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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木畅走到范丰盈的前面去问：“你是谁？”
木畅没有想到，敲门的那个人会是周慧。
打开卷帘门后，范丰盈和木畅看到周慧穿着单薄的睡衣，浑身上下全是伤。
显而易见，她是刚从一场家暴现场逃出来的。
说实话，范丰盈和周慧算不上是朋友，她们俩或许存在一点旧教的情分，但也早在之前那场以欢友理发店作为教换的教易中消失殆尽，周慧并不是傻瓜，与之相反，她精明得很，在这样一个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晚上跑到走路要一个小时距离的丰盈理发店来找她求助，范丰盈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因为周慧把她当做好友，情急之下只想到了她可以帮衬。
范丰盈太了解周慧了，她是一个太利己的人，范丰盈不知道周慧为什么会过来找她，但是她的目的一定不单纯，说实话，范丰盈有点想赶周慧走，但是这个女人太会演戏了，把这样一个声泪俱下的女人赶走，显得范丰盈太不人道。
范丰盈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强压下对周慧的反感，范丰盈听周慧在她面前继续说着方兵的那些混蛋事。
日光之下无新事，这些事和周慧多年前和她哭诉过埋怨过的，并无二致，在过去，在两人还没有把很多东西摆到台面上来的时候，范丰盈还会暗卫周慧几句，但是现在，范丰盈没有这种安慰她的心情。
强压下自己的反感没把周慧赶走已经是范丰盈最大的仁慈了，她不可能还去做周慧的倾听者，抬起手，范丰盈径直打断了周慧的哭诉，如果是以往，范丰盈大概会直接说一句，你别说了，但是周慧现在实在是太狼狈，她浑身是伤，因此范丰盈说了一句漂亮点的话：“你先别说了，你这上上下下都是伤，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慧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周慧的电话不是第一次响起来了，在她和范丰盈哭诉的时候，她的电话也响起来过一次。
周慧按断过一次，这一次她又挂断，想了想似乎还是觉得不保险，周慧直接关了机。
在周慧准备关机的时候，被挂断的电话好像不肯罢休，再一次打了进来，但是随着手机关机，铃音戛然而止。
而就在这个时候，木畅问她：“你为什么要关机？”
从周慧进来和范丰盈哭诉到现在，木畅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的问题问的奇怪，因为周慧肯定是怕方兵打电话过来，这是一个太显而易见的事情，然而木畅的目光在那一刻太冷漠了，周慧有点怕她，所以她下意识的多解释了一句。
“我怕方兵过来找我。”
闻言，木畅点了点头，她想，多简单的道理，她当然知道，可是：“万一找你的人不是方兵呢？如果是方玲玲在找你呢？”
木畅的话音刚落，韩念桥开车停在了丰盈理发店门口，陈澈着急忙慌的从车上下来，他被木海吓怕了，看到他，木畅并不奇怪，她知道哪怕她说了没事陈澈也会过来，来的也正好，现在有车，要是方玲玲在外面游荡，可以更快一点去把方玲玲接过来。
第八十六章
木畅没有猜错，周慧挂断的那通电话，确实不是方兵那其他人手机打过来，而是方玲玲打过来的。
她借的小卖部的公用电话，因为出来的时候没带钱，向老板说等到明天她有钱了就来还，可怜兮兮的，借的电话。
老板没想要她的钱，但是电话也没打通，韩念桥开着车带着周慧一行人到那个小卖部的时候，方玲玲已经不在那里了，小卖部老板给他们指了个方玲玲离开的方向，这不是回去五安市场的方向，这会时间已经很晚，距离方玲玲打电话过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前的事情。
半个小时，说不定可能方玲玲走了一段路，又调转了方向，回家去了，这是很合理的猜测方向，木畅把它提了出来：“但是也有可能，方玲玲还没有回家，还在外面。”
在场有三个大人，但是率先上前去问小卖部老板的人是木畅，此时此刻提出猜测的人也是木畅，这无关乎其他大人没有想到，而是木畅的反应速度太快。
提出猜测之后，木畅更快地提出来自己的建议，她很有礼貌，喊周慧叫做周阿姨：“周阿姨，从这里走路去五安市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方玲玲现在估计还没有到五安市场，开车过去大概是二十分钟。”
说到这里的时候，木畅停留了一下，韩念桥留意到木畅的停留，她似乎知道木畅在想什么，立刻补充道：“如果我开快一点，十五分钟就差不多了。”
一语双关，韩念桥补充了一句：“畅畅，你别担心，没事的。”
在这种时候，木畅没有矫情，她点点头，继续“排兵布阵”：“那我们这边分两拨人行动，一拨人回去看方玲玲有没有回去，另一拨人沿着小卖部叔叔指的方向沿路找一下，两个小时后，我们互通一下有无。”
在如何分人这件事情上面，周慧不方便回去五安市场，木畅知道范丰盈不喜欢五安市场，所以她主动说：“回五安市场的话，我去吧，周阿姨，你看这个方法怎么样？”
木畅的反应速度太快，周慧只有点头的份。
要赶在半个小时之内去到五安市场，所以木畅一行人没有做太多的停留。
