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一共用了接近两个小时,夏天妈妈的眼睛都熬红了,在温意出手术室,宣布手术成功的时候,她捂着嘴掉下了眼泪。
“谢谢您,温医生。”她差点就要给温意跪下。
“别这样,”温意手术帽都没来得及摘,弯腰把她扶起来,“夏天还要做几天院观察观察,后续营养跟上,等到完全康复的时候就可以出院了。”
夏天妈妈大颗大颗掉着眼泪,猛点头:“谢谢您医生,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天是好孩子,”温意把她扶到一边坐下,摘掉帽子口罩:“钱你们也不用担心,有慈善基金承担,让夏天专心养病就好。”
“谢谢……”夏天妈妈哽咽着:“我……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夏天爸爸进去了,要不是,要不是……”
“先去看看夏天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温意把纸巾都放到她手里,轻声:“都会好的。”
温意嘱咐了值班护士注意观察夏天的情况,收拾东西坐地铁回家。
晚间的地铁没什么人,她要坐四十分钟,下地铁之后还有接近二十分钟的步行。温意回到家,毫无精力再给自己煮饭,打开手机随便叫了外卖。
以前上学的时候也累,结束完一天的课之后还要去打工兼职赚生活费,常常到深夜才能回寝室。
温意在北城上学的时候,宿舍门禁是十一点,她打工是十点四十下班,紧赶慢赶回去宿舍也早就关门,只能哀求宿管给她开门。
但那时候整个人都是活力满满的,自己能兼职赚钱负担生活费,还能攒下来一些积蓄。
陈庭芳是她的导师,格外照顾她,给她介绍了一份私人医生的工作。
那家人付报酬很大方,工作也颇轻松。两年下来,温意攒了不少钱。
大三的时候,学校有去波士顿交换学习的名额,温意算了算手里的积蓄,狠下心申请了这个名额。
可是她低估了国外的生活费用,虽然学费由学校承担,但要想在繁重的课业里生活依旧很艰难。
好在周宴深很照顾她。
那时候只是单纯的身体累,精神上每天都是斗志昂扬向上的,反而是真正进入医院工作,每天要接触各种各样的病人家属之后,温意越发觉得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听上去容易,做起来是真艰难。
门铃被按响,温意正好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拿到外卖一边吃一边继续看房子。
她这几天陆续又看了几套,都没有看到合适的,现实与网图差距太大。温意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去解外卖袋。
外卖盒刚打开,身旁的手机忽然来了电话,她低头看一眼,连忙接电话,微惊:“师兄?”
“是我。”对面传来清沉的男音。
“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温意吃惊,周宴深虽然对她颇为照顾,但为人少言冷淡,全身心扑于临床研究,她回国后二人平时很少联系。
“有点事,”周宴深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你在租房子?”
“你怎么会知道?”温意讶异,他千里迢迢打电话过来就为这事?
周宴深顿了一下:“陈老师说的。”
温意一时窘迫,没想到陈庭芳真的帮她问了:“师兄,这件事不用麻烦你,我自己租就好了。”
周宴深“嗯”了一声,而后道:“很巧,我有位朋友人在国外,国内一间闲置房刚好满足你的需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可以租给你。”
“师兄的朋友?”温意犹豫,“我应该没有那么高的预算。”
“房租不高,”周宴深道,“他近几年都不打算回国,房子空着也是可惜,你就当帮他一个忙,住进去增添一些活人气息,不至于让房子闲置。”
温意还是有些拿捏不定,周宴深家境好,朋友非富即贵,他说房租不高,和她未必是一个概念。
“我把地址发你,你先去看看。”周宴深一锤定音,“稍后我会把合同传到你邮箱,你考虑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意只好点点头。
“还有,”临挂电话前,周宴深停顿片刻,语气平淡地又补了一句,“这事就不用和陈老师说了。”
温意微怔,心里生出疑惑,但也没多想,只当周宴深是不愿意她过多打扰陈老师。
周宴深很快将地址传来,离医院确实不远,是有名的高档小区,价格不菲。
晚上在家吃饭的时候,温意在APP查了一下那个小区的房价,价格比她预料之中的还要高出很多。
但不管怎么说,周宴深都亲自帮她问了朋友,她无论如何也得去看一下才算不辜负。
周末,温意不上班,提前和周宴深确定好,准备去看看那间房子。
五月的陵江已经进入初夏,八点起来就已不太凉快。温意约了薛幼仪一起去看房子,她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棉麻质地的乳白色连衣裙,稍微涂了点防晒和口红之后背上帆布包出门。
周宴深朋友的房子小区名叫都云城,安保很严,二人进去费了一些功夫,沿着主干道找到单元楼层,用周宴深给她寄过来的门禁卡刷电梯。
“这小区好贵的。”薛幼仪啧啧道,“你师兄什么人啊,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富二代吗?”
