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若非存心瞒我,也不至于会很生出这样自己的事。”
唐霜却只当没听见,反问道:“既那时都能瞒住,何至于婚后如此频发,高氏那时不是一直以姐妹相称陪在婆母左右,她那时就不知道?”
孟文轩闻声身形一滞,下意识就像否认,可话卡在喉咙间,就是说不出来。
若是以前,还能自信袒护高氏纯善定然被蒙在鼓里,可如今……
他就知后觉,被蒙骗一时,其实有高氏在一旁推波助澜。
他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唐霜却不管这些,她又问:“怎就偏偏在新婚夜如此,婆母既知晓自己这病症,当小心避讳,旁的不说,换掉合卺酒这样简单的事,怎会出岔子,我也旁敲侧击问过老爷子,他说当初并非有意瞒着,他爱女心切,若是知晓她病症如此严重,怎也不可能去做酒肆生意,且在嫁给你前,婆母的病症从未如此极端过。”
孟文轩回过神来问:“你想说什么。”
“婆母每每发病,是不是公公都在场?”
孟文轩愣了一瞬,这事虽久远,但他也不至于想不起来,思量半晌点了点头:“据我所知,恰是如此。”
唐霜闻声不禁抿唇,心中那猜测便更确信了。
“如此小心避酒,却还是回回发作,夫君这会也是,明明并未饮酒,却突然发病,我想……他们发病的关键并非只是酒,因当还有旁的。”
“约莫是高氏发现了此事,才会频频神不知鬼不觉叫两人发作,只是我不大明白,高氏明明已死,夫君何必发作。”
孟文轩闻声肯定道:“不可能!我亲眼见她被凌迟!”
唐霜却是笑了笑道:“公公,你这双眼睛见到的东西不少,可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孟文轩心中颤动,有些失魂落魄。
唐霜既知晓了心中疑虑,便不会再耽搁站起了身,只是离去时顿了下脚步又道:“若是当年不早先一步发现婆母有病又如何?你便会不娶吗?想来也不尽然。”
唐霜彻底将他虚伪面具撕开,不再留给他半分颜面。
她太晓得孟文轩的心境了,便是知道婆母有病在身,也会义无反顾娶她,不过的到底是心有惧意,亦或是为给自己与高氏的苟合寻个心安理得的理由罢了。
说到底,到头来最无辜就是真切爱着他的婆母,她实在有些好奇,每每午夜梦回,孟文轩可有半分愧疚之意,可有不能安寝的时候……
但想来,凭着孟文轩一条道走到黑的个性,应当从未有过。
孟鹤之这一昏厥就是两日未醒,唐霜就这么衣不解带的照料了两日。
第98章
两日间,尧京城里风云忽变,百姓之间众说纷纭,在府中安心照料孟鹤之的唐霜却浑然不知。
直到陆绻来了趟府上,她才惊知。
“事成了!”还未见到人,陆绻只听到脚步声便忍不住出声。
回身便瞧见只唐霜一人身影。
唐霜一直知晓他们在密谋着什么事,闻声倒也不惊,只是微微躬身喊了一句:“陆大哥。”
陆绻微微颔首,还在往她身后瞧,只见门关上,也未瞧见人。
陆绻不解看向她。
“他病下了,已昏迷两日。”唐霜淡淡解释。
陆绻有些着急,眼下这个时候他怎能病下,眼见着秋闱皇榜将放,春闱经他们这回布局毅会提前,他此刻病下,那不是所有一切都白白运作了。
唐霜直接与他道明情状,直言他这回病下并非偶然。
“二殿下!”陆绻咬着牙道。
不然他想不出第二人来!
“高氏当初是被关押在京兆府,要么是她还没死,要么是临死前留了这么一招!”
唐霜点了点头,不然她也想不出旁的可能来。
陆绻不免有些焦急:“可要紧,约莫何时能醒?”
唐霜解释道:“多则两三个月,少则当下。”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我见他如今情形,实在有些……”
陆绻垂首道:“那必然来不及!”
唐霜听出话外意复又问道:“陆大哥今日来所为何事!”
这些事陆绻本不欲与唐霜说,只是当下,也是寻不到旁人了,他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孟鹤之有没有醒。
他道:“秋闱放榜后,不出十日圣上便要放春闱提至这月末的告示。”
唐霜心下一惊,自开国至京,也未有此先例,她自是惊愕不已,她瞪大了眼睛问:“是你们……”
陆绻打断她的话,点了点头道:“若是他不醒,届时满盘皆输!”
唐霜有些脱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春织瞧的心惊肉跳,忙上前安抚道:“姑娘,放心!”
说着目光还不停的往她小腹上瞧,这两日为照料孟鹤之,她已心力憔悴,张茗也瞧过了,说是胎相不稳,是故春织又味当心。
陆绻自也不迟钝,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她自也瞧出不对劲来,忙问:“你怎么了?”
