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散的中衣半掩,却遮不住领口处,所露出的那一截凝脂般的肌肤上,点点旖//旎的痕迹。
此时此刻,她眉眼低垂的模样,教人瞧着,好似一枝稍稍有些枯萎的花枝一般,恹恹然,匮乏生气。
萧凝行至林鸾的身后,望着铜镜之中,她眼底微有些浅淡的黛色。
心中怜惜,萧凝抬手拿过她手中所持的檀梳,一面为她梳着柔顺的乌发,一面出声道:“今日是朕的生辰,朕带阿鸾出去走走,总在家闷着,心情会愈发差起来。”
林鸾闻言,似是微顿了一下。
低垂的眼眸,眸底似有几分决然之意划过,林鸾攥了攥掩于袖中的纤指,好似决定了什么。
只是……
不晓得想到了什么,林鸾的眸中,在划过决然之后,有一抹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她欲压下萦绕于心中的那抹不合时宜的,教她自己皆对自己深恶痛绝的涟漪,但那圈涟漪,却泛着浅浅的圆,愈来愈大,缭绕心头。
……
皇城贵女们常去光顾的首饰铺子中。
林鸾垂眸,望着放于面前的珠钗与发簪,神情疏淡,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
萧凝抬手,为林鸾戴上一只步摇簪,然后垂眸,凝睇望着她,语调柔和地随口问道:“阿鸾喜欢这只簪子吗?”
扫了一眼铜镜之中,此时此刻,戴在自己发髻上的那只步摇簪,林鸾轻轻地颔了下首,模样瞧着,却有些敷衍的意味。
只听她低声回答道:“嗯。”
对林鸾这十几日以来,破天荒理会自己,而有些受宠若惊一般,萧凝唇畔微弯,抬手,以修长的指节抚了抚她的面容,含笑道:“喜欢便好。”
望着面前的一双男女郎才女貌,甚为登对的模样,又瞧出他们之间似有些隔阂之意来,店小二脑筋微转,恭敬热络地笑着说道:“郎君可真是有眼光,这只步摇簪可是小店近来最时兴的样式,送娘子,是再相宜不过的了。”
顿了顿,店小二望向面前的林鸾,继续笑道:“娘子生得貌美,戴上这只步摇簪更是相衬,小人斗胆说句僭越的,便是宫中娘娘,恐怕亦不曾有这般仙人容姿罢。”
只是,往日里算是奉承,今日说来却并不亏心的一席话说罢,面前两人的反应,却与店小二平日里所见的并不相同,甚至大相径庭。
只见面前的郎君闻言,唇畔微弯的弧度似是愈深了几分,而容貌姣好的小娘子,却仍旧冷冷淡淡,不为所动的模样。
正当店小二心中有些摸不着头脑,且忧虑今日的生意是做不成的时候,却忽见面前的郎君,侧身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何忠,待会将这些首饰皆包起来,送至宅院中去。”
何忠闻言,忙躬身应道:“是。”
店小二听到这话,自是喜上眉梢。他望着走上前来的侍从,自宽大的衣袖中取出的一张银票,在接过银票,看清数额之后,店小二一面神色愈发喜悦地颔首,一面道:“不必麻烦这位管事大人,小人这便将这些首饰包起来,送到郎君的府上去。”
两人已然于外面走走停停,闲逛了将近一整日的功夫,思及晚上为林鸾筹备的礼物,萧凝眸底闪过一抹温浅的笑意,一抹于这位年少登基,清冷淡漠的年轻帝王身上,鲜有的忐忑与情怯。
按捺着心头的柔软与不安,牵住林鸾掩于袖中,微有些沁凉的纤指,萧凝带她往首饰铺子之外去。
垂着眼睫的林鸾并不曾瞧见此时此刻,萧凝面上微有些异样的神色,但尽管她不欲望见,听见任何有关身侧之人的事,但男人清隽温和的声音,却仍旧于她的耳畔响起。
只听萧凝笑着提议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到樊楼去罢。”
思及今晚,自己筹备已久,成败在此一举的计划,林鸾顿了片刻,方才颔首,轻声答应道:“嗯。”
第44章 生辰
临水河畔, 樊楼的雅间中。
林鸾垂首,为自己斟了一盏温茶,正待抬手将茶盏拿起, 却忽听坐于面前的男人, 忽地出声问道:“阿鸾不曾有什么话要与朕说吗?”