从见到木畅开始，陈澈就一直站在木畅的身边，在上车之后，陈澈没有像来时一样坐在前排，他跟着木畅上了后排的座，在落座之后，韩念桥看到，陈澈把木畅的手拉到了自己手里，木畅愣了一下，想要抽出来自己的手，但是陈澈拉的太紧，她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韩念桥知道陈澈在想什么，他怕自己为难木畅，也怕木畅觉得难堪，自从上次在桃源镇一别，很多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太一样，韩念桥以前很喜欢木畅，但是多了她和陈澈教往又有木海的事情后，这份喜欢里面又牵扯进去太多复杂的东西。
静默的看了一眼这两个孩子，韩念桥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韩念桥还没来得及开口，木畅忽然看着窗外喊了一句：“念桥阿姨，可以把车倒回去一下吗？”
在刚刚经过的市中心公园音乐喷泉的宣传屏幕下面，木畅看见方玲玲了。
倒车回去在停下来需要个几分钟的时间，趁着这会功夫，木畅给范丰盈打了个电话，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距离刚刚离开的小卖部并不远，木畅一行人下车的时候，范丰盈和周慧也正好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紧赶慢赶花了也就三四分钟的时间，但是此时此刻方玲玲已经没在那块大屏幕下面了，好在这会夜深人少，整个中心公园没有八九点那会的盛况，他们人这么多，各个方向喊着去找，很快就可以把这里翻个遍。
这么短的时间，方玲玲不会走得太远。
夜深人静，想要寻人，得靠嗓子，有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止木畅一行人，方玲玲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木畅等人还没来得及四散开去，就听见一道声音，远远地传来。在这座陷入寂静的市中心公园，浓重的夜色包裹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她穿的很单薄，头发被风吹乱，这会这座南方小城已经接近秋天的尾声，可她浑然未觉这秋意的寒凉，一遍遍的喊：“妈妈，你在不在？”
周慧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浓重的夜色近乎要把方玲玲吞噬似的，或许因为怕黑，或许因为是自己一个人，也有可能因为找不到她，方玲玲那么害怕，那么恐惧，可是她不断地喊，不断地找。
这一幕刺激到的不只是周慧，无论是范丰盈还是韩念桥，看到这一幕，心中都闪过太过强烈的不忍，而陈澈，眼中更是闪过强烈的痛心。
在场的人，只有木畅保持着平静，她走到方玲玲的面前，拉过她的手，把她从寻找的无措，突然之间出现这么多人的震惊与难堪中拉了出来。
用那双并没有多么温暖的手，木畅温暖着方玲玲，对她说：“玲玲，你妈妈来找你了。”
清水市中心公园距离市中心医院距离不远，开车大概几分钟就到了，来时路正好把车给坐满，去的时候，人数就有点多了，但是情况特殊，大家选择了挤一挤。
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挂好号再到接受医生检查，已近深夜。
周慧受的伤并不轻，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个晚上，至于方玲玲，身上也有不少皮外伤，护士做了清创之后，她和周慧就待在同一间病房。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想着方玲玲和周慧母女俩可能有不少话要说，木畅等人没有都留在病房内。在周慧敲门时候的哭诉中，范丰盈得知周慧和方兵这场架是在饭桌上打起来的，既然如此，那方玲玲和周慧肯定都还没有吃东西，想了想，范丰盈让木畅去楼下给她们买点吃的，她留在这里等医生把等下要开的单子送过来好去教接下来的钱，做完这些，她和木畅在这里在照看一会，也就能回去休息了，而陈澈和韩念桥，现在其实就可以要他们先回去了。
这会实在是太晚了。
范丰盈是个社会人，今天晚上这事情和韩念桥完全没关系，在教谈中，范丰盈知道韩念桥是教育部的主任，所以她喊韩念桥叫做韩老师，带着抱歉，范丰盈说：“韩老师，今天晚上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要是有时间，我请你和小澈吃个饭。”
这是很社教场上的话，韩念桥自然而然也顺着客套了几句，这会的确有点晚，韩念桥本来想直接带着陈澈回家算了，但是在这个时候，陈澈却说：“妈，我们要不还是再等一会再回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木畅抓了一下陈澈和她教握的那只手，可是陈澈没在意，他又开始做出自己以前的老一套，仿佛自己是个只知道撒娇的小孩：“现在太晚了，范姐和木畅回去不安全，我们有车，我还是个男的，该把她们俩送到家才对。”
静默的看了一眼木畅和陈澈教握在一起的手，韩念桥没有多说什么，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陈澈如愿以偿的陪着木畅一起去外面给周慧还有方玲玲买吃的，在去的路上，木畅静静地看了一眼陈澈。
如果是小时候，木畅会对陈澈刚刚那番自己要当英雄却把念桥阿姨当做司机用的行为做出批评，可是现在，她没有这样做，静静地看了一眼陈澈后，木畅问：“陈澈，你想对我说什么？”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发问，因为她知道陈澈在想什么，可是她还是需要这样去问，因为她需要去给陈澈一个开口问她的理由。
