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满腹狐疑地打开门，便看见一位打扮精致的贵妇人。
她的脸蛋保养的很好，看不出真实年龄, 穿着素色淡雅旗袍, 指甲却涂得艳丽, 手里挎着一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包。
章玉狐疑道：“你是……？”
秦素玉展颜一笑：“你好，我是你女儿同学的妈妈，听说我儿子和你女儿关系很好，所以就想来上门看看。”
她说话虽然看上去客客气气，但是却像是别有一番深意,
章玉虽然没读过多少书, 但是眼色还是会看的。
她张了张嘴, 刚想说什么。
秦素心突然看向她身后，视线上下扫视着，“这就是你女儿吗？”
林嘉意莫名其妙地看着门口出现的陌生女人，毫不客气道：“你谁啊，找我们干嘛。”
秦素心微微一笑：“我是你同学的母亲。”
“林嘉意，对客人有点礼貌！”
章玉转头呵斥了林嘉意，然后朝秦素心讪笑道：“孩子小不懂事。”
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来头不小，不是他们一家能惹得起的。
秦素心也不在意，又朝她笑了笑：“不请客人进去坐坐吗？”
章玉连忙侧身让路，正准备给她找拖鞋，秦素心已经踩在了地板上，她只好尴尬地又放了回去。
秦素心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四周，很普通的装潢，属于那种最普通而平凡的家庭。
章玉招呼发愣的林崇华去泡茶，林应缇听到动静开门走了出来。
“妈妈，有客人吗？”她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
秦素心视线望去，落在林应缇身上，眼前的女生皮肤很白，微卷的黑发随意挽起，穿着棉麻长裙和毛衣外套，周身带着淡淡的书卷气。
她看了大约有七八秒，这才收回视线，心里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个倒比刚才那个好一些。
林应缇微微蹙紧秀眉，这个人的视线让她很不舒服。
秦素心看向章玉，笑着开了口：“你有两个女儿？”
章玉将泡好的茶递给她，“对，两个都在读高中，不过读的高中不一样。”
秦素心朝林应缇扬了扬下巴：“我猜猜，这个就是读的是嘉德？”
“是的。”
话说到这里，林应缇已经大概猜出来她是谁了。
对于她没认出自己，她也并没有觉得意外。
她和江席月母亲是有过一面之缘，但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前，那时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更何况自己的长相模样都有了变化。
出乎意料的是，秦素心并没有咄咄逼人，警告他不准再接近她儿子，而是喝了口茶，开始和章玉拉起了家常。
章玉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突然上门拜访，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但是对方却老神在在，东拉西扯，就是丝毫不表露自己来的意图。
百思不得其解，她也只能打起精神陪着笑，配合的和她聊东聊西。
大概是聊的差不多了，秦素心这才将茶放在茶几上。
“今天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我儿子和你关系很好，所以想特意来瞧瞧。”
章玉勉强笑了笑：“是不是误会了，我这个女儿一向内向，不怎么爱和别人说话。”
秦素玉似笑非笑：“是吗？原来是我想错了，我还以为这两个孩子关系很好，想着以后我们两家可以多多走动。”
“你真的误会了，我家孩子天天只知道埋头学习，就连朋友都很少，更别说男性朋友了。”
秦素心慢悠悠地又抿了口茶，笑吟吟道：“那这么说，看来是别人在乱传谣言。”
章玉的心被提了起来，“什么谣言？”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想着为了方便孩子上下学，在学校附近买了个房子，平时我儿子一个人住那里，可能你女儿和我儿子关系太好，所以你女儿有时会上门找他。”
章玉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她的脸白了白，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应缇。
“……真的吗？”
林应缇抿了抿唇，看向秦素心，轻声道：“江太太，我上门是因为去看病。”
秦素心笑了笑，看上去不太信，“照你这么说我儿子生病了？得的什么病？”
“流感。”
“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你去看他？”
“……因为是我传染给他。”
秦素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信了没。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章玉一路陪着笑送她到门口。
出门前秦素心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他们一家人说：“对了，过两天我让人给你们家寄些好茶过来。”
章玉脸上的笑险些要挂不住。
等门关上后，原本一直在笑的章玉脸上笑意缓缓消失，她耷拉着肩膀，转身的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
林崇华一直在抽着闷烟，林嘉意则嘴里骂着老妖婆。
章玉脸上满是疲惫，强撑着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妈，你也信那个老妖婆的话，不信你自己的女儿吗？”林嘉意看不下去了。
