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姑娘如今也不是非贾家不可了。
但想是这么想,紫鹃万不敢拿这话去回大爷。虽说她与文湙相处的短,但她也清楚,文湙绝不像宝玉一般纵容奴婢放肆,自来也断没有奴婢插手姑娘婚姻的理儿。
紫鹃恭敬道:“只是紫鹃先前愚昧,鼠目短视,并不值当一提。长兄如父,如今姑娘终身理当大爷做主才是。”
文湙果然满意点头,道:“你很聪明,并且能把这聪明用对地方,这很好。虽说你事
事为玉儿着想,但玉儿的终身也不是你能担得起的。我正愁怎么和你说呢,玉儿那样信任你,你一言一行都必将给她造成影响。好在如今你既想通了,那我便更放心你在玉儿身边了。”
紫鹃听文湙如此说,便明白自己已是得了大爷的首肯了,赶紧谢恩。
文湙阻止道:“你不必谢我,若是把姑娘伺候好了,该我来谢你才是。你既是我林家人,那就由不得外人拿着你的身契了。今日我已将你们一家的身契都要了来,明日你便去贾府把家里人都接来吧。再一个,你去与姑娘商量下,看你老子娘是给姑娘管着产业还是进府伺候,若是前者,便去找忠叔,现下姑娘名下一应田庄铺子都是他总管着,若想进府,便去找陈叔安排就是了。”
紫鹃先是一喜,大爷不仅让自己一家子团圆,还安排得如此周详。
又是疑惑,道:“按理说,老太太不会这样轻易将奴婢一家放了的。”
翠缕的身契至今在贾府,史家也没能要回去啊。
说道这儿文湙就比较开心了,笑道:“若是以往当然不好要,但经昨日之事,舅舅正心里愧疚呢,此时不要更待何时。”一分钱没花。
说得紫鹃也笑了,道:“多谢大爷费心了。”
文湙摆摆手道:“你回去吧,你家里人多,明日叫小五和你一起去接吧,外院他熟,有他搭把手方便些。”
紫鹃连忙向岑武道有劳,好一番礼让,才把这事儿翻过去。!
第18章 辞旧迎新
紫鹃回到内院将事情告诉黛玉,黛玉也是高兴地不得了。
黛玉来京时怕给外祖母添麻烦,便只带了奶嬷嬷和雪雁两人。王嬷嬷又年迈,凡事想不周全,雪雁又是一团孩气,自个儿还照顾不周全呢。而紫鹃虽是贾母给的,自黛玉进贾府后便跟着了,这几年来,她竟没一日将黛玉作客居的小姐照顾,而是当自家姑娘。
黛玉在家时是父母掌心宝,何偿需要去应付劳什子下人。如今小小年纪孤身寄居在府里,没人替她打点,便时常听人说她小家子气,还什么一草一纸都是用的贾家的。
她又性子傲,既不屑于和奴才争论,又懒得向贾母告状,便少有向贾府奴才们提什么要求,都是给什么接什么,而他们送上来的东西又岂是主子姑娘能用的?好在有紫鹃,她是家生子,又肯万事替黛玉张罗,以至于黛玉竟是从没为东西生过闲气。
如今听得哥哥将紫鹃一家人都带回了府里,高兴地拉着紫鹃的手商量:“明日你去将你家里人都接过来,也不用去别处,就在府里安置了,以后一家子日日相见岂不好。”
况且贾、林两家也不如以往亲近了,紫鹃一家人的身自然契还是拿回来的好。
紫鹃却摇头道:“姑娘,这不妥,还是叫他们去给姑娘看铺子或庄子吧。”
见黛玉面露惊讶,又笑着道:“奴婢知道姑娘疼奴婢,只是请姑娘细想。如今安定侯府新成,一应下人都是新采买来的,都是独个儿,若此时奴婢一家都进了府,奴婢又是您身边伺候的,容易叫人说我们’人多势众’,生事儿。”
就好比都是考试,本来得的夸奖是自己挣的,一旦你有个做学政的亲戚,那你这成绩和奖赏就好不好地要受人诟病。如果紫鹃一家子都在府里伺候,但凡有个好差事,就容易叫人说都是看姑娘的面子,不服气。紫鹃不愿府里多事,又怕养大了家里人的心,到时没脸,才想着不如叫家里人出去来的干净。
黛玉自来玲珑心肠,怎会不知她的顾忌。她如今又管着内宅的事,这闲杂琐碎容易生出事端来。紫鹃既有心替她考虑这个,她便领了这番好意。少不得心里更加体念紫鹃的好罢了,只待日后有机会再厚赏她一家人。
黛玉想了想便于紫鹃说好:“我在西大街那儿有间铺子,准备
