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溪今年十六岁, 在镇上上初中,平时只有周六周天会回来。第二天早上, 林悦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外边有说话的声音,她还打算在躺在炕上缓会儿,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发生震耳欲聋的震动声响。
“你是谁,为什么睡在我的床上?”一有些粗哑恼怒的女声响起。
这个地区男子的声音大多粗嘎,女声也比较粗哑,但刚刚那个声音听得出来年纪不大。
林悦尴尬的坐起身, 门口站着一个黑瘦的少女,黑黑黄黄的瘦长脸蛋, 乌黑闪亮的眼睛,干燥起皮的嘴唇, 十六七岁的模样, 穿着红色碎花褂子,短到耳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林悦。
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悦趾高气扬道, “还愣着做什么, 耳朵没聋就赶紧从我的炕上下来!听到没有!”
“小溪!”听到动静的李红匆匆从厨房跑过来, 手里还拿着锅铲,她用力拍打少女的后背,“怎么这么没礼貌!白读这么多年书了!赶紧跟我出来。”
说完她对着林悦赔笑道,“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不懂事, 你再睡会儿, 再睡会儿。”
林悦边系扣子边道, “没关系李姐,我正好也要起来了。”
杨小溪被拉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埋怨道,“谁叫你让她睡我的屋子的!那是我的房间,你经过我允许了吗?!”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李红看闺女都气红了眼,语气缓和了一些,“之前你这屋子又不是没人睡过,现在倒成了什么禁地了。”
杨小溪眼睛红通通的,委屈道,“就是不行!”谁住都可以,封大哥的老婆住就是不行!还长得那么漂亮,她不喜欢,讨厌死了!
李红拉着杨小溪走进厨房,边给杨小溪擦眼泪边哄道,“刚刚听有新人来你不挺高兴的嘛,怎么一眨眼就变脸了?知道你生气,我们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行了吧。人家是客人,千里迢迢从大城市赶来了,不能让人连个住得地方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听话啊,别哭了,一会儿你爹看到该心疼了。”
杨小溪撇了撇嘴,揉着眼睛道,“那她在大城市待着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来我们这个破地方吃苦?”
李红切起菜,“人家男人在这呢,她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听到这个杨小溪更生气,“什么男人,谁是她男人?”
李红啧了声,“你这孩子,忘性怎么这么大,我刚刚不是给你说了嘛,就是那个小封,封营长,上个月刚调来的军官。”
“哼!”杨小溪听到这个气极了,她当然知道封营长是谁,他还载过她回家呢!她记得可清楚了。
她就是接受不了他老婆来这了。
“她来这干嘛?来探亲?什么时候走?”
“人家随军家属,走什么走。”
“烦死了!”
杨小溪一扭身跑出厨房。
林悦站在客厅,手里拿着一个发卡,小姑娘都喜欢这精巧的饰品,应该能哄得少女消些气。
她对着刚出来的杨小溪道歉道,“对不起啊,这个发卡你收着吧,就当是我的借宿费怎么样。”
杨小溪看着那个闪闪发光时髦美丽的发卡无比的心动,整个学校,整个镇子的女孩子都不会见过这么漂亮的卡子。
但是杨小溪没有忘记自己对林悦的反感,她皱起眉头一脸嫌弃道,“呸!谁要你的破发卡,赶紧收拾东西从我的房间滚出去!”
“杨小溪!”李红声音变得严厉,“再这么不懂事叫你爹来收拾你!”
“李姐,没关系。”林悦将心比心,倒也能够理解杨小溪的心情,“孩子大了想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很正常,别训她。我住哪都一样,昨天张嫂子不是说家里有空房嘛——”
李红打断林悦,瞪了一眼杨小溪,“什么时候小封同志把屋子收拾出来,你什么再搬过去,在此之前你就安心住在这儿,谁也不能赶你!”
“娘——”杨小溪拖长了音生气的叫着,本来她还想撒泼耍赖赶林悦走,可是一想这样一来封将肯定更会着急的找房子,到时候两人直接住在一块去,那不是更糟糕?
“行行行,住吧住吧,我不赶她了还不行吗?”杨小溪想通这一点后立马转变了态度,但是对着林悦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友善,她伸手朝林悦要刚刚的发卡,“不是说要给我吗,赶紧拿来吧。”
林悦微笑着把发卡递到杨小溪手上。
杨小溪看李悦笑的美丽动作优雅,心情更差了,攥着发卡扭身走掉。
李红不好意思的对着林悦解释着,“平常这孩子不这样,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林悦摇摇头,“没事李姐,小孩子脾气,挺率真可爱的。”
......
