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抿唇道:“不过是寻常神棍而已,你不必费心。”
谢怀却是摇了摇头道:“微臣有必要去的缘由,还请圣上应允。”
他都如此说了,且神色很是认真,皇帝也不免认真了几分,须臾眯了眯眼睛道:“那好,你可随着一道儿。”
谢怀勾唇,似颇为满意,点头应道:“谢圣上。”
谢怀走到陆绻身侧道:“陆大人,请吧。”
陆绻眯了眯眼眸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只是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下了朝,李丹忙要离去,便被戚禅和拦住。
他蹲下脚步问:“戚大人有事?”
戚禅和嘴角微微勾起道:“几日不见,李大人如今怎这样生份。”
戚禅和不提,李丹道也不至黑脸,他冷笑一声道:“戚大人什么话,哪里是李某生份,是戚大人官职高重,我李某人高攀不上才是。”
自打上回被牵连后,李丹便犹如弃子一般无人管顾,多少回求见高朝都被挡了回来,只是让他耐心等待,笑话,耐心等待,他要等到何时去?直到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二皇子是靠不得了。
戚禅和闻声面上的笑意变淡了许多,挑眉道:“是二殿下想见你,李大人,走吧。”
李丹往后站了一步,拉开了两人距离,声音略高道:“二殿下寻我何事?”
戚禅和看了眼四周,见众人纷纷侧目看来,他不免有些生气道:“你这是做甚?之前不是一直想见殿下?如今带你去见,你怎不识好歹?”
李丹眯了眯眼睛道:“实在不必,我知晓二殿下事忙,便不打扰二殿下功夫,戚大人可还有旁的事?若是没有。那我可先告辞了!”
戚禅和压着脾性道:“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那神棍的事,自事发起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你竟知晓他底细,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丹觉得可笑,当真是用得着他时朝前,不用他时朝后,这嘴脸当真是叫人恶心。
“自然!”他挺直胸膛道。
戚禅和见状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一步道:“很好!我便早说李大人机敏,这秘事确凿对殿下有帮助,那李大人可是立了大功了。”
李丹只是但笑不语道:“当真?”
见李丹当真信他,戚禅和面上的笑意几乎压不住了道:“自然!你自有事不能回禀殿下,那我代劳替你跑一趟就是了,不知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李丹似笑非笑道:“戚大人谬赞了,还能查到什么,自然是回禀圣上的那些,怎么,是二殿下没听见?还是戚大人没听见?还是以为,能比圣上知道得更多?”
戚禅和意识到自己被戏耍,脸色蓦然就僵了,李丹却无甚所谓,只觉得近来受的委屈,此刻都一并消了,实在是太解气了,临走时还不忘道:“劳烦你给二殿下带句话,眼下李丹觉得一切甚好,也不必二殿下费心惦记了,不招惹我,我自也不会去招惹殿下,你知道的,李某的嘴,一贯算不得多严实,有些事,若是不小心走漏出去,我李丹倒是死不足惜,就是不知道戚大人与殿下,可要紧。”
说罢便扬长而去。
戚禅和一双眸子漆黑的盯着他,宽袖下的水紧握成拳,走得近些方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低吼:“李丹!”
没能问出话,戚禅和便无法与高朝交代,果不其然,刚进殿内,便见高朝一副阴沉模样。
见戚禅和来,他猛然站起身来问:“如何!”
戚禅和摇了摇头,将方才的事详尽说了,高朝不可置信道:“他当真如此!”
戚禅和很恨道:“殿下该亲眼看看他那副嚣张嘴脸。”
高朝眯了眯眼睛道:“蠢货!果真就是蠢货,以为如此本殿就拿他没法子了!想他死,可以有很多办法!”
戚禅和却是道:“殿下,你可觉得蹊跷?李丹好似是提前知道那事,我总觉得,这事故意而为之。”
高朝却浑然不放在心上道:“李丹什么心性你还不了解?但凡有那个心性,怎可能到如此田地,连威胁本殿这样的事都做得出,可见是蠢钝如猪。”
“可是……”戚禅和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要防备些,顿了顿猜测道:“这事会不会与唐家有关?”
高朝闻声深思一瞬,须臾便是一副轻松模样道:“唐家?如今唐家人焦头烂额,唯一能用得上的孟鹤之,此刻许是不知道在哪发疯,他唐家人哪里有这个功夫跟李丹串通,再者,李丹虽蠢钝,但不至这点眼力都瞧不出来。”
高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戚禅和也再无力反驳。
高朝道:“既如此,你就多费心盯着些,本殿倒是要瞧瞧,那神棍是打的什么主意。”
戚禅和点了点头,正要退下,忽见王制急匆匆上前道:“殿下!李公公到了!”
李幕?
两人闻声对视一眼,便让王制将人请进来。
李幕一进屋便忙不迭跪下,面上的笑几乎掩盖不住,他道:“殿下,李幕幸不辱命!终于得手了!”