章玉看向林应缇，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应缇，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应缇抿了抿唇，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很坚定：“我和那个男生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章玉什么也没说，只说：“这样就最好。”
因为这个突然到来的插曲，林家的气氛一直都阴沉沉的，一家人吃了饭后，都沉默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晚上睡觉时，林应缇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其实江席月的母亲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只需要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轻飘飘地丢出几句话，就能轻易让她家里变了天。
她也没有把小时候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如果那时说出来，更会让她觉得自己别有所图，在以恩挟报。
正出神之际，房间门传来了细微动静，门被人轻轻推开了，林应缇连忙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她能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头顶响起章玉的声音。
“应缇？”
林应缇没有回应。
章玉叹了口气：“别装睡了，我是你妈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林应缇睁开眼，看向她，杏仁眼微微眨动。
章玉见她的神情，不由愣了愣，柔声道：“别难过了，妈妈相信你不会早恋。”
她的神态很温柔，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今晚我陪你一起睡？”
林应缇一愣，她还从没和章玉一起睡过，
“…..好。”
章玉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睡觉一样。
“之前你给我说去看望生病的同学是不是就是那个男生？”
听到她突然开口，林应缇也不意外，轻轻地嗯了一声。
章玉问：“那个男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应缇摇摇头：“我不知道。”
江席月这个人实在太过复杂，她到现在都看不懂他的心思。
“他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嗯。”
章玉哦了一声，又问：“我见过那个孩子吗？”
林应缇垂下眼睫：“嗯，就是上次拉了我一把的那个男生。”
“那个孩子啊……”
章玉终于有了印象，她轻轻地拍打着林应缇的后背，轻声开了口。
“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是和咱们家不适合。”
“你和嘉意不一样，你从小就很懂事，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妈妈相信你现在也明白。“
林应缇沉默了一会，忽然开了口：“妈妈，其实我很羡慕妹妹。”
“她？为什么？”
小时候林嘉意经常犯错，父母每次都会责骂她，可是看到她哭又会不忍心抱在怀里哄，
有一次她也故意犯了个错，可是当时他们却当没看见一样，什么都没说，
听完林应缇语气平缓地讲述着这些她都记不清的事，章玉这才意识到她犯了什么错。
当时林应缇走丢以后，他们四处寻找也没有结果，后来碍于经济压力和工作压力，家里不可能没人继续工作，毕竟还有一个孩子要抚养。
所以当孩子找回来时，他们作为父母除了激动以外就是内疚。
要是他们愿意再多找一年，说不定孩子能够早回来一年。
小床上母女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章玉看着林应缇，眼里满是怜惜疼爱。
她这个大女儿从小就非常懂事，可又太过于懂事，以至于和父母总有种距离感，她能感觉到这孩子还没有对他们敞开心扉。
今晚是她第一次主动愿意和她述说这些事。
“你和嘉意的性格不一样，所以爸爸妈妈对待你们的教育方式才不一样，如果我把对你的教育方式放在嘉意身上，那么她只会被宠得更叛逆。”
“而你虽然看起来一直很懂事，但是当妈的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你内心很敏感，面皮薄，所以你犯了错，我们都不会说的太过分，因为知道你能改正。“
“妈妈不是完美的妈妈，也会犯错，你能够原谅妈妈吗？”
林应缇抱紧了她，轻声说：“没关系，因为我也不是完美的女儿。
章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章玉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你喜欢他吗？”
窗外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之中，皎洁情冷的月光淡淡洒下来，林应缇的面庞像是也蒙上一层静谧的月霜。
“不喜欢，一点也不。”
*
夏天不知不觉的来到尾声，十月中旬时天气已经渐渐的凉了起来。
嘉德这几天有一个艺术节活动，林应缇他们班上准备编排一个校园剧。
