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来时,变化不大,一如既往地冷清,和宴景禹这个人一样,没有人情味。
她换鞋走进去,在沙发上等了半个多小时。
昨晚因为言轻的事情焦虑到失眠,她没怎么睡好,早上又早早的醒了,一天都没补觉,心情更是经历了大起大落。
怀孕本就容易疲惫,这环境虽然冷清,但也是她最熟悉的。
被安全感包裹的她,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身上多了条毯子,屋子里开着宜人舒适的空调。
光影中,略微朦胧的视野里覆上一抹比例正好的身影。
没有西装外套,只一件黑色衬衫,袖子挽在胳膊肘处,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鲜明的锁骨,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西裤。
视线清晰起来,她张了张唇,男人渡步过来,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脸怎么回事?”
南焉下意识抬手捂着脸,她没照镜子,但以当时疼痛的程度,想必现在已经肿得很明显了。
她没说话,宴景禹冷嗤一声,“律师,也不过如此,连你都护不住。”
“南焉,你找男人的水准,真是一茬不如一茬。”
南焉一愣,从他话里捕捉到重要信息,“你都知道了。”
他坐在对面,手肘撑在腿上,神色寡淡至极,轻蔑的眼神似是在睥睨众生,掌握全局。
南焉清楚他的秉性,以至于,脑海里萌生出一个不怎么好的想法。
昨晚在餐厅遇上,今天冯川就忽然昏迷不醒,导致言轻的的罪状加重。
她承认她对宴景禹抱有偏见。
但这样阴险的手段,确实是他一贯的风格。
只为逼她服软,逼她主动来求他。
可现在不是质问,更不是论骨气的时候。
她轻轻吐口气,站起身,已经做好被他羞辱的准备了,“我知道,言轻的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能求你帮帮她吗?她真的是正当防卫。”
宴景禹冷笑一声,皆是嘲弄,“脸皮真厚。”
南焉攥紧拳头,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厚脸皮了。
那天把话说得那么死,做得那么绝,到头来,还要舔着脸求他。
见她不说话,宴景禹淡淡扫向她的脸,再次心生燥意,靠在椅背,以一个主宰者的姿态,“我不是做慈善的。”
这样的态度,是南焉意料之中的。
宴景禹这样的黑心资本家,从来不会让自己做亏本买卖。
“只要你把言轻救出来,让冯川那人渣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什么都答应你。”她揪着心,将姿态放得极低。
极静的屋内,响起一道情绪不明的低笑声。
南焉的呼吸不自觉放轻了下来,后背浸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没底,不安,焦虑。
是她此时此刻所有的心境。
“你能给的,别人也能给,你就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了?”男人的声音轻轻地,透着几分不屑和轻蔑,
她心口似是被扎了好几把刀,鲜血直流。
好半晌,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宴景禹看着她,以为以她现在浑身是刺的脾气,会硬着骨气二话不说的离开。
而非现现在,隐忍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他敛了敛眸,玩心四起,“她对你,就这么重要?”
“嗯,重要。”
话音落下的那刻,宴景禹周身的气场都变了。
随后又从喉间发出一道低低的轻嘲声。
好像所有人,所有事对她都重要,唯独他,是一样可要可不要的物件,甚至还可以用金钱去交易。
这几日被压制在胸腔里的火,再次崭露头角,睨着她的眼神都变得阴鸷骇冷了起来。
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那我呢’,还是憋了回去,最后转换成一句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的话,“我对你没兴趣,对你朋友到底含不含冤更没兴趣。”
言外之意,不帮。
南焉脸色一白,知道他不帮意味着什么,本能的想说几句软话。
但宴景禹却没了耐心,冷冰冰地下逐客令,“出去,把门带上。”
说罢,便往楼上走。
第21章 心思
宴景禹好像是真的没打算帮她,第二天她给他发的消息和打的电话,他都没回,也没接。
甚至可能后面觉得烦了,再一次把她拉黑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来到盛白律师事物所。
明廷见到她很意外,看她情绪低落,又无精打采的样子,也猜到了,端了杯咖啡到她面前。
靠坐在桌沿边,双手环胸,“碰壁了?”
