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都在药厂上班,你还怕见不到大姐?”黎善循循善诱地安抚道:“到时候你就天天盯着他,让他知道,你这个小舅子可不是好惹的。”
“敢欺负我姐,没门儿!”张朝立即重重点头。
黎善的话刚好戳中了张朝那颗青春期小少年,不怕天不怕地的小心思,此时的他就好似受了重要委托,内心已经将‘保护大姐’四个字给当成了首要任务。
所以黎善要去办公室找张逐日的时候,张朝连忙脱了身上的围裙和袖套,坚决要跟她一起去。
黎善拗不过,只好带着他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办公室里,张逐日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是郭小婷激动的声音:“……大哥,这事儿你真得帮我们好好谢谢善善,要不是她那个梦,逐本真得……”
郭小婷哽咽了一声。
之前张逐本出任务,半路上遇到了敌人,几番交火后,船上有人受了伤,郭小婷当时就吓得腿软,战斗站不直,结果伤员送回来了,张逐本却没回来。
郭小婷去打听了,才知道,船队将伤员送回来后,没受伤的人连船都没下,又重新出任务去了。
那时候郭小婷才放了心。
一个月后,船队终于结束了任务回了家,张逐本平安归来,夜里夫妻夜话的时候,郭小婷才知道,当初张逐本差点就没了命,要不是他突然听到了有人喊了一声‘小心’,他恐怕都来不及卧倒。
毕竟那颗子弹角度极其刁钻,他也是卧倒后,子弹射中前方的木箱子,才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
而那一声‘小心’,也在张逐本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那肯定是善善的声音。”张逐本斩钉截铁。
郭小婷本来还不相信,结果她突然想起之前张逐日送来的那一包腊肉。
这腊肉挂了急件,在路上还飘了半个多月,到琼州的时候,张逐本已经上了船。
郭小婷拿了腊肉就赶紧找了个衣撑子,想挂到房梁上去,生怕腊肉在路上捂坏了,也幸好,腊肉在寒冷的地方飘得时间长,到了琼州这边,人家也知道腊味放不住,快马加鞭的就给送来了。
郭小婷忙着挂腊肉,儿子张定昆在下面递腊肉,递着递着就翻出了一封信。
信里写了黎善做过的梦,如今再听张逐本这样一说,顿时就将两件事给合上了,于是郭小婷也坚定的认为,那天夜里喊那声‘小心’的人就是黎善。
张逐日听着弟妹激动的声音,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但嘴上却还要说:“什么梦不梦的,那都是封建迷信,郭小婷同志你说话得注意点儿。”
郭小婷赶紧将眼泪憋了回去:“我这不是高兴嘛。”
张逐日见郭小婷见好就收,也松了口气,恰好黎善来了,他赶紧朝黎善招了招手:“善善来了。”
郭小婷再次激动起来:“快,大哥,让我跟善善说说话。”
张逐日立即将电话递给黎善,郭小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善善,二舅妈要谢谢你啊。”
“有啥可谢的,二舅妈,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黎善一听就知道郭小婷为的是什么,刚刚她听见郭小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的心就高高的提起,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这会儿听见郭小婷的声音这么有活力,可算是安心了。
“对对对,善善,前几天红梅给我们打电话,说你要结婚了?”
黎善还没来得及娇羞一下,电话就被张逐日给接过去了。
“这事儿我正打算告诉你们呢。”
他提起黎善的婚事,就忍不住笑:“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爸是药厂的副厂长,他妈是妇联主任,自己也考上了药厂,如今和善善是同事,在秘书处上班,跟新民一样,是厂里的笔杆子,他有个二哥,也是你们部队的,不知道逐本认不认识。”
“谁?”张逐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显然,郭小婷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听到黎善的婚事,更是凑到了听筒边。
“叫苏卫洋,应该是个连长。”
苏卫洋?
