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落白氏的脸色,孟氏只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先将她安抚住:“大嫂,姻缘这种事强求不来,但我一定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为瑶儿尽量物色物色。”
得了这话,白氏总算脸上好看了一些。
过午时夏罡回了府,孟氏先将老夫人的事悄悄同他说了一说,而后夏罡便去给母亲请安。
施过金针后醒来的夏老夫人,竟觉自己的腰奇迹一般的不那么疼了,只是依着姜大夫的叮嘱,还得注意腰部的保暖。
是以夏莳锦方才在库里帮忙时,特意寻了一块上好的皮子来,“祖母,孙女叫人改了改,往后您就可以像束腰一样将它系在腰间,好暖着腰。”
夏老夫人接过那皮子看了看,很是喜欢,“三丫头果真是孝顺!”
见祖母喜欢,夏莳锦便亲手帮祖母系到了腰了。她犹记得小时候,祖母是极疼爱自己的,只是这两年她不能伺候在老人家身边,难免有些愧疚。
如今,倒也想补一补这孝心。
可夏瑶在旁看着祖母不住口的夸奖三妹妹,心下总是有些不舒服。
晚上,孟氏叫厨房好好准备了一大桌佳肴,为老夫人几人接风洗尘。席间老夫人心情极佳,夸赞孟氏给女儿谋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这话叫一旁的白氏听在耳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暗暗的,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当初老侯爷将爵位改传给二弟,这些她又岂会做不来?哪还需要今日再伏低做小的赖上门来,指望着孟氏给自己女儿牵一门好亲事。
接下来的两日,姜大夫每日都会依时来为夏老夫人施针。而孟氏也命人将秋日宴的邀贴送至各府。
三日后,便到了秋日赏花宴这一日,众宾客齐聚安逸侯府来赏花。明面上说是来赏花的,但实际为了何而来,各自心里也都清楚,谁不想趁着夏家的三姑娘尚未进宫之前,赶紧攀附一下?
这是未来的太子妃,亦是大周未来要母仪天下的皇后啊!往后想见她一面,只怕比登天还要难的。
孟氏亲迎至前院,引着诸位夫人往紫薇园去,所有人脸上都是欢欢喜喜,一路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白氏也行在其中,同诸位夫人寒暄。
路过水池时,突然有位夫人轻呼了一声“呀——这……”
那位夫人目光落在池子那边,孟氏便也疑惑的转头向池子看去,结果竟发现池中的黄金鲤俱都浮在水面上,且翻了白肚儿……
孟氏立即唤来管事,问怎么回事,管事却也是傻了眼,“回夫人,明明早上时还好好的……”
若是一般的鱼儿死了也就死了,可这是太子殿下送给莳锦的黄金鲤,寓意不凡。不过气归气,眼下有这么多贵客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于是孟氏没过多训斥那管事,只命她抓紧带人清理干净。
然后继续引着一众夫人们往紫薇园去。
只是走至半道,慧嬷嬷便急跑过来,拦住侯夫人,附耳急切禀报了几句,就见孟氏的脸色也瞬间大变!
慧嬷嬷从今早就带人在紫薇园忙绿,一直未离开那处,可刚刚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那些开得正盛的紫薇花骤然如雨一般飘落到地上!一朵不剩。
如今紫薇园只余光秃秃的树枝了,还如何办赏花宴。
一个早上,黄金鲤全死光了,紫薇花也全凋谢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孟氏并不是信邪之人,她知八成是有人在搞鬼,可是比起去抓这个鬼来说,眼下能平心静气招待好这些贵客才是更重要的。
毕竟事情若传出去,莳锦的名声将大大受损。
既然花都凋谢了,自然也没有必要在外间用膳了,于是孟氏命慧嬷嬷将宴又摆入花厅,改而在花厅待起客来。
众位夫人虽嘴上不说什么,可一个个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贴子上不是说来赏紫薇花的么,怎的改成在花厅了?
第111章 流言
孟氏虽有心遮掩这些怪像, 却想不出说辞,还是夏莳锦机灵,趁着夫人们来同她道喜敬酒时, 便笑着说起:“今日我母亲原是备了筵席要在紫薇园宴请大家的,奈何起了风, 外间用膳恐会吃灰, 这才将筵席移入厅内, 还请诸位莫怪。”
未来太子妃如此说, 在座的自然都只有附和的份儿, 纷纷道:“夏娘子说的有理。”
倒也不见有人生疑。
只是今日来的都是些贵眷妇人,都是同孟氏白氏一辈的人,其实夏莳锦同她们是有些说不上话的, 不过念着大家是冲着她而来, 也不好饭中离席。
是以硬着头皮用完了饭,终于等来母亲招待茶水。
品茶的时间,通过是夫人们大肆八卦的时候。这阵子的话题, 自然离不开段莹去西凉国和亲这一桩事。
“侯夫人可听说过那西凉国先皇后之事?据闻先皇后于二十多年前失踪后,西凉皇帝再未封过一个妃子, 对先皇后可谓深情!”
“我倒是听过,且我还听说西凉国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子可承父妾!”
