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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遇反过来问她，“你不觉得这是真话吗？”
“是。可是……”陆暖冬话未尽，便听到江阿姨叫她。
“暖冬，你想学文，有没有考虑走艺术方向？我记得你的钢琴弹得很不错。”
陆暖冬摇摇头，谢绝好意，“没有。钢琴可以是爱好，不可以是职业。”
可以是爱好，不可以是职业。
江景遇翻来覆去地重读这句话，他也这么觉得。
他的确喜欢小提琴，可从未想过以此为职业。
因为这个爱好，并非他自主选择。
他拉小提琴的初衷，不是那么纯粹。
时光退回十二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明媚的春日。
江母带着江景遇去听小提琴演奏会。
最开始听的时候，江景遇还很新奇。
后来听烦了，他想退场，可妈妈不让。
“景遇好好听，小提琴的琴音多么优美，你用心感受。”
江景遇并不想听，可又不能提前离场，他便只能乖乖待在座位上等最后一首曲子拉完。
听完所有曲子后，江景遇听到他妈妈问他，“你觉得小提琴曲好听吗？”
直觉告诉他，他不能说一点儿负面词汇，他说：“嗯，挺好听的。”
妈妈果然高兴起来，拍板道：“那你以后学小提琴吧！”
后来，江景遇开始练琴。
日复一日的相伴让他喜欢上小提琴。
他考级、参加各种比赛都是源于妈妈给予的压力。
扪心自问，他没有一丝一毫在小提琴上竞争的想法。
相较于小提琴团的任何一人，江景遇的喜欢看起来乏善可陈。
妈妈的疑问如期而至。
“暖冬觉得钢琴不能作为职业，那景遇你觉得小提琴家能不能成为你的职业？”
江景遇将手中的购物袋攥得更紧。
提绳在他手上勒出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从他上高中开始，这样的明里暗里的试探不知凡几。
他实在厌倦了。
他不是父母博弈的工具。
“不能。”江景遇望着电梯上升的楼层，刻意没去看他妈妈，语气有些冲，“拉一辈子小提琴有什么意思？”
电梯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江阿姨的脸沉下来，风雨欲来。
陆暖冬扯了下江景遇的袖子，见他不肯低头，她帮忙圆话。
“最近他又是考试、又是忙着化竞，心里烦。阿姨，您别往心里去。”
伯母也圆场，“你还别说，如果我家小北跟景遇似的不用人操心，那该多好。你儿子可优秀了！不想拉琴也不是什么大事，等高考后再说嘛。”
江阿姨扯扯嘴角，应道：“是啊，高考后才能填志愿。”
“妈，你放心，我也不会学医的。”
陆暖冬忍无可忍地撞了他一下。
他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景遇怎么忽然这么冲动？
“行了，你休息几天。”江阿姨摇摇头，看着是不打算和他计较了。
电梯快到达时，江阿姨问道：“暖冬，五一我打算带这个臭小子去津城，你想去吗？”
“可以吗？”陆暖冬倏然抬头。
她期待地看向伯母，只要伯母点头，她就能出行了!
“可以啊。”江阿姨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去看海。”
伯母沉吟会儿，说道：“那就麻烦你了，一个人得看着两个孩子。我跟暖冬伯父说一声，让他安排住宿。”
两家关系很好，江阿姨没有推拒，她走出电梯后说道：“那也麻烦你们了。”
陆暖冬跟着出来，问：“阿姨，什么时候买票啊？我们是上午去还是下午去？”
“我们提前一天去。周四下午，你们提前收拾好行李，我开车带着行李去接你们。”
陆暖冬目送伯母随着电梯上楼后，回过头好奇地问：“开车？阿姨，不买票了吗？”
“不买了。”江阿姨说，“津城近，开车就行。”
江景遇双手腾不出空，没法儿开门，他被迫听完对话，忍不住问：“你一个人开车，不累吗？真不用喊我爸？”
“喊他做什么？他五一哪有假？”
江阿姨开了门，回头对陆暖冬说：“暖冬，回家去吧。回头我给你发个这次旅游要带的东西，你装行李箱里。”
江景遇沉默地进门。
他不禁反省刚刚在电梯里，他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了。
“景遇……”
他听到妈妈喊他，便将手里的购物袋都放在沙发上，问道：“妈，你想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
江景遇帮忙收拾完屋子，拿着笔记本去隔壁找陆暖冬打游戏。