听到萧凝这般询问, 林鸾只觉心中“咯噔”一声,握着茶盏的纤指,亦不自觉地攥得愈紧。
“……”
沉默片刻,反应过来方才萧凝的言语之中,似带了几分浅淡的笑意,林鸾微悬的心,缓缓稍定了几分。
抬首,望着坐于面前的萧凝, 林鸾的唇畔有些勉强地浮现出一抹笑意来:“圣上, 生辰快乐。”
望着林鸾微有些勉强与恹恹的神色, 萧凝摇首失笑,瞧着她的目光中,不禁带了些拿她无可奈何的柔和笑意。
只听萧凝语调似有些无奈地笑道:“阿鸾待朕, 当真是敷衍。”
说着,萧凝探手过来, 指节分明的大掌,掌心朝上,放于林鸾面前的桌案上。
唇畔笑意愈深, 萧凝点漆般的眼眸中,划过几分显而易见的期待来, 只听他笑着复又问道:“那阿鸾可曾为朕准备生辰礼物?”
林鸾闻言, 只得如方才一般, 沉默了片刻,摇首道:“不曾。”
望着面前垂眸,静静喝茶的林鸾,萧凝瞧了瞧她盈盈纤腰间,所挂着的那只荷包,亦顿了顿,方才笑道:“那阿鸾便将身上的这只荷包送与朕罢,朕记得,这只荷包是前几日阿鸾亲手所做的。”
听到萧凝这般言语,林鸾垂首,望了一眼自己身上所佩的那只荷包,面上的神情,瞧着似有些不愿将荷包送与萧凝的模样。
只听她语气微有些别扭地拒绝道:“可是这不过是一只寻常的荷包罢了,针线寻常,布料寻常,绣工寻常,圣上若佩于身旁,没得辱没了您的身份。”
谁料,听罢林鸾的这一番解释,萧凝却不为所动的模样:“谁敢置喙朕的事。”
顿了顿,萧凝望着面前的林鸾,继续说道:“更何况,阿鸾做的荷包,于朕而言,本便不寻常。”
萧凝既这般说,林鸾自是无言以对。为了不教他起疑心,默然片刻,她只得解下荷包,递与面前的男人,轻声道:“好罢。”
心愿得偿的萧凝接过荷包来,握于掌心中,垂眸静静地望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弯了弯唇角,凝眸望向林鸾,眉眼柔和含笑道:“阿鸾既送了朕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朕亦有东西要送给阿鸾。”
闻言,林鸾颔了下首,明显有些敷衍意味地问道:“什么?”
萧凝垂眸,自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方紫檀木匣子来,打开,放于林鸾面前。
望着紫檀木匣子中,所盛放的东西,林鸾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望着面前的萧凝,问道:“这……这是什么?”
瞧出林鸾神情之中的难以置信来,萧凝眼眸微弯,放柔了声音,与她解惑。
“这是凤印。”
林鸾闻言,望着面前的萧凝,下意识地有些惶恐与慌乱地摇首,一口回绝道:“我……我不能收……”
萧凝探手过去,握住林鸾微有些冰凉的纤指,落于她身上的目光,与同她言语的声音,皆低沉而柔和,但他手上的力道,却根本教她无从拒绝。
鼓励一般,萧凝望着林鸾,声音温柔坚定道:“阿鸾,收下它罢,不要拒绝朕,好吗?”
