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珠不解:“你说是她泄露的消息,她是怎么得到巡逻路线的?”
这时候的南安王还在暴怒,要见文湙大卸八块儿,不料文湙突然抬起视线看他,笑道:“这便要问我们南安王殿下了,毕竟除了你和巡逻的将士们,便只有他能看到详细的路线图,不是么?王爷,先别急着考虑怎么处置下官了,私通敌军,您这知这是叛国啊?若罪名一旦坐实,即便您有郡王爵,怕是也跑不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的。”
南安王给他说得一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也不看看茜香是个什么低贱小国,也配得上本王为了他们叛国。”
跪在地上的美妾听了他的话,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本以为隐藏得
够好,却还是叫文湙逮住了。文湙笑呵呵对南安王道:“王爷,您那话可是得罪你家小妾了哦。”
可等南安王望过去,那美妾依旧是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低声声抽泣,仿佛被吓坏了。
南安王不满:“你别在这儿扯三扯四的,你说本王这小妾有问题,若是拿不出证据,本王要你好看。”
沈东珠也道:“这毕竟是叛国大罪,安定侯你还是快说清楚,省得多生是非。”
文湙轻声一笑,问:“王爷,您这美人儿是从哪儿找的?身份可查明白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原本是城外渔村的采珠女,本王偶然海钓时正碰上。你们不知道,那出水芙蓉般的娇美,是个男人都要把持不住的。”
毫不意外,这话引起了在场所有男人的鄙视。
“也就是说,您并未派人去她说的地方查探?”
“这有什么好查的,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着不对劲儿了,狐疑地看向地上的女人。
文湙安慰他道:“王爷放心,以您的脑子,就是去查了,人家也能糊弄过去的。”十几年前通州的事儿,南安王起码要担一半责任,可他却至今安然无恙,文湙自然没什么好话给他。在南安王气疯之前,他接着道:“这也不是什么身世凄苦的采珠女,她是茜香特意训练出来的舞姬,专事服侍男人。一来去他国为自己国家筹足战资,二来,就像对王爷这样,战时窃取机密。王爷您自打沈将军来了,就没怎么管军务,心里气闷得紧吧。恰好这时候身边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妾,稍微挑拨一下,支持一下您渊深似海的智慧,您怕是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意见与沈将军的安排一一剖析给她听,好在床上炫耀一下自己的智慧,是吧。”
南安王何止是无言以对,他简直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趴他床底下偷听过。
这时地上的女人终于抬起头道:“小女子不知这位大人说得是什么,您若怀疑我的身份,大可派人去查。可您若非说我是奸细,起码要有证据吧。”
“你还真以为我和王爷一般好哄啊,你那套把戏收还是起来吧,我有媳妇儿的人了她比你好看。”文湙在她面前蹲下,眯着眼睛道:“你怕是还不知道,王府上的陈
管家和负责采买的卢管事昨天都已经因为你打起来了。”
南安王一愣:“你说什么?”
“什么是什么?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绿汪汪,我说你家小妾给你戴绿帽子了。”
南安王当下目眦尽裂,也不问是真是假,当下就要过来掐死那女人。沈东珠好容易用一句“与王爷你冷静点儿要是她死了叛国罪您可就得自己背了”将人拦下来。
文湙接着道:“你还真是聪明,为了行事隐秘,特意找了两个人传递消息。吴管家出入自由,负责替你将消息传出去,而卢管事负责采买,则是替你将外面的消息捎进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替你做的是什么。不过呢,”文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帕:“这东西刚刚叫我的人截下来了,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场面很静,就连南安王都没再暴躁了,忽而这女人低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她抬起头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们永安人,为什么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身居高位,而大人您这样的,却还不如后面那个废物得到的待遇高。”
南安王今天被气得不少,但一听这话,仍旧面色铁青。
文湙却笑道:“这有什么,你不觉得被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欺负更叫人觉着憋屈吗?”