他心烦，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
“怎么了？”陆暖冬看他气势汹汹的，有点被吓到。
“来刷记录。”江景遇说，“还有一些关卡没有刷到四星。”
陆暖冬猜到他心情不太好，二话不说地开机，招呼他进书房，跟他一起上游戏。
等待游戏开始时，她偏过头，好几次想问没问出口。
玩了大概一小时，他们成功刷上好多关卡的满星，江景遇的心情才变好一些。
他把笔记本一推，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说吧，今天你怎么那么冲动？”
江景遇一动不动，声音低落，“你说我妈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我觉得她在逼我，但当我表现出抗拒时，她又会退一步，等到时机好的时候，又旧事重提。”
“是啊，大人都这样。虽然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们好，可是他们也没问过我们到底要不要。”
陆暖冬联想到自己的父母，又说：“不过，你如果坦诚地跟他们聊一聊，或许会不一样呢？”
“算了吧。我爸妈……我觉得他们不会死心。”
江景遇拿手臂挡住眼睛，“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晚上留学校做化学实验，我爸还要旁敲侧击地让我也对医学投入热情。”
陆暖冬叹口气，说道：“趁着这次去津城，好好放松放松吧。”
“我妈估计也觉得前段时间他们的逼问有些过了，才会想带我去旅游。我真的不懂，如果我在别的家庭里，我还会被逼着选父母做过的工作吗？”
“没人知道答案，每家每户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江景遇想起另一件让他担忧的事。
他问：“暖冬，你真的决定学文了？”
“是啊。”
她回答完，觉得在江景遇面前可以透露得更多一些。
“自从去年抓到那个偷拍女孩裙底的流氓，我就挺关心这些事儿的。我发现很多人都对最终的结果不满。我在想，如果我也去学法，我是不是能让坏人得到应有的处罚？”
江景遇静静听完，并没有说任何阻止她的想法。
他抓到重点，继续问道：“所以，你是想当律师？”
“律师？”陆暖冬反而笑了，“不，我还没想好，只是想到了一个方向。可能说出来很中二……我想伸张正义。”
伸张正义。
江景遇认可，陆暖冬向来善良，也不缺乏勇敢。
既然她做出了决定，他要支持她，就像她支持他一样。
他忍下心中的难过，说道：“恭喜你找到方向。”
两个人都有预感，在陆暖冬文理分科之后，他们也许会越走越远。
第42章 青梅 陆暖冬朝他狂奔而来。
周四上完课, 陆暖冬走得格外早。
她是第一个从班上冲出去的学生。
而江阿姨按照约定，早已将车停在学校附近。
她下车后，在校门口等着陆暖冬和江景遇。
陆暖冬远远地看见江阿姨立在门口。
她跑过去, 激动难以抑制。
“阿姨, 你就过来了呀？来得好早。”
“不早啦, 再不出城就得堵车了。”江阿姨看向校园里，问道，“景遇怎么还没出来？”
“他们班可能下课比较晚。阿姨，我们再等等。”
等了大概十分钟，陆暖冬总算捕捉到江景遇的身影。
只见他臭着一张脸，手里还抱着一沓卷子。
“怎么这么慢？”江阿姨诧异地问，“你手上都是刚发的作业吗？”
“没错，老师们说五一也不能放松, 一共发了18张卷子。”
江景遇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比划手里卷子的厚度, “就没见过这么多卷子。”
“等你高三见到的更多, 我们现在该出发了，不然要堵车。”江阿姨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出城的高速上果然堵成了长龙, 喇叭声此起彼伏。
陆暖冬在后座拆着江阿姨给买的零食，她往前蹿了蹿身子, 把东西递到阿姨嘴边。
“阿姨，你吃第一口。”
“谢谢暖冬。”阿姨顺手把座椅中央扶手盒里的水递给他们。
江景遇探出身子接过，将两瓶水全拧开, 递给陆暖冬一瓶。
“妈，你喝吗？”
“喝啊。”江阿姨特意从后视镜瞄他, 似笑非笑地说, “你还记得你有个妈妈在车上啊。”
江景遇低着头在扶手盒里翻找没回话, 他默默拧开递给妈妈，“您最辛苦，当然记得。”
江阿姨哼了声，倒还是很给面子地喝了水。
“还不知道堵到什么时候，前边有个服务区，你们要不先上个厕所？”
陆暖冬眼神示意江景遇下车。
“怎么？”
“阿姨她没吃车上的东西，我们去便利店买点她喜欢的给她吃。”