另一边的杨小溪回到房间之后,看到林悦放在桌上的行李包,又看了看手里那支精美的发卡,心思活泛起来。
她在门口偷偷往外看了看,见林悦正跟她娘聊得火热,一时不会回来,便悄悄把门掩上,转身翻起林悦的包裹来。
她心里又紧张又激动,林悦是大城市来的,包里一定有很多好东西。
杨小溪翻了半天,把一个波点发箍偷偷藏在裤腰里;还有一个银手镯,她戴在手腕上看了看,衬得她的胳膊更黑了,她没要。
“哇——”杨小溪瞪大了眼睛,“玉?”她拿着林悦组合在一起的三面佛,不禁赞叹,“好漂亮。”
她只在书本里看到过玉石,古朴温润,清澈透亮,戴在脖子里一定很好看。
杨小溪把玉佛揣进口袋里,又把林悦的行李整理好,趁着林悦还没回来,偷偷溜出家门去。
“啊——”
她突然撞到一个人。
“封大哥?”
杨小溪惊喜的看着封将,看着那张她见了一面就再也忘不掉的俊朗容颜,少女的心事被脸颊的红晕暴露的一览无遗。
“你怎么来了封大哥?真是太巧了,我刚从学校回来就碰到你了。”杨小溪星星眼看着封将。
封将面色却冷淡,眼光都没错一下的往前走着。
“喂封大哥!”杨小溪不悦的看着封将离去的高大背影,雀跃的心顿时跌倒谷底。
封大哥的步伐那么急切,一定是去看他老婆去了。
想起林悦那张好看的跟电影女演员似的脸,杨小溪跺了跺脚,一扭身又跑走了。
封将找林悦,告诉她房间已经找好了,只不过要收拾一下,她还要在杨团长家住上一两天。
林悦心里不愿意寄人篱下,特别是在杨小溪明显讨厌她的情况下,但是面上却没有显露,只催促封将能快还是快些。
封将偷偷捏了一把林悦的手,看着她的眼神带着笑意,低语道,“我会尽快。”
......
到了下午的时候,杨团长上高中的儿子杨小江也回来了,那个时候正赶上李红去挑水,杨小溪出去玩还没回来,只有林悦一个人坐在屋子择菜。
杨小江背着一个斜挎布包进门,风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十里的路走回来让他的面上带着些疲惫,显得无精打采的。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一下午没喝水,杨小江的嗓音哑得很。
看到林悦后他愣了半天,这么一个明媚标志的人坐在他家,让他觉得跟做梦一样,恍惚觉得自己见到了仙女。
“我......”林悦见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走进来,想着这应该就是李姐上午跟她说的二儿子。
主人询问客人怎么在他家,她有些尴尬,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早知道就跟着李姐一起去挑水了。
林悦站起身,对着比她高上半个头的少年道,“是小江吗?我是封营长的家属,昨天刚到这里,现在还没有睡得地方,暂时借宿到你家里。”
“哦。”杨小江的态度有些冷淡。
林悦有些尴尬,看样子又是一个不欢迎她的。
他抬眼看了看明显有些拘谨的林悦,又垂眸扫了扫桌面,问道,“渴了,有水吗?”
少年的语气算不上尊重,也算不上盛气凌人,带着青春期与外界特有的一种界限,显得冷漠疏离。
“额水?”林悦提了提桌上的茶壶,空的,里边的水已经被她喝光了。“没水了,李姐已经去打水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吧。”
“嗯。”杨小江淡淡的应了一声,把书包挂在门后的架子上,拐进厨房自己去找水喝。
水缸里还有些底儿,沉积着一层泥沙,杨小江拿起一个瓷碗去舀,林悦见到忙去制止,“那水很浑,是生水,不干净,喝了可能拉肚子。”
“哦。”杨小江的动作只在她说话的时候顿了顿,接着便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一点都不在意那些细节。
林悦见状便没再多说什么。
这里的水珍贵,有水喝就够了,卫生什么的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之内,她刚刚那句好心的提醒或许还会被他觉得矫情,啰嗦。
杨小江喝完水觉得喉咙内的干燥感缓解了几分,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他抹了抹嘴,把喝到嘴边的细沙抹掉,看林悦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他移开视线,没多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房间里睡了会儿,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外边传来阵阵饭香,带着一阵阵笑声。
是下午的那个陌生女人的笑声,清脆甜亮,就像是她给人的感觉一样让人眼前一亮,像是沙漠里的甘泉,让人心里觉得舒服熨帖。
杨小江躺在黑暗中听了会儿外边模糊的谈话声,往门口往了往,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吃饭。
家里边多了个人就多了分热闹。
李姐是个善谈的,问了林悦好多城里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林悦不添油加醋的讲着,就让他们的眼神充满羡慕。
“真有一扭就能出水的玩意?”
讲起水龙头,李红显然有些惊异,感叹着那真是个好东西。
杨团长哼了一声,表示信心,“没什么好羡慕的,再过不久咱也能用上!”
