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郑琬可以用荥阳郑氏的名义嫁给崔知韫,那么她在洛阳的声望也会提高的。
想到这,就像是她心口的一块肉被剜走似的。
看着郑兰茹的模样,恨不得拆她的骨,吃她的肉。
“贱婢!就在给你一次机会,把真相说出来,如若不然我们郑府的私牢,你是必定不想体验的。”
听着这番话,郑灵越的心顿时落入谷底。
刚才看到所有的血融合在一起时,其实她是松了一口气的,这样就再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荥阳郑氏三房的嫡女。
可是卢氏的话又让她开始忐忑起来,眼神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傅母,期待她不要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
甚至在急切的心情影响之下,她还微微晃动自己的脑袋,希望能够被傅母注意到。
郑兰茹自然也知道只要自己咬死了这一点,郑灵越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她幸幸苦苦这些年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可以改换门庭,嫁入她心心念念的五姓士族之中,并且还是她永远也无法获得的正妻之位。
想到这,她狠心地想要咬舌自尽。
嘴角突然渗出鲜红的血液,看着很是骇人。
卢氏看到着血腥的一幕,迅速皱眉,移开自己的视线。
反倒是一旁的郑骅反应及时,大喊道:“卸掉她的下巴,别让人死了。”
身旁的侍女本就是做贯粗活的,一听这话,立即使用蛮力将郑兰茹的下巴扭脱臼。
并打开她的嘴巴查看舌头的情况,仔细检查一遍,对着郑骅回话道:
“阿郎,她只是咬破了一点舌头,不会马上就死。”
郑骅点了点头,他现在才算是反应过来,如若滴血验亲并不能证明彼此之间血缘关系的话,那么他之前私底下偷偷与郑灵越进行的试验,是不是说明也是假的?
一想到自己错认了一个假孩子,他的脸顿时阴沉下来,看向郑兰茹的眼神越发锐利,像是想要将对方的脑子剖开似的。
冷眼看着对方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眼神转向一旁明显被吓到的郑灵越身上。
此时的郑灵越已经完全被傅母疯魔的模样所吓倒,之前她是期望傅母可以闭嘴,将所有事情的真假都藏在心里。
但是她也没有想过要让对方去死,更何况那还是一个从小教养自己的傅母?
可以说,在整个郑家当中,她最亲密的人就是郑兰茹。
甚至想过出嫁的时候,将对方也一起带到夫家,继续为自己出谋划策。
观察到郑灵越眼中的害怕和安心,郑骅忽然觉得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女儿,突然面目可憎起来。
忽然想起她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顿时怒从心来,快步走到郑兰茹身边,对着她的胸口就是一脚。
“砰!”
郑兰茹因为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朝着地上倒去,并直接吐出一口鲜血,看起来比刚才狼狈多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居然是郑骅朝自己出手,颤颤巍巍地支起上半身,用那双可怜兮兮地目光看向郑骅,活像对方欠了一笔情债似的。
她甚至有想过是卢氏,毕竟她俩算是积怨已久,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自己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郑骅。
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瞬间将郑琬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激出来了。
没有想到在这里面还有这样一番爱恨情仇,立刻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出大戏。
不过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看着郑兰茹嘴硬的样子,肯定不可能把真相说出来。
那么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直接离开了。
于是,在众人在沉浸在震撼中时,有些突兀地出声道:
“想来今日这一遭郑三爷和夫人都看清楚了吧?实在是民女与荥阳郑氏并无关系,希望往后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民女的生活。民女的父母只是死了,并不是从来没有过。”
这一语双关的话,瞬间将郑骅和卢氏气的不轻。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也无法让两人说出反驳的话,一时间像是有一口气一直堵在胸口,无法消散。
崔知韫也没有想到,郑琬今日破局采取的这是这种手段。
可以说今日人证物证全都陷入毫无真实性的陷阱,并且她还算透了人心,作为罪魁祸首的郑兰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真相说出来。
但是郑家却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非常渴望从中郑兰茹的嘴里撬出真相。
所以,为了到达自己的目的,郑家这些人绝对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对郑兰茹那么客气,甚至郑兰茹还要经历一番痛苦的折磨,才会死去。
在双方的斗争当中,获利的就只有郑琬一个人,可以继续安心地做着自己的事。
而他也愿意为郑琬平淡日常又幸福的生活出一份力。
在郑家众人还沉浸在愤怒中,强势出声:
“看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郑娘子与荥阳郑氏并无关系。郑娘子是我们都水监的人,所以还请郑家的人往后不要再纠缠。”
言外之意就是要将郑琬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闻言,郑骅看向这个倍受赞誉的五姓年轻一代佼佼者,只觉得对方是不是被世人捧的太高了?才敢在自己这个长辈面前说这样的话。
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贤侄这话是代表自己说的?你可曾记得这里可是荥阳郑氏?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您客气了。想来荥阳郑氏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本官的面威逼良家才是。”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们荥阳郑氏作对!你可知你父亲的心思?”