林鸾眼尾泛红,眼前亦慢慢地氤氲上一层水雾蒙蒙的泪光。
半晌,两人的僵持之间,望着林鸾微红的眼圈,轻颤的眼睫,正当萧凝心中怜惜,不舍再继续这般逼迫她时,却忽听面前的林鸾,颔首轻声道:“好……”
听到林鸾的回答,萧凝自是又惊又喜。
点漆般的眼眸中尽是比璀璨星辰还要夺目的光亮,萧凝唇畔笑意深深地望着林鸾,神色之中的欢喜溢于言表:“阿鸾,你快打朕一下,朕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说着,萧凝欢喜得不禁坐于林鸾的身侧,仿佛黏人的小狗一般。他展臂,将林鸾揽入怀中,用力地紧揽着她,忽地垂首,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
未曾料到萧凝会是这般反应,林鸾有些羞恼地启唇,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声音微有些含糊不清道:“放开我……”
不同于常,萧凝竟破天荒十分顺从地放开了林鸾,只是安分地,乖乖地揽着她,与她相互依偎着,声音中尽是笑意。
只听他笑着,轻声喃道:“当真不是在做梦,甚好。”
听到萧凝尽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晓得为什么,林鸾的心中,却忽地有些不是滋味,难辨缘由。
抬手,轻轻地推了推身前揽抱着自己的萧凝,林鸾低声道:“圣上,菜皆要冷了,我们快些用膳罢。”
萧凝垂首,自林鸾眉目之间白皙细嫩的肌肤上亲了一下,笑道:“好,皆听阿鸾的。”
说罢,他果然信守承诺,放开了她。
方才铺天盖地笼罩于身上,那带着浅淡的龙涎香气息的温热怀抱骤然消失,或许连林鸾自己皆不曾察觉到,她的眼眸中,微微有些失神与怔愣。
按捺下心中的那抹异样,林鸾抬手,斟了两盏茶水,一盏放于萧凝的面前,一盏则留于自己的手边。
拿起手边的茶盏来,林鸾清凌凌的眼眸望向面前的萧凝,神色平静如常,若无其事道:“圣上,我酒量太浅,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听到林鸾这般言语,萧凝笑着颔了下首,摩挲着釉质温润的茶盏,应道:“嗯。”
微顿了一下,他唇畔笑意愈深,似带着几分暧//昧的促狭:“不过,阿鸾便是喝醉了,亦没有关系。”
林鸾抿了抿唇,不曾回应萧凝这意有所指的一番话。
拿着茶盏抬手,敬了面前的萧凝一盏茶水,林鸾将茶盏中的温茶一饮而尽,然后望着面前,平日里最为敏锐的男人,毫无戒备,慢慢饮尽茶盏中的温茶。
“阿鸾……”
正当林鸾望着面前的萧凝,心中的那根弦紧绷不已之时,却忽见萧凝抬眸,望向她,忽然这般出声道。
心倏地一跳,以为萧凝是察觉到了什么,林鸾勉强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垂眸,不与萧凝的视线相撞。
她“嗯”了一声,掩于袖中的纤指微攥了起来,但面上的神色,却仍旧是若无其事的平静模样。
佯作无事地启唇,林鸾问道:“嗯?圣上有何事要说?”