负责选人的是文艺委员唐慈，她对于选角苦恼了很久，最后决定由向茉予出演女主，而男主，本来定的是江席月，但是他拒绝了，说可以把这个机会给其他人，他负责幕后。
最后大家只能投票决定，选出季知林出演男主。
林应缇也被半强迫报了名，但是她并没有出演什么重要的角色，只负责在主角背后当背景板，扮演一个路人甲。
对于这个角色，她还是比较满意，当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显然要轻松许多。
因为高三学业压力紧张，也不是冲着得奖去，所以大家也都没有特别花时间在排练上，只是午休时会花一点时间。
“班长我的台词太多了吧，能不能分点给季知林。”
向茉予正和江席月在讨价还价，看能不能改少点，因为他是负责写这个剧本的人。
江席月漫不经心道：“他同意就行。”
于是向茉予又继续去对季知林死缠烂打。
他们两人交谈的时候，林应缇低头认真地在涂着手上的木板颜色，舞台上的道具都是由木板涂上颜色，然后绘制出各种各样的图案。
因为她的戏份很少，所以需要干这样的活。
“要帮忙吗？”
林应缇听到头顶传来的熟悉声音，眼睫轻颤，但是没有抬头。
“不用了，谢谢你。”
大概是听出了她的客气与疏离，江席月不动声色地微微蹙眉。
手上的木板并不难涂，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需要花费时间，她刚把手里的木板涂完，唐慈就找到了她，语带恳切：“应缇，能不能麻烦你和班长跑个腿？去美术室再拿点颜料？”
林应缇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紧张的排练着，比较闲的确实只有自己还有江席月。
没办法，她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美术室就在楼上，林应缇和江席月上了楼，走廊上，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美术室走着，两个人隔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有时林应缇刻意放慢了速度，却发现两个人相隔还是那么远，没有什么变化。
来到美术室前，林应缇率先推开了教室门走进去，她的目光在四处搜寻着，却发现什么都没看到。
“你知道颜料放在哪里吗？”
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静，林应缇狐疑地转过头。
便看见江席月立在那，伸手反锁了门，他的面庞有一半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情，
只听到他说：“林应缇，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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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转学◎
美术室里灯光昏暗,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阳光，看不清空气中悬浮着细微尘埃。
林应缇垂下了眼：“谈什么？”
江席月双手插着兜, 缓声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林应缇：“没有。”
江席月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口是心非。”
林应缇眼睫轻轻一颤，她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她不说话，江席月索性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呆着，最后还是江席月先沉不住气，开了口。
“为什么？”
林应缇背靠着墙，视线落在一旁的画布上, 上面不知道哪班的学生在上面画了一幅画，旁边还写了几个字, 依稀能看得出是一首情诗，大概是因为有暗恋的人所以留下来的。
她轻抿了唇, 缓缓开了口, 却是说起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你知道我的老家在哪里吗？”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江席月却点了点头。
林应缇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继续说道：“那个县城不大, 就连街上的道路都是狭窄的, 也没有大城市的高楼, 医疗条件也很差，我奶奶就在那里去世的，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样的病，在大城市里是不用死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因为我们在那里, 所以她死了。”
“所以我想毕业后逃离那里, 带着父母一起去大城市生活。”
“对于我这样的家庭来说, 只有通过高考才能改变命运，所以在这个路上，我一口气都不能松。”
她和他们不一样，她的背后，除了父母殷切的视线以外，没有任何退路。
林应缇的语气放得很轻：“所以现在你的妈妈误会了我们，让我觉得很困扰，影响了我的生活。”
江席月本来沉默地听着，听到这不由抬起了眼，脸色有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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