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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澈的长相集中了韩念桥和陈商南的优点，除此之外，因为自小养尊处优，他身上有一股大多数普通人身上都没有的矜贵在，这种矜贵和他本身出色的面容配合在一起，很有那么点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其实在这一点上，木畅和陈澈很像，不笑的时候，他们仿佛都写着离我远点四个大字。
可是在木畅的身边，陈澈就是个憨批。
看到木畅直接无视了自己往前走去，陈澈不由得主动喊了一声：“木畅你等等我！”
刚刚他躲在车后面，怕被发现因此身体一直很紧绷，站起来后才发现自己脚麻了。
已经完全空掉的校园放大了陈澈的胆子，在这个时候他可以暂且放下自己对木畅的保证去堂堂正正的喊出木畅二字，其实本来陈澈的心里还有委屈的，可是当这个名字的主人闻声真的顿了一下的时候，陈澈的心中仿佛绽开了一场无声的烟花，哪怕木畅的停顿只是一瞬。尴尬的跛着脚快步追上木畅的时候，陈澈总觉得，木畅今天好像走的没有那么快。
不匹配的速度让恢复好的陈澈和木畅保持了并肩而行的距离，想到今天下午薛得路关于齐颂和木畅的评价，陈澈忽然有那么一点不愿意退到木畅的身后去。
风吹动着木畅的发丝，在这一刻，光影下，木畅的头发再次在陈澈的肩头起舞，教叠在一起的影子让陈澈不由自主的有那么点脸红，可是事实却残忍的戳破了陈澈的自作多情，木畅漠然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落在过陈澈的身上，如果他不开口多说一句话，木畅就是在完完全全把他当做空气看。
她在等他耗尽自己的耐心，从此以后退出她的生命。
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是这样一件没有尊严的事情，你的心情跟着她没有感情的动作在自作多情和患得患失中反复横跳找不到落点，别说木畅不理解他的举动，讲实话陈澈自己都有一点不理解，可是他着迷于自己在靠近木畅时所产生的喜悦。
诚如木畅所想，陈澈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因此他还处于一种遵循本能而行动的状态，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去靠近她，受了伤拍一拍膝盖上的泥土又可以马上站起来，他根本不记事，只知道所有他看中的玩具就一定要很冲直撞的得到，撒泼打滚拿不过来，那就去乖巧的讨好。
小心翼翼的站在木畅身边后，陈澈轻声问木畅：“木畅，怎么我给你的药，你都没有吃呀？”他向来很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毕竟没有什么比一个好看的小孩讨饶更能够夺得大人的欢心，小时候跟在木畅身边的时候，他就曾靠这一招获得过她短暂的友谊。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可是陈澈又忘了，他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
在木畅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卑微的讨好时，陈澈再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和木畅已经越拉越远的距离，可是已经落后太多的他还没有想出来新的办法，因此他只能够继续用着已经不合时宜的计俩去争取一点点追赶的时间。
装作看不见木畅的漠然和无语，陈澈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话，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变，木畅仍旧不是一个会去践踏他人真心的人，所以他无所谓摒弃自己那点不值钱的尊严来捧出他其实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的真心。
不得不说，陈澈玩的一手好自欺欺人。
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澈后，木畅有那么一点恍惚，说实话，她挺佩服陈澈身上这股不屈不挠的韧劲，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听的信的只有他所以为的，好像只要他不认输他就永远不会输，木畅其实很不忍去打碎他这种天真的乐观，可是她也是真的不喜欢他。
盯着陈澈那双孩子般澄澈的眼睛，木畅在他厚脸皮的讨好中捕捉到了一丝忐忑和紧张。
小的时候，木畅和陈澈曾一起看过一个非洲草原纪录片，那里头有一只幼鸟缀在悬崖的枝桠上做着无力的挣扎，它受了伤，远离群体，非洲草原当时是雨季，解说里面说它已经坚持了很多天，脆弱的小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对抗大自然的挑战了，又一场大雨下起来的时候，陈澈紧张的抓住她的手问怎么办？
陈澈如今多像那只缀在悬崖上的小鸟，而她则是那个能够将他从悬崖上救下来的人。
其实木畅可以选择去告诉陈澈说她这场不存在的病已经快好了，可是最终木畅没有说出这句话。
她不是救他的人，他的风是她，雨也是她。
盯着陈澈那双好看的眼睛，木畅一字一顿的说。