江景遇四处看了看，“就有一家小超市，先去看看吧。车上都是些面包、饼干，我妈更喜欢吃小蛋糕。”
超市东西太少，转完一圈也就两三分钟。
江景遇想买的小蛋糕根本就没有，他皱着眉头拿了几包辣条和干脆面。
“没别的了，先带回去这些吧。”
陆暖冬看到门口的水，说道：“车上的水也许不够，还不知道要堵多久的车，我们还是带几瓶回去吧。”
离开服务区后，陆暖冬发现江阿姨的车位向前挪动了大概五个车身，速度提升了一些。
可惜这点速度远远不够，希望他们在天黑之前能够出城。
江阿姨看到他们买的东西，笑起来，“谁想到的买这些？车上还有零食啊。”
“车上的是我们喜欢吃的，刚买的是你喜欢吃的。”江景遇解释道。
“是暖冬提的主意吧？”江阿姨的笑意扩散得越来越广，“你可不是这么细心的人。”
陆暖冬才将水放好，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是景遇给挑的吃的，我不太了解阿姨的喜好。”
说着，她若有所思，“明明相处十多年了，但提到阿姨喜欢的食物，我却也说不上来……看来还是亲儿子更关心阿姨。”
江阿姨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
江景遇在手机上打好字给她看。
“我妈以前要上台表演小提琴，她对自己的饮食有严格限制，白天她不会吃食谱以外的东西。”
回想过往的一幕幕，确实是这样。
江阿姨吃东西向来都很克制，当时陆暖冬只是以为阿姨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被江景遇一点拨，她才意识到，阿姨也有很多为难的地方啊。
云雾翻腾，光线收束，天色渐渐暗下来。
出城的车队排成长龙，一束束车灯连接在一起铺上路面，宛如长龙般穿透整条高速公路。
属于陆暖冬他们所乘坐的车辆光束往前一寸寸挪移，总算顺利到达收费口，也出了敬城。
一出敬城，道路四通八达，方才的一条长龙分裂成无数条，向四面八方蜿蜒而过。
前方没了阻挡，江阿姨开得肆意。
“你们把窗户开开，我关空调了。”
江景遇和陆暖冬一人一边降车窗。
风肆虐地涌入小小的车内，带走了一切烦忧。
此时此刻，他们的五一假期才真正开始。
前两个晚上，伯父给他们预留的酒店房间在海边。
三间房在同一楼层，是连号，方便他们沟通。
到达酒店，收拾完东西已经是深夜，陆暖冬倒头就睡。
海边的空气潮湿，一觉起来，她感觉自己浑身湿漉漉的。
陆暖冬先去洗了个澡。
之后她看到江阿姨在临时组建的小群里发消息。
“你们醒了就来叫我下楼吃早餐。”
江阿姨的房间在她隔壁，她关好门后直接去敲门。
开门的是江景遇，他似乎起来很久了，看起来很精神。
“等久了吗？”陆暖冬小声问。
江阿姨听到她的声，从里头走出来，“暖冬来了，那我们下去吃早饭。”
津城这边卖煎饼果子的店铺多如牛毛，即使是海边也能瞅见几家。
江景遇提议道：“不如尝尝津城的特色。”
“去排队要三个煎饼。”江阿姨头一点，指使江景遇干活。
她则带着陆暖冬去旁边卖包子的小铺买豆浆。
陆暖冬豆浆都快喝完了，江景遇买的煎饼还没做好。
她打趣道：“看来早上还是不能吃这些费时间的东西，不然我们干脆直接吃午饭好了。”
等终于拿到摊好的煎饼，江阿姨便带着他们往海边走。
沙滩上已经有人提前看过日出，金黄色的沙子上满是凌乱的脚印。
江景遇找了一片安静的石头，张罗着让大家坐下吃早饭。
这片海域被保护得很好，海水湛蓝清澈，还有成群的海鸥飞在海面上。
唯一的缺点便是游客太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假期嘛，无论哪里都人多。
就算他们留在敬城，游客的数量绝对只多不少。
江阿姨没有做攻略，几乎是随便走，走到哪算哪。
不过就算如此，陆暖冬也很满意。
她爸妈都没有时间带她出来玩，可江阿姨愿意。
只这一点，她就不会抱怨。
第一天在海四周逛了逛，江景遇打听到次日能够赶海。
他提前买了桶、叉子和小铲子，只等着第二天守着时间来找水生生物。
闲散地散散步，江阿姨带着他们吃海边的烧烤。
“来海边就得吃海鲜嘛，明天我们找别的地儿吃。”
陆暖冬翻转着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好奇地往嘴里送。
有一些腥味，但不重。
肉质鲜嫩，调料的味道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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