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你一刻钟后,唐霜气喘吁吁倒在他怀中,双颊绯红,几乎算是挂在了他身上。
孟鹤之眼眸深邃,也平息许久,拍了拍她肩头道:“错过了最好的,你怕是要后悔的。”
唐霜瞪大了眼睛,竟然还有惊喜。
“又是什么?”唐霜问。
孟鹤之抿唇笑了笑:“跟我来。”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了长廊,又越过了后院,直到在院子最尽头一扇门前顿住。
是垂花洞加了个门,上头还落了锁。
瞧着平平无奇,好似是这新宅的后门,她眨了眨眼睛,正要问话,掌心便被塞进了个温凉之物。
动静一瞧,是把钥匙。
“打开瞧瞧。”孟鹤之挑眉道。
唐霜本不太紧张的,可见他这副神色心也不期然怦怦跳,握着那把钥匙,走到了门边。
她频频回头,孟鹤之就是盯着她笑。
“哐当”一声,锁落了地。
孟鹤之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手覆在她手上,合力推开了门。
门后是条狭窄小巷,门前正对着个后门。
唐霜瞧着眼熟,眸光忽一定,瞧见上头的封条,
一抬头,又是瞧见那探出墙头的梅花好枝子,她猛然一震,凑上前去摸了摸墙垣:“这是我家!”
唐家!
孟鹤之点头道:“等以后岳父大人洗清罪名出狱,便将这条通道打去,两家宅院只留一扇门,若是往后我欺负你了,你回娘家也近些,岳父也方便找我来算账。”
说着他又摸了摸封条道:“你信我,不会很久。”
第83章
今日乔迁,唐烟自然是要来庆贺的。
姐妹俩进了屋说体己话。
孟鹤之与邹沢对视一眼,默契地去了书房。
夏添此刻来报。
邹沢便进了屋,孟鹤之走出屋檐,夏添道:“小的去瞧了,今日刑台好似特别的远,只能远远地看,瞧不清脸,背着身,单看背影,有些像。”
孟鹤之沉吟片刻问:“尸身呢?”
夏添回道:“按照惯例,拉去乱葬岗了。”
孟鹤之眯了眯眼睛道:“去找。”
夏添欸了一声,孟鹤之便欲转身离去。
“公子,老爷没赶上。”
孟鹤之闻声蹲下脚步。
夏添看了一眼才又道:“去的时候,高氏已经行刑了,老爷就是站在一旁看,看了许久,什么话都没讲,最后直到人散去,人都没走。”
夏添还是头一回见孟文轩如此失神,可见这回创伤真的很大。
也是可笑。
到头来竟发现,平日里百般宠爱的嫡子是个野种,而那被自己伤害忽视的,竟成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夏添都觉造化弄人,今日看他佝偻着腰身离去的背影,虽知晓他可恶,但竟还有些许同情。
孟鹤之只是背身对着他。
只听他道:“他的事,往后不必再报。”
说罢,便头也不转地走了。
夏添嘴角抐了下,低声叹了口气转身便离去。
书房里
邹沢正环顾四周,目光顿在了某处,听见动静回身道:“你费了不少心思吧,应当花了不少时间吧l。”
他去过唐家书房几回,其中细节他只隐约有些印象,他只记得书房窗牖木框上雕着文竹,这屋子里竟然也有,一般无二。
孟文轩但笑不语,走到一旁斟了杯茶才道:“唐缇的事怎么样。”
邹沢看闻声一怔,面色一垮道:“消息确实属实。”
孟鹤之抬头问:“果真?”
邹沢抿唇后点了点头道:“是,人确实还活着,只是……”
孟鹤之看着邹沢,只等着他讲。
“高朝生性多疑,做事谨慎,几乎每一日都将他更换藏处,再加二皇子府上门禁森严,确实不大好动手。”
邹沢说话间还有些犹豫,看了眼孟鹤之后重重叹息一声,隐晦道:“唐缇与二皇子之间,好似还有旁的隐情,唯恐打草惊蛇,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孟鹤之愣了一瞬,总觉得邹沢这话里有话,还是头回见邹沢说话这般遮掩,蹙了蹙眉头,便是这事应当很不简单。
他点了点头道:“你什么打算?”