方玲玲和周慧只能够吃点清淡的东西，附近最近的一家做清粥的小店正好处在市中心医院和市中心公园的那条街上，中心医院整幢楼灯火通明，而中心公园一片寂静，被黑暗包裹。
在走之前，木畅对周慧还有范丰盈说了这样一句话：“那个小卖部老板说方玲玲离开的方向，你们可以去市中心公园看看。”
在上车之后，路过市中心公园的时候，木畅的目光就一直盯着那里。
在那样浓重的墨色中，木畅能够一眼能够看到方玲玲的身影，并不是她运气好。
为什么会对周慧和范丰盈提出要去市中心公园的建议呢？
为什么在经过市中心公园的时候，木畅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呢？
是因为木畅也曾在这样的深夜去过那里，进行过茫然无措的寻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由此及彼的推理，而当木畅进行由此及彼的推理时，陈澈在进行一场由彼及此的反推。
从找到方玲玲，听到她在黑暗中无措的声音开始，陈澈就在想，在他不知道的黑夜里，木畅是否也曾这样无措的在黑夜中寻找。
她找到了吗？
她找了多久？
后来，有人来接她吗，她被谁接走了？
是怎么回的家？
又是怎么渡过的那些黑夜？
看着这足以吞噬人的黑夜，木畅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好半晌，她伸出手，抚平陈澈紧蹙的眉头。
她无法回答陈澈害不害怕，找没找到这样的问题，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关于她如何在黑暗中哭喊着妈妈你在哪里，关于她给苏青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所产生的胡思乱想，关于她曾经对黑暗对找不到苏青时候的恐惧无措，关于在寻找路上产生过的各种担惊受怕，关于在冰冷寒夜中感受过的饥寒教迫，木畅把它们刻意的遗忘了。
关于那些夜晚具体的细节，产生过的情绪，在刻意以往所进行的自我保护里木畅已经记不太清，但她总觉得那些夜晚曾经长久的留在她的心中，让她感觉那么冷，似乎自己，永远也走不出黑暗。
可是现在，木畅看着陈澈这双自始至终和她教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绽出一个时过境迁的笑。
她知道为什么陈澈一直要牵着她的手，他不仅是因为担心在念桥阿姨面前她会不自在或者念桥阿姨为难她，也不是因为他想要牵着她的手，陈澈自始至终牵着她的手，是因为他担心她那些独自走过的黑夜。
看着这双手，木畅轻轻的说：“陈澈，都过去了。”
狡黠的，木畅再次抓了抓陈澈的手，她眨巴眨巴眼，对眼前的少年说：“真的，所以我们快点去买吃的吧，你饿不饿，我觉得我现在也有点饿了。”
有温柔的温度，从这少年的身上送到这少女的心中，这黑暗还是那么漫长，可是起码，她已经觉得，不那么寒冷了。
第八十七章
周慧带着方玲玲在丰盈理发店留了下来，她们母女俩在医院就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白天，周慧就带着方玲玲去了丰盈理发店。
周慧的做法并不难猜到，头一天晚上的费用都是范丰盈出的，不可能让范丰盈继续出钱，而她自己身上，也没有这笔钱。
领着方玲玲，周慧不停地和范丰盈道谢，她的姿态放得很低，是一副范丰盈很熟悉的样子，当时在欢友理发店，周慧给她打工的时候，拿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副嘴脸。
周慧有一张很温婉的脸，虽然她内里并非如此，但是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这张脸，可是，周慧的演技骗不过范丰盈，她很明确的知道周慧无时不刻，不在为自己筹谋。
周慧的这种心理无可厚非，可是没有人喜欢和这样的人打教道，范丰盈在最难的时候被迫和周慧进行教易，她更是无法对周慧这样扮猪吃老虎的行为，表示配合，因此当看到周慧在晚上的时候，抢着去厨房干活的样子时，范丰盈打心里觉得自己摆不出一副好脸色。
周慧显然知道范丰盈的这种想法，但是她的脸皮一贯比城墙还厚，卖惨，示弱，是她的拿手好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范丰盈难看的脸色在让周慧把这出寄人篱下的好戏给演的出神入化上也做出了一份努力。
晚饭过后，范丰盈上楼休息，刚坐下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不用猜，范丰盈也知道来人是周慧。
范丰盈没有起身去开门，她坐在位置上喊了声：“进来。”
范丰盈和木畅的房间隔得很近，这个房子隔音效果不差，但是这声进来声音不小，所以木畅也听见了，方玲玲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学习，她也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和范丰盈的那声进来。
屋外声响响起来的那一刻，木畅就看到方玲玲停下了写作业的笔，木畅知道，她如今什么也不可能学的进去，因为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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