“真的吗爹?”杨小溪惊喜的看着杨团长。
一直埋头默默吃饭的杨小江也罕见的抬起头。
“那当然,”杨团长神气道,“小封特地请了首都的专家过来,就是要为咱解决用水问题,顶多半年,不,三个月,咱也能用上他娘的水龙头!”
“太好啦,封大哥真厉害。”杨小溪激动喜悦的赞道。
“还得是大地方来的人有本事啊。”李红也不禁感叹,眼中充满了兴奋。
专家?林悦却在想,难不成是谭恩浩?
【📢作者有话说】
放假要回家,收拾东西晚了。29号的车,路程很长,可能会晚一点更或者休息一天……
中秋节快乐大家!
第40章 小偷
◎杨小江闻言面色一僵◎
关天摇晃着手里的木棍, 无聊的巴拉着底下的沙土,中短的头发在风中摇曳着, 一如十七八岁的灵魂一样不受拘束不羁自在。
两个少年的身影被火红的太阳勾勒出纤瘦的线条。
杨小江把视线从不远处的训练场上收回来,转身看着情绪不高的关天,抿着唇不说话。
训练场上传来撼天动力的口号声。
关天把手里的木棍随手一扔,用脚踢乱在沙地上勾勒出的看着像字又不是字的线条,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杨小江摇了摇头,低下头不说话。他的话一向不多,此刻尽管他不解释什么, 两人也心知肚明。
关天的父亲是杀人犯,他想进部队, 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明白,我爹是我爹, 我是我, 我没受过那个男人给我带来的半点好处,却要被他连累连当兵都不行!”关天攥着拳头,被乌发遮住的眼中满是不甘心。
杨小江情绪有些复杂, 他跟关天不算是多好的朋友, 尽管两人小时候就认识, 但从来都没主动说过话,可他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关天母亲从小就跟着人跑了,父亲又是杀人犯,所以他一直受班里的人歧视嘲笑。因为大家的排挤关天很小就辍学去混社会。
他不敢想象孤苦无依的小关天都吃了哪些苦,只知道每次他见到关天的时候他身上都带着伤。
小时候杨小江默默关注过关天一段时间, 在上学路上看关天像是个小乞丐似的在街上瞎转悠, 跟路人或者店主嬉笑要吃的, 不是被嫌弃的驱赶,就是被嫌恶的打骂,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很想把自己身上带的干粮分给他点。
可关天没一次找过他,他也一直没敢主动去接触他,渐渐关天很少在街头出现,他也减少了对关天的关注。
直到一个月前,关天突然找到他,说他想要去部队当兵,他知道他爹是团长,很大的官,所以想让他帮个忙。
或者是因为童年时期那份善意没来得及送出的遗憾,杨小江私心里很想去帮关天,甚至想让父亲给他走这个后门。
但现实不会如他想象一般如意。
杨小江知道他的父亲会拒绝他,但他还是说了这件事情,结果不出所料被臭骂了一顿。
杨小江看着关天露在腕背上的一小块伤疤,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当不了兵,你要去做什么?”
他隐隐能猜到关天都做过什么,他是西格镇出了名的混混流氓,扒手、保镖、小贩......好的坏的应该都做过不少。
如果这次他不能走上正道,还会去做什么?
关天趴在围栏上,看着下方的训练场,眼中有些迷茫,“不知道。”
再去当打手□□?可恶人他真的不再当想了。
“那个男人是谁?”
杨小江随着关天手指指的方向看去,队列前方站着一个年轻长官视察,他双手背扣在身后,身姿挺拔,表情冷酷,明明是军人,却又有着没被规则驯服的不羁野性气质,矛盾又抓人目光。
杨小江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平静的心中生出些许的向往澎湃,“新来的营长,姓封,封将。”
“封将。”关天跟着念封将的名字,眼中带着怀疑,“这么年轻就是营长了?”
“嗯。”杨小江轻声应着,“他很厉害。”
“我不信。”关天面上浮上嘲讽轻视,那个叫封将的男人气质中带着一分军人不该有的傲气,一看就没遭遇过多少挫折,他这份傲气是靠着自身的实力,还是靠着家里给他的底气?
关天更倾向去相信后一种。
他想他或许有办法了。
突然,关天和杨小江在同一时刻蹲下身去。
“草!他奶奶的,吓死我了!”关天骂了声脏话,被封将突然投来的视线吓得不轻。没想到那个男人那么敏锐,他就多看了他几眼就被感知到了,那凌厉的目光还真有点东西,比他见过的心狠手辣□□上混的人都要怵人。
“快走。”杨小江躬着身子招了招手,带着关天下坡。
......
林悦把所有的包袱全都翻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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