“陈澈，我不会吃你送过来的药，你知道吧？”
此时此刻，陈澈已经把木畅送到了平南街，在毫不留情的留下这句话后，木畅扭头就离开，而老旧的家电维修店门口，被时代抛下的电视依旧在不知疲倦的进行着播放。
很奇妙的，店老板今天没有放清水市地方台，他今晚打开的是纪录片频道，在不清晰的画面里，非洲大草原上演着生命与自然的对抗，无情的风雨浇灌在脆弱小鸟的身上，它不堪重负最终坠落悬崖，店老板的孩子抓着父亲的手焦灼的问爸爸，怎么办啊？
那店老板点着烟看着手里的股票书漫不经心的说：“你继续往后看就知道了。”
陈澈当时其实是没有看到这个结局的，因为好巧不巧，要继续往下看的时候，他们家停电了，一片黑暗中，陈澈的手依旧紧紧抓在木畅手上。
“怎么办啊木畅？”
“没关系啊，我们点蜡烛就好了。”
“那小鸟怎么办啊？”
“小鸟有翅膀，它会飞起来的。”
“可是小鸟受伤了啊。”
跳动的烛光中，木畅那双漂亮的凤眼格外炯炯，她默了一会后温柔的说：“我觉得它会飞起来的。”
“啊，爸爸，小鸟飞起来了！”
小孩激动的声音让陈澈久久难以回神的思绪回了神，然后他的目光也落到了那台破旧的电视机上。
他看到那只脆弱的小鸟在千钧一发之际拼命振翅，它最终落在了另一块虽然尖锐但是暂且能够让它保持安全的石头上，大雨之中巨鹰从空中翱翔而过，它的目光不在一只小小幼鸟身上停留半分，可是那幼鸟却死死的盯着远去的巨鹰。
鹰不等幼鸟，可幼鸟想要同鹰一起飞翔。
第三十章
回到家后，陈澈头一次主动打开了自己的课本和试卷去对自己的问题进行分析，其实初中的知识体系并不复杂，可是陈澈是一个没有什么学习方法的孩子，他算不上笨，但也并非绝顶聪明，在一场普通的期中考试中获得近四百名的名次进步，这原因离不开初中内容的简单，也离不开他当时的入学考试成绩实在是太差。
从八百多名到四百多名很简单，可是从四百多名往前进到前一百名，绝非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
有那么多认真学习的孩子，你陈澈算得上是什么？
看着成绩单上排名第一的木畅，陈澈不由自主的把她的分数和自己的分数都圈了出来，红笔勾勒在一起的线条横跨了近四百个人的名次，看着眼前的距离，陈澈下意识的有那么点怵。
在成绩这件事情上，倒数其实没必要拿全校第一作为衡量的标杆，可是陈澈喜欢木畅，与此同时，那个全校第二偏偏是齐颂。
薛得路讲的那句话其实讲到了陈澈的心里去，如同齐颂嫉妒着陈澈应有尽有，陈澈其实也嫉妒着齐颂。
从小到大的时光里，木畅和齐颂算得上是压在他身上的两座大山，他们俩都是过分优秀的孩子，每每韩念桥恨铁不成钢的时候，这两个人一定会被拿出来溜一圈，要说多么打击陈澈的自信心倒也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木畅，这辈子陈澈估计都不会把成绩二字放在心上，可是偏偏，他喜欢木畅。
对木畅的喜欢放大了陈澈的自卑感，因为它迫使陈澈回到一条他并不擅长的赛道，这让他想起来自己曾经次次输给齐颂的时光，也让他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永远没有办法站到木畅的身边去。
为什么偏偏要去喜欢木畅呢？
陈澈那点没有烟消云散的委屈又铺天盖地的卷来，此时此刻的他像极了那只脱险的小鸟，望着永不回头的鹰越飞越远，他有心追赶却必须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真丢人啊，为什么他又会觉得自己有一点想哭？
使劲把眼里面泛起来的热意揉散，陈澈把注意力放在了试卷和课本上，他才不要在这样的地方默默哭泣，陈澈气鼓鼓的想，要哭也要哭给木畅看才不算吃亏！
等她喜欢上他那一天，他一定要去告诉木畅现在的她究竟有多么无情无义，与此同时，他还要狠狠地让木畅尝一尝他现在所经历的患得患失，弱小又无能的他是真的费了很多很多劲才跑到她的身边去的，你不可以对我受过的委屈装作看不见。
……
周六早上，和韩念桥打完帮忙请家教的招呼后，陈澈就急忙忙的抓了片面包打车往学校去。
今天是 157 班帮扶小组的第一天，其实刘军平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硬性规定，整个班除了木畅和刘驰做了帮扶小组的组员成绩分析外，其他的同学更多的是有题目不懂就找各自的小组成员帮忙看一下。
毕竟才上初一，这还是一个没有必要那么努力的年纪，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有一剂精血强势的注入了陈澈的身体，他不再愿意没用的停留在原地等待巨鹰心慈手软，陈澈已经清楚地知道，巨鹰没有心。
到了学校后，陈澈发现除了刘驰大家都已经到了，他的目光在木畅的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后又匆匆离开。
只这一眼，陈澈就看到木畅脸上的口罩已经摘了下来，是感冒好了吗？
还来不及多做思索，齐颂和木畅低头细语的样子就撞进了他的眼里。
因为薛得路的话，这一幕分外的刺眼，这种针对性并不是因为陈澈知道齐颂喜欢木畅，而是因为薛得路的话残酷的提醒他一件事情，成长是一件他根本控制不住的事情，不是所有的东西他撒泼打滚就可以抢来，木畅不属于他却可能属于别人。
她推开他那么多次，可是别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走到他的身边去，为什么连薛得路都可以那么幸运的和木畅分在一个小组从此获得堂而皇之与她说话的机会！
隐秘的嫉妒在陈澈的心中萦绕开来泛做了酸涩的味道，可是他还要强打起精神来把注意力放在他面前的试卷上。