这女人看了眼后面憋屈的南安王:“大人果然有趣得很,只是,您想不想欺负那草包欺负得更狠一点儿?这次即使他有罪,但充其量不过是被罢黜,我这里有好东西,你们的皇帝看到了一定会要他的命。就在我身上,你叫他们放开我,我拿给你。”
为了怕她反抗,这时候正有两个护卫押着她两个膀子跪在地上。文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身后一脸惊恐的南安王一眼,笑道:“好啊,你拿给我看。”说着抬手示意她身后的人放开她。
这女人得了自由,扭了扭酸麻的手腕。只是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出手如闪电,双指并拢插向文湙的眼睛。
可是文湙更快,抬手一档,那手指便叫他的手掌挡住了。顺势一个反扭,便扭住了她的手腕。可是这女人是打小练就的鬼魅身手,一个扭身便巧妙挣脱了文湙的桎梏,闪身往门口窜去。
可千算万算,没料到屋顶上还有一张大网等着她,见她窜出来,便立刻往下一兜,网了个正着。
任她身手再怎么好,被网了个结实,也没法子再放肆了。
文湙笑着走出来:“姑娘你也太傻了,我都盯了南安王十几年了,他要是还有什么把柄,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我。”
说着也不管那女人要吃人的眼神,挥手叫人带她下去关好了。
文湙回头对南安王道:“先时叫你跟着大船回京你不回,这会儿坐囚车回去你便高兴了行了,什么都别说了,我往总督府去了信,过两日他们便派人来押你了,你趁着还有时间,赶紧去与王妃世子他们交待两句吧。”
说着也不管他,径自抬腿走了。沈东珠准备追上去,好商讨接下来的战事,却不料叫南安王一把抓住:“他刚才说什么,他盯了本王十几年?这个人是魔鬼吗,十几年前他才几岁啊。”
沈东珠扒开他:“比起这个,王爷不如好好想想,您到底做了什么才叫一个几岁的孩子盯上了。”
第93章 胜
茜香国土面积并不大,不管是人口还是物产都比不得永安,所以他们的战术,多是骚扰周边。就像苍蝇,打不死又轰不走,最大的能为就是扰得你不得安宁。
近来他们劫掠海上渔船以及周边的小渔村便是这般,抢了就跑,再加之夜里海上会起大雾,等永安的水军追过来的时候,那帮海冦早便没影儿了。偏偏那群茜香人厚颜无耻惯了的,每每沈东珠派人问责的时候,他们都不认。
没抓到证据,永安水军便只能疲于奔命。在文湙到来之前,沈东珠从来都不知还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他们追不上海冦这个问题。
文湙指尖点着一片小岛群,对沈东珠道:“我们之所以隐忍多年,不过是长途行军于我军不利。而这里,用我们新造的战船,两天左右便可抵达,到达茜香也不过是一昼夜。夜里海上的确视线不好,以致我们多次追击从未有过结果。但同样的,我们若是在追击过程中改变航向,往东北方向走,他们同样是看不到的。我们只要伏兵于此,等屯了足够的船只人数,便可一举拿下茜香。”
这一片小岛位于永安与茜香之间,因其地理位置不大好,素来荒无人烟。又因其外貌极似骏马,因此名海马岛。
这计划听着简单,沈东珠却依旧又疑问:“虽说奸细已经没有了,但若是茜香再次出兵骚扰,难免会经过这一片,若是叫他们发觉了,届时我们又人手不足,岂不是要吃亏。”
文湙却没他这个担心,依旧信心满满:“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经过这里的。”
私语片刻,沈东珠便欣然接受了这一策略,继而专心与他安排起人手调配的问题来。
而在茜香,有人在讨论同样的问题。
吉尔刚从王上那里回来,便极是高兴地找他的好朋友兼军师分享这个好消息:“还好本将军听了你的话,将我们的人放到了沈东珠将军那里,不然若是像罗亚那个蠢货那样,如今可就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回来了。自打罗亚丢了他的线人之后,这已经是第四次被王上骂了。你知道吗,刚刚咱们的人又传了消息回来,说沈东珠把他们新来的侯爵腿打断了,那侯爵正要他们的皇帝派人召沈东珠回去治罪呢!”
最近从福州传回来的消息,一直是沈东珠和文湙不和,两人经常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这次情况更严重了,从情报来看,永安怕是要阵前换将了。
此好友兼军师叫仇坤,闻言不由笑道:“那这可真是个好机会,阵前换将,是他们防守最薄弱的时候,将军不想做点儿什么?”
“哈哈!哪里会不想,刚才昆达将军也在,他和王上的看法都是要抓住这个好机会。我这正是要与你商量一番,明天拿什么对策去与王上交差。”
昆达,自打他十几年前在通州犯下那一场滔天血案之后,便一直被茜香人尊为英雄。虽说之前畏于永安威压,一直声称此人在回国途中坠海身亡,但此人一直便如神祗般活着。
然而仇坤听到此人名字,面色便有些不大好。吉尔劝他道:“你还与昆达将军置气呢,实在是你的名字取得不大好,就和他有仇似的,他这才老针对你的。我早叫你改了的,你偏偏不听,不然以你的才能,至于一直给我当助手么!”
仇坤垂下眼睛:“我也是个男子,若是因为怕得罪他便要去改了我原本的名字,那我还算什么男人。便是日后我做到比他更好,也永远要因为这件事被他压一头。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是不好,只要将军你这次能成功摘下永安这颗胜利的果实,那你便是更大的英雄,他还敢再逼着我改名吗?”