卖些胭脂水粉,现下忠叔还在叫人往苏州和扬州访上好的胭脂膏子。掌柜的也还没定下来,如今就叫你爹和哥哥去帮忙吧。那铺子后面也极大,先把人带过去安置好了,再进来请安不迟。”
紫鹃连忙谢恩。
次日紫鹃果然带着岑武去了贾府,只是紫鹃要先去府里辞别旧主,便叫岑武先去荣宁府后街父母住的院子里去了。
紫鹃进得府来,先去向贾母磕头。
贾母拍着紫鹃的手道:“你打小便进了我的院子,跟着鸳鸯琥珀几个学规矩。你们一行十个丫头都是我喜欢的,办事稳重细心。如今袭人给了宝玉,翠缕给了云儿,你也把我的外孙女儿照顾的很好。如今她家去了,既要了你跟去,也是看重你的意思。那两个孩子,上无长辈,又不在我身边儿,你便替我多长双眼睛,若事有不周,赶紧回来告诉我老婆子,我也还是能替他们再操一分儿心的。”说着眼眶都红了。
紫鹃也不愧一个慧字,闻言笑道:“大爷和姑娘就这一个外家,自然是要常来常往的。若是有什么吩咐,别人哪有奴婢使唤得方便呢,自然会时常来老祖宗这里讨赏的。老祖宗安心,大爷和姑娘都是晓事的。”
若是没经前日羽林军围府之事,紫鹃恐怕都要信了贾母的话了。如今,自然是大爷和姑娘有吩咐了才会回来。
不知紫鹃懂没懂贾母的意思,但她回的话可谓滴水不漏,贾母也只得点头,嘴里夸好丫头。
至于王夫人,昨儿本身就叫文湙气的不轻,谁知好不容易那小子不在跟前儿了,他却撺掇着贾政回来要紫鹃一家子的卖身契。要知道这府里还指着那林家小子办事儿呢,若是手里有紫鹃一家子的身契,要办什么事儿也容易得多,谁知自家老爷被那小子糊弄住了。
但王夫人素日贤惠惯了,气的要死也不敢说个不字,只得给了。今日见紫回来辞行,也只得摆着笑脸道:“还是老祖宗会调理人儿,您屋里出来的丫头到了我们那儿可都是宝贝,这不,紫鹃也叫外甥要回去了。”
这话说得,人还以为紫鹃去林家做什么的呢,叫御史误会了恐怕又是一桩麻烦,林家还在孝期呢。
紫鹃道:“大爷疼姑娘罢了,事无巨细,只要是关于姑娘,件件周全。如今大爷又叫人给姑娘置了田地
铺子,正缺人手管呢。许是看着奴婢还老实,就想起来我老子娘,这管产业的下人又得是自家人,又知道老祖宗疼他们,可不就开了这个口嘛。”
我是去伺候姑娘的,可与大爷没什么关系。
王夫人道:“怎么外甥已经在给大姑娘置办嫁妆了么?她还小,这么急着置产业做什么。”我们府上卖田卖地,你们倒好,买起庄子铺子来了,白眼儿狼,亲戚有难也不知道搭把手。
紫鹃恭敬道:“这是主人家的事,奴婢也不知是如何打算的。”
贾母当然知道这是林家的事,不容外人多嘴。再说,这是给黛玉置办的,她也只有高兴的。她不能在丫头面前打儿媳妇的脸,便冲王熙凤使了个眼色。
王熙凤向来乖觉,从不去轻易得罪人,昨儿和贾琏便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此时接到贾母眼风,倒是开口笑道:“老祖宗会□□人是真的,就是这心也太偏了。屋里这么多的好丫头,孙子有,孙女儿也有,就是也不见送我两个使使,把我馋的魂儿都要掉老祖宗这儿了。”
一副气不平的样子。
贾母笑着拍她:“你还缺丫头使?你要实在喜欢我的丫头,拿平儿来换。”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可真是精,竟一点儿便宜不叫我占。”
说得在场人都笑了。
如此寒暄几句,紫鹃便请贾母容她去和旧日姐妹们说说话儿。
贾宝玉昨儿本就被文湙吓得不轻,好容易贾母、王夫人轮流安慰,才好些了。夜里正准备睡觉呢,忽又想起那日敬安楼与冯紫英几个说的话,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我那日可是将人家贬得万般不是,他为人又不甚光明,林妹妹如今和他在一块儿,若是日日听他在耳边毁谤,岂不是更要远了我?