刘驰划出来的重点完全比不上木畅条理清楚的分析，在一些功课的解读上，木畅讲的甚至比老师还要更加清楚，或许正因为这样，薛得路这个多动症都难得的感受到了学习所带来的成就感，他不再如坐针毡的对木畅存有凶残的偏见。
“我发现木畅比我想象中要好好多啊，数学我觉得她比刘秃头还要讲得好！”
看吧看吧，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到木畅的好，他怎么可能不去害怕不去嫉妒呢？
在这个时候，陈澈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他小时候收藏起来的一枚子弹，那是爸爸的战友送给他的，陈澈特别特别喜欢那颗子弹，可是因为搬家，陈澈不小心将它弄丢了，弄丢的子弹让陈澈养成一个习惯，那就是所有他珍惜的东西他都想要藏起来。
可是木畅不属于他，她是自由的，他不可以把她藏起来，但是为什么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呢？
好不容易摆脱薛得路跟到木畅的身边去，陈澈气喘吁吁奔波两处的样子简直要比谍战片的卧底还要辛苦，而哪怕这么辛苦，木畅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多等他一秒。
话太多了怕木畅嫌他闹，一句话不说又担心从此以后再开口就难了，想了好久才憋出来问木畅问题作为开场白，可是看到木畅清瘦的下巴时，陈澈又硬生生把这个问题给咽回了肚子里。
薛得路和他说了，木畅在很费心的复习数学竞赛的内容，那些题又多又难，厚厚的内容抵得过两本数学书，为了这次预选赛，木畅把领唱帮扶的事情给推掉了，刘驰当时看齐颂的目光很可怜他的样子。
“我觉得刘驰这两天奇奇怪怪的，他不是这么看齐颂就是这么看你，不是他有病就是你俩有问题。”
那些与齐颂有关的话自动在陈澈的脑子里消去，他只记得薛得路说木畅很辛苦的在复习。
因为木畅的辛苦，陈澈一下子就不舍得再去拿他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木畅了。
乖一点吧，陈澈想，他乖一点吧。
陈澈静静地跟在木畅的身边，再一次，他把她送到了平南路，再一次，木畅依旧毫不留情离开，她并不回头看他。
这一路上，他没有说话，她会在意吗？陈澈想她大概是不在意的，因为她只把他当做空气，说不定她现在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呢，就好像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他就会知难而退了。好难过好难过啊，可是这样难过的日子过得久了，似乎也就习惯了，随着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十一月份快要结束了，再往下就要进入十二月份，在十二月份，有已经结束的文化艺术节，也有即将到来的数学竞赛预选赛考试。
十二月份还有圣诞节。
平南街的家电维修店旁是一家饰品店，老板娘精准的拿捏住时代全球化的脉搏，率先推出来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她在店门口放了一颗绿色的圣诞树，那是一棵很塑料很廉价的圣诞树，十二月初还没有给它点上彩灯的时候，陈澈怎么看它怎么磕碜。
家电维修店老板家的那个小男孩是个很皮的孩子，时不时的，陈澈还能够看到他会偷偷去薅那棵圣诞树几根树叶。
偶尔，陈澈会和木畅分享他所看到的这些笑料，但是木畅从来不作回应不发笑。
木畅的冷漠衬得他比那棵圣诞树还要像一个笑话，可是委屈多了，陈澈居然也习惯了，他大概率是一个天生的贱人，因为久而久之的，他居然还在木畅的漠然中获得了那么一点乐趣。
憋着笑会很难受吧？
明明想骂他却只能够瞪他一眼也很难受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木畅又瞪了陈澈一眼。
可是挂上了彩灯的圣诞树真的很漂亮啊，怕木畅错过这季节限定的美景似的，陈澈忐忐忑忑的又补充了一句，他小心翼翼的说：“木畅，真的挺好看的，你真的不要看一眼吗？”
想了想，陈澈又补充道：“就很像我们小时候一起看的《小鬼当家》里面圣诞树的缩小版，我记得你当时很喜欢那个电影的。”
陈澈是真的很烦。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话来说呢？而且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每天都要这条路？因此她根本不可能没有看到过这颗圣诞树。
挂彩灯的，没挂彩灯的，完整的，被薅秃了的，她都见到过！
烦不胜烦，木畅瞪了陈澈一眼，可是就在这一刻，陈澈灵巧的移开了半步，于是乎，他口中那颗挂着彩灯的漂亮圣诞树就这样昭然若揭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陈澈好吵啊。
她明明都看见了，可是他的啰嗦话依旧在她耳边喋喋响起，不听他的解说这颗圣诞树的美丽她就看不见是吗？
溢彩的灯光在木畅的眼睛里流动着，如果她看得见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她就会知道她这双漠然的眼睛里难得的有了些许温柔的神色。
“真的很漂亮吧，木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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