温意点点头:“他确实是。”
薛幼仪挑眉:“不是吧,帅不帅,单身吗?要不要介绍给我。”
“帅,单身。”温意诚实道,“但我不敢。”
“不敢是什么意思?”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温意眨眨眼,“反正我师兄快回国了,而且要来咱们医院任职。”
“我去,能见到真人了啊,那你讲的我好好奇。”
温意没再多说什么,伸手去按电梯楼层,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凭空冒出一只手拦开,随后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阿拉斯加贸然闯进来,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吓得温意往后退了两步。
“Lank!别吓到人家。”狗主人随后拉紧绳子进来,是个年轻女孩,英姿飒爽,对温意一笑,“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不是怕狗,只是太突然了。”温意礼貌回笑,视线落到那条阿拉斯加上。
浑身黑白相间的毛,偏大体型,站在那里的样子让她想起了顾连洲的那条小白。
只是不知道小白是不是还在,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温意眸中浮现一丝黯然。
那女孩站在旁边,自来熟地和温意搭话:“你也住24楼啊?”
也?温意摇摇头:“我不住这,我是来看房子的。”
“这样。”女孩点点头,在十三楼率先下去,和温意说了声再见。
电梯到二十四楼,温意和薛幼仪走出去,找到2401,门上是密码锁,她按照周宴深给的密码按开,一声提示音后,门自动打开。
同时身后响起另一道开门声。
她循声回头,瞪大眼睛。
对面门从里向外开,门把手上搭着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淡青色的血管往上,是匀实的小臂,黑色家居服松散穿在宽肩长腿上。
顾连洲打开门之后,靠在门边,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好像没睡醒,眼里铺满了倦怠。
温意愣在原地,一时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见面。
薛幼仪一只脚已经踏进去,头也不回地赞叹:“温意,这房子很好诶。”
她却没顾得上回应薛幼仪,愣了几秒后道:“你住这?”
显而易见的事,问完她就后悔了。
顾连洲挑眉:“你这是?”
“我来看房子。”温意回神,心跳莫名有些快。
顾连洲点点头,稍微站直了些:“要喝水吗?”
他家里的门开着,玄关很大,窥不见客厅,衣帽架上挂着黑色夹克,进门处的置物柜中随意地放着车钥匙和打火机,处处透露着他生活的痕迹。
“不用。”她几不可察地收回视线,摇摇头。
顾连洲没在勉强:“那你先看。”
她略有些迟钝地应了一声,转身进屋,背靠在门上,仍然有几分怔愣。
“温意。”薛幼仪已经大致看了一圈,走过来找人,奇怪道,“你怎么了?”
“没事。”温意摸摸耳垂,手心出了一小圈汗,她犹豫片刻,掏出手机低头给周宴深发信息:
“师兄,房租怎么算?”
第12章 流沙
信息发出去之后,周宴深没有立刻回,温意收了手机,开始打量起这间房子。
很大,很空旷,黑白主色调的装修,家具看起来昂贵而耐用。
她就知道,周宴深朋友的房子,一定不是她能租得起的级别。
温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从厨房看到卧室,一直在走神,手指点在大理石桌面上,心里估算着她能承受的最高房租是多少。
“这房子租金是不是得上万啊。我有生之年能住进这样的大平层里吗?”薛幼仪靠着岛台,啧啧两声,“你师兄跟你说了租金多少吗?”
“还没回。”温意晃晃手机,“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薛幼仪直起身,“我想吃粤菜。”
二人坐地铁去了比较近的商场,落座之后点了几道菜,服务员把菜端上来的时候,温意的手机滴滴两声。
她解锁看,是周宴深回了她的信息。
【3500一个月。】
温意眼皮狠狠跳了下。
周宴深是在回答她上午的问题,那房子租给她,3500一个月。
即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是不合理的,老城区最好地段的高档小区,又是大平层,温意原本都做好了他说上万的准备。
是周宴深照顾她。
温意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
薛幼仪用刀叉切下一块漏奶华塞进嘴里:“怎么了?”