邹沢搁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摇了摇头。
这事他确实有些犹豫。
孟鹤之忽然道:“阿唔为唐缇的事,日夜难眠,想来唐烟也是如此。”
邹沢闻声身形一滞,他自然知道,多少回梦醒,唐烟都叨念着唐缇二字。
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难堪,开口道:“我会尽快救他。”
孟鹤之点了点头应道:“若是需要帮衬,不必与我客气,尽管找我便是。”
邹沢长舒了口气,拍了拍他肩头道:“我知道。”
他抬眸看了眼孟鹤之,有些许犹豫。
孟鹤之瞧出来问:“将军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邹沢嘴角抐了下:“战事拖不得了,不出一月,我便会被圣上派遣再上战场。”
孟鹤之不大意外,上回捐资时,他便隐约知晓。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样快。
“你若走了,那岳父……”
邹沢面上沉重道:“我也是担心此事。”
朝中情势岌岌可危,他在朝中时,二皇子也不见收敛,多次欲要对付唐家,他这一走,二皇子当更无顾忌了。
孟鹤之神色也有些发沉,再一次痛恨自己,怎未早早入朝。
他未抬头,没瞧见邹沢眼中犹豫。
邹沢看了眼孟鹤之,须臾从怀里掏出封信件来。
孟鹤之盯着看了一瞬问:“这是?”
邹沢道:“若是朝中情势危急,你届时便将这信件直接交给圣上,或可挽救唐家。”
孟鹤之看了一眼,有些惊异。
他伸手接过,邹沢却紧紧拽着信封。
见他还有些拿不准,孟鹤之便要松手,本想劝他再想想,邹沢却已经下了决心,率先松开了手。
“届时,唐家与邹家,都交托于你了。”
孟鹤之看了眼邹沢,紧紧捏着信件,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承诺道:“有我在,你放心。”
邹沢伮唇,正要说话,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将军!”是卸一。
两人对视一眼,邹沢开门便见到卸一正一脸焦急。
“出了什么事!”邹沢问。
卸一忙道:“将军,殿下,殿下出事了!”
邹沢一怔问:“高清!”
此话一出,孟鹤之神色微凝。
许是察觉不对,余光瞥了眼孟鹤之才改口:“四皇子?”
卸一点头道:“是,殿下快去瞧瞧吧。”
高清跟唐温伯的事还有牵扯,此时万不能出事。
邹沢回神便道:“我先进宫一趟。”
孟鹤之点头:“放心,晚些时候,你若没回,我便亲自送唐烟回去。”
邹沢应了声好。
而后撩起衣袍,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出去。
孟鹤之驻足良久,指腹轻轻摩挲,眯了眯眼睛,朝臣竟敢直呼皇子名讳?
见邹沢刚才那反应,确实有些超乎常理的激动,可在此之前,并未听说他与四皇子有什么交集。
孟鹤之有些困惑。
他又转念一想,四皇子出事,应当并不简单,他又想起近来总兴风作浪的二皇子。
二皇子近来实在张狂了些。
孟文轩回府时,天色已暗透。
人刚进门,便见许管事迎了上来:“老爷,四皇子出事了。”
孟文轩神情麻木,抬头看了一眼,竟是只“哦”了一声,便抬脚进了府。
许管事有些错愕,忙抬脚跟上。
“老爷不进宫去瞧瞧,隔壁余大人已经方才就动身进宫了。”
孟文轩顿下脚步,眼中瞧不见焦点,他轻讽一声道:“我一四品闲差,进宫做甚?”
许管事默了,是的,老爷被贬官了,莫说老爷了,就是他都不大适应。
见孟文轩落寞的身影,他不禁有些自责自己多嘴。
孟文轩记挂着闻氏,到时还未醒,府医说是急火攻心,看着冷冷清清的后院,孟文轩眯了眯眼睛。
许管事上前一步道:“老爷莫怪大公子,今日这事打击实在大,才会没来老夫人跟前问候。”
孟文轩没言语,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像是那暴风雨来的前骤。
许管事还从未见孟文轩如此,不过回神一想,又觉得应当,夫人行刑,他应当是忧伤过度。
“是儿子糊涂了?”摇曳的烛火下,孟文轩冷不防睡了一声,像是自问,又像是问昏迷的闻氏。
只是却无人应他。
等待了片刻,他才转身离去。
许管事忙又匆匆忙忙跟上,却是他人孤零零地站在长廊上,眸光看向湮入黑暗的南院。
今夜的孟府,实在清冷,府中婢子小厮都去了大半。
许管事有些惊怪,只当是孟文轩在生气:“今午下走的,谁都没知会,老爷莫气……”
孟文轩眸光深沉叫人瞧不清楚,许管事又道:“二公子近来也实在不大像话……这几日的风浪皆是他作弄出来,现如今倒是好,一走了之……”
话还未说完,只看孟文轩忽看向自己。
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沉寂。
许管事察觉势头不对,忙闭上了嘴。
“往后府上,只孟鹤之一个公子。”
许管事闻声一怔,有些愕然,只当孟文轩是认命了,皇帝权压,只有孟鹤之一个嫡出的公子。
他连连应道:“是,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孟文轩蹙了蹙眉头,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是他疏忽了,竟才发觉,连管事也能指摘他……
他忽然抬步往南院走去,许管事愣了下忙了上去,小心谨慎地伺候着,他也不迟钝,今夜的孟文轩显然不大对劲。
孟文轩径直到照水院,是孟鹤之以往住下的院子。见门扉锁着,蹙了蹙眉头。
许管事上前道:“老爷,这处改作书房了。”
孟文轩一怔,有些错愕。
许管事尴尬笑了笑道:“自打成亲后,二……大公子便与少夫人去了南苑住下,大公子近来在学读,这处离南苑近些,便将这处改作书房了。”
话音落下,孟文轩的脸色更是难堪了。
他问:“多久了?”
