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本就是等在烤炉前面看火候，顺便偷个闲，正好遇到这些来参与考核的人，可不就是来了点乐趣。
“诶？你们说，这几个厨子要做什么点心？”
“这还用猜，能用烤炉做的点心也就那几个，不外乎是蛋黄酥、月饼、桃酥、杏仁酥，宫外的厨子还能有什么新意？”
“哈哈哈！老姐姐说得是，这些宫外的厨子手里也就那么点存货，每年参与考核都看生厌了。”
“那你还问这个问题，特意取笑对面的？”
“哎呀呀，老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不过就是闲来无事罢了。”
很快，众人就笑作一团，甚至开始打赌对面做的点心具体是什么，得个乐趣。
“儿猜第一位是做的桃酥。”
“诶呀！你这老货怎么说话那么快，如此好的猜测结果居然让你给抢先了。看着那桌上的大碗油，谁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算不算，太简单了。”
“这怎么还能反悔的呢？”
“不行，一定要找一个有意思的人猜，不然一眼就看出来，我们打赌还有什么意义？”
“说来也是。”
第一说话的宫女也觉得这样的分配好像并不是很好，果断松口，开始往对面的六个人来回打量。
很快，一直用筷子对着碗里淡奶油不停搅打的郑琬，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看了一会儿，有人问道：“你们知道那个年轻的女娘是在做什么吗？”
“搅打稀酥油，该不会是想要做酥山吧？”
“酥山也可以称得上是点心吗？这个女娘该不会是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吧？今年的厨子一个个的可真有趣。”
“不对，你们看，她好像还将面粉、牛乳和什么东西倒在一起了。这是在做什么点心？”
众宫女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郑琬的行为变化莫测，她们根本就猜不出来郑琬想要做什么点心。
总感觉她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就是没一个定性，不管怎么看，她们都想象不出来这些食材要如何融合在一起。
甚至有的人看着郑琬做点心的样子入神，连自己还负责的烤肉都忘了。
“青苗，你负责的刘才人想要的烤羊腿好了，快点呈上去，等你回来再猜也行。”
“那你们可不要忘了。”
青苗嬷嬷依依不舍地拎着装有烤羊腿的食盒，往刘才人的宫殿走去，身后还跟着其他一同端着其他膳食的宫女。
从尚食局前往刘才人居住的芳华殿，必须要路过御花园，想到此地经常发生事情，青苗嬷嬷一众人等不由得加快自己的脚步。
可是意外还是来了，当众人行至御花园中最繁盛的牡丹花丛后的假山时，突然被人叫住。
“站住，你们这是给送的膳食？”
青苗嬷嬷转头一看，就看到朝自己露出笑容的晋阳公主，赶紧低头弯腰行礼，喊道：
“拜见晋阳公主！奴婢等人是给芳华殿的刘才人送膳食。”
这个刘才人晋阳公主也知道是最近讨父皇欢心的一名女子，对于这样没有往后的人她向来是没有什么折腾的心思，随意地摆摆手，让几人离开。
负责服侍晋阳公主的宫女，看到公主无聊的模样，立即将如今尚食局举办考核的事情当做乐趣说出。
“你是说现在有一批从宫外来的厨子在尚食局考核？听着还挺有趣的。”
第59章 泡芙
“圣人施恩, 特许各司筹备公厨，保证官员膳食。但是今年还有些不一样，听闻今年是尚食局的人与各司厨子一起考核评判, 也算是比试一二。”
“父皇做这些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你说的比试也挺有趣？那么评判结果的是谁？”
“回公主的话，是尚食局的一众女官。”
“那怎么成？尚食局的女官是裁判, 宫女参加比试, 其中难道就没有隐秘。既然有如此盛事，本宫也要参与一番。你去告知尚食局的陈尚食，就说她们一贯施行的准则不行, 今年就改一改。
今个儿的裁判由本宫来担任, 再叫上其他几个兄弟姐妹, 比她们那些女官自行评判公平多了。”
虽然晋阳公主说话说得义正言辞, 但是从眼角眉梢透露出的笑意和兴味。
都在表明她做这件事绝对不是因为表明说出来的意思, 而是闲来无趣想找点事打发一二, 而尚食局就这么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上。
身旁伺候的宫女自然也知道, 但是她更清楚若是不合晋阳公主的心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会更糟糕。
因此，忙不迭地应下来：“喏。”
不一会儿，晋阳就将身边跟着的侍女分个精光，不是去找陈尚食的，就是去找其他和她交好的公主、郡主的。
其中刚刚挑起这件事的文斐，就被安排去找陈尚食。
刚跨入尚食局的大门，陈尚食就在宫女们的提醒下，看着对面的文斐, 声音亲和地问道：
“文斐娘子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有底气的文斐即使是面对官职最高的陈尚食，也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用一种施恩的语气说：