唐霜还未答,春织却直接道:“姑娘已身怀有孕。”
陆绻愣了一瞬,目光落在唐霜的小腹上,也很欣喜,只是嘴角还未勾起,又瞥见唐霜眼底下的乌青,便高兴不起来了,怎偏偏是个时候……
“可要紧?”
唐霜有些怨怪春织又多嘴,蹙眉看了他一眼道:“我很好,不必担心!”
春织则是心疼的很,偏唐霜又不让她讲,只得锤头喃喃自语:“哪里好了.....”
“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好的,大夫说.....”
“春织!”唐霜蹙着眉头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陆绻眉宇不禁也有些担忧,他一贯知道这个小妹妹瞧着柔柔弱弱,实际性子要强,唐家出了那样大的事,她亦能一人撑起。
可眼下他自己也是分身乏术,现在唯一关键还是孟鹤之。
他不禁宽慰道:“你切记好生照看自己,眼下只需等着他醒,旁的,咱也出不了力。”
唐霜闻声点了点头,轻声应了句好。
“那二皇子那边……”唐霜心中仍有余悸。
陆绻道:“不必忧心,我自会叫他无心分身,只是要累旁人忧心了。”
唐霜不解,陆绻口中的旁人是何人,但见陆绻的态度,也是不愿意讲的。
“你若有事,即可让春织去我府上寻我,倒是你自己,切记注意身子!”
又叮嘱了两句,陆绻才转身离去。
只是他并未回府,而是让直存去了趟柏家。
“你说谁寻我?”柏楼此刻正与唐缇下棋,闻声一怔有些不可思议。
小厮忙答:“是大理寺卿陆大人府上的近侍。”
柏楼闻声手中棋子都惊颤撒了满桌。
好好的一桌棋,便毁了。
他与唐缇对视一眼才问:“可有说寻我何事?”
小厮点了点头道:“说是事关孟大公子,要您务必拨冗一趟。”
说到孟鹤之,柏楼便有些急了,自打上回不欢而散,孟鹤之就再没出现过,期间倒让夏添跑一趟,也是叮嘱让他切记仔细,你要泄漏唐缇的踪迹。
柏楼思量再三站起身来道:“我去一趟,你等着我!”
唐缇此刻很有自知之明,经这一场浩劫学的很是乖觉,点头应道:“你放心,你不回来,我必不会出这个门。”
柏楼这才轻松口气,跟着那小厮直奔酒楼。
一推门便见到陆绻,他此刻正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眸子,眼神锐利的看向来人。
见是柏楼,他眼底戒备缓去。
柏楼打了招呼便问:“陆大人寻柏某何事?”
陆绻坐正了身子看向他直言道:“唐缇是不是在你府上?”
柏楼心下一惊,记着孟鹤之的交代本想矢口否认,陆绻却先一步道:“孟鹤之发病了。”
柏楼瞳孔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陆绻答道:“如你所听,我来,自也是因着他的缘故,我想借唐缇一用。”
柏楼后知后觉看向他问:“你与孟鹤之是……”
陆绻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柏楼心中巨骇,虽知晓孟鹤之在筹谋唐家的事,可他并不知孟鹤之与陆绻竟能牵扯到一处去,这还不止,还有那在远疆御敌的邹沢,如此看,确实多了几分胜算。
“可是他嘱咐过我……”柏楼心生犹豫。
“没有可是,二殿下对他起了杀心。”陆绻也不遮掩,他俨然没有时间再与他耽搁。
柏楼抿了抿唇,看了眼陆绻而后狠下心道:“你说!要我怎么做!”
陆绻闻声轻松了口气才开口道:“我要你把唐缇交给我!”
是夜,马车徐徐而行,行至谢家偏门忽顿下,只见车上小厮下来敲门,须臾便见有人来应门。
小厮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方才回身敲了敲马车。
“公子!已交涉好了,下来吧。”
话音落下,便见车帘被一把掀开,从里头出来一人,那人用一黑色大氅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从马车上下来,便直接钻进了偏门。
须臾便见谢怀从偏门近来,走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壁。
下一刻窗帘便被掀开,车厢里的熹微烛火照亮了陆绻陷入阴霾的脸。
“多谢。”
谢怀只是捺了下嘴角,回身看了一眼道:“将这么个烫手山芋送到我这,陆绻,你当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陆绻眉头一扬岔开话题道:“至多两日,二殿下便会四处搜寻,劳烦你将他看的紧些,这人不大老实。”
陆绻对唐缇实在了解,仍是不放心叮嘱他。
谢怀点了点头,面上轻快的笑意散去道:“放心就是。”
陆绻有意对外散出唐缇的消息,二皇子府自是第一时间知晓,沈重阵马不停蹄便直奔而来汇报,上回戚禅和替他顶罪,这回他也算是还他一次了。
书房之内,戚禅和也在此处。
沈重阵见时还有些惊讶,戚禅和对高朝的衷心当真是日月可鉴,他跑的已经算是很勤了,但饶是如此,他每回来,戚禅和必然在。
他总觉得戚禅和与高朝之间,关系很是微妙。
高朝好似对他颇有微词,有时已显出不耐,但凡有些骨气的,许就像李丹那般一般倒戈,就是他自己,扪心自问,也做不到像戚禅和一般。
“唐缇有消息了!”