高朝闻声一惊,猛然站起身来问道:“当真!”
李幕这厮,半年前算是被高朝弃掉了,安插在皇帝身边这么久,却什么都查不到,他几次动念头除了他换旁人,只是近来他为唐缇的事费心费神,并未来得及除他,却没想到,竟在此刻给他惊喜。
高朝不免又下心中给唐缇记下一功,果真是他的福将,便是不在身边,也能让帮衬到他。
李幕哪里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他点了点头道:“自然!”
说着便忙从怀里掏出枚信封道:“今日黄诽跟着陆绻一同出了宫,是故这要信,圣上写了一时间便未来得及处置,奴婢恰趁着此机会将信件偷来,殿下快瞧了奴婢还要送回去!还是快些的好!”
李幕心惊胆颤提醒道。
戚禅和闻声蹙眉,他不曾听闻,皇帝派黄诽跟着一块拿人,莫不是圣上又出了旁的命令?
高朝此刻却顾不了这些,忙接过信件,只是拆封时,还不忘转身看向李幕问:“你可瞧了?”
李幕心咯噔一下,忙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自偷了信,奴婢便片刻不敢耽搁送来!并未敢拆封!”
高朝眯了眯眼,也不知信还是没信,只是背过身走到窗台下拆开了信件……
第95章
戚禅和挡在李幕跟前,见他眉梢微抬,想要窥探一二,眸子一利,似鹰一般锋利的目光直吓得李幕又垂下脑袋。
“哐当!”一声,他们只听身后一声想响动,他们循声看去,透过薄薄的帷幔便见高朝一只手紧紧地攥那信,一只手竭力竭力地撑着,眼底的歇斯底里便是他们离得远,都察觉得一清二楚。
而后便见高朝似失心疯一般桀桀直笑,似鬼魅寒入人心。
“殿下!”戚禅和察觉不妙,给王制使了个眼色,忙撩开半散的帷幔进了书房。
李幕抬起一只眼,便被身前身影挡着,是王制。
他抿了抿唇,朝着王制讨好的笑了笑,正遗憾什么都没瞧见,又听见高朝的咆哮声:“藏的真深!真深啊!原来父皇看上的从来不是老四!”
李幕心下一惊,王制提醒道:“李公公,有些事听了是要掉脑袋的。”
李幕眼里闪过惊恐,他险些忘了高朝杀人如麻的个性,忙捂住自己耳朵躲到一旁,生怕再听到什么。
只是虽如此,但心中已然疑寇丛生,余光里瞥见屋子里晃荡的人影。
圣上不是属意四皇子?那能是谁?
圣上子嗣也就二皇子,四皇子聪慧沉稳,是可堪大任的苗子,莫不是圣上瞧上了旁的皇子,他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平日里怎不知多注意些。
他眸光忽一转,里面都是精光细细。
书房里的戚禅和安抚着高朝,不明白他其中意思,侧目去看了一眼,只粗粗看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
“殿下!邹沢是……”那话他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好似凭空出现个巨掌遏制住了他的脖子,此刻连呼吸都重了好几分。
高朝眸光一利看向戚禅和。
他又觉得可笑,筹谋多年,原到头来连对手都错了,除了老四,反倒算是给旁人做了嫁衣。
他手紧了紧,目空一切吩咐道:“去查!给本殿查清楚!”
戚禅和领命,眼里有些复杂问道:“殿下,若当真是……咱该如何?”他顿了顿又道:“邹沢比之四皇子要难对付的多。”
武将最是机敏,生人不易近身,他眯了眯眼睛已经有了打算。
高朝看向他道:“真的………”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回:“人在战场,总会出些意外,输赢乃兵家常事,回不来,再常见不过了。”
戚禅和也是这个意思,他点头慎重道:“殿下放心!”
夏添脚步不停的直往书房奔去,见书房门紧闭,忙敲了敲门道:“公子,孟家那边今日午上去寻少夫人了!好似是出事了,春织方才跑了好几趟要寻您去一趟!”
话刚落定,忽听里面一声闷哼,夏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且这反应也不对,公子一贯最是在乎少夫人的人,这般,实在不大对劲。
顾又重复了两声,只是里头又传来东西撞击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痛苦呼嚎声。
夏添心下一顿,直觉得不对。
“公子!”他伸手便要去推门,只是不想门竟被拴上,巍然不动。
“公子!怎么了!”他心砰砰直跳,他急的都快要哭了,忙对着身后喊人,这声音与动静他实在熟悉,可又觉得不大可能,他事事小心,明明从未给公子饮用过酒。
身后忽传来脚步声,他转头便道:“快!把人撞开!”
只是一回头,瞧见来人神色猛然一怔,一些不可置信:“少夫人!”
来人正是唐霜与唐烟。
唐霜点了点头,听见里头的动静忙问:“怎么回事!”
夏添眼里闪过些许犹豫,只是里头痛苦哀嚎声越发清楚,他也遮掩不过去。
唐霜心头一惊:“他是不是在里面!”