听了他的话,吉尔只好得意又含蓄地笑笑,继而与他商量起正事来。
仇坤展开一张地图:“我们每次进攻永安,都因为怕被发现,都是一小波人马过去,以至于永远都只能去一些小村庄。有时候他们实在太穷了,都抵不上我们来回花费的功夫。您看看这座名叫兴安的小岛,正好位于永安西北方向上,距离福州城不过一天路程。若是我们甩脱永安追兵之后,并不像往日那般回城,而是将兵力蓄积在这里。等到等里的线报一说沈东珠走了,我们便可趁他们军心不稳大局进攻。这座城里的珠宝,可不是那些小村落能比的。”
吉尔简直听得整个人都要发光了,兴奋道:“听线报上说,他们皇帝派来押沈东珠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不到半个月就能到达福州,我们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蓄积足够的人马。”
茜香每次派来偷袭的船多是轻便的沧船,十来艘,搭乘的人数
不过五百人。
仇坤笑道:“我们袭击福州周围的人数是五百,不代表我们从这里出发的人数只能是五百啊。”
吉尔恍然大悟,他们可以提前将人藏到兴安岛上,如此一来,不仅人数可达到要求,他们甚至可以提前藏匿一些大型战舰,如此一来这些人的安全也有了很好的保证。
两人相视而笑,皆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吉尔将这一战略上报王上,果然得到了极大地赞许,并且因为策略是他的,此次战事定然由他主持。不过十几天,他便陆续派出了七八批队伍,加起来快三万人。这些人要拿下永安自然不够,或者说,以茜香的实力,他们也从未想过能单独拿下永安,但是趁敌人不备,奇袭福州城还是做得到的。
他本人在最后一批去往永安的战船上,临走之前还与他的好友告别:“我一定会带着我们的荣耀和财宝回来的。”
昆达也微笑点头:“嗯,祝你一举成功。”
吉尔背着风看岸边欢送的同胞们和好友,心中充满了斗志,这股斗志,一直持续到了兴安岛上。而且不过两天,城里的线人便传来了消息,沈东珠已经被关押了,五日后便要被押回王都治罪。
吉尔便决定,这几日便不再有任何动作,专心致志,酝酿一场暴风雨来前的宁静。
但是暴风雨来得却比他计划的要来得早,且更要猛烈。
他们在这岛上待了半个多月,永安人也想不到来这座荒岛上查看,再加上他自己也一直派巡逻船盯着,并无行踪暴露的迹象。所以这几天,他心下便放松了起来。就在他计划行动的前一天,他下令士卒好好休息,以备明日突袭福州城。
可他们并没等来天亮,半夜里,突然听到了炮火声。吉尔惊得魂飞魄散,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他的亲兵哭着跑进来报告:“将军不好了,永安人杀过来了。”
吉尔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说什么,他们怎么过来的。”
“不知道啊,就是突然过来了,好多人,我们快跑吧。”
“废物,”吉尔一把丢开亲兵,大步迈出去,这时候外面已经乱了套。好容易将人震慑下来,吉尔下了一连串命令:“去接应船上的兄弟,来就来了,我们打回去就是了。永安人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有最好的船和最强的武士,用我们的火炮打回去。”
“可是将军,我们的船已经叫永安人凿沉了啊。”
若说刚才吉尔还能站稳,这会儿可真是摇摇欲坠了,他拉过身边的副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么没察觉到。”
副将也是一脸惨白:“不知道,我们准备反击的时候,便发现船已经进水了,而且连炮筒都哑了。”
完了,这下子可真是完了,吉尔呆在原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但他终究是一国战将,既然已经跑不了,能杀一个算一个。可是当吉尔透过火光望向永安水军的方向,他惊恐地发现,指挥船上熟悉的背影,不是传说中已经被关起来的沈东珠是谁?
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他得到的情报是假的,来不及想永安人为什么知道他们藏身的地点,也来不及想永安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凿了他的战船。
他看到从他颈项中飚出来的鲜血,那是和永安懦夫的血一个颜色的。同时他也看得到,漆黑的天空被火光点亮,他想,茜香的夜,恐怕和这里一样黑吧。
而文湙这边,自然一切照他计划的发展。茜香原本军备便不如永安,此时一半人都叫吉尔带走了,留守的人又毫无防备,此时简直不堪一击。
文湙抬手,一箭射向对面船上举刀砍向自己属下地茜香人,面上毫无表情。他想,人真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当面对敌人时,心中一丝怜悯都不会有。
他只记得,这些人曾为自己父亲和同胞的死或得意洋洋,或欢欣鼓舞。甚至,他们一直在酝酿着另一场虐杀。那么,他们在他的眼里,便也没了活下去的必要了。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些人的命比不上那日几个老翁带着皱纹的笑脸。
酣战过后,水里飘得是尸体和烧焦的木板,文湙却完全没有留下来再看的心情,因为岸上有人在等他。
仇坤,或者说是徐泽焕笑着挥手,看着多年不见的好友从甲板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辛苦你了。”
却是异口同声,两人一愣,随即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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