话音一落,高朝猛然起身,眼里都是欣喜:“当真!”
沈重阵闻声应是,余光撇了眼默不作声的戚禅和,只见他眉宇微笼,与兴奋至极的高朝相较竟略显出几分落寞来。
沈重阵有些微怔,真想多看两眼,却见高朝已走到他身侧。
“他在哪!”
沈重阵回神忙道:“昨夜在月戒寺里出现,恰叫我手下侍从瞧见。”
“月戒寺?”
高朝纳罕一声,只觉得略有些许熟悉。
戚禅和上前一步道:“那神棍恰是在那里找到的。”
高朝恍然大悟,掀了掀嘴角:“倒是巧。”
戚禅和提醒道:“殿下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高朝闻声面笑意散去,只是冷冷看向戚禅和:“有何巧合之处?许是那神棍当真有些本事也未可知。”
戚禅和闻声闭了嘴,一碰到唐缇的事,高朝明显不信他,他反倒是说多错多,他眉宇半聋,带着些许恼恨。
又是唐缇。
高朝却浑然不顾他是如何想,只是看向沈重阵道:“还不快去寻!”
说罢又顿了顿,抬脚就要往外头奔去:“罢了,还是本殿去寻,你们去他定是不肯回来的!”
戚禅和上前一步拦住了他提醒道:“殿下,春闱殿试提前,圣上现如今又受那神棍诓骗,您不是要与臣思量对策,若是现在不阻,待金口玉言后便再难反转了殿下!”
高朝眼神露出几分不耐烦道:“提前便提前,孟鹤之如今半死不活,谈何入试?你速速走开!莫耽误本殿正事!”
自有上回唐缇失踪一事,高朝对戚禅和多有顾忌,尤其在这桩事上。
沈重阵有些惊愕,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戚禅和,忙追赶上去。
戚禅和人默然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高朝的背影。
倒也不是他敏感,这回他确实觉得有些不大对。
可细细思索,又寻不吃缘由,真要说起来,只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好似个圈。
戚禅和此刻也是无暇分身,自知晓皇帝秘事后,他便马不停蹄安排,现如今也只盼远疆那处传来消息,也好给高朝一个交代。
虽是不情不愿,戚禅和到底是跟着高朝一同前往,沈重阵瞧见时心中更是呐喊,那怪异之感更显浓重。
如陆绻所想,自有了唐缇的踪迹后,高朝就好似失心疯犯了一般,四处去寻,就连朝堂上的事,都无暇顾及。
陆绻与谢怀候在御书房前,身后还有一穿着道袍中年男子。
那人便是众人口中的神棍,只见他眉目清舒,不似这个年岁的苍老干练,反倒更添几分望眼川海的凌云之气,一眼瞧去,确是很显世外高人的气度。
陆绻想起来前直存的消息,有些庆幸道:“倒是远比我想的顺利。”
谢怀挑眉道:“如今也能心安了?”
陆绻点了点头,须臾又叫愁云笼罩:“就是不知能拖几日,只盼他能在些醒来。”
谢怀意味深长道:“远比你想的还要久。”
陆绻瞪大了眸子问:“当真?”
顿了顿有些奇怪:“我怎觉二殿下对唐缇格外在意,这法子我本也是一试,却不想叫我惊喜。”
“何止是在意……”谢怀话还未说完,便听殿门从里面打开。
是黄诽。
“圣上宣三位进殿。”
谢怀闭了嘴,朝着黄诽点了点头,而后刷新走进了殿。
陆绻紧随其后,只是在黄诽瞧不见的地方,微微顿足叮嘱那神棍道:“我交代你的事,可清楚!”
那人闻声点头应道:“大人放心,曲某人必不叫大人失望。”
陆绻闻声这才轻松了口气,领着人进屋。
第99章
皇帝本对这神棍带了些许怀疑,可有谢怀作证说他有些能耐,对这神棍便多少带了些许礼待,再加之打了几个交道,见他身上确有几分高人在世的气魄,尤其在筹算的事上,很有些许见解,便更信了三分。
见他进殿忙道:“无端大师,朕上回询问之事可问得天相,可有所回应?”
那神棍自称曲无端,闻声上前参拜了下道:“正是有了天相,道人才想来回禀圣上。”
皇帝闻声便有些坐不住了,身子往前倾了倾,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曲无端余光瞧见陆绻朝自己使眼色,便垂下眸子道:“圣上所求,自是顺应天道,恰是上佳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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