“还有这等事?不过还好只是妾,不然和亲公主嫁过去可就……”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在原配面前, 继后亦是执妾礼的。和亲公主如今也只能盼西凉皇帝长命百岁,莫要走太早。”
……
众人说的热闹, 甚至有些肆无忌惮,个中因由, 自然是因为段莹也曾妄想过太子妃之位,是以她们便理所当然的认定夏家人爱听这些。
毕竟成王败寇,哪个胜利者不想多听几句落败者的狼狈呢?
大家拿这些来闲聊,不过是想取悦于未来的太子妃,然而夏莳锦却是当真不爱听。
就在她打算找个借口先离开时,门外却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不好了,安逸侯夫人,您快去紫薇园看看吧,那些花树怎的都枯萎了?”
说这话的,是宣威将军的夫人。
刚刚夏瑶为众人分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将军夫人的衣裙上,便主动为将军引路去更衣。然而这条路正巧要路过紫薇园,将军夫人也就将紫薇园的景象一收眼底了。
若换作其它夫人,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看见,可这将军夫人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以一回来便将此事告诉孟氏。
她自是没想到,孟氏早就知道了。
如此,安逸侯府紫薇花一日败尽的事情还是没能瞒住。
众位夫人也觉尴尬,本是想来侯府攀交情的,谁知竟看到了这样不吉利的一幕。这很难不让人联系到圣上赐婚的事上,倒像老天对于夏家姑娘不适合做太子妃的警示。
待将宾客们送走之后,孟氏便让慧嬷嬷去将今日进过紫薇园,和有机会接近黄金鲤的所有下人都招集至前院,打算审问一番。
然而刚才的事,已是将孟氏气得头疼欲裂,才刚问没两句,就以手扶额有些立不住,慧嬷嬷见状只得先扶她回房休息。可孟氏却不安,夏莳锦便哄她:“母亲先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处理。”
之前几回事情女儿也处理得得心应手,且女儿迟早是要入宫独当一面的,故而孟氏也愿放手给她干,于是点了点头,便由慧嬷嬷扶着回去了。
夏莳锦先将下人们进过园子,以及接触黄金鲤的时间问了一遍,最后发现问题就出在巳正到午初这段时间。可这段时间内进出的下人,皆是为布菜而去的,并没有单独行动的人。
这时夏瑶却来提醒夏莳锦:“三妹妹可曾想过,兴许动手的人,不是侯府里的下人,也许是今日入府来的其它人。”
夏莳锦倒不是没有想过这点,不过她先前也去问过了,今日往府里送菜送肉的商贩虽有几家,却都是在小门送下东西就快速离开,根本不曾入过二门,也就没机会接近这些地方。
见夏莳锦还是不上道,夏瑶干脆提示的再清楚一些:“三妹妹,其实今日除了下人之外,在这个时间段靠近过那边的,还有一个人。”
夏莳锦疑惑地瞧向夏瑶,“二姐姐是说谁?”
“姜大夫。”
“姜宁儿……”夏莳锦眉头蹙起,立即将注意力放到此人的身上。
她刚刚倒是真将此人给忘了。的确身为医者,姜宁儿的确是有这个能耐,在极短时间内毒死鱼儿,毒枯花树。
要说动机,姜宁儿也比府中的下人更有动机,毕竟她是贺良卿的人,若想为了贺良卿对付自己,也不足为奇。
是以夏莳锦便让水翠先去医馆附近,打听一下姜宁儿的事情。
未到晚饭时水翠便回来了,将先前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小娘子,这个姜宁儿的父母和祖辈,原本就都是行医的,一手金针刺穴的本事也是师承她的父亲。后来她父母突然亡故后,便投靠了贺夫人,说是愿意在贺夫人身边做个使唤丫头,可贺夫人却待她极好,还让贺良卿拿出俸禄和赏银来给姜宁儿开了一间医馆。”
“原来是出身杏林世家,难怪医术精湛。不过她父母是因何突然亡故的?”夏莳锦对这点略有些好奇。
不过这些私隐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听得到的了,水翠摇了摇头。
如今只有怀疑,并无任何证据,夏莳锦自然不能贸然去找姜宁儿对峙。是以她又请府医去检查那几尾黄金鲤,看看它们是因何而死的。
树不好查,但查明鱼儿的死因却是不难。
很快府医就有了结果,“三姑娘,这些鱼儿的确是被毒死的,死于金松草。”
“金松草?不知这药平时用作何用?”
“三姑娘,这金松草平日可作镇痛之用,但一般很少有人用它,因为金松草自带毒性,副作用也是十分严重。那些鱼儿正是为这副作用而杀。”
夏莳锦了然的点了点头,请府医先行离开。她明白此事若想求证下去,只怕不是一朝一夕,最好是先不动声色,等姜宁儿隔日来府里时,再行试探。
如今已过了头三日,后面祖母的施针便是要隔日才进行一回。
然而谣言却是没有功夫等夏莳锦慢慢去查明白真相,翌日时这消息便在满京城传开了。
“你听说了没,昨日安逸侯府设赏花宴,然而紫薇花却在一瞬间全凋谢了!前去赴宴的贵人们便只能看那光秃秃的树枝!”
