空隙,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他心下好笑,面上仍然淡淡道:“你自己朋友自己不看好,找到我这儿来了。”
“好奇怪,”南熹挠挠头,“她手机也没拿,去哪了这是大半夜的。”
说着说着,南熹忽然觉得惊悚:“哥,温意不会出去然后出事了吧。”
“放心,”顾连洲漫不经心,“人家比你有脑子。”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南熹炸毛,“温意要是出点什么事呢。”
门后,温意心生愧疚,听南熹的语气,她是真着急了。
顾连洲被吵得头疼,抬手揉了揉南熹的发顶:“闭嘴,你回去睡觉,我去帮你找温意可以吗?”
“我和你一起去,”南熹闻言,“我先去换个衣服。”
她说着蹬蹬蹬跑开,顾连洲耳边终于清静,扶着门的手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愣了一下,回眸看去,躲在墙和门缝隙之间的女孩正在擦拭他指尖的一点水渍,是刚才端酒杯的时候外壁雾化出来的。
她神情认真,垂着眸,漆黑纤长的睫毛安静承载着微微上扬的眼尾,柔嫩的指尖时不时擦过他的皮肤。
顾连洲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前几天在华和医院卖花的小女孩对他说的话。
“叔叔,”小女孩小声趴在他耳边问,“车里的姐姐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如果她不是你女朋友的话,”她继续说,“她一定喜欢你。”
第25章 流沙
南熹在衣帽间换完了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竟然看见温意好端端地盘腿坐在床上,两只纤细的胳膊支起, 托着脸发怔般看向窗外, 长发顺着她纤细的骨骼落下,细看耳根处有些微红。
“温意, ”南熹错愕道:“你去哪了刚才?”
温意慢吞吞转过头来,挠了下脑袋:“有点渴, 去楼下倒水喝了。”
“你吓死我了宝贝, ”南熹走过来狠狠揉了一把她的脸:“你看我都换上衣服差点出去找你了。”
“对不起啊熹熹。”温意小声道歉。
“你没事就好。”南熹回去换回睡衣,仰躺在床上。温意在她身边躺下,二人齐齐对着天花板瞪眼。
“你困吗?”南熹问。
“不困。”温意睁着眼,即便已近深夜, 她还是丝毫没有困意,脑海中一帧一帧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尤其南熹还在身边, 更加深了她对好姐妹说谎的愧疚。
“我睡了一觉也不困。”南熹说:“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了。”
“是好久了。”温意扬起唇角,以前上学时, 倒是经常围床夜话, 八卦数学老师的头发什么时候掉完,年轻漂亮一天三套衣服不重样的英语老师明天又会穿什么。
包括年纪最帅的校草,班级里谁和谁又谈恋爱了, 都是枯燥的高中生活中乐此不疲的谈资。
那时候大家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个暗恋的人,不说出来同学也心知肚明。只有温意没有,她对一学校的男孩子都心如止水, 偏偏期待放假见到那个人。
南熹沉默了会儿,忽然叹气:“温意, 我跟你说,有件特丢脸的事,我现在回想都觉得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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