想到这儿,便左右难以安眠,好容易天亮时睡了会儿,直到快正午了才睁眼。
进来伺候的是秋纹,袭人、麝月、晴雯几个竟都不在,顾问道:“怎么就你,你袭人姐姐她们呢?”
秋纹笑道:“听说林家大爷昨日将紫娟姐姐一家子都要去了,紫鹃回来与袭人姐姐她们辞行呢。”
贾宝玉听的这话,唬得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急道:“紫鹃也要走了?林妹妹呢,她可回来了?”
“林姑娘回来做什么?紫娟姐姐就是回来接她老子娘罢了。”秋纹奇怪道。
贾宝玉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好,一边将胳膊往袖子里胡乱捅,一边问道:“她们人现在哪里?”听得秋纹说在鸳鸯屋里,连忙就赶过去了。
一到鸳鸯屋里,果然见紫鹃、鸳鸯、袭人几个都在,连忙上前拉着紫鹃的手道:“好姐姐,你做什么要走,我们像原先儿一样不好吗?你和林妹妹在里间,我们在外面,一道起居玩耍多好,做什么你们都要走。”急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紫鹃哪里肯然他拉着,只是又不好硬扯,只好扶他坐下,塞碗茶他手里,道:“看二爷这是什么话,姑娘大了也能和小时候一样嘛。如今姑娘当然是住回自己家里去,我又是伺候姑娘惯了的,自然还跟过去。”
贾宝玉只呆呆的,眼珠子都不错一下,道:“今儿你要走,明儿袭人要走,后儿又不知道是谁要走。最后怕只留着我一个人,这还不如死了干净。”
袭人之前倒是唬他说家里要与他赎身,可那只不过是拐着弯儿求宝玉上进罢了,谁知道他今日竟犯痴将此事说了出来,赶紧道:“又说什么疯话呢,仔细叫老祖宗知道了捶你。紫鹃不过是虽林姑娘去了林府,就连姑娘也是要常回来的,她还能跑?什么死不死的,又不是去好远,平日里也是常见的。就像云姑娘,老太太不是说了明日就派人去接吗?”
贾宝玉此时才缓过神儿来,道:“这样就好,只要你们一个个儿不丢下我,我就是立时死了也甘愿。”
之前还在府里的时候儿还没觉得有什好,许是太久没听他们这样讲话,竟有些不适应适应。如今听得贾宝玉和袭人这话,紫鹃险些恶心吐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金尊玉贵的姑娘竟是你想见谁就去接谁的吗?
如今宝玉在,这话儿所索性说不下去了,紫鹃便借口要回去帮忙搬行李,带着贾母等人的赏赐与姐妹们的饯别礼走了。
紫鹃家里人从昨日就在收拾,今儿岑武又过来帮忙,是以等紫鹃到了家里,才发现东西都已经装车好了,都在等她呢。看着屋里东零西落以及车上整齐的行礼,紫鹃竟生出了种要回家了的欢喜。!