“晋阳公主听闻今日尚食局在举办女官和公厨考核，念着你们自己既是评判者，又是参与者。特命我等接管此次考核评判事宜，待到膳食做好，全部摆到御花园水榭处，晋阳公主连同诸位公主、郡主将作为此次评判者。”
听到这种类似于夺权的话，陈尚食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对待晋阳公主如此不客气也没有丝毫的不悦。
谁让现在中宫无主，郑贵妃又是四夫人之首，执掌后宫之权。虽然没有名号上的皇后之称，却有皇后之实，膝下还有三皇子和晋阳公主，本身又出自五姓中的荥阳郑氏。
就算是陈尚食官位再高，也不敢与晋阳公主硬碰硬。
而且仔细说来，考核之事对于陈尚食来说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权责之事。
她看着对面的文斐颔首，开口道：“公主殿下想要参与考核评判，是我们尚食局的荣幸。今日是考核中的最后一个环节——白案，做的都是一些点心之类的膳食，预计结束时间在午时，还请文斐娘子见谅。”
文斐计算了一下时辰，也没有多长的时间了，加上她看着陈尚食的脸，觉得自己也耍够威风。
“此事会如实转告公主。”
离开的时候，还把一直主持此事的秦司膳带走了，说是要给众位公主安排座位，请李典膳一同掌眼。
这个理由听的是尚食局的人一脸黑线，不过那文斐没有办法，只得让李典膳跟上去。
同时陈尚食在看到晋阳公主的人都离开之后，立即叫上秦司膳，让她务必要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不能让晋阳公主在其中抓到什么错漏。
因此，在郑琬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小鼎中的混合物搅拌均匀，鼎中牛乳、黄油、水、盐混合在一起，搅拌融化。
趁着沸腾加入面粉继续搅拌均匀，至没有干粉的状态，取出晾凉。
就在郑琬继续忙活的时候，即使对面的宫女来来往往也没有停止对于郑琬的猜测。
“你们看，那位年轻女娘又在往鼎中加入面粉了，什么点心需要用到烫面，你们都想想。”
“你也不是参与打赌的一员吗？你说说。”
“呃——”
随即就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这群宫女不得不承认，这次打赌是郑琬赢了，因为她们猜了这么久，猜来猜去就是没找准郑琬想要用这些食材做什么点心。
因为往往中途看着材料猜到一半，立马又会看到郑琬往里面加入自己不理解的材料。
就如同接下来这般，刚刚看着还是可以包住馅料的饼皮，现在看着就完全变为糊状，这下子是真的只能够摊成薄饼了。
实质上是，郑琬观察到刚刚混合好的面团晾凉之后，往里面加入提前搅拌好的蛋液。
将原本成团的面团，搅拌成光滑的面糊，用勺子舀起又倒下，能够很明显地在面糊上看到纹路，不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面糊搅拌好之后，她从一旁取来烤盘，往里面垫上油纸。
接着用舀起一勺刚刚搅拌好的面糊，勺子在面糊上方上下拉扯，直至察觉到没有多余的面糊可以往下滑落之后。
她赶紧往烤盘上倒入适量的面糊，面糊从空中下落，在烤盘中触底，由此逐渐向四周蔓延。
蹲守在一旁的宫女，一看郑琬出手的姿势就知道接下来的场面肯定不一般。
因此，她也来不及管其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郑琬的动作。
就看到郑琬用着一个小勺子，从碗中舀起面糊，在勺子边缘还沾有不断下滑的面糊时，手快速移动到烤盘上方。
接着，神奇的一幕就出现在她眼前。
只见被郑琬倾倒下的面糊，居然完好地在烤盘上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明明在倾倒的时候，是一大片面糊滑落，堆叠在烤盘上。
可是过了没一会儿，烤盘上的面糊就自动转化为形状完好的圆形。
并且随着郑琬的手上下摇晃，左右腾挪，一个个间隔相同、大小均匀的圆形面糊就这样出现在烤盘上。
如果不是宫女她自己亲眼所见，她根本不相信一个人居然能将自己的手使用到这种程度。
几乎是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立刻就能在自己的双手上实现。
甚至她看着看着，直接看着那双巧手入了神。
还是郑琬一转身就看到傻乎乎看出神的宫女，出声提醒道：
“现在可以把烤炉里面的炭火取出来了。”
“喏。”
宫女被这突然的出声吓了一大跳，但也知道是自己的过错，担心郑琬上报，因此受到责罚。
赶紧朝着烤炉的位置走去，看着烤炉中火红的炭火，赶紧按照郑琬的吩咐取出来。
郑琬自己则是继续倒入面糊，说来这尚食局真不愧是圣人用膳的地方，就连这烤炉都比其他地方的大。
据她目测，估计一次可以直接烤上三盘也不是什么问题。
想着反正材料也不花自己的银钱，她直接将烤炉所能够承受的最大数量做出来，将面糊整整铺了三大盘。
紧接着，就往面糊上盖上她提前做好的酥皮。
制作泡芙的酥皮，一定要大于烤盘上铺着的面糊，这样做出来的金黄酥脆的外壳，才能够将下面会鼓起空心的面糊完全包裹。
不一会儿，所有的酥皮都被贴在面糊上。
等到宫女将烤炉中的炭火都清理干净之后，回过头就看到刚刚记忆中的面糊已经完全别样了。
