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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荆萎靡的佝偻着身子，并不太在意律师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法条，但当他得知沈最的情况后，呆呆的愣了许久。
狭长的会见室内，光线很暗，墙上的电子钟发出幽幽的红光，凝滞的气流阻塞在玻璃围墙的另一端。
半晌，楚荆如同大梦初醒，才对律师苦笑出声，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隔空说给谁听。
“沈最，你真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对面的律师对于楚荆的任何反应都置若罔闻，只应付公事一样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整个西京的律师事务所都被提前打了招呼，接这个案子的人，无需过多费劲，板上钉钉的证据，楚荆早已翻不了身。
走个过场罢了。
姜越知醒过来后，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外陪着沈最，周叔劝了她好几次，让她先回去休息，可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肯离开。
无奈，林姨只能一日三餐的将饭送到监护室的外面，逼着她吃下，才肯放心离开。
隔着玻璃窗，里面的男人安然的熟睡着，面容苍白。
姜越知的手机不断震动着，除了不断涌进来的电话和短信，还有各个网络平台、新闻报社的新消息提示，都是关于沈最被伤害案的各种报道……
有些标题还算正常，只说沈家掌权人受伤入院，凶手被当场抓获。
但有些八卦杂质和境外网媒的报道就更多增加了点离奇曲折的故事色彩。
为这场本就跌宕起伏的豪门大戏，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些新闻从业者，为了哗众取宠，落笔发稿的时候全靠零星的信息拼凑出来的脉络股编乱造，什么沈家二老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回来报仇，爱上了沈家掌权人的未婚妻，新仇旧恨才引发了这次的血案。
更有甚者，还贴出了不少姜越知和楚荆从南岛回来后一些同框的照片，为自己的故事舔砖加瓦。
而网友的评论更是乱七八糟。
“哇塞，这是什么豪门狗血八点档连续剧......”
“真想看看什么样的天仙，能惹得所有有钱的公子哥都趋之若鹜。”
“想必功夫了得......”
“楼上+1。”
再到后来，那些言语就开始变得不堪入目起来，歪楼到了开始引发全网对于沈最未婚妻的大讨论。
姜越知漠然的按灭手机，神情不见一丝波动。
周叔站在不远处，看了眼捏着手机站在玻璃窗前的姜越知，偏头看了眼还躺在里头的沈最，走出去一段路给沈家二老打了电话。
自从消息传播开来，他手机也一直在震动，多是沈家很多人联系不到姜越知，才转而找他。
“.....嗯，少夫人没事，我跟林姨都有看着她吃饭，只不过她倔得很，怎么劝都不肯回去休息，照我看，先生一时不醒，少夫人就不可能离开的。”
“您放心，这里全权交给我就好，先生的情况目前很稳定，这一步虽是险招，效果却极好，那家人一个都跑不掉，只是当时我也惊到了，怎么都没想到少爷会拿自己的身体去犯险，现在仍是后怕。”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周叔也都一一应下。
等挂了电话，再回头，却看到原本站在玻璃前的姜越知突然跳向一边，双手扒着玻璃拼命的往里看，像是想要直接钻进去一样。
周叔连忙走过去，发现里面医生进进出出，正在忙碌着什么，而监护病床的沈最，似乎动了动。
“先生....先生醒了？！”周叔激动的也贴在了玻璃上。
很快，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口罩，面带笑容的走到他们面前。
“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明天一早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顶楼vip病房已经准备好了，明早办完手续，我们就直接送他上去。”
“谢谢，谢谢，”姜越知的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落下来，“我现在可以进去跟他说说话吗？”
医生看了眼身后，略作沉吟，点了点头，“好吧，你换上隔离服进去吧，但时间不要太长，只能进去一个人。”
医生走后，护士给姜越知拿了一套隔离服出来，她换好后跟周叔交代了几句就走进了监护病房。
病床上，沈最已经清醒，但人很虚弱。
姜越知缓缓走过去，轻轻攥住他的手。
隔着呼吸机，沈最似乎在笑。
眼底依旧是她熟悉的那种宠溺。
一瞬间，积聚了太久的眼泪汹涌而出，她慢慢弯下腰，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沈最......”姜越知从没有一刻这么怕过。
即便是从小被丢弃在孤儿院，人生地不熟，受尽欺负，她都没这么怕过。
因为她没有牵挂的人。
她从不珍视旁人的生命。
生命中的人，行色匆匆，不会留下太多的光影。
可她现在不是这么想了。
她真切的害怕了。
她很怕，这辈子就看不到他了......