第19章 安国寺
端午将近,贾母看林家人丁稀少,贾家使人来请林家兄妹两个过府共度佳节,也好再缓和一下两家日渐冷下去的关系。
谁知兄妹二人却自有主张,黛玉对着前来传话的婆子道:“你替我谢过外祖母的好意,只是端午这天我已与哥哥商议好要去庙里为先父母做场法事。再一个,府上恐怕是要请戏班子唱戏吃酒的,实在也不适合我们兄妹过去。恐怕只能改日再去请安了”
传话的人回去对贾母回禀了此事,贾母听完也是静默不语。
女儿过身这么些年,贾家也没想着带着黛玉去庙里祭过一回,年年都只是给了东西叫她私下祭祀。如今搬了出去,倒是事事有人周全,怪不得黛玉自回京以来,对荣国府众人都有所疏远,连待自己也是不如往日亲近。即便是女儿,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庶生子,竟然有了福分去享庙里的香火,想必泉下有知,也会对自己这个母亲有所怨怼吧。
贾母回过神对婆子吩咐道:“准备一份祭礼送到侯府去,就说那日我们府里忙,叫玉儿他两个也替府里的小爷和姑娘们给姑母、姑丈磕个头。”
荣国府的祭礼自然是先送到文湙面前,听着来人的话,除了心下冷笑再也想不出别的来形容那一家子人了。
嫡亲的姑母姑丈的法事,什么事这么忙走不开,不过是半天时间罢了,又不要他们跟着忙什么,连磕个头的功夫也抽不出来么。无非是怕阴灵冲撞了她贾家的宝贝罢了。又想起林海过世之时,贾家就派了贾琏一个小辈过去,还是因为另有所图。贾敏病逝时更是一个人都没有,那他们这做派就不显奇怪了。要知道,他们荣国府可是一家子闲人,完全不可能有“皇命在身无暇莅临”的情况。
打发走荣国府下人,文湙便进了内院。
黛玉正与戴嬷嬷核对去庙里要带的东西,见文湙进来,便各自站起来行礼。
落座后,文湙问道:“东西还缺吗,若还需要得赶紧叫陈叔打发人去买来了,没几天了。”
黛玉闻言笑道:“一应金器用具都叫人擦洗妥当了,香纸蜡烛也都是够。只是经幡是由我们自己备还是寺里有呢?”
“这个寺里就有的,”文湙道:“我们准备好祭礼即可。”想了想还是说道:“适才贾家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说是给老爷太太法会上用的。”说完再去看黛玉的脸色。
林家自立府以来,就设有两个祠堂。东头的供着林海夫妇,西边则是摆着岑家的牌位。对此黛玉也是知情的,每逢初一十五,两人在两边都会焚香磕头。
因为岑家养育了文湙一场,黛玉便能毫无芥蒂地由着府里供奉岑家牌位,可见她是一个如何看重孝道的人。如今父母被怠慢,心里如何不气。
果然,适才还带笑的脸立时沉了下来,冷笑道:“自来我祭祀母亲也没叫他们家人来磕过头,如今我也不稀罕,何必为我林家的事耽误他们看戏吃酒呢?”
黛玉毕竟在贾家住了六年,他们家端午节忙什么还是知道的。
文湙有点心疼这个女孩子,年幼失去双亲就罢了,还摊上这么一家子亲戚。习惯性地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傻丫头,生这个气做什么,你去让老爷太太看看你过得好,不比什么都叫他们高兴。”
黛玉虽还是不高兴,但也不想再与哥哥谈这个,也只道:“不来也好,那日还有岑家叔叔婶婶的牌位呢,也不好叫他两位看到那些言不由衷的嘴脸。”然后便岔开了话题,转而讨论起那天的各项事宜来。
转眼端午到,黛玉和文湙提前一天就到了寺里。第二天一早便起来焚香沐浴,诵经磕头,直到下午将四位先人的排位供奉在佛前,才算结束这一天的流程。
谁知文湙正与僧人捐香油钱,就听一小沙弥来说忠顺王有请。
是的,他们来的正是安国寺,不为别的,只因这是皇家寺庙,香火鼎盛,不必那些犄角旮旯里乱七八糟寺庙,是真正庄严肃穆的佛家圣地。
看了眼正在佛前跪着祷告的黛玉,他应了小沙弥一声便走了过来,对黛玉道:“玉儿,我有点事走开一下。你先带着丫鬟婆子去后面走走,寺里的景致也很是不错,一会儿再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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