张逐本蹙眉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这么个人:“是跟着老徐的,确实是个连长,这人我不大熟悉,倒是可以问问老徐怎么个情况。”
“你说苏连长?我认识啊。”
郭小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老婆郑婉玉刚生了个儿子,是他妹妹来伺候月子的,前几天我还跟几个大嫂子一起上门慰问过呢。”
张逐本是个团长,作为团长夫人的郭小婷也是个活跃分子,和几个部队老嫂子组成了个关爱军嫂的小团体,日常就是解决一些家庭矛盾,或者到生了孩子的军嫂家去慰问。
属于不在编的妇联干事。
虽然没工资,但几个老嫂子干的挺开心。
“那苏连长还是很不错的,就是不爱说话,前两年郑婉玉来住过一段时间,结果夫妻俩吵架,郑婉玉给气回去了,去年才又过来,只是这次郑婉玉变了不少,瞧着和和气气,说话也挺温柔,夫妻两个感情都好了不少,如今又有了孩子,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所以不可能有什么妯娌矛盾。
郭小婷说起这些军嫂的时候,也是一套一套的,可见对整个家属区都了若指掌。
张逐日松了口气。
他还真挺怕黎善遇到难缠的嫂子。
“今年是来不及回去了,等明年,明年我和小婷回去过年。”张逐本爽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估计到那时候,善善都抱孩子了哈哈哈。”
话音刚落,就传来郭小婷骂人的声音。
而黎善则是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的扭过头去,张逐日见这两口子越说越过分,干脆直接挂了电话,结果电话又响了起来:“大哥,你帮我和小婷垫五百块钱,给善善做嫁妆。”
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逐日:“……”
淡定的将电话放了回去,张逐日才看向黎善:“你们厂今天不上班?”
黎善轻咳一声,垂着脑袋,尴尬中又透着几分娇羞的说道:“我回来拿户籍证明,打算趁今天有空,和小苏去把结婚证领了。”
“对对对,你们还没领证。”
张逐日听黎善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小两口还没领证呢,这没领证就不算正式结婚,张逐日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将这一茬给忘了。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赶紧带着黎善出门:“走,咱们去东园街道办开证明去。”
黎善的户口从黎家迁出来后,便放在了张逐日的名下。
张逐日作为张儒东的长子,户口一直都跟着张儒东,而不是和其它兄弟似的,单独分了出来,所以张逐日要开证明,还是得去东园街道办才能开。
“爸,我也要去。”张朝一见他们要走,赶紧开口喊道。
张逐日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告诉你妈,我带你姐开证明。”说完,就带着黎善跑了。
他们俩没坐公交车,而是骑着自行车,出了厂就抄近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张儒东家里,张儒东一听说黎善要开证明,赶紧让邬玉年把户籍本给翻了出来。
张逐日拿了户籍本就去将证明给开了出来。
“这户籍本你也拿着,办结婚证也要呢。”
黎善接过户籍本,随意地翻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咦?大舅,怎么邬姥姥的户籍不在这个户籍本身上?”
“你邬姥姥有自己的房子。”
张逐日给解释了一下:“户籍挂在自己的房子下面。”
黎善不疑有他,将户籍本往衣兜里一揣:“那我现在就去找小苏。”
“我送你去站台。”
张逐日又跨上自行车,将黎善给送到了汽车站台,其实拢共也就两百米的距离,但就是这两百米,张逐日都舍不得黎善劳累。
黎善上了公交车,隔着窗户跟张逐日挥手。
张逐日的眼圈都有些红了。
还记得当初黎善被带回来的时候,脏兮兮的,臭烘烘的,小小的一个人儿,呆呆愣愣,一直过了小半年才愿意开口说话,如今一眨眼的功夫,都要结婚了。
他回了家,袖口都擦眼泪擦湿了。
“多大点儿出息。”张儒东冷哼。
张逐日摇摇头:“爸我厂里还忙着呢,我先回去了。”
“滚吧。”
张儒东嫌弃的都不乐意看一眼这个大儿子,起身就回了房间,等张逐日走后,邬玉年端着茶送到房间里,才发现张儒东正拿着手帕擦拭着张红珍以前的照片。
只见照片上的张红珍,笑靥如花,依旧还是青春年少的模样。
“如今善善结婚了,红珍也该瞑目了。”邬玉年安慰张儒东。
张儒东回头看邬玉年:“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
邬玉年接过张儒东手里的手帕,擦了擦张红珍旁边的那张照片,那是张儒东原配妻子的照片,她眼底泪光闪烁,声音也哽咽起来:“要是大姐还活着,瞧见善善结婚,得多高兴啊。”
——
黎善还在车上呢,就看见站台上站着的苏卫清。
他穿了一身绿军装,外头批了件厚棉袄,甚至连头发都油光锃亮的,可见回去是好好收拾了一下,整个人站在寒风中,宛如一根笔直的小白杨似的,格外的显眼。
等车稳稳地停在了站台。
黎善就看见苏卫清那双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满是期待的盯着车门,叫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地勾起唇角,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苏卫清!”