“真的就只能打赢了官司才能把言轻放出来吗?”摆在她面前的路,好像只剩打官司了。
明廷能看出她的焦急,思量了会,“这场官司,如果非打不可,也不是没有胜算,就是耗的时间会比较久。”
“你似乎很怕言轻在里面待着。”
南焉张了张嘴,敛下眸色,“言轻,她是在里面出生的。”
她母亲怀她时,被她父亲家暴,她母亲忍无可忍之下,将她父亲杀了。
似是在宣泄心中的怨怼和情绪,她母亲连捅了她父亲14刀,以至于,当时因这个是不是正当防卫的问题,法庭上一直争论不休。
她就是那个时候在监狱里出生了,随后一直随她母亲生活在监狱里。
三岁时才被送到了福利院。
再后来,快能出狱时,她母亲却在狱中去世了。
所以,这个地方对她而言,是噩梦,是痛苦的源头。
明廷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一句简短的话,就足够了。
过多的,他也没再问了。
“走吧。”他回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及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
“去哪?”南焉懵了一瞬。
“医院啊,大小姐,事情的源头,不就在那狗东西身上吗?”明廷回头,眼神里充满了暗示。
狗东西――冯川。
一切皆由这个王八蛋而起。
结果两人到医院时,被冯川的保镖挡在了门外,原因是冯川依旧在昏迷中,除了医护人员外,其余人都不能靠近,是冯川姐姐的吩咐。
南焉有些不甘心,想试图再说什么时,被明廷拉住了。
被带到了电梯前,她问,“我明明听到里面有说笑声,这冯川绝对是装的。”
“连保镖都请上了,看来这是真的要死磕了。”明廷冷笑一声。
南焉在理智即将抽离之时,冷静了下来。
突然发现这事的端倪,惊奇问,“上次去警局也是冯川的姐姐,连医院都是按照他姐姐的吩咐行事,冯川不是结婚了吗?他老婆呢?”
看到她眼底染起的亮色,明廷知道,她这是想从冯川老婆那边入手。
他很不想给她泼凉水,但这凉水,也是不得不泼。
“我昨天帮你查过了,冯川的老婆在冯家存在感很低,她娘家的事业全靠冯川姐姐和姐夫帮忙,所以,冯川对她……”
后面又是被一声冷笑覆盖了。
南焉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了。
如果是依附在冯川身上,那就没有倒戈的可能。
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磨灭。
南焉的肩膀垮了下来。
电梯门一开,她也没动,还是已经朝前面走了两步的明廷把他拽进去的。
“你老是这副表情,显得我多无能似的。”明廷抬手看了眼腕表,“到午饭时间了,这回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南焉的心思早就被焦虑所占,完全没感觉到肚子饿。
“你要是把自己弄垮了,言轻想出来,就更难了。”明廷提醒道。
许是他这句话给了动力,又或是,她想起肚子里还有条小生命需要顾及。
电梯到了一楼,她说,“中餐,上次那家法式餐厅,难吃。”
“……”
“好心提醒你吃饭的重要性,你居然中伤我。”明廷的脸色一臭,“没品味。”
刚走进医院大门的沈织月正好看到这一幕,尤其是明廷那只手还牵着南焉的手腕。
为了确认,她还特意把墨镜摘下来看了个真切。
确定无误后,才拿出手机很不经意地对着他们那边拍了几张照。
角度刚刚好,南焉和明廷都入了画。
她收起手机,重新戴上墨镜,迈着优雅自信的步伐走过去,“嗨,南小姐,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
她装腔作势地拿下墨镜,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在了明廷拉着南焉手腕的手上。
南焉这才后知后觉,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
明廷手里空落落的,顿了两秒,笑着觑了她一眼,又看向沈织月身上。
“孽缘罢了,沈小姐很高兴?”南焉的态度很冷淡,没有什么起伏。
沈织月被她的话噎了下,笑了声,“不过……说起来,南小姐换男人的速度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前段时间是宁医生,这次……倒是比上个宁医生要帅,看着……更有钱。”
南焉皱眉,红唇轻启,“怎么?沈小姐这是自卑了?”
沈织月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南焉,你真是让人恶心,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倒是一个都不落下。”
“这位先生,你可不要被她的外表所欺骗了……”
“你管呢,老子就爱被她骗,你有意见?”明廷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又一脸厌恶道,“上厕所都不带冲的吗?张口就那么臭,熏死人,也要负法律责任的好吗?”