“我在。”沈最艰难的回应她，每个字都说的顿挫用力。
“我们结婚吧。”
姜越知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泣不成声。
第71章
沈最在医院养伤时, 楚家老爷子跟着沈老爷子来过一趟。
姜越知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回来的时候，床头上已经放了厚厚的两摞合作意向书。
她明白, 这就意味着, 楚荆被彻底放弃了。
沈最出院那天, 沈万国和许晴云的股权转让同意书也送了回来, 包含了当年沈最父母和二叔的股份。
薄薄的几页纸，大抵就是那两个人最后的结局了。
这些年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违背良心, 甚至不惜以极端手段谋取来的所有利益，都在这几页纸里尘埃落定。
到头来镜花水月, 不过大梦一场。
但很意外, 沈最只是简单翻看一下，就不甚在意的随手扔在了一边。
他似乎是有了更快乐的事情。
年后，很快就是情人节。
随着情人节日益临近, 西京的街头已到处可见节日气氛, 各大商家都推出了各种活动, 诸多国外奢侈品牌也都推出了情人节限量版礼盒。
面对春节后第一场大规模商战, 消费者可谓眼花缭乱, 心潮澎湃, 鲜少有人能在一轮轮套路之后，还捂得牢自己的钱包。
“然后呢？你都求婚了，他说啥？”
司嫱此时正弯着腰，趴在柜台上, 紧盯着货柜中的一排男款手表。
“就是笑啊，什么都没说。”姜越知刚完成了一只小瓦罐的修复, 才想着出来给沈最挑个礼物。
“不是……这就完了？沈最这是高兴傻了，还是被楚荆一刀给捅出隐藏人格了！”司嫱对后续很不满意，她以为知知会是被求婚的那个，谁能想到现在非但不是被求婚，反而还求婚无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姜越知被司嫱的表情逗笑了，对导购指了指其中一块表，然后回头说：“到底是我当时太冲动，直接就说出来了，但那种情况下，那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他不回应，只是不想求婚这件事由我来做，还那么草率，但其实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不在意这些形式。”
“那怎么行，”司嫱急了，“求婚，求婚啊姐姐，这事我估计只要沈最不死这辈子你也就一次了吧，怎么能马虎。”
姜越知耸耸肩，接过导购递过来的手表，拿近眼前仔细看。
江诗丹顿的机械表，精致大气，拉丝顺滑，颜色也独特，很配沈最。
她满意的点点头，让导购包起来刷卡。
司嫱见她这样，怒其不争，转而指了指刚才那块表旁边的另外一块女表，对导购说：“把它也包起来。”
姜越知疑惑，转头看她，面色不解。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戴表吗？”
司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送你的，新婚礼物。”
姜越知笑出声：“干嘛，这不还没结婚嘛。”
司嫱不理她，自顾自的去刷卡，直到把两个袋子一起递到姜越知手上，才说：“我跟你打包票，不出这个星期，沈最肯定拉你去领证。”
姜越知：“……”
*
情人节前一天，沈最去参加一场慈善晚会。
姜越知工作室有事，没有同行，李卓阳和严骁陪着他，一晚上受尽了委屈。
他们热火朝天的在沈最旁边滔滔不绝，讨论着每一件拍品，可半天都得不到半句回应。
好不容易有了回应，还驴唇不对马嘴，你说臂弯，他说脚踝，完全不在状态。
沈最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姜越知的对话框。
手机还在不停的振动着。
【知知：家里没有盐了吗？】
【沈最：林姨不在家？】
【知知：我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早点回来，晚上给你煲了汤，林姨刚教我的，听着就好喝！】
紧接着又是一条。
【知知：好了，找到盐了，你忙吧。】
随后就是个动态的么么哒。
沈最扯唇轻笑，一脸荡漾。
李卓阳和严骁在他两侧，被他手机的光线晃的眼晕。
“不是，阿最，你这是跟谁聊的这么春心荡漾，不可自拔。”
严骁翻了个白眼，“还能是谁，你这问题真是直接展示了你的智商。”
李卓阳撇撇嘴，“别告诉我是妹妹啊？！”
“怎么，有意见？”沈最终于掀了掀眼皮，声线很低。
“还真是……妹妹就在家，咱这就离你家不到十公里，你俩还天天见，今天上午咱还一起吃的饭……我说，你俩需要这样嘛？”
“单身狗，懂个屁！”
沈最直接杀人剜心。
……
情人节当天，沈最带着姜越知坐私人飞机去了雪城。