夏添点了点头,瞧见家丁都往这边来,忙道:“是!”
唐烟此刻很是清醒,将唐霜拉到一旁忙对着身后来人道:“快!把门撞开!”
下人们手脚也很利落,三四个人齐齐撞去,只听“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唐霜最先进去,入眼便是满目狼藉,碎裂的陶瓷,书册,笔墨纸张满地都是,她一脚踏进屋子,对着外面呵斥道:“都出去!”
正要冲进来的下人闻声脚步都是一顿,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没人发现在这乱糟糟的场景下,有一人躲避在院门口探头看了一眼,见门被撞快,踮起脚尖瞧见里头的情形,才转身离去。
唐霜回头看向夏添吩咐:“去寻张茗!”
夏添回神,忙点头应是,只是离去时脚步又是一顿,叮嘱道:“少夫人……您莫要进去!”
只是话音还未落下,面前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屋子里此刻只有唐霜与孟鹤之两人。
夏添都蒙了,忙对着里头喊道:“少夫人!您快出来!里面危险!”
唐烟闻声一脚踹在他身上道:“那你还磨叽什么!还不去寻人!”
夏添闻声哪里还敢耽搁,诶了一声忙起身去寻。
唐烟此刻也是焦急如焚,可是想起方才唐霜的交代,她又不能进去,她实在放心不下,对这里头高声喊道:“阿唔!你离他远些!”
屋子里的唐霜并未听到这些,她的目光在四下搜寻,眸光忽然一顿,定在了案牍下躺着蜷缩的身影。
她心猛然一颤,眼眶里的累便将要夺眶而出,轻轻喊了一声:“夫君!”
那人闻声有些许动静,人明显滞了下,只是整个人蜷缩的更紧了,他的嘴好似在撕咬着什么。
人时不时打着惊颤。
唐霜刚抬脚步,便听男人忽然呵斥:“出去!别……过来!”
唐霜这才惊觉,孟鹤之方才撕咬的,是自己的手臂,话一说完,又垂头去咬,额头都是冷汗,可见是费劲力气隐忍。
他脸色苍白,撕咬之处可见鲜血淋淋,身上因还被他抓出了不少血痕,唐霜只是听孟廊之说过,第一回 直面瞧见。画面却是很有冲击力,她心口发出阵阵疼痛。
她从不知道,孟鹤之这样辛苦。
唐霜深吸了口气道,哪里顾得了这些,小跑着便上前,而后便从身后将他抱着,而后竟撸起袖子伸出手臂来……
第96章
她的手臂纤细又质弱。
只是还未伸到孟鹤之跟前,就被他狠狠按住,好似他一早便知道她要做什么。
唐霜心口闪过一丝怪异,想去看他的眼睛,却只能瞧见他蜷缩的背与紧绷的下颌。
“走!”孟鹤之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来。
唐霜心头那怪异被暂时打撒,被打消了打算,唐霜咬了咬牙,忽看到一旁的瓷片,抱着他费力地伸手够到。
只听刺啦一声,是绵帛撕裂的声音,唐霜瞧见孟鹤之的脊背明显一滞。
她眸光不禁深了几分。
只是她来不及思索,撕开的长断绵帛缕成了长条,而后用力按着孟鹤之的脊背,费力地掰过他的头颅,棉条绕过他的头,被她勒入他紧闭的嘴里。
孟鹤之起先还有些拒绝。
唐霜在他耳畔轻声安抚:“张嘴!不然你自己会咬伤舌头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还是如何,只言片语便安抚了正在发疯的猛兽,本来丧失理智的人,此刻竟当真听话地咬住了那绵帛。
唐霜轻松了口气,怕他又吐出,忙伸手打了个结。
只是孟鹤之颤抖的太过厉害,唐霜却是费了不少力气,回过神来,只觉得小腹隐隐有些作痛,只是她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忙又抱住了孟鹤之,怕他挣扎再伤了自己。
夏添带着张茗来时,便瞧见他们二人抱在一起。
可见唐霜正在费力安抚,初见时,张茗确实吓了一跳,孟鹤之发病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从未见过他竟还能被控制住的。
不免愣在原地。
唐霜听见动静,虚弱抬头,咬着牙喊了一声:“张先生!”
张茗这才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喊上夏添上前。
唐烟是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一进屋因为被吓了一跳,尤其见孟鹤之犹如发了疯病一般,自家小妹还在旁不停安抚,她尚在后知后觉,孟鹤之这病症到底有严重。
让忙上前将唐霜扶了起来,而后将她拉开想要将她护在身后。
看向孟鹤之的眼神很是戒备。
这眼神夏添毫不陌生,好似是在瞧怪物一般。
夏添咬了咬唇不禁有些心疼被他控制住的孟鹤之。
夏添与张茗两人合力将他抬到里间软榻上。
唐霜放心不下,自然是要跟上的。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唐烟拉住,她此刻正急着忙道:“长姐!你快松开我!他没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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