黎善一下车就冲着苏卫清招手,她的心情也因为苏卫清而变得激动了起来。
刚刚回去拿户籍证明的时候,她还没什么真实感,可此时看着苏卫清,她才真的意识到……
——她要结婚了。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以及她在任务世界中走过的那些人生,她终于做了一回人生的主人,不再被命运的洪流推搡着往前走,不需要再顾虑任务对象的心情,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苏卫清是她自己选择的对象。
和他结婚也是自己心甘情愿,所以,她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心情就行了。
远远地看着苏卫清朝自己跑来,黎善的眼中染上笑意,在苏卫清开口之前,她将户籍本举到面前,语气有些兴奋:“你看,户籍本我拿到了,户籍证明我也开了。”
“我也是。”
苏卫清也很激动的将户籍本掏出来:“证明我也开好了,我们现在去领证?”
“好。”
黎善重重点头,第一次主动去拉苏卫清的手:“走,咱们去婚姻登记办事处办结婚证儿去。”
苏卫清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将手里的包打开给黎善看了一眼:“我刚刚去商场里买了一斤水果糖,到时候咱们分给登记处的同志们。”
“你这也太高调了。”黎善轻声责怪。
如今这年月可不能太高调,不然容易被人贴大字报。
“我现在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我要结婚了。”苏卫清生怕黎善将糖果袋子给拿走,自己干脆抱在了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黎善:“那些同志拿了糖,肯定给我挑一个好看的结婚证。”
黎善一听这话,更觉得他有点高兴的昏了头了。
如今的结婚证都是统一样式。
左边是个大大的大领导头像,下面是大领导语录,右边则是两个人的登记消息,以及自愿声明,哪里还有什么更漂亮的结婚证呢?
谁曾想,还真有。
虽然款式还是那个款式,但人家从一沓子结婚证里,挑了一张最平整的给他们做登记。
从递交证明,到盖上公章,拿到结婚证,一共也就花了十分钟不到。
小两口捧着这新鲜出炉的结婚证,一直到走出了办事处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大大的问号。
仿佛在问:“我们这就结婚了?”
是的,短短十分钟,他们就从单身人士,变成了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那,那咱们接下来去做什么?”
苏卫清的目光又黏在了结婚证上,他甚至都不敢用力,生怕将这张平整的结婚证给捏皱了,要知道这张可是那一沓结婚证里最平整的一张了。
“要不咱们先把结婚证送回去?”
此刻,这张薄薄的纸在黎善眼里,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她也跟苏卫清一样,觉得这结婚证,就该平平整整的才好看。
明明之前两个人将今天一天规划的特别好。
领了结婚证之后就去拍照片,可真领了结婚证之后,他们却什么都不想,只想将结婚证先送回家。
于是两个人就傻乎乎的捧着结婚证上了公交车,一路到了药厂,苏卫清第一次带着黎善回到了职工大院儿,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两个人遇见了吕庆兰。
“卫清啊,这是你对象么?”她上下打量了黎善一眼。
随即不得不承认。
这个姑娘确实比她家小妹长得好看。
尤其那双眼睛,水灵灵的,亮晶晶的,一看就是一双健康无比的眼睛,而不像她小妹,继承了她们家的近视眼,小小年纪就戴上了近视眼镜。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对象咯。”苏卫清炫耀着将结婚证举起来:“你看,我们已经领证了。”
吕庆兰:“……”
这速度可真够快!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哪怕心里吐槽,吕庆兰面上还得满面笑容的祝福,毕竟她只是看不惯罗大炮而已。
苏卫清被吕庆兰这么一祝福,顿时通体舒坦,连忙从口袋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吃块喜糖甜甜嘴。”然后又转头跟黎善介绍了一下吕庆兰:“这是咱们家的邻居,喊吕姨就行。”
“欸,你也别光顾着介绍我,也给我介绍介绍你媳妇儿啊。”吕庆兰是生产部的工人,平常跟技术部也碰不上面,只知道黎善是药厂的工人,却不知道她在哪个部门。
“黎善是咱们厂技术部的。”
苏卫清骄傲地介绍道:“她可是以第一名的身份考进咱药厂的。”
吕庆兰:“……”
乖乖,技术部啊。
这可是个重要部门,甚至比苏卫清的秘书处还要来的厉害,吕庆兰心里顿时酸溜溜的,只觉得罗大炮真是好命,三个儿媳妇儿,一个自己嫁进来之前就是商场的销售员,一个娘家那边全是当官儿的,如今这一个更好,根正苗红的药厂工人,还是技术部的。
这叫吕庆兰酸的宛如喝了两瓶醋。
回家后越看自家男人越不爽,她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我们家老大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能有罗大炮小儿媳妇那质量么?”
“你这什么话?”丈夫卢东升听懵了。
吕庆兰赶紧将苏卫清结婚的事告诉丈夫,结果卢东升更无语了:“你儿子有卫清长得好么?有卫清有能力么?再不济,你儿子成绩能考上药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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