“伯父无须多言,私盐一案马上就要结束了,本官肩上事务繁忙,不能在这里久待。至于我们博陵崔氏的事,外人就更没有必要知晓。”
“你…你……竖子!尔敢!”
此时的郑骅已经完全气急败坏,说出口的话都不再顾及崔知韫的身份,直接将崔知韫骂了。
若是两人比较起来,还真不知道谁的身份更尊贵。
都是五姓中人,崔知韫乃博陵崔氏下一代掌权者最有力的竞争者,郑骅只是长了崔知韫一辈的荥阳郑氏嫡支。
加上郑骅早些年一直以自己字画为荣,觉得沾染官场就是在玷污自己的身份,因此身上并无官名。
卢氏只觉得自己失策了,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郑琬在崔知韫心中的地位不低。
有些着急的口舌发干,情不自禁吞咽口水,慌忙伸出手,想要挽留两人起身离去的举动。
看着时间来不及,顿时气急败坏,有些话不过脑子地直接说出口:
“琬娘,今日你能请到怀瑾相伴而来,这就证明你们的私交不错。但是你也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配得上博陵崔氏的嫡长子的,就连我们荥阳郑氏的嫡长女都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你一介孤女就更不必说了,若是你今日直接踏出去,往后想要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荥阳郑氏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接受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娘成为嫡支女儿的。
你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卑贱的庶族血脉怎可混淆五姓的嫡支血脉!”
第96章 报应
一通输出之后, 她忽然觉得自己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饶有兴味地看向想要离开的两人。
可是当她对上崔知韫那冰冷到毫无温度的视线时,还是忍不住避开, 抿紧嘴唇看向郑琬。
郑琬眼神中都是疑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卢氏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她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不等她反驳, 一旁的崔知韫就直接回道:
“士庶之别, 在于人心,尔心中自有决断。”
说罢,他抬脚就往屋外走去。
郑家人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士族与寒门之间犹如天堑, 哪里是一个人说不在意就能横跨的?
此时, 郑骅甚至有点庆幸卢氏说出那样的话, 不然他还不知道名声赫赫的崔知韫, 也只是一个异想天开之辈。
居然想要倚靠自身越过五姓, 他现在就等着看好戏。
等着崔知韫为了郑琬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与自己相配, 而上门哀求的那一天。
面对郑琬和崔知韫离去的背影,郑骅猛地甩动自己的袖子,转身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向卢氏,开口道:
“这就是你管好的家?居然将豺狼虎豹之辈饲于身侧,好好的一家乱糟糟的,还不如继续在云台寺赏景。”
说完,他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快速离去。
卢氏被郑骅这番话气的不轻,要知道平日里都是她用这种恨铁不成钢, 或是鄙夷的语气评论郑骅。
现在居然听到郑骅用这样的话形容自己,就像是一口瘀血堵在胸口, 上不去也下不来,生生让脸涨成了猪肝色。
不得不一直用手轻抚胸口,将那口瘀血推下去。
等到她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场景,特别是吐血倒地,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的郑兰茹。
胸口的怒火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当即大喊道:
“来人,将这个贱婢送进水牢里好好反省,只要人不死,用什么手段招呼都可以。”
“喏。”
原本押着郑兰茹的两人,立即拽住郑兰茹的胳膊,直接将人拖下去,地上还有郑兰茹身上血液划出的血痕,看着就令人心生恐惧。
但是这样,卢氏依旧觉得不满足,继续对屋内的侍女威胁道:
“今日发生之事,一个也不允许传出去,我们荥阳郑氏对待家仆的手段,你们也是清楚的,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奴婢明白。”
众人闻言,瞬间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发出颤抖的声音。
在众人跪倒之后,和卢氏一样站在屋内的郑灵越就格外显眼。
卢氏刚开始也是想要用一样的语气驱赶郑灵越离开,可是很快她就想到,无论如何现在的郑灵越名义上依旧是自己的女儿,依旧是荥阳郑氏三房的嫡女。
以及郑灵越保持这个身份,加上她长久的培养,还是可以拿出去争面子的。
并且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郑琬取代郑灵越的身份,最多就是对外说原先为双生罢了。
于是,卢氏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平和地说:
“三娘今日一天的事情太复杂,你先回去休息。待到明日,阿娘再和你仔细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闻言,郑灵越惊喜不已,没有想到在疑似亲生女儿面前,还是自己在卢氏心中的地位更高。
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一抹喜色,对着卢氏恭敬行礼。
“三娘明白。”
说完,就在侍女的服侍下离开。
离开时看到地上的血迹,犹如避开蛇蝎一般躲开,生怕沾染一点在自己身上。
恢复理智的郑灵越很清楚,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荥阳郑氏的名号的,傅母在被抓之前告诉自己那番话,不也是为此吗?