温意抿抿唇,把手机界面递给她看。
“3500!”薛幼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好便宜,这是做慈善吧。”
温意叹了口气,按灭手机按键放到桌上,闷闷地搅着杯中的冻柠茶。
“怎么便宜还不开心啊。”
“太便宜了。”温意有些出神,“这跟白给我住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啊。”薛幼仪放下叉子,“人家这不是收钱了吗,那买卖不就是讲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都开口了居然还有买方嫌便宜的,你多离谱啊。”
“而且像你房东这种常年在国外的我见多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朋友住。高价租给陌生人他们还不愿意呢,怕把家里弄乱。”
她这么说着,温意手机又响起来,周宴深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喂师兄?”温意食指放在唇前,示意薛幼仪噤声。
“房子看完了?”
“嗯。”温意小声应。
“觉得怎么样?”周宴深问。
温意迟疑:“房子很好,只是师兄,这个租金是不是有点……”
“高了?”
“不是不是。”她连忙否认。
周宴深瞬间懂了,声音清清淡淡地解释:“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房租是他自己定的,他不放心租给陌生人住,又不想家里空着没有人气,你帮个忙,租金都无所谓的。”
温意看了薛幼仪一眼。
薛幼仪耸耸肩,意思是你看我说的是对的吧。
温意另一只手摩挲着玻璃杯的外壁,淡黄色冻柠茶将杯子也染成同样的颜色,她垂下视线,冰水珠在她指尖化开,顺着肌肤下滴。
片刻后,温意下定了决心,轻声:“那就多谢师兄了,我明天把合同打印好寄过去。”
吃完饭,温意和薛幼仪又在商场里逛了一下午,一起吃了晚饭后分开。
回到家,才发现顾连洲给她发了信息,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告诉她确定好房子记得给他打电话,他来帮她搬家。
熟悉的口吻,和以前一样,他总是习惯性地照顾她。
温意盯着对话框好久,才回了好。
既然敲定了房子,温意也不想再多耽误,她给原先的房东打电话告知自己找到了房子。房东非常爽快地退了她押金和剩下一个月的房租,并且给她留了一周的时间搬家。
周六中午,温意开始收拾搬家的东西。
在这里住了快一年,因为工作忙,温意购买的东西并不多,衣物收拾出了两个大型的收纳袋,剩下杂物林林总总装在几个纸箱里。
最后一个纸箱用胶带密封好的时候,温意累得满头大汗,她把空调调低两度,想喝水发现杯子已经被收进去了,只好拿着手机去楼下便利店买水。
收拾了一下午,温意买完水付钱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陵江的夏天是没有凉快时段的,热浪搅动着空气。她抬手擦汗,叫了辆货拉拉,司机帮着她把东西从楼上搬下去。
谁知到了都云城的时候,车却被拦在大门口,保安不让进。
司机将车靠边停下,温意下车走到保安亭想让保安通融一下。
可惜无论她怎么说,保安都不同意让车进去,门口进出小区的车来来往往,货拉拉的车也不能在路边久停,温意只能让司机先把东西放下,自己慢慢搬。
衣服先放着,她打算先搬一些贵重的杂物。温意把两个大箱子摞一起,因为是纸箱子,一直推会磨烂,她只好推一会儿抱一会儿,热得满头大汗。
小区太大天气又热,温意走了十来分钟,忍不住歇一会儿。
她把箱子堆在脚边,揉着发酸的胳膊,原本细白的肌肤上被杠出一道道红痕。
太阳西移,远处出现火烧云,大团大团漂亮得像晚霞在燃烧。
温意一手遮阳一手扇风,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叫她的名字。
“温意?”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疑惑,温意一愣,回头看到顾连洲的车缓缓停到她身边,车窗半降,他咬着烟,轻烟自下颌漫过英俊五官,搭在方向盘上的小臂肌肉紧实匀称。
他蹙着眉,视线从她的脸颊扫到她脚下的箱子。
温意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都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满身大汗,随意扎起来的丸子头碎发也在汗液的邀请下乱七八糟粘在脸上,更不用说被晒出的潮红。
沉默几秒,温意尴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顾连洲摘下唇间的烟,视线重新回到她脸上:“搬家?”
她点点头。
“就这点儿东西?”
“不是,还有的在门口。保安不让车进,我等会儿再去搬。”温意窘然,解释。
她话刚说完,便见顾连洲从车上下来,打开了后备箱,轻轻松松把两个箱子放了进去。
温意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原地,男人关上后备箱,回头看见她,屈指敲了敲车身:“还要我请你上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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