“不仅如此,之前太子送给夏娘子的黄金鲤也一时之间全死光了!”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是上天在示警,看来这夏娘子果真还是承受不起太子妃之位啊!”
……
流言似插了翅膀一般,一日之间传遍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茶馆里、酒肆里、戏楼里,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从那远嫁西凉的和亲公主段莹,改为了夏莳锦。
过去人们便都传,刘皇后嫁给当今圣上之前,太上皇曾在一众官家小姐中权衡。后来顺意坊的银杏树居然开出了凤型,而这顺意坊便是刘皇后所住的地方。于是太上皇便不再犹豫,将太子妃人选定为了刘皇后。
可见天家也是极信这些的,于是人们都在纷纷猜测,不知这回的事宫里听说之后,太子可还愿意娶这夏家的姑娘。
就在外界众说纷纭,人人都在看安逸侯府的笑话,而夏莳锦这边也一时找不出任何头绪来时,门房却突然来报。
“三姑娘,太子殿下已至门外!”
夏莳锦微微一怔,便即猜到什么:“殿下是如何来的?”
“乘金辂车来的!”
果然如她所料,段禛这回来安逸侯府找她,完全就是来给她撑场面的。显然他也听了今日传遍大街小巷的流言,所以才会如此兴师动众,要展示给百姓们看,他是不会为这点流言所动的。
夏莳锦到门外时,夏罡和孟氏都已经到了。
段禛下了金辂车,堂而皇之的进了安逸侯府的大门,并与安逸侯把臂相互谦让。
他这一路从宫门行来,已经吸引了无数围观的百姓,许多人都是从宫门一路跟着跑来这里,眼看着太子进了侯府的大门。
这下那些拿夏莳锦打趣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了,太子怎会为一棵树几尾锦鲤就改变心意?
而这时听到太子驾临的白氏,也匆忙带着夏瑶来门前接驾,路上白氏步子走得急,夏瑶却在旁一个劲问:“母亲,人们都说太子殿下风光霁月,文武双全,可当真有这么好的人么?比祁家哥哥还好?”
一听到祁家,白氏就不喜,“祁家那小子怎配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瑶儿,母亲来汴京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同祁家那小子的婚事不作数了!”
第112章 报仇
被母亲这样一说, 夏瑶也有些不服气:“我和祁三公子庚贴都换过了,岂是说反悔就能反悔的?”
且她才不信这世上能有男子比祁三公子好!太子又如何,就算身份尊贵, 可是会有祁三哥那样的相貌和文采么?外界的赞颂未必可信,多半是因着他的尊贵身份才拍起的马屁。
夏瑶正这般想着, 蓦然看见前方有许多人簇拥着往府里来, 不由就地驻了足。
白氏原是想再斥责她几句, 见有人往这儿来了, 也只得暂先收了口。展眼打量着那些人, 想着太子殿下是否就在其中。
今日段禛来安逸侯府,既是为了作给外人看的,仪仗自也是庞大的。就见数十名禁卫打头, 在前净道, 入了院子便自觉列队在两侧,让出中间的宽道来供殿下和夏家人行过。
段禛自是行在最前头,一袭筠雾底儿的锦绣服外面罩着件玄色的轻裘, 走起路来飘摆拂动,濯濯身姿, 盛气逼人。加之冷峻高贵的面容,叫人既望之一眼难移视线,又不自觉的心生畏怯。
陪段禛行在最前的还有安逸侯,夏莳锦和孟氏则落后几步。不知是不是吹了凉风的关系, 夏莳锦走着走着蓦地咳嗽了一声, 前面的段禛便即顿住脚步,转身关切的看着她:“可是着凉了?”
如今已是八月的时节, 夏莳锦却连件斗篷也未披,段禛不等她回答, 就先解了自己的玄裘细心给她披上。
若是私下如此,夏莳锦倒也习惯了,可这会儿不仅当着自家人的面,还有刚来的大娘和二姐,夏莳锦难免有些别扭。婉拒推让:“不必……”
可段禛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她推不开那衣裳,觉得再让下去反倒更叫人看热闹,最终还是欣然接受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太过坦然无礼,便微微颔首:“谢殿下。”
无论是她见外的动作,还是生分的称呼,都叫段禛心下有些不爽,可倒底人多眼杂,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继续随安逸侯往里去。
这样丰姿峻嶷的人,不用旁人引荐白氏也认出他就是太子,是以当段禛行近自己时,白氏福了个礼:“臣妇白氏见过太子殿下。”
段禛随着安逸侯的步子一同放缓,安逸侯爷在旁介绍道:“这是臣的长嫂白氏,不日前才陪家母从洛阳过来。”
既也是位长辈,段禛便赶紧免了白氏的礼:“夫人不必多礼。”
白氏满脸堆笑地起礼,因着一直未听到女儿见礼,回头瞥了夏瑶一眼,却见夏瑶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在太子身上,整个人似呆住一般!
这可是大大的失礼,哪有头一回见面就盯着人看的,何况那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白氏又不好当众训斥女儿,于是面上不动声色,脚下发了狠力,踩在夏瑶的脚面上狠狠一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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