许管事提着灯笼上前,看了眼孟文轩才道:“三四个月了。”
三四个月他竟浑然不知,他抐了下嘴角,神色莫名。
不知道待了多久,两人才走出了南院。
许管事看着孟文轩的背影,更觉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他也没瞧见孟文轩因为高氏的事情伤心欲绝。
孟文轩进入西院,脚步忽又顿下,许管事看去,是孟廊之的屋子。
“老爷可要去看看?”
孟文轩没搭茬忽然开口道:“高氏是什么时候进的孟家。”
许管事想了下答:“平衍一十三年,好似是腊月进的府,具体哪日还要去查查。”
“去查!”
孟文轩又问:“当日接生的婆子可还在?”
许管事点了点头:“在的,老爷是要……”
孟文轩看了眼烛火熹微的屋子,眯了眯眼眸道:“把人寻来,我有话问她。”
许管事愣住,眼里有些茫然。
孟文轩眼里闪过不悦,看着他道:“没听明白?”
许管事回过神来,忙连连应道:“老奴现在就去找。”
直到天黑,邹沢也没来接人,唐霜与孟鹤之亲自将人送回了邹家。
车帘一落。
上一刻还笑颜如花叮嘱唐烟小心些,下一刻笑颜便散去。
她拉着孟鹤之的衣袖,眼里都是急迫:“是不是出事了!”
孟鹤之有些错愕,他已经竭力隐瞒,到底是哪里叫她瞧出不对劲来。
唐霜努了努嘴角,替他解了惑,看了眼渐渐远离的邹家道:“姐夫从未丢下过姐姐......”
孟鹤之了然。
神色也是一沉,捏着她的手道:“是出了事。”
唐霜紧紧攥着手心,咬了咬唇看着他。
孟鹤之正要解释,车门忽然被敲响,掀帘看去,是邹沢。
邹沢脸色有些发白道:“四皇子快不行了!”
第84章
夜已寂深,邹家书房却灯火通明
“我去时,四皇子已昏迷不醒,太医说是感染疫症,但那模样,分明是中毒至深。”
饶是烛火昏暗,也能瞧见邹沢的晕黑的脸色。
说着猛然拍了下桌子,眼里都是愤恨。
“四皇子若死,便是死无对证,以之前的证据看,岳父再无翻案子可能!”孟鹤之沉声道。
邹沢咬了咬牙道:“好手段,这一箭双雕我属实是没想到。上回捐资一事,二皇子是彻底记恨下了!”
孟鹤之不在意四皇子死活,可唐温伯不一样。
“有几成把握能活!”
邹沢抿唇答:“不到两成。”
那确实棘手!
眼下四皇子能不能活,是关键。
可有一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沉吟片刻,猛然抬起头:“案子既已尘埃落地,二皇子只等行刑之期就是,何故非要治岳父于死地。”
邹沢也后知后觉,二皇子这几次,回回是冲着唐温伯去的,非要他即刻就死不成,确实蹊跷。
“陆绻怎么说。”孟鹤之总觉得,这里头应当还有隐情。
见邹沢的神色,孟鹤之猛然一怔,他险些忘了,陆绻与唐烟的那桩事。
两人之间虽不敌对,但也无可能正常交涉,难怪唐温伯进去这么些时日了,竟一直毫无进展。
他舔了舔唇间站起身来道:“陆绻我去寻。”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二皇子那边……”
邹沢看向他问:“要我如何!”
孟鹤之眸光微动道:“若是死了便罢了,若是活了……劳烦将军写一封告罪书。”
“告谁的罪?”
孟鹤之看了眼邹沢定定道:“举四皇子诸罪,越多越重越好。”
邹沢不解看向孟鹤之,却也并未太过失智:“他这身子如何在经得起折腾!”
孟鹤之眸光清亮:“折不折腾的,已经半死不活了。”
邹沢闻声便默了,孟鹤之此话太过凉薄,显然很不在乎他生死。
邹沢眸光略带不善,孟鹤之看了一眼,浑当看不见,只是嘴角微勾,须臾才道:“将军以为,宫里此刻可还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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