萧凝望着面前垂着眼眸的林鸾,迟疑片刻,方才出声,缓缓道:“阿决的事……”
闻言,林鸾迅速开口,打断了萧凝的言语。
她低垂着眉眼,神色疏淡,语气平静道:“这十几日,我亦想通了,我与安平王殿下,虽是自幼相识,但相处的时间,亦不过只有小时候的那几年罢了,为了抗拒圣上而抗拒,从前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顿了顿,林鸾继续道:“那日圣上问我的问题,我亦有思忖过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如今要我全然接受圣上,我亦做不到,但……但我会努力,慢慢忘记从前所有的事的……”
说着,心头的那抹异样又涌了上来,林鸾复又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水,然后抬手,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希望这般,能按捺着萦绕心间,那抹已然失控的,莫名的情绪。
饮尽茶盏中的茶水,低垂着轻颤的眼睫,却许久不曾再听到面前之人的声音,林鸾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稳了下心神,方才抬眸,望向坐于面前的萧凝。
只见萧凝阖着眼眸,小扇般的乌色眼睫纤浓,于眼底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瞧着已然是昏睡了过去。
心口微窒,手脚发僵,片刻之后,林鸾方才稍定了心神,但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身旁侍候的侍从们,此时此刻,便在一门之隔的雅间门外,随时待命。
但凡任何一处出了差错,等待她的,便是这筹备十几日,方才得来的千载难逢的机会错失,计划亦将彻底败露,甚至……还会连累到帮她送药的二哥哥。
是故,虽然在与安神药一同隐秘送来的纸条上,林鹂明确地写了药效与药力,但此时此刻,林鸾的心绪,却仍旧如绷紧的琴弦一般,难以松懈。
抬手,轻轻碰了碰萧凝的手臂,林鸾试探地唤了他一声:“圣上?”
雅间中静谧无声,并不曾有人回应她。
林鸾望着面前已然陷入了昏睡之中的男人,自宽散的衣袖中取出一只发簪来,眼眸中闪过一抹恨意。
只是,眼眸中的恨意转瞬即逝,不过片刻,便被一抹更为复杂的情绪所替代。
明明她应该只是想杀了他,心中不该有其他任何的念头,明明,眼下的情形,她或痛苦,或隐忍,已然等待了许久。
可是,眼下的一切,皆出乎了她的意料,握着发簪,本应决绝而勇敢的手指,此时此刻,却颤若筛糠一般,久久难以下手。
只要将发簪刺进他的脖颈,从今以后,便再也无人会再强迫她;这些时日以来,所经受的那些被逼迫,煎熬的痛苦,亦会大仇得报……
林鸾身体轻颤,心中思绪纷乱,握着发簪的纤指,缘于太过用力,连指节皆泛着苍白。
【📢作者有话说】
被阿鸾骗,狗皇帝分分钟要暴走发疯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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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囚困
夜色如墨, 静谧无声,好似落针可闻,何忠守在雅间的门外, 却忽听雅间之中, 传来圣上低沉, 隐带怒意的声音:“何忠,给朕滚进来。”
听到圣上鲜少流露出这般的情绪来,何忠心神微凛,忙打起了精神,推门而入。
行至萧凝面前,何忠心中微有些紧张地垂首敛目,躬了躬身,恭敬地行礼道:“圣上。”
萧凝神情冰冷如霜地望着面前的何忠, 一挥袍袖教他起身, 何忠这才发觉了雅间之中的异样——原本坐于圣上面前的林小娘子, 此时此刻,已然不见了踪影。
心中生起些不好的预感来,顶着萧凝愈发冰冷的目光, 何忠硬着头皮,问道:“圣上, 娘子呢?”
说着,瞧见萧凝脖颈处的那抹殷红的血迹,何忠忙上前, 惊诧又担忧地说道:“圣上,您受伤了?奴才这便吩咐他们拿些伤药来, 奴才给您……”
萧凝抬脚, 给了上前来, 似要查看他的伤势的何忠一个窝心脚,怒不可遏道:“给朕滚。”
虽自幼便侍奉于萧凝的身侧,但何忠何曾见过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流露出这般忿然的神色。
摔倒于地的何忠忙站起身来,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这会愈重起来。
果不其然,只见面前的萧凝面色冰冷地望着他,开口问道:“朕问你,方才你们守在外面,是耳朵聋了吗?丝毫的动静皆不曾听到?”
听到萧凝这般询问,何忠忙有些着急地答复道:“圣上,奴才们一直侍候在外面,不曾听到有什么动静,娘子她……她是自何处离开的?是不是有贼人……”
原本这一番话,只是想要教萧凝消消气,只是,一语未毕,萧凝手边的茶盏,便被他倏地拿起来,“砰”的一声,砸到了何忠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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