她相信自己没有为傅母求情,傅母会理解的。
现在她们二者能存活一个已是万幸。
今日出现的郑琬大概率就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但是为什么郑琬不愿意回到郑府,那就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事了。
她只要知道自己依旧是整个洛阳城最尊贵的五姓之女即可。
想到这,郑灵越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微笑,昂首挺胸地从春茗堂离开。
如果不是她散乱的发髻和发皱的衣裳,或许都看不出刚刚在春茗堂内发生了大事。
另一边,郑琬和崔知韫也已经走到郑府大门,准备离开。
因为两人身边并没有送客的主家人,让门房好是惊讶一阵。
守候在这里的云五赶紧将牛车牵过来,看着一个轻松自如,一个神色纠结的人,忽然觉得是不是两人的身份互换了?
有些不解地提醒道:“郎君、郑娘子,可以上车了。”
“多谢。”
郑琬踩着凳子进入车厢。
只留下还在对刚才卢氏所言之事耿耿于怀的崔知韫。
见状,云五更是疑惑,下意识地朝着崔知韫靠近,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郎君,是还有什么事要留下来处理吗?郑娘子看样子是想离开了。”
“无事。”
云五看着崔知韫那双陷入纠结的眼神,只觉得要是真的没有事就好了。
崔知韫掀开门帘,看到内里端坐着的郑琬,不自觉地攥紧手里的帘子,在云五催促的目光中,缓缓进入车厢。
刚落座,就听到郑琬兴奋地说:
“今日真是多亏了崔监丞相伴而行,若不是崔监丞也在,恐怕荥阳郑氏的人真的想要直接将人拦在府内,届时无论如何言说,恐怕都要身陷于此。”
“举手之劳,无须挂齿。”
“对于崔监丞来说,或许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民女来说可不普通。至少在荥阳郑氏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民女就能一直过着自己期待的普通日子。”
“难道郑娘子很讨厌士族的生活?”
“哈哈哈哈!崔监丞可是说笑了,民女都没有经历过士族生活,何来厌恶一说?只不过看着今天荥阳郑氏三房行事的模样,府内存在不少藏污纳垢之处,恐怕民女这样的人无法适应其中生活。
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不错,知足常乐,知足长安。”
“可若是有人能够让你在士族也保持着现在生活的状态……”
当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崔知韫就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剩下的话根本说不出口,不然他担心两人连现在的状态都无法保持。
而后,车厢内一片寂静。
就连门外的云五都发现了不对劲,直至将郑琬送回家,崔知韫身上诡异的氛围都未消散。
就在他以为主子就要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时,车厢内突然传出声音。
“多派几个人保护郑娘子的安全,云三一人不够。”
“喏。”
随后牛车缓缓向着都水监的位置走去。
回到家的郑琬惊喜发现,赵青悠和赵青苗居然都在家了,有些激动地问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娘子今日从都水监离开之后,崔监丞就派人说是可以自由行动,不必拘在都水监内。我们俩想着娘子大概率也会回来,就放下后厨的事,想着先来给娘子打扫一下院子。”
“阿姊可真聪慧。”
而后,郑琬也加入两人打扫的行列之中,算起来也快要接近一旬的时间没回来,积攒了不少灰尘。
当郑琬开始恢复自己平静的生活之后,荥阳郑氏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郑绗恼怒地让下人将郑骅请过来。
不曾想,下人有些紧张地说:“三爷很久之前离开了,说是要回云台寺继续赏景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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