“你有病吧,我好心提醒你!你不识好歹就算了,还言行粗鄙,简直浪费这层好皮囊,品性上,倒是和南焉般配得很。”
沈织月心口跌宕起伏,要不是公共场合,她都想上去撕了这狗男人的嘴。
明廷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多谢,我俩配不配轮不到你来说,对了,还没请教沈小姐签的哪家公司?比演员都会装。”
“啊,想起来了,沈氏就是做时尚杂志的,我差点以为是卖茶叶的。”明廷说得吊儿郎当,“沈大小姐可以去找个茶叶的代言,茶香浓郁,很适合。”
南焉低低地笑了,要说还得是明廷这张嘴。
沈织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气得脑子都当机了,完全忘记了反驳。
南焉和明廷离开后,她的心情都没平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拿出手机,从刚刚拍到的照片里挑选了一张发给了宴景禹。
配文:景禹,我好像看见了南小姐,你帮我看看,是不是?
半分钟后,宴景禹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织月的心都提了起来,面上的惊喜八层粉都遮不住。
“喂,景禹,我在医院,正准备去看爷爷……”
她刻意放缓了音调,透着撒娇的意味,软媚动听。
只是话还未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了男人森冷警告的声音,“沈织月,收起你的心思,别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少多管闲事!”
第22章 违规
为了言轻的事,南焉这两天没少奔波。
但换来的是比上次办不成摄影展更大的挫败感,没有丝毫进展。
上午的拍摄一结束,莉娜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姐,刚刚你手机响了,是座机号码打过来的。”
南焉将相机递给她,接过手机看了下通话记录。
是疗养院的号码。
陶静云出院也有好几天了,她都还没去看过。
“下午的会议取消,墟无里那边的最新策划出来了,你和小吴跑一趟,过去看看,顺便把昨晚标注出来的那一份也带过去和策展详细聊一下。”
南焉又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拍摄现场。
一路驱车去了精神疗养院。
陶静云在看到她时,很意外,很惊喜。
又是让护工倒水,又是让护工洗水果。
“别忙了,我过来陪你吃个饭就得走。”南焉坐在沙发上,望着她气色是要比在医院那几天好多了,“上午打电话,有事?”
一般用医院座机打电话,通常都是陶静云有事找她。
如果是有什么重大的事,宁煦阳这个主治医生会直接和她联系。
“就是想你了,想知道你最近怎么样。”陶静云关切地望着她,“囡囡,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看你都瘦了,再忙也要顾着身体,好好吃饭。”
“嗯。”
南焉淡淡应了声,没有过多的交谈。
陶静云也习惯她这个冷清的态度了,自顾自的说了很多。
医院的餐还是很丰富的,三荤两素一汤,分量虽然不多,但一个人吃还是足够了。
因为有她,餐量变多了。
陶静云把那碟子蒸排骨几乎都夹到了南焉碗里,想让她多吃点。
吃过饭,南焉小坐了会,看着时间,起身道,“我去一趟宁医生那里就直接走了。”
“好。”陶静云小心翼翼地问,“囡囡,你……下回什么时候再来啊?”
“再说。”
南焉答得模棱两可,声语依旧冷淡。
陶静云眼底的期待逐渐沉落,又听南焉道,“空了会来。”
因为她的一句话,又燃起了陶静云心底的希望,笑着将她送到了门口,“好,那你记得照顾好自己,本来就瘦,再瘦,脸上都要没肉了。”
南焉看着她,也不知是出于对家仅剩的那点眷恋,还是那点可笑的圣母怜悯心。
她道,“你要是真想弥补我,就好好活着,别让这个家,只剩我一人。”
陶静云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寂寥又消瘦。
她抬手掩唇,悔恨和心疼的泪水夺眶而出。
南焉径直去了宁煦阳的办公室,但走到门口才发现,挂在墙上的那块牌子名字被换了。
她回头,问路过的护士,“不好意思,宁医生是换办公室了吗?”
“南小姐还不知道吗?”护士一脸惊讶。
正当她疑惑不解时,护士又说,“宁医生好像被调职了,四天前离职的,很突然,是上面直接下的通知。”
“调职?”
南焉愣在了原地,后面护士还说了几句什么,她没怎么听进去的。
只是心底有种很莫名却又很强烈的预感。
五天前,是陶静云出院的日子,那天她忙着处理言轻的事情,没有时间过去,便托宁煦阳去接的。
第二天,宁煦阳就被调走了。
巧,甚至巧得都有些不合理。
可能是宴景禹专制又强横的形象在她心里太立体了。
她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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