漫天大雪之间，姜越知被包成了一个球，等两个人好不容易到达酒店的时候，夜幕已经落下了。
外头天寒地冻，他们放下行李商定明天再去滑雪，便不凑夜场滑雪的热闹了。
“怎么非要到这来吃情人节晚餐，今天这都快过去了，都浪费在飞机上了。”姜越知站在餐厅门外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世界在漆黑的夜幕下似是闪闪发光。
“而且你看，”她侧身指了指餐厅，“怎么这么多人都来这过节，餐厅都快坐满了，咱不会连饭都吃不上了吧，你预约了吗？”
沈最站着她面前，笑着拍了拍她的发顶，“当然。”
“那好吧，快进去吧，我都饿死了，飞机餐一点都不好吃。”
说吧，姜越知就抬脚准备走进餐厅，却被沈最拉住了。
“怎么了？”她疑惑不解。
“今天是情人节。”沈最答非所问。
“我知道啊。”姜越知狐疑得看着他。
想了想又恍然道：“想要礼物吧？是不是以为我最近太忙所以没准备？”
她得意的从包里拿出那只包装精美的手表，献宝似的在沈最面前晃了晃。
“铛铛铛裆……情人节快乐！”
沈最居高临下，宠溺的接过礼物，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突然后退两步。
姜越知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突然炸裂的声响，紧接着火光满天，透过落地玻璃窗，映衬在酒店大厅里。
她转过身，看向外面。
窗外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下绽放，瞬间天地亮成一片。
本就银装素裹的世界，平添了几分绚烂多姿的亮丽。
姜越知的心跳渐渐加速，某些呼之欲出的感应扑面而来。
她倏然想起，那年在南岛的酒吧里，摇晃着酒杯说的那句调侃的玩笑话，“想念北方的雪，如果将来，我能遇到那个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一定要让他在漫天大雪中求婚，不然我绝对不嫁。”
沈最什么都知道。
甚至包括这样连她本人都已经忘记的随口。
姜越知的呼吸瞬间屏住，在耀眼的火光中，笑意缱绻的看向始终静立在身旁的沈最。
身后烟火盛景，惊心动魄，那些震撼人心的美好转瞬即逝，唯独留下眼前人。
天地终归一色。
“十年前，我认识你的那天，其实就想过今天……”
沈最的声音伴着热闹的欢呼和穿堂而来的风，四散开来，荡漾漂泊。
姜越知就像是突然闯进他生活中的不速之客，当初的那一瞬间，他决定留下她的那一秒，就已经注定了这个人，确确实实的砸进了他的心里。
否则以他的心性，绝不会做出那样一再有为原则的事情。
到底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那张被打到口鼻流血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执拗，或许是她偷偷递进他手中的那把利刃，或许……
或许什么都不是。
只是他们对视的那一刻，便什么都注定了。
一眼万年。
至此，难舍难分。
“今天是情人节，所以我想做点特别的事。”
沈最的声音低低传来，低哑性感的。
姜越知呼吸一沉，只觉得此时此刻，就连一呼一吸之间的空气，都好似蕴含夹杂着滚热岩浆，烧得她全身炙热滚烫。
不远处，餐厅内，刚刚还各自行动客人们，突然集中在一起涌了出来。
她这才看清了夹杂在其中的那些熟悉面孔。
眼眶滚烫。
心被烫过。
沈最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单膝下跪。
他打开一个紫色丝绒小盒，举到了姜越知的面前。
他的喉结轻轻滑动，五官时亮时暗，深邃绝美。
“知知，嫁给我吧！”
冰天雪地之间，沈最沉稳内敛，目光笃定。
手中的钻石戒指璀璨夺目，宛若星辰。
沈最的声音深沉得嘶哑性感。
后侧的围观人群分分起哄。
姜越知的泪水终于划落。
她听见自己说：“我愿意。”
周围欢呼声乍起，淹没了她的声音。
可沈最听的却无比清晰，震耳欲聋。
他依旧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将戒指缓缓推入姜越知的无名指。
戒指冰凉，轻轻环住她的手指，像是也牢牢锁住了她的人生。
姜越知搀扶着沈最起身，拦腰扑进了他的怀里。
热闹的祝福声像是被隔绝在了世界之最。
天大地大，唯有他们彼此的心跳交织。
而此时，窗外烟花再次盛放……
火光冲天，世界如梦似幻。
“知知……”
沈最的声音被炸裂的烟花声淹没，极其细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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