她非常好奇在自己转身的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也不敢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琬将三个烤盘一起放进烤炉，合上烤炉门，将所有的好奇都封锁在烤炉当中。
郑琬看着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立马带着宫女和之前一样，将果酱制作出来。
再与她之前制作的酥油混合在一起，不一会儿颜色各异、口味各异的酥油就出现在桌上。
而且因为宫中的水果丰富，她这一次还尝试了不同的口味，除了之前做过的桑葚酥油和樱桃酥油，还有她第一次在这里看到的蜜瓜酥油、杨梅酥油和蜜桃酥油。
总而言之，可以说是将此次宫中储备的各种水果一网打尽，确保能够符合各种人群的口味。
就在她为自己的巧思满意不已的时候，刚刚从隔壁院子走过来的秦司膳，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院子，慢步走到几人面前。
众人看到靠近的秦司膳，也是下意识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秦司膳看到立即出声：“不必因为本官的到来影响你们做点心的速度，此次前来，是想告知各位。本次考核入了晋阳公主的眼，公主施恩愿意为此次考核做评选。因此这最后一场考核的结果将由晋阳公主评定。
公主殿下已经在御花园做好准备，因此这一次的考核绝对不允许有人拖延时间，耽误公主的雅兴。诸位可明白？”
“我等明白。”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秦司膳看着这样的画面也是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眼现在每个人的进度之后，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院子的人对她刚刚所说的话，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
对面本就一直在观察郑琬等人的宫女，突然听到这样大的变化，乐此不疲地开始讨论。
“晋阳公主居然主动揽下这个差事，要知道想要将考核中每个人做的膳食都尝一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公主殿下玉体尊贵，口味刁钻，怎么可能什么菜肴都仔细地品尝一番，肯定是凭自己的心意做事。看样子那些在外观上就不能吸引公主的菜肴要糟糕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晋阳公主可是有很多不吃的东西，宫外的厨子可不知道这些隐秘。”
“嘿嘿嘿！”
几人似乎是想到了宫外厨子全军覆没的场面，一个个偷笑出声。
同时作为参赛者的厨子们也靠近自己附近的位置说话，本来现在基本上都到了烤制的环节，出炉就可以上桌，几人说话也算是解闷，环节紧张的情绪。
“这位晋阳公主是谁？我们做的点心能够符合贵人的口味吗？要知道我们将作监的膳食，吃的人根本没有贵人们那么讲究。”
“谁不是呢？估计也就负责各国来使的鸿胪寺的公厨见过的大场面多一点，或许会对这位晋阳公主的要求清楚一点。”
“那我们……”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对自己此次考核通过没有了信心。
原本几人还想向郑琬问一嘴，可是想到都水监在各司的名声，以及郑琬的年龄。
虽然郑琬前两次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但是红案和白案是两个方向，一般的民间大厨专攻一项就已经很困难了。
就更别说郑琬年纪轻轻的，而且刚刚她做点心的时候大家也不是没有见过，就是一张薄薄的冰皮而已，看起来已经完全放弃了这次白案考核，也就没有什么谈论的必要。
郑琬再一次被众人排挤在外，她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此时的郑琬面对突然变化的情况，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在传统模样的泡芙上，做一点小的变化，不然就泡芙那个半球形的金黄色裂纹外壳，估计根本吸引不了晋阳公主的眼球。
想到这，她的眼神看向一旁没有用完的水果，叫上宫女再次出手。
将所有的水果按照自己想要的形状切好之后，赶紧拿起油纸，她现在还缺少一个可以直接往泡芙内部挤入果酱酥油的裱花袋，暂时用油纸替代一二。
随着时间逐渐临近截止的时间，各个厨子面前的烤炉也开始散发属于自己的香味。
原本整个原子是被对面的烤肉香味所充斥着，可是现在随着面粉与糖油混合物的出现，在高温的催化下，属于点心的香味开始在院中弥漫 ，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那种点心被烤之后散发的浓郁香味，甚至开始逐渐挤占烤